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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他的指头已经扣进了小腿肚的皮肤里，有源源不断的血冒出来，方锦华把手拿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指甲钳，可着肉的边使劲的剪指甲，他的手抖得厉害，剪到最后，十个指头上都是血。
方锦华仰起头使劲喘气。
晓晓。我怎么给你幸福。我是你哥，我是疯子，是神经病。指不定哪天连你都不认识了，我有什么资格说爱你。
方晓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方锦华抛开自己的大公司寸步不离的陪方晓。
年纪轻轻就当上老总，方锦华知道，这都是他和方晓那个十几年没见过的爸在暗中给铺的路，有时候，方锦华想，那个人为什么不露个面呢？恨归恨，总归是他们两个的爸，方晓不说话，但是方锦华知道方晓多渴望父母的爱。也正是因为知道，方锦华宠方晓，宠的无法无天的，这才养成了方晓嘴硬心软脾气倔的坏性子。

病房里环境很好，阳光充足，吊着马尾辫的小护士每天在花瓶里换上楼下新含苞的月季，香气幽幽的，总让方锦华想起方晓小时候，身上带着小花小草的香气，手里攥着又软又嫩的细长的草叶，闪着大眼睛，跟在方锦华后面，小声叫着，“哥，哥，你看，这是小，小草。”
病房外面响起敲门声，方锦华给方晓掩了掩被角，站起身来开门。　
韩羽站在外面，一只手拎了两斤又圆又亮的大苹果，另一只手撑在墙上摆了一个风骚的姿势，“哟，方锦华，这是你吗？怎么都不成人样了？手机都不开，你知道公司成啥样了吗？……啧，你这是瘦了多少啊？抽大烟来着？”
方锦华看都不看一眼，转过身去，走到方晓床边。
韩羽跟着走过去，把苹果放在桌子上，两只细长的漂亮眼睛瞟着戴着氧气罩的方晓，叹了一声，“哎，我说他呀，没出息，什么事想不开偏要死。”
方锦华沉默。
韩羽看着方晓，问方锦华，“你干什么来着，把人家弄这样了？难不成……霸王硬上弓？你们家晓晓失了贞洁，一时想不开……”
方锦华抬眼看韩羽，“这些不在秘书的职务范围之内，你代表公司的慰问我已经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韩羽撇撇嘴，“哎，没你这样当哥的，我是来看你弟的，他没出声，你干嘛哄我走？”
方锦华说，“就因为我是他哥，我才有这个权利。”

韩羽摇了摇手指，“NO，NO，方总啊方总，您当他是您的专属用品？您看您就是太□□了，什么事都是您说了算，您给他铺了路，指了方向让他走，您给过他一点接触大风大浪的机会没？看吧，这就是结果，啥事都撑不住，还没怎么地呢就先想到死，啧啧。”

方锦华冷下脸，指着方晓，“他没经过大风大浪，我把他护的太好？你知道他小时候怎么过来的？”

韩羽耸肩膀，“方锦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知道您老着急，就当我多嘴了成不？可是公司不能不管啊，我才来几天啊，现在什么都不懂，你手机都不开，我这是好打听赖打听才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方锦华大少爷，您老做事能不能也照看一下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啊，我们马上就要被油闷了，请您老快点回去主持大局吧……”
方锦华摇头，“晓晓还没醒，我走不了。”
韩羽说，“靠，不是还有我吗。”

方锦华说，“不行。”
韩羽翘起纤纤玉指，“你，你放心。我保证他不会被任何不良的哥哥姐姐骚扰，您放心的去吧，后事全包在我身上…”
方锦华皱起眉毛，“我不觉的把晓晓放在一个人妖手里有什么可安心的。”
韩纤作鹌鹑状，“方大官人，您放心吧，绝对放心，我……我绝对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我会算命，方晓头上有祥瑞之气，没人动的了他，阎王大人也不能，当然，除了您，您是阎王他爹…”






第3章　好消息跟坏消息
方锦华在韩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勉强同意离开方晓一个下午到公司处理事务。
临走前，方锦华握着方晓的手，抬起头来对着口干舌燥的韩羽说，“他怕黑，他的床头有一盏小灯，天要是黑下来，就把小灯打开…”
韩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靠，我开不开灯，他眼睛不是闭着吗。
方锦华接着说，“你要跟他说话，多跟他说点以前的事…”
韩羽想，我的娘，还让我说，我嗓子都快着了……
方锦华想了一会，又说，“擦身体，按摩的事…”
韩羽眼睛发亮，“交给我……”
方锦华说，“交给我请的护理，你不要插手。”
韩羽撇嘴，“你宁可相信那些用钱请来的护工，也不肯相信我这个真心实意来帮助你的朋友？噢，我，我太伤心了。”
方锦华说，“一个人妖的手摸在晓晓身体上的确会让我更不放心。”
韩羽“切”了一声。
方锦华站起来，穿上西服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韩羽立正站好，“亲爱的，您还有什么指示？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韩羽细长的眼睛一挑，“难道，您要向我表白了？我，那个，我还没心理准备，其实，其实也不是接受不了，我我……”

方锦华面无表情，“把脸上的妆洗掉，一个大男人化得像个妖精，我怕一会护士们吓得不敢进来。”
门被方锦华关上了，韩羽松口气，小声念叨，“切，我进来的时候她们早就看见了。”


人事部经理满头大汗的站在方锦华的右边，小心翼翼的把两份文件递过来，“方，方总，您这两份文件，批得好像，不，不太合适。”
方锦华停下手中的笔，接过文件来。
经理悄悄地瞥一眼方锦华面无表情的脸，“这，这个……”
方锦华的眉头皱紧，喉结动了两下，“以后这种明显的错误直接更正，不要什么事都过来。”
小经理咧咧嘴，心里想，汗，你是头儿啊，什么事要真是我说了算那还了得。
方锦华在文件上改了两笔，交到经理手中。
小经理夹着文件缩着肩膀逃了。
方锦华呼出一口浊气，手捏了捏眉心，仰头躺在高背座椅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着。
方锦华没办法向别人说他现在没法工作，没法思考，他睁眼闭眼都是方晓乱晃的影子。方晓哭，方晓笑，方晓头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话，方晓站在楼下死命的喊，方锦华，我回来了。
方锦华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他侧过头，天空被鳞次栉比的楼层分割成一张破碎的脸，有几只灰扑扑的麻雀吵闹着飞过去。
阳光已经不太温暖了。方锦华想，冬天，这是要到了？


韩羽手里抓着一小把小瓜子，坐在方晓床边上跟小护士们探讨美容秘方。
扎马尾的小护士举手。
韩羽含着瓜子，抬了下脖子，“嗯，那谁，问吧。”
小护士说，“我这皮肤一到秋天就发干……大师你皮肤那么水润有啥秘诀没……”
韩羽瓜子一吐，眼睛一瞪水亮亮的，“哎，你可找对人了，我跟你说……”
小护士看着韩羽，忽然瞪大了眼睛。
韩羽咽了口吐沫，正打算长篇大论的时候，胳膊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韩羽愣了愣，大叫起来。


方锦华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车上，信号不是太好，韩羽那边的声音丝丝拉拉的。
方锦华打开车窗，风呼呼的灌进耳朵，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电话向耳边挪了挪，“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到。”
韩羽的声音还是忽高忽低的，“……晓……醒……”
方锦华“啊”了一声，“听不清……再说一遍……”
韩羽在那边骂娘，“靠，什么破电话，费了老子一个月的工资！”
方锦华皱皱眉，把电话挂断了。
韩羽发过来一条短信。
方锦华打开。
短信上面写着，“亲爱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方晓同学醒了。坏消息你回来就知道。”


超速外加闯红灯，所以当方锦华进医院的时候后面跟了一堆警察。
方锦华红着眼睛，像一头暴躁的狮子，警察拦着他，“同志，您刚才……”
“十分钟后我跟你走。”

韩羽侧身靠在方晓病房外的白墙上，斜着眼睛看大步跨来的方锦华。
方锦华走过来要拉开门。
韩羽说，“医生刚给打了镇静剂。”
方锦华的手顿了顿。
韩羽咳了一声，“护士们制不住他，这才给了他一针，你小心点，你弟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方锦华的脸冷下来，“晓晓什么事都没有，不要胡说八道。”
韩羽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方大少，您能不能面对现实。”
方锦华没说话，推开门走进去。

方晓半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眼珠黑黑的，挺乖的样子。
方锦华走过去，拿起方晓快瘦没了的手腕，“谁给你把输液针拔了？”
方晓的嘴角弯了弯，叫了声，“哥。”
方晓华手开始发抖。
方晓这辈子都没叫过他几声哥。除非怕极了，难过坏了。方锦华把方晓搂在怀里，轻轻的。
方锦华把嘴唇靠贴在方晓耳边，小声的问，“晓晓，怎么了？跟哥说，哥听着呢。”
“哥……”方晓还在小声的叫着，有点像哭的脱力的孩子。
方锦华的手紧了紧，方晓把头埋在方锦华的肩膀上，一动不动。方锦华的手放在方晓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

方锦华拿被子裹起方晓，就露出方晓的一双眼睛，他勉强弯了弯嘴角，“晓晓，跟哥回家。想吃点什么，哥给你做。”
方锦华问了两遍。
方晓就说一个字。哥。
方晓又叫。方锦华没应，他皱着眉头看着方晓，“方晓，我是方锦华。”
方晓两只眼睛慢慢的眨，小声叫，“哥。”
“你看着我，我是方锦华，你看着我。”
方晓呆呆的，“哥……哥…”

韩羽看见方锦华抱着方晓踹门出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奇怪。
方晓靠在方锦华怀里，看不见脸，方锦华搂着方晓，手在不停的发抖。
韩羽走过去才看见方锦华脖子上正在流血，挺旺的，整个衬衫的后脖领全都湿了。韩羽顿了顿，用手拍了拍方锦华的肩膀，“方锦华？”方锦华眼睛一眨不眨，竭力控制着声音，勉强问了句，“医生呢？”
韩羽用手拎了拎方锦华被血湿透了的领子，“你弟咬的……？这口小牙真够厉害……”方锦华看了看韩羽，韩羽惊了一下，方锦华的眼神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样子了，韩羽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方锦华，你控制一点。”
方锦华咽了口吐沫，吸了口气，“我快不行了。”韩羽咧咧嘴，“方大少，你可别在这疯了，你想想，你弟弟这样，要是没你照顾他，他怎么办？忍着点。就当为了你弟。”
方锦华的手摸了摸方晓消瘦的肩膀，后面的警察走过来，“方先生，您必须跟我们回一趟警察局……”方锦华对韩羽说，“你把方晓带回家，钥匙在西服口袋里。把我的私人医生叫过去，告诉他我晚点回去。”
韩羽点头，眼睛瞟了瞟方锦华攥的死死的手，“方锦华，想想你弟，别他妈的真垮了。”
方锦华的喉结动了动，把方晓交到韩羽怀里，韩羽又抬头看看方锦华，“靠，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交代后事的死人脸？”方锦华的胳膊停了停，然后又抬起来，用手摸摸方晓软软的头发，嘴唇动了动，“我有什么办法。”

方锦华从警察局出来，拦了辆出租，然后坐上车，马路两边的霓虹灯早就陆陆续续的亮起来，方锦华侧头看了一眼，半仰在高背座椅上。
方锦华想，方晓方晓方晓。方晓。

那年兄弟俩人刚没了娘，爹也不管，方锦华把家里的东西能卖的全卖了，得了那么一点钱还要存起来，要留给方晓继续上学。至于他自己，他琢磨着，得找个工，挣钱养晓晓。
那是方锦华和方晓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方锦华是老大，他带着又瘦又小的方晓过日子，衣服要他洗，饭也要他做，他还记得方晓手里捧着半碗稀饭，抬起头，瞪着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嘴里小声说着，“方锦华，你吃。你吃。我不饿。”
这才过去多久的事了？方锦华的手攥起来，车子窗外的光一晃一晃的。

方锦华推开门，看见方晓被绑在椅子上，方锦华的私人医生林子谦正拿着方锦华和方晓的合照半蹲在方晓面前，问方晓：“你看，这是什么？”
方锦华快步走过去，“林子谦你做什么？”
林子谦看着方锦华慢慢站起来，“我是为你家的家用电器着想。”
方锦华绷着脸给方晓解绳子。林子谦皱了皱淡淡的眉毛：“用棉布绑的，伤不了人。你不要总这么小心翼翼。”
方锦华没吭声。
方晓仰着头看方锦华缀着黑丝的领带。方锦华把绑在方晓手上的棉绳解了，方晓就自然而然的把双手挂上方锦华的脖子。方锦华把瘦的厉害的方晓抱回床上。

韩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哟，方大少回来啦。你家方晓才刚安静会……啧，就是精神那，你一回来他就乖得跟只兔子似的……”韩羽把又白又细的手腕伸到方锦华面前，指着上面几道红印子，“喏，你家晓晓抓的……”
方锦华无视韩羽白生生的胳膊，俯下身给方晓盖被子，小心的掩上被角，方晓黑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方锦华，方锦华低下头，看着方晓的眼睛，手摸在方晓脸上，“晓晓，哥去那边跟医生说几句话，一会就回来陪你，小灯给你亮着。”
方晓依旧看着方锦华。
方锦华站起来，方晓就立刻从被子里面钻出来，手攥上方锦华的衣角。方锦华看着方晓攥的紧紧的手指面部有点扭曲，他的喉结动了几下，对着一直沉默的林子谦说：“就在这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来晋江了，不知道晋江抽的这么厉害，发了一章怎么也不显示=　=





第4章　控制不了吻了他
林子谦点点头，自己从旁边拉了个椅子，坐在方晓床前。
韩羽靠在墙壁上，手里拿着个中国结的穗子跟逗猫一样的去逗方晓。
方晓的眼睛跟着中国结打转，手却依然抓着方锦华。
方锦华瞥了一眼韩羽，韩羽耸了耸肩膀，把穗子扔在桌上，方锦华转过头来看着林子谦，“方晓现在还认不认的我？”

林子谦说，“潜意识里认识吧，他从不冲着别人叫哥。”
方锦华眉毛皱起来，“他现在怎么回事？”
林子谦说：“这个我说不准，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来，有后遗症也算是正常。”
方锦华沉默了一会，“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
林子谦看看方晓迷茫的脸，“他身上的伤要慢慢养，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就是心智上变成儿童了…也可能是跳楼前受了什么激烈的刺激…”林子谦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你到底怎么刺激他了，非让他跳楼不行？”

方锦华说，“吵了一架。”
林子谦挑起眉毛，“吵了一架，他就想不开自杀了……？方锦华，你怎么养的他？”方锦华握着方晓的手有点抖，“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我真没想到。”方锦华的喉结动了动，“如果知道他会这样，我……”
林子谦摸了摸下巴，“……等等……我想起一个问题。”
林子谦问，“我听韩羽说，他刚醒过来不久就咬了你一口……发生什么事了？”
方锦华没有说话。林子谦叹口气，“我只是觉的这是一个突破口，起码可以找到一个刺激到方晓的方法。”
方锦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控制不了，吻了他。”
林子谦一时有点错愕，他张了张嘴，“……等，等等……谈话中止五分钟……我，那个，我得重新整理一下思路。”


林子谦是方锦华的私人心理医生。97年夏，方锦华找的他，那年的方锦华给林子谦留下的印象只能用惊悚来形容。那个燥热的下午，刚送走一个分裂症病人的林子谦刚歇口气，就看见一个阴沉高大的男人一声不响的站在他面前，方锦华拿出一把小型的军用刀极其镇静的划在自己胳膊上，血拼命往外淌，他眼睛一眨不眨，抿着嘴，整个人显得冷冰冰的，就是眉头轻微的皱着，他就用那种类似疑惑的表情说了一句话，“我喜欢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林子谦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又坐了回去，他张张嘴，“同志，您知不知道我是心理医生……我，我，不是外科医生，我，我晕血……”
一晃这都几年过去了，林子谦想着，那个时候怎么也没找到病因，这下大概明白点了。

林子谦走了，韩羽抓着方锦华的胳膊，“方锦华，这么晚了，我一个大男人回去太危险，就这样，我睡沙发行不？”
方锦华点了一下头，“随你便。”
韩羽撅嘴，“靠……你怎么不懂怜香惜玉一点，我说睡沙发你就让我睡沙发啊……你今晚不是要跟你弟睡吗？那我睡你房呗……怎么样，方大少……”
方锦华皱眉，“想睡床回家去，我把老赵叫起来送你。”
韩羽瞪瞪眼，“哼，得了得了，就知道你会来这套，这都几点了，你把人家老赵师傅大半夜的叫起来，你是上司，他是不敢说什么，赶明不把气洒在我身上……睡沙发就睡沙发……方锦华，……小气死你！”韩羽扭了扭水蛇腰，然后跑到沙发上抱着抱枕，打开了电视。

方锦华走过去，拿起遥控。韩羽瞪大了眼睛，“靠不是吧，我看什么节目你也要管……”
方锦华把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