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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韶拿铅笔细画模特的眼睛，脑子里飘出张大虎瞪他的那一幕，他再去看自己的画，有种像张大虎的错觉。
　　　　他突然起身往外走。
　　　　老师吴莉莉在背后叫他，“纪韶，上课呢，你去哪儿？”
　　　　纪韶脚步不停，门砰的关上。
　　　　众人面面相觑。
　　　　崔钰从椅子上站起来，“老师，纪韶肚子不舒服，我去看看。”
　　　　他的声音温和，那张俊秀的脸上挂着真诚，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对方，让人不自觉去相信他说的话。
　　　　吴莉莉的态度好了许多，“那你去看看。”
　　　　崔钰打开门，脚步越来越快。
　　　　走廊左侧尽头，纪韶站在厕所的水池那里，不停往脸上扑凉水，转过身的时候一惊，看见是谁后绷紧的后背一松。
　　　　“你怎么一声不吭站我后面？”
　　　　崔钰看着他，“我走路的声音挺大的。”
　　　　纪韶最见不得他无辜的眼神，扒拉了几下有点湿的头发，抬脚就走。
　　　　崔钰拽他，“先别回去。”
　　　　纪韶眼神询问。
　　　　崔钰摸摸鼻子，“我对老师撒谎，说你肚子不舒服。”
　　　　纪韶震惊的瞅他，过去伸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你现在都会撒谎了啊崔同学。”
　　　　“以前是谁说撒谎就是小狗的？嗯？”
　　　　纪韶逗他玩。
　　　　此时，移动营业厅门口的青年盯着手里的手机，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
　　　　后面追上来的中年人催促，“大龙，赶紧的，上班要迟到了。”
　　　　他绕过去的时候吓一跳，“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赵大龙呆滞的杵在原地，他的手机停机了，交费开机才看见三号早上收到一条短信，是他哥张大虎发的。
　　　　那条短信的内容是：我好冷啊。
　　　　但是他哥在二号晚上就死了。
　　　　第03章
　　　　方毅活了三十七年，听过的笑话多不胜数，哪次也没有刚才听到的荒唐。
　　　　赵大龙的嘴唇发抖，“方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我大哥发的短信！”
　　　　方毅抽着烟，“你的意思是你大哥自己爬上旗杆把自己挂死，又自己顺着旗杆爬下来，跑到学校门口的房间里拿手机给你发短信，告诉你，他好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赵大龙瞪着眼珠子，眼中充血，“他说他好冷，方警官，我哥，我哥到底几点死的？是早上对不对？”
　　　　他的脸苍白，在紧紧攥着手，可怜又绝望的望着方毅，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状态。
　　　　方毅谭掉烟灰，语气不变，“是凌晨，检验科已经确定，赵大龙，我建议你去看看医生。”
　　　　这个青年的情深很不对劲。
　　　　赵大龙大声咆哮，“我没疯！”
　　　　他扑过去抓方毅的胳膊，歇斯底里的吼，“我大哥肯定是早上死的，你们撒谎，我要告你们，告你们——”
　　　　方毅的额角鼓动，“随便。”
　　　　张大虎的案子是他接管的，所有资料都证实是凌晨身亡，死因窒息，自杀。
　　　　一个凌晨死的人在早上六点多发短信说他好冷，这他妈的扯蛋呢！
　　　　方毅忽然拍脑门，他立刻去看张大虎的手机，那手机还剩一格电，挺新的，里面除了10086，和一些通知类的广告短信，没其他的。
　　　　摘了手套，方毅陷入沉思，他回到办公室，里面没人。
　　　　方毅问，“赵大龙人呢？”
　　　　正在议论案件的众人摇头，不知道。
　　　　赵大龙坐在计程车后面，他趴在腿上，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
　　　　他和张大虎是继兄弟，他的母亲带他去另一个家的时候，他六岁，就在那时候见到的张大虎，对方比他大五岁。
　　　　小时候他们经常打架，长大以后也没少打，一直就合不来。
　　　　尤其是他结婚以后，张大虎就更看不惯他了。
　　　　赵大龙一遍遍疯狂的说服自己，一定是移动公司或者手机出了错误，短信发过来的时间延迟了。
　　　　他回到家，堂屋摆着黑白照，是他的母亲，旁边是张大虎，平时见了没感觉，今天见到觉得特别可怕。
　　　　进门靠左的房间里传来笑声，赵大龙进去就见他的继父一个人在桌前坐着喝茶，嘴里还在念叨着，“好，爸会的。”
　　　　赵大龙浑身僵硬，他挤出几个字，“爸，你在跟谁说话？”
　　　　张根发奇怪的看他，“你哥啊，没看见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爬，赵大龙抖着声音，“他已经死了。”
　　　　“大龙，你胡说八道什么？”张根发拍着桌子怒斥，他伸手指指，“你哥不是在那站着吗？他好好的，你咒他死干什么？”
　　　　赵大龙直直的瞪着虚空。
　　　　“你回来的正好。”张根发说，“你哥说他不认识路，要你陪他一起去，你赶紧收拾收拾。”
　　　　赵大龙受不了了，他啊的尖叫，发疯的往外跑。
　　　　局里的方毅接到通知赶过去，赵大龙已经死了，横穿马路。
　　　　从监控上看，就像是有个人在把他往大卡车上推。
　　　　方毅蹲在地上，一身是汗，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怎么回事，浑身发冷。
　　　　真他妈邪门。
　　　　赵大龙的事传到纪韶那里是在第二天的中午，他心里发毛，哥哥张大虎死了没几天，弟弟也死了，快的就跟要一起做伴一样。
　　　　“纪韶，想什么呢？油条再不吃就要烂了。”
　　　　对面的陈昊边吃砂锅边提醒。
　　　　纪韶拿筷子把上面软趴趴的油条拨开，捞了一点粉丝，放到嘴边的时候闻到那股麻辣的味道，又不想吃了。
　　　　旁边的崔钰瞥了一眼，“要不我们换着吃？”他笑着说，“我想吃点辣的。”
　　　　纪韶把碗一推，“那给你。”
　　　　崔钰将自己没动的扬州炒饭给纪韶，“你吃这个。”
　　　　他搅拌了几下飘着辣椒油的水煮，低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陈昊咂咂嘴，“哎崔钰，你竟然也这么能吃辣。”
　　　　他刚说完，崔钰就呛到了。
　　　　纪韶立刻回神，“陈昊，吃你的饭，没事你吓崔钰干什么？”
　　　　他立刻起身去给崔钰买水。
　　　　望着他的背影，陈昊抽了抽嘴，你那只眼睛看到他是被我吓的啊哥们，他是被辣的好吗？
　　　　“崔钰，你不能吃辣啊。”
　　　　“能吃。”崔钰轻笑，“刚才吃的有点急了。”
　　　　陈昊哦了声，他懂，他也有那种时候，冷不丁辣到，从喉咙到胃都火烧火烧的。
　　　　那边纪韶买了矿泉水回来，拧开给崔钰，“喝点水。”
　　　　崔钰的鼻子有点红，眼睛湿湿的，“谢谢。”
　　　　纪韶看他可怜的样子，想骂又骂不出口，二话不说就把水煮和炒饭调换过来，“你还是吃你自己的炒饭吧。”
　　　　崔钰看着吃了一半的炒饭，唇抿了抿，拿起勺子，装了一点送进嘴里。
　　　　三人快吃完的时候，方显才出现，匆匆叫了一碗肉丝面，他把笔袋往桌上一放，坐下来就开始抱怨。
　　　　“雨下的太大了，妈的，新买的鞋子都脏了。”
　　　　陈昊伸着脖子往食堂外面看，“完蛋了，我们都没带伞，一会儿得冲到艺术楼了。”
　　　　纪韶没看，现在只要不是下陨石，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我真不喜欢这个城市，鬼天气，隔几天就下雨，烦死了！”方显喝了口热面汤，重重的喘了口气。
　　　　他突然安静了一下，“我小叔昨晚喝多了，胡言乱语，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说什么世上哪来的鬼，还透露了门卫的事……”
　　　　听了一会，纪韶猛地抬头，“你说门卫几点死的？”
　　　　方显擦着筷子，“一点半左右。”
　　　　纪韶脸上的血色瞬间抽空，那他两点多看见的是什么。
　　　　第04章
　　　　雨下的很大，许多学生堵在食堂门口，真正等雨停的有，心思全在旁边的帅哥美女身上的也有。
　　　　纪韶四人往那儿一站，女生们频频侧目。
　　　　陈昊生的一般，但他身板粗犷魁梧，阳刚之气十足，换句话说是有安全感，好他这种的不少，他逮着偷看的，都贱贱的咧嘴笑，喜欢看女生闹红脸瞪他。
　　　　方显瘦长，像根竹竿，他属于衣服比脸更出众一类，那身耐克阿迪套着，就三字——哥有钱。
　　　　纪韶高大挺拔，五官阳光帅气，纯正的帅哥一枚，他在开学后不久被郁倩盯上，还挺合眼缘，就在一起了，他有主是打退所有目光的利器。
　　　　崔钰是长的最好的，他从入学就被学姐表白，不到一个月以来，成功吸引了学校女生们的注意，霸占艺术系一根草的头衔。
　　　　四人站了几分钟，已经被其他男生甩了无数眼刀。
　　　　“雨一时半会不会停。”纪韶把外套后面的帽子拉上来，“走了。”
　　　　他闷头大步跨进雨里，崔钰跟上去，随后是陈昊。
　　　　还杵在原地的方显纠着眉毛，脚上的那双耐克脏了，他的心情非常差。
　　　　“方显，你不上课啊！”
　　　　陈昊回头喊。
　　　　方显咬牙，刚要冲上去，背后送过来一把伞，他转身，后面的女生羞涩的笑，“我和我同学用一把，这伞借给你。”
　　　　“谢谢。”方显接过伞，他从口袋摸出手机递过去。
　　　　那女生微愣。
　　　　方显不耐烦的说，“你的手机号。”
　　　　女生的脸更红了，低着头顶着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快速拿了手机按自己的号码。
　　　　“我……我叫……”
　　　　她的背被宿舍的人推了推，小声说，“人走了。”
　　　　女生抬头，只看见走在雨里的背影。
　　　　暗红的大块地砖铺了一路，有的已经颤颤巍巍，一脚踩下去，能蹦出来一串泥水。
　　　　绝对比扫雷更加刺激。
　　　　纪韶中招了，他的裤腿和鞋子被溅了很多泥，差点崴到。
　　　　“你看着我走。”崔钰说完就超过纪韶，跑他前面。
　　　　纪韶挑了挑眉毛，他很少看崔钰的背影，因为崔钰几乎都走在他背后，一直跟着他。
　　　　接下来沿着崔钰踩过的砖跑，纪韶一次都没再中。
　　　　一路快跑到艺术楼，他们身上湿了不少。
　　　　冬雨很冷，崔钰吸吸鼻子，抹了把湿凉的脸，“出门的时候我说要带伞的。”
　　　　纪韶扒拉湿头发，没好气的说，“鬼知道说下雨就下雨。”
　　　　两人都很郁闷，在二楼的大镜子前整理衣服。
　　　　那面镜子特别大，摆在楼梯角落，艺术楼的学生老师都会站这里检查衣着。
　　　　纪韶理理头发，崔钰也在弄棉衣。
　　　　皮靴的声音靠近，一个粉色的身影衡在纪韶和崔钰中间，他俩同时打招呼，“老师。”
　　　　“行了，别臭美了，马上要课了。”
　　　　吴莉莉是学校的美女老师，长的漂亮，有气质，脾气好，听说还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她最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以红粉居多。
　　　　今天穿的就是她常穿的粉色大衣，衬的肤白貌美，散发着成熟韵味。
　　　　纪韶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还是喜欢类似徐倩那种单纯好猜的小女生。
　　　　上课的时候，吴莉莉接了一个电话，似乎心情很好，脸上挂着笑，连着改了几个学生的画。
　　　　“陈昊，你的整张画太灰了，明暗交界线拉的不够开。”
　　　　吴莉莉伸手，陈昊马上把铅笔给她。
　　　　“亮部画的有点重。”吴莉莉用两根手指抹了抹，再用橡皮擦出高光，铅笔随意勾画了几笔，罐子一下子就变的生动起来。
　　　　边上半蹲着的陈昊发现自己盯着自己老师胸部看，他尴尬的连个屁都不放了。
　　　　徐倩凑过去，热切的说，“老师，你一会儿帮我看看吧。”
　　　　大家都想被老师改，随便改两笔都好。
　　　　吴莉莉伸头看看，“你的没有大问题。”她笑了一下，“把瓶口的透视修修。”
　　　　徐倩撇了撇嘴，默默扭头，小声说，“纪韶，你帮我改。”
　　　　纪韶一手都是铅笔灰，“我自己都没谱。”
　　　　他随口说，“你让崔钰帮你。”
　　　　瞄了眼另一边画画的男生，徐倩不太好意思，“算了，我琢磨琢磨。”
　　　　她大大咧咧的画风和崔钰的细致截然不同，改一点都格格不入。
　　　　吴莉莉把陈昊的画改了一点，起身去上厕所。
　　　　走廊没人，两侧都挂着各种画，抽象，写实，人物风景，国内国外的都有。
　　　　吴莉莉搓搓手，上了厕所就跑回教室，她今天放学后要出去吃饭，考虑身材，少穿了条打底裤，怪冷的，现在有点后悔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生，耳朵上戴了一排耳钉，他露出一口白牙，“老师，我画完了。”
　　　　吴莉莉的神情有些冷淡，“嗯。”
　　　　这学生在一周时间给她送花，递情书，她一开始还顾虑是自己的学生，委婉的拒绝了，后来对方屡教不改，甚至行为更加粗鲁恶劣。
　　　　吴莉莉摇头，这一届的学生比上一届要难教多了。
　　　　有几个男生过来，“柳晨，她不鸟你，没戏了。”
　　　　柳晨的眉间印着桀骜不驯，“等着吧。”
　　　　其他人取笑，“也就是一个月的饭钱，你又不是输不起。”
　　　　柳晨不吭声，面子问题，他还从来没被女的拒绝过。
　　　　“纪韶，你的构图有问题。”吴莉莉边说边拿橡皮去擦最左边的啤酒瓶和两个橘子。
　　　　纪韶看的认真，不时点头，他挠头的时候突然一惊，“老师，你的脖子流血了。”
　　　　大家也看过来，七嘴八舌的表达关心，其中属柳晨最积极。
　　　　“啊？”吴莉莉伸手一抹，手沾了一点血，她拿包翻出小镜子照了照。
　　　　脖子左边有条血丝，像一根线，不知道是被什么划的，她用纸巾擦擦，奇怪的咦了一声，怎么好好的流血了。
　　　　第05章
　　　　晚上吴莉莉和男朋友约会回来，柳晨堵在楼底下的花坛边，突然窜出来的时候，她吓的脸都白了。
　　　　“柳晨，你干什么？”
　　　　“老师，我买了吃的给你。”
　　　　柳晨的脸从鸭舌帽底下露出来，一手抄在口袋，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
　　　　吴莉莉冷下脸，她退后两步，“柳晨，老师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这样让老师很反感。”
　　　　“老师，你可以不喜欢我。”柳晨无辜的眨眼，“但是你没权利阻止我喜欢你。”
　　　　言下之意是我喜欢你关你屁事。
　　　　吴莉莉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快步走进楼道，一句都不想再说。
　　　　后面的柳晨愤怒的将一袋子吃的全扔了。
　　　　吴莉莉回到宿舍，她将包随意搁茶几上，趿拉着棉拖去浴室放水洗澡。
　　　　站在淋喷头下洗头发的时候，吴莉莉突然抬头，天花板被热气熏的模糊，看不太清楚，她收回视线继续抓头发，下一刻又抬头。
　　　　连续几次过后，吴莉莉心里毛毛的。
　　　　她胆子大，不信鬼神。
　　　　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听别人说不敢洗头，怕有鬼按脖子，还有的说怕一抬头看到一双脚挂头顶，她觉得太好笑了。
　　　　今天无端感到阴森。
　　　　吴莉莉关掉水龙头，将头发弄过头顶，仰着脖子前后左右看看。
　　　　时间似乎过的特别慢，吴莉莉盯着上空，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
　　　　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无孔不入，吴莉莉苍白着脸跑了出去。
　　　　浴室里有水滴滴滴答答的。
　　　　＊＊＊＊＊＊
　　　　班里几乎是没有秘密的，有些事不管你捂不捂，别人都会知道，并且一清二楚。
　　　　柳晨追吴莉莉的事不但是女生宿舍议论的热点，男生们也没少拿来说笑。
　　　　因此柳晨一脸不爽的回来，大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听说那小子他爸是市副局长。”陈昊抠着脚丫子，咂咂嘴，“有爹撑腰就是好。”
　　　　纪韶坐在椅子上穿鞋，闻言一顿，开口调笑，“你不也有爹。”
　　　　“爹都是爹，字一样。”陈昊撇嘴，“差远了。”
　　　　他瞅瞅纪韶，“去跟徐倩约会啊？”
　　　　纪韶系上鞋带，草草打了个结，“嗯。”
　　　　陈昊抖着腿，“得，都走吧，宿舍就剩我了，你们这是给我腾地方撸管啊。”
　　　　纪韶，“……”
　　　　“那个……”陈昊暧昧的笑，“逸夫楼那边的小树林可以那什么。”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纪韶走到徐倩宿舍楼底下的时候，徐倩已经站台阶上等他了，穿的一件大红色棉外套，拖到脚踝，像个大炮竹。
　　　　“好冷啊。”徐倩使劲搓搓手，垂头去牵纪韶。
　　　　纪韶任由她的手伸进自己的掌心。
　　　　两人和每一对情侣一样，并肩在学校里兜圈，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
　　　　“小慧跟体育系的一个男生好了。”徐倩说，“那男生长的很赶，跟老师一样，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叫错了。”
　　　　她尴尬的挠脸，“还好小慧没听到，不然还真不好意思。”
　　　　纪韶说，“那不跟杨鑫一个样吗？”
　　　　他不是那种喜欢贫嘴，会逗女生的人，也就跟崔钰在一起时习惯逗逗。
　　　　“对对，他们很像。”徐倩笑起来，“纪韶，什么时候我们两个宿舍去网吧通宵啊？”
　　　　纪韶挑眉，“回头我问问。”
　　　　徐倩心思敏感，“纪韶，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纪韶摇头，“没事。”
　　　　他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连崔钰都不能。
　　　　有个男生骑着自行车往这边来，纪韶伸手搂住走在外侧的徐倩，徐倩的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