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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貊踮着脚尖跑进门，像是作贼般从季商口袋里翻出一张公交卡，季商平时上下班用不上，只是备在家里，恐怕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他上次破坏家具时无意间发现就记下了，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揣着公交卡直奔郊区大学城附近，一通转悠，他很快发现正在卖压缩毛巾的那六位小精怪，观察一番，分辨出本体后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揪着那头发稀发两三根的男生，厉声道：“你有办法治感冒吧？”
　　　　这位男生长着一脸麻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刘貊片刻，猛然把手中的压缩毛巾往刘貊有脸上一砸，厉声道：“城管来啦！快跑！”
　　　　这声发喊如同警报，令整条街顿时都骚动起来，无数原本坐在路边摊后满脸淡定的小老板们手脚麻利的拎起摊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小巷尽头。一片鸡飞狗跳之后，男生还是没能逃脱刘貊的魔爪，苦着脸道：“这位大哥，我们刚从乡下来这里讨生活，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我们这是第一次，保证以后不会了！”
　　　　“你没有暂住证！”刘貊的眼神锐利，干脆俐落的道。
　　　　“我们马上就去办！”
　　　　“不行，有人叫我来抓你们！”刘貊虎着脸严肃的道，“你跟我走！”
　　　　“大哥！大哥！放我们一马吧！”男生叫得极为凄厉，引得附近不少人都看过来，“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这是第一回啊，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的货你拿走，我不要了！我保证马上走！”
　　　　不少学生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的，这条街位于大学后门，是学生们采购的主要“阵地”，一直有小摊贩或者学生来这里赚点零花钱，从来没见城管来过。看男生叫得这么凄厉，不少人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还有些性格冲动好打不平的已经准备掳袖子上来了。
　　　　刘貊对周围人的眼神视而不见，拎着男生的领子道：“你是山药精吧？跟我走！”
　　　　“大哥饶命啊！”男生胡乱挥舞着手臂，却根本没办法挣脱，急得向周围人群中大叫，“老二老三，来救我啊！救命啊！”
　　　　“你是城管？为什么不穿制服？”有人发问了。
　　　　“放人！人家都说不来摆了，你这么横干什么？”
　　　　“快报警！”
　　　　刘貊抬眼一看，已经有不少小伙子靠了过来，他脸色一寒，深吸口气，猛然咆哮一声！
　　　　这一声“镇魂吼”屡试不爽，所有人都瞬间一僵，定在原地不动了。被逮着的山药精一见架势早有准备，两手捂着耳朵屏住呼吸，奈何本体弱小，还是受了点影响，脑袋瞬间变得晕乎乎的，被刘貊顺利拎走，一直到车站才清醒过来，哭丧着脸说：“大哥，你饶我一命，我立刻离开这里还不成么？”
　　　　刘貊冷着脸，不假思索的道：“不成。”
　　　　只当难逃一死，山药精的口气也强硬起来：“那你要怎样才能开恩啊？”
　　　　刘貊歪着脑袋，突然绽开个微笑，道：“帮我去治一个人。”
　　　　“啊？”
　　　　赶走刘貊后，季商觉得感冒更严重了，他不是没见识过别人感冒，总觉得不可能有这么严重。实情是，他这会儿浑身无力，走几步就感觉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有心去医院，只可惜才披上衣服腿就软了，发着抖走到门口再也没了劲。以前听说有人感冒死掉他还不信，现在真是后悔莫及。
　　　　因为感冒挂掉，刘貊又要急了吧？下一世我会变成什么？只要不变成动物就好，能不能变成外星人啊？
　　　　迷迷糊糊中，季商似乎听见了刘貊的声音，还有急乱的脚步。那一刻他瞬间放松了下来，虽然很荒唐，但他觉得这样也不错。
　　　　嗯，如果刘貊一直保持熊猫模样就更完美了，陷入黑暗前季商如此想。
　　　　
　　　　第11章　开恩
　　　　
　　　　意识恢复得如此缓慢，但季商能够明显感觉出递进的波动，就像掀开一层层白纱，逐渐看清这个世界。努力睁开眼后，他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沉默了三秒后他问：“你是谁？”
　　　　那张脸惊了一下，随即扯开嗓子喊起来：“刘哥，你的许仙醒了！”
　　　　季商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有气无力的道：“我不是许仙。”
　　　　“我知道我知道。”陌生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扭头又对门口喊，“刘哥，你的许仙醒了，快来看看！”
　　　　不一会儿，刘貊的俊脸出现在季商的视野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焦糊味。他侧过脑袋，正好看见刘貊手中握着的黑色物体，轮廓很像平底锅。他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道：“这是我的锅？”
　　　　“嗯。”刘貊拿起来看了看，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很快丢在了床头柜上，对陌生男人道，“我烧不来唆，你，去做个饭！”
　　　　陌生人迅速消失在卧室中，季商死死盯着那个锅以及发出轻微滋滋声的桌面，过了好半晌才轻轻的道：“这个床头柜是全实木的，非常贵，而且是我亲自刷的漆。”
　　　　刘貊同样盯着那个黑锅看了会儿，嘀咕道：“我可以帮你刷漆。”
　　　　“你就不能弄个法术什么的吗？”
　　　　“没有这种法术。”
　　　　季商觉得无力极了，不过相比感冒，他倒是很快就看开了这些“身外之物”。他试着爬起来，很顺利，感冒看来已经痊愈了不少，至少可以正常起卧，不会头晕目眩，也不会想吐却因为没有进食而干呕出一堆黄水。
　　　　“你带医生来了？”季商听见厨房里传来规律的切菜声，心有余悸的问刘貊道，这一次来势汹汹的病实在有点吓着他了。
　　　　“不是。”刘貊搬了把凳子坐到床边，面无表情的道，“那个是山药精，你在大学门口看过的。”
　　　　季商的身体一僵，迟疑的道：“你叫山药精来帮我治病？”
　　　　刘貊理所当然的道：“山药对壮阳很有好处的。”
　　　　“所以你就找山药精来给我治感冒？”
　　　　“差不多吧，都是病嘛。”
　　　　“……”
　　　　季商很想揍刘貊一顿，不过鉴于他现在没那个力气，只得无奈的道：“赶紧，变个熊猫安慰我一下，不然我得被你气死。”
　　　　刘貊露出几丝迷惑的神情，小声道：“我只是想照顾你。”
　　　　季商瞄了眼黑了一块的床头柜，还是觉得内心的抑郁没法消失，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快！变！成！熊猫！”
　　　　刘貊从善如流的变成了熊猫，巨大的熊类瞬间出现在床边。一人一熊静静对视了几分钟，微弱的话从熊嘴中传出来：“我能不能换个姿势？”
　　　　季商正爽着，他看熊猫频道可以看一整天，像着了魔似的——实际上他也确实是着了魔。刘貊现在就是坐在地上，双前爪着地，团着背一付可爱的毛球样，闻言他问道：“怎么了？”
　　　　“这个姿势不舒服。”
　　　　季商这才想起来熊猫的体格并不适合这种坐姿，面对这张圆圆的脸，他心软得跟□□糖一样，立时答应了：“换吧。”
　　　　刘貊往后一仰，四脚朝天，露着肚皮躺地上了。这是他最常采用的姿势，吃或者睡都喜欢这样。季商瞄了眼后腿之间的器官，可惜被厚厚的毛遮掩着，不容易辨认出来。他转向去欣赏那圆脸和毛色，洗干净的熊猫绝对是纯黑白的，异常干净。刘貊那一会儿不耐烦的动下腿，再换个姿势的普通行为，反而令他觉得心里逐渐宁静了下来。
　　　　“你永远都是熊猫样子不行吗？”
　　　　过了许久刘貊才答道：“不行。”
　　　　“为什么？”
　　　　“熊猫毕竟是畜体。”
　　　　“不如人高级？”
　　　　“不方便。”
　　　　“比如？”
　　　　“不好上街。”
　　　　这倒是实话，季商完全反驳不了，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想到刘貊倒坐起来，改为前趴，仰着下巴问道：“你这么不喜欢我人的样子吗？”
　　　　“也不是吧。”季商犹豫了下，道，“只是肯定不如熊猫喜欢。”
　　　　“但你喜欢熊猫是因为违誓，并不是真心啊。”
　　　　这点季商倒没有想到，就算想到他也不想去考虑。此刻，面对刘貊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神，他颇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吱吱唔唔的敷衍道：“这个嘛，我们以后再谈呗。”
　　　　刘貊倒也没有追问，静静的伏着，季商觉得很不错，刘貊讲话总是言简意赅的，对于这一点他非常满意，他也不是个多话的人，经常俩人相顾无言却并不觉得尴尬，这大概算是某种默契吧。
　　　　“粥来喽！”山药精非常适当的“闯”了进来，手里端着一锅粥，放在焦糊的平底锅上面，“没碗了，你将就着喝吧，反正这锅也不大。”
　　　　山药精拿的是小奶锅，倒也不大，季商凑到床头柜边上开始搅粥，根本就不想问为什么“没碗了”，他觉得此时此地问这个问题就是给自个儿添堵。
　　　　“刘哥啊，你看我事都做完了，许……这位先生也醒了，我能不能走了？”山药精点头哈腰的道，“我出来也不少时间了，兄弟们该着急了。”
　　　　“不能。”刘貊干脆俐落的拒绝了，“我的任务是要抓你。”
　　　　山药精一听就急了：“刘哥，我可是把你吩咐的事全做了啊！救这位先生耗费了我不少精气呢！”
　　　　“我又没答应你做好我的事就放你走。”刘貊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冷酷无比，“我抓你是任务。”
　　　　“可、可是你说过能开恩的啊！”山药精拼命回忆着先前的事，结结巴巴的道，“你说我帮你救人你就开恩！”
　　　　刘貊完全不为所动，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的道：“对啊，我只抓你一个，这不是开恩了吗？”
　　　　山药精没吱声，突然伸手一摁季商的脑袋，把那张脸几乎摁进滚烫的粥里去，吓出他一身冷汗。
　　　　“你这么不讲理，就别怪……嗷！”
　　　　后面的话都没机会讲出来了，刘貊半坐起来，一巴掌拍到山药精的腹部，这么个大活人就像块橡皮般飞了起来，一路砸到客厅去，发出重重的声响。季商赶紧抬起头来，瞄了眼门外，愕然发现山药精已经没了“人形”，一截像是拉长了的萝卜倒在客厅地上，足有一米多长，表面遍布须须，顶端长着一从细细长长的绿叶子。
　　　　“我｜靠，山药就长这样的？”季商脱口而出，问刘貊道，“现在怎么办？”
　　　　刘貊化成人形站起来，沉吟了片刻，问道：“山药烧什么好吃？”
　　　　
　　　　第12章　刘貊的工作
　　　　
　　　　季商看了看躺在客厅地板上的巨大山药，又看了看刘貊的脸，确认不是开玩笑后，他迟疑的问道：“你们可以这样互相吃吗？”在他看来，吃一个和他说同样语言的生物实在难以下咽啊。
　　　　“吃没什么问题。”刘貊冷淡的道，“你想吃什么口味？红烧还是清蒸？”
　　　　“我就不用了。”季商干笑一声，道，“毕竟还会说话呢。”
　　　　刘貊盯了季商片刻，点点头道：“也好，就不吃了，拿他去交差吧。”
　　　　“厅长下发的任务吗？”季商又抿了口粥，哈着气道，“我说你们的组织结构到底是怎样的？”
　　　　“和人类差不多啊。”刘貊淡定的回答道，“小官上面是大官，大官上面是皇帝，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季商能感觉出刘貊有所隐瞒，不过他不知道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桩。喝完这锅粥，懒洋洋的劲又上来了，撑了片刻后重新钻进被窝去了。不一会儿，叭嗒叭嗒的脚步声在床四周响起，不同于人类，很沉闷——熊猫的脚步声。
　　　　季商微笑了下，陷入了沉睡之中。
　　　　季商再醒来后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他盯着床边山药精的脸，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在啊？”
　　　　“啊，季先生你醒啦？”山药精倒是很热情，“以后叫我小药吧。”
　　　　对于这个称呼季商完全不想评价。
　　　　“刘哥出门了，你要吃早饭吗？”
　　　　季商迅速适应了现在的情况：“早饭有什么？”
　　　　“粥。”
　　　　“有没有别的？有肉的？”
　　　　“你感冒了，吃清淡点好。”小药一派专业人士风格，“不然肠胃会受不了的。”
　　　　“好吧。”
　　　　季商下了床，很快发觉这间房子里似乎不止他们两个“人”，他站起来，疑惑的走出去，愕然发现客厅里有两男两女席地而坐打麻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其中一个兴致勃勃的甩出一张牌，大呼小叫着“自摸”，满脸红光，剩余三人一听这话同时哀嚎一声，有捂脸的、有怒吼的、还有踩地板的，完全没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房子主人。
　　　　季商只愣了两秒就想到了解决方法，对小药勾了勾手指，道：“这是你兄弟朋友？”
　　　　“对！”小药似乎非常高兴季商的了解情况，大声道，“季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弟……”
　　　　“我知道，四个辣椒怪还有一个香菜精是吧？”
　　　　“香菜妖。”
　　　　“妖和怪还不同？”
　　　　“妖、怪、精都不同，就像白种人黄种人的区别。”小药耐心解释着，“但是神仙这种就是职位了，像老师公务员，谁都能考的。”
　　　　季商摇了摇头，把这些很有错觉的称呼赶出脑海，无视那堆大呼小叫的各种精妖怪扭头进了厨房。贤惠的山药精果然做好了粥，不热不冷刚刚好，他喝了两口，清爽顺滑，配上两碟不同口味的小粥，人生一下子仿佛美好了起来。
　　　　“要你帮忙真不好意思。”看着小药进来开始洗刷刘貊糟蹋的厨房废墟，刘貊很不好意思的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啊。”
　　　　“没事了，我现在归到刘哥手下了。”小药眼睛发亮，精神振奋的道，“我办了暂住证，刘哥把我要了过来，我以后就跟着他混！”
　　　　季商大出意外，怔了几秒后道：“等一下，你现在是神仙了？”
　　　　“只是临时神仙吧！”小药理直气壮的道，“刘哥说他以后就管我们这片了，我就帮他的忙。”
　　　　原来是个临时工，季商心里想，嘴上说：“那刘貊管什么呢？”
　　　　“好像是管市容市貌。”
　　　　城管临时工，这不就是炮灰的存在吗？
　　　　季商在心里默默补了句，道：“他不是考上公……神仙了吗？”
　　　　“对啊，他考的就是城管神仙啊。”
　　　　“……”
　　　　季商百分百相信刘貊绝对是捡了个最容易考的上，他不禁想像了下刘貊出工时的样子——我｜靠，那不是打死人的节奏？凭刘貊那个性格绝对会打出翔来吧？绝对三天就下岗！这样的人没吃掉小药，算是某种……仁慈？或者另有所图？
　　　　依他所想，“另有所图”以压倒性选票胜出，不过这事就和他没有关系了，想管也管不了，转了话题道：“那你的朋友呢？”
　　　　“刘哥说暂不追究，不过他们还是要赶紧去办暂住证。”小药正在和一个盘子较劲，刷得浑身像过电般发抖，“办好前他们暂时住这里，受刘哥监管。”
　　　　“嗯……嗯？”季商感觉好像听见了不详的声音，“住这里？”
　　　　“是啊。”
　　　　“这是我家。”
　　　　小药终于把盘子刷干净了，抹了把汗露出爽朗的笑容，道：“季哥你不会不帮忙的是吧？”
　　　　“……”
　　　　季商完全说不出话来，默默的喝完粥遁了，他昨天已经请假一天，请一天就扣一天钱，他需要钱来还贷款，填补刘貊打坏的家具，吃喝拉撒——哦，还需要养这一屋子妖精鬼怪。
　　　　握着门把手，季商冲屋里喊了声：“我去上班了。”
　　　　“二条！”
　　　　“操，你出老千！”
　　　　“胡说八道，我什么也没干！”
　　　　“都他妈五个二条了！”
　　　　季商叹了口气，拉上门走人了。他的工作是气象监测员，虽然当上了小头目，可还是不能想走就走，请假一天没发生什么重大事故，报晴天变成了暴雨，一切正常。进了办公室后，几个值班员对他打了个招呼，他就坐在办公桌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临下班时，季商不知怎的有种预感，回到家后等待他的不再是往常清冷的家，奇异的是，他对此也并没有什么抵触，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到家后，打开门，他看见一只熊猫、一根山药、两串辣椒正在搓麻，刘貊用肥厚的爪子灵巧的握着一张牌，以雷霆万钧的力道扔到地板上，啪啦一声，地板就这么裂了一个洞。
　　　　“胡了！”刘貊大喊，“自摸！给钱！”
　　　　季商眼中只看见绿叶子骚动不已，一时间哀鸿遍野，他走过去，发现刘貊面前的地板已经差不多碎成了渣渣，一块一块麻将嵌在里面，砸出一个个黑洞。
　　　　先前的期待心情不翼而飞，季商只想把这堆佐料精通通下锅，至于这头熊猫嘛，可以拿来圈养玩耍……
　　　　“季哥，你回来啦！”小药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化成人形，把麻将一推兴冲冲的道，“我马上去做饭！”
　　　　“别走啊！”一串辣椒伸出枝叶缠住小药的胳膊，“八圈还没满呢！”
　　　　“不行，我得做饭。”
　　　　季商一时间异常感动，刚想表扬小药两句，就见这家伙一转身，点头哈腰的对刘貊道：“刘哥，你想吃什么？”
　　　　“随便整点。”刘貊头也不抬的挥了挥爪子，似乎才发现季商般道，“来打几圈吧。”
　　　　打你妹！
　　　　季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