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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绿豆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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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这么粗制滥造的食物放进嘴里?当然不。可是,对着口罩男,他却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他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胃和理智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进食了。
  昨天中午,子安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酒店。
  门外是人流如织的外滩,万国建筑肩并肩地耸立在江边,气势恢弘。在这些各国人兴建的花岗岩建筑里,有法餐厅、中餐厅、日本料理屋、墨西哥餐吧、英国酒吧、台湾的点心店……外面是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人,整个外滩,就是一个缺乏逻辑的大拼盘。谁能说得清,这些毫无关联的人和物,为什么会相遇呢?这是时空的错置,是历史留下来的调侃,却也成了城市的图腾。
  子安茫然想,他也是这凌乱时空里的一个点,昏头转向,不知道在哪里安身。
  我是谁啊?
  他不知道。在这个网里,他不辨前后,无法回溯,也无法向前。
  他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人啊。
  子安完全迷失了。等他脑回路终于正常运转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对着口罩男,子安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的脸严肃极了,就像他不是在拒绝一个大煎饼,而是在捍卫主厨的尊严。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继续把鸡蛋和蛋壳儿打在了面糊上。面糊升腾起了蒸汽,带着一种粮食的丰腴香气。青葱洒在饼上,还没闻到香味,单是那星星点点的绿已经勾人食欲了。
  子安又吞了吞口水。好饿啊,他好像从来没那么饿过。那种感觉,就像刚从母胎出来的婴儿,急切地盼望着第一口乳汁。
  他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发现钱包手机还在。万幸,他的心定了下来。
  他想,一会儿精神好点了,马上就去找家卫生整洁的食店填饱肚子,然后去酒店洗个澡,然后……
  然后该怎么办?他一下子掉进了空洞里,没着没落的。
  皮包夹着一张绿色的纸片,是从北京北站到清华园的火车票。看到车票,子安想起他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了。
  举目四望,这一带应该就是五道口吧。从这里坐公车,可以到达圆明园和北京大学之间那些破落的平房区。
  ——他所知道的,父亲最后的落脚处。
  昨天傍晚,子安到达了北京。正是雾霾最严重的几天,从肮脏的玻璃窗看出去,只能隐约看见朦胧的灯,移动的是汽车,不动的是楼房,不知远近。
  他没有游览的欲望,也没有胃口,于是按照计划,直接坐火车到四环外的清华园。
  这是妈妈告诉过他的,父亲北上的线路。父亲走之后,给妈妈写了一封长信,详细告诉她,自己怎样一路换火车、公车和步行,最后到了他的终点站。当时子安还没认字呢,是妈妈一字一字把信念给他听的。妈妈的表情很平静,但此后,她就很少再提起父亲了。
  小的时候,子安常常幻想,自己也搭上这列火车,跟着父亲的线路,抵达那神秘的目的地。那是一个天堂那样的地方吧,或者是个鬼蜮,有着无与伦比的魔性,能吸附着父亲,能把他的一切——他安定的童年、父母的爱恋,全部都吸食干净。
  等他大了一点,他偷偷找到了这封信,一遍遍地看。因为看了太多次,这个线路深深地烙在他的记忆里,慢慢的就成了心口的一道旧疤,蜿蜒抵达了心尖。他已经感觉不到失去家人的痛苦了,这个线路变成了一个神秘的冒险,一个光怪陆离的目的地,是他向往但无法到达的地方。
  过了许多年,他已经不太想起父亲了,但这个冒险征途,到底是入了心的,在他最迷茫困惑的时候,父亲北上的线路突然就在他的脑子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他不是无处可去的,他还有一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地图呢。
  他坐上火车,踏上这条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路。
  “配合轨道规划的调整,本条线路在今年4月1日起停止运行。清华园火车站也将在同日关闭,请乘客们做好出行安排。”火车上响起了广播。
  子安微微一惊:还有四个多月,这条线路要取消了啊。这是冥冥中的安排吧,要是他再晚一些,就可能坐不上这列车了。
  可是,即便坐上了火车,他真能找到父亲?
  他们不止隔着京沪之间的1400公里,还隔着30年的时间啊。
  从火车站出来,子安就泄气了。天黑了下来,哪哪儿都是人,哪哪儿都是路,雾霾里无数的招牌,他却一个字都看不清。
  一个中年人拦住了他,“哥们儿,去哪儿?我捎你?”
  子安愣了愣,不太有底气地道:“圆明园。”
  “嘿,这点儿,圆明园关门了。您外地的吧,要不我给您找家酒店,明儿……”
  子安打断他:“我要去圆明园画家村。”
  那人瞪大了眼睛:“什么村?没听说过啊。”
  子安早料到会这样,他知道圆明园画家村已经拆迁了很多年,现在艺术家都流散到东边的郊区了。但他还是想去看一眼,“你把我放圆明园附近就行。”
  黑车司机打量了他一会儿,“成!先说好了,这点儿堵着呢,我也不多要你的,100!”
  子安举起了手掌。司机一看,叫道:“50可不行,还不够油钱呢,你给……”
  子安道:“我是说,不坐。”
  说完,他就紧了紧身上的皮衣,把手伸进口袋里,走进北京夜色中。
  他沿着路找公交车站,遇到站牌,就停下来看看。果不其然,他父亲当年坐的公车已经没了。有一趟去圆明园的公车,却已经过了末班车的时间。
  于是,他只好沿着马路,一路溜达。
  走了一个多小时,他的手脚已经麻木了。一个声音提醒他:子安,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现在应该找个酒店睡觉,然后明天一早坐飞机,回到上海,跟黎小南喝喝酒、骂骂人,顺便哄他几句,然后生活照旧。你能有什么损失啊?
  但子安跟魔怔似的,停不下脚步。心底有一种急切的渴望,推动着他继续往前走。他知道,这段路他早就该走了,就算这次退缩了,他以后也必然会回来。而火车站就要关闭了,那段连着他和过去的轨道,并不会永远对他开放。
  他没有理由走回头路。
  身边人多了起来,气味也越加复杂。抬头一看,四处都是小食店、服装店、酒吧,很多招牌上都有韩文。
  拥挤人行道上一排排的小摊子,卖着围巾、帽子、手机壳儿、廉价首饰。一女人搂着个婴儿,挡在了子安面前。她神秘兮兮道:“有好东西,要吗?”
  子安吃了一惊,这种事他倒是听说过,中关村这一带有很多抱着孩子“卖碟”的。见子安愣住了,女人职业地笑了笑,把婴儿抱在肩膀上,婴儿后背衣服上,竟然印了几十个二维码。“加微信,有豪礼送哦。扫一扫,我给你一包纸巾。扫一家送一包,扫十家,送手机膜哦。”
  子安:“……”
  女人见他没反应,就转身去找下一家了。子安赶紧拉住她,“大姐,问个路,圆明园往哪个方向走?”
  女人不耐烦道,“去哪个门?远着呢,哪个门都不近。”
  子安愣了愣,“走路能到吗?”
  女人立即道,“这大雾天,走啥路啊,大哥,你扫扫这个——”她又把婴儿提起来,“私人专车服务,第一次坐送20元卷哦。”
  子安看得眼角直跳,只好拿出手机随便扫了一下。女人满足了,一脸微笑地走开,顺便给孩子拉好衣服,轻声道:“今天冷冽,我们过会儿就回家,给宝贝做鸡肉粥哦。”
  子安站在人行道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一下子就觉得疲累不堪。要不先吃口饭吧,子安想。
  前面就是一溜儿的小吃摊,各种辣椒、淀粉、脂肪和香精的味道,毫无章法地交错在一起,让子安胃口全无。不过他的喉咙干渴极了,这一路千里奔波,竟然忘了喝口水。
  他看见前面有卖饮料的,问道:“老板,这是什么?”
  “正宗古巴鸡尾酒,墨迹多。冬天喝这个最爽,”老板大把大把地在塑料杯里加冰块,“从舌头凉到了脚底,然后又从胃里开始热起来,暖到手指头。我告诉你哦,这就跟死而复生一样,保管喝完了,啥烦恼都没啦。”
  子安被冰块诱惑了,要了一杯。酒灌进舌头,子安就皱了皱眉头:朗姆酒勾兑过,薄荷不新鲜,青柠酸味不足,估计用的是国产青柠……啊,真想摔杯子啊!
  可是他一边吐槽,一边把酒喝完了——老板说得对,那过程真像死了一次,又活了回来。他道:“再给我一杯。”
  老板笑道:“大侠,好酒量!”
  在酒精的作用下,子安觉得全身热烘烘的,这个充斥着陌生人、假酒、假肉的地方,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喝了三杯后,他觉得自己在慢慢靠近父亲,越过了车和马路,飞向那已经不存在的地方……
  他拿着冰冷彻骨的酒,走在无穷无尽的小摊子之间。烤肠、臭豆腐、冷面、烤串、麻辣烫、五颜六色的棉花糖、爆米花……各种各样分辨不出来的气味、食物的蒸汽、肉在煎板上的呲呲声。
  他的脑子慢慢被食物的颜色、声音、味道充满了,又变得一片迷蒙。天空在旋转,灯泡的光忽起忽落……终于,这新晋的米其林一星主厨被食物的沙尘暴击倒,掉进了空白里。
  作者有话要说:
  清华园火车站去年关闭了。火车驶过,人群堵在轨道两边, 曾经是五道口的一大风景啊。写在这里缅怀一下。


第3章 走失的皮鞋
  口罩男递给子安一张大煎饼。子安抬起了手掌,想要拒绝,口罩男却直接把饼塞进他手里。
  接触到温热的食物,子安的防线崩塌了。他急不可待地蜷起手指,把大煎饼接了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全世界都消失了,只有咸而单一的酱味儿、涩口的葱、油腻的薄脆,在他嘴里交错成一种重口而又腻歪的味道。但是,怎么能那么好吃呢?!
  子安一口气吃了整个饼,等他意识回到现实时,手里就剩下一牛皮袋和几粒葱了。这就没了吗?子安不禁有点失落。他也顾不上脏了,用手背抹了抹嘴。
  太阳照在身上,那光也是混混沌沌的,但子安舒服地眯了眯眼,抬手摸了摸癞皮狗。
  口罩男见子安狼吞虎咽的样子,暗暗笑了一下。他用竹签挑起一根火腿肠,递给他。
  子安只犹豫了一秒,就接过了肠,咬一口。半截火腿肠掉了下来,落到他的皮鞋上,油腻腻的。
  子安也不以为意,他已经有八分饱了,伸手掏钱包,心想要给口罩男付钱。
  这时,街道突然骚动了起来。不远处卖袜子的女人叉着腰、张着腿,站在前面喊道:“城管来啦,快撤!”
  人行道就像积木忽地被熊孩子踢了一脚,散开了。摊主们打包的打包、收拾的收拾,三轮的引擎声响了起来,手脚快的人已经开始跑路。
  子安见口罩男也手脚利落地把东西放上电动三轮,赶紧拿出钱包,道:“等等……钱……”
  还没说完,子安的脚突然一紧。他低头看,原来癞皮狗吃完肠,还不过瘾,过来舔他的皮鞋,舔完了,还是觉得空虚,干脆一口咬住了他的皮鞋。
  子安大惊,跟狗展开了拉锯战。
  偏偏老乞丐也要逃跑,见狗咬住子安的皮鞋不走,心急如焚,也使尽力气拉住狗链,想把狗拉走。
  老丐力气奇大,子安眼见就要被他拖走了。口罩男从三轮车下来,二话不说,粗暴地把子安的皮鞋脱了下来,用力一挣,鞋子脱离了狗嘴。
  狗对他乱叫乱吠,就要扑上来。后面城管也成群结队跑来了,叫道:“别跑!妈的,都给我站住!”
  口罩男见两面受敌,谁也不管了,随手把手里的皮鞋扔上自己的三轮,踩着脚踏,飞快地逃走。
  子安愣住了,光着一只脚,看着霎时间空空荡荡的街头。
  人走了,狗跑了,只剩下他一个,面对浩浩荡荡的城管。
  等子安两只脚都妥帖地伸进鞋里时,已经是中午了。他在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穿上了新鞋,感觉像是换了张皮。
  然后,他把破烂的报纸举起来,迎向窗口的阳光。报纸变成了半透明,透着光,照片上子安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端详了一会儿,放下报纸,心下决定,要继续昨天的旅程。
  圆明园离五道口并没多远,只有四五站地。但是周围的区域非常大,他去了原来画家村所在地,只见平房早拆没了,变成了一栋栋灰沉沉的板楼。
  他百无聊赖,进去圆明园逛了一会儿。冬天林木萧条,子安坐在残墙上,心里一片茫然。
  周围是园林的遗迹,石头四处倾倒,恍若这就是它原来的模样。躺了那么多年,它大概是什么都懒得表达了吧,游客见到了也只是惘然。说明牌上描述了帝国的辉煌和入侵者的残暴,但见到这些废墟时,却只是觉得人卑微得可怕,当年的那些人,无论是胜利的失败的,最后也都死了,唯有夹缝里的野草生生不息地生长……
  子安的电话响了。黎小南在那头咆哮:“马上滚回来!”
  “我在北京。”
  “啊?!你去北京干个球,上访吗?安啊,这事儿,我们栽了;我都认了,你有什么看不开的?米其林每年评一次,我们机会多得是啊。赶紧回来吧,我们商量个策略,去全世界的三星餐厅探一探,摸熟那班评委的口味,凭你的能力,我不信明年还输给那些法国佬!”
  子安听了这话,更是烦躁。“老黎,我现在回去,别说什么策略,我连做顿阳春面都办不到。现在我这样,进不了厨房。”
  黎小南那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骂道:“小bi样,侬拿能吤想呃?”
  子安:“老板,我就想请个假,过两天才回去。”
  “明天就回来!”
  子安跟他据理力争,最后没办法,只好跟他说:“我要找我父亲。”
  “你要找父亲?”黎小南震惊道:“你不是说五岁的时候,你爹就跑了吗?北京一万多平方公里,两千万人,你哪里找去啊?”
  子安心里暗叹:哪里找?碰呗。说不准拐角就撞上了。
  这话毕竟不敢跟黎小南说。他硬着头皮道:“我有线索,不过要时间。”
  黎小南想了想:“你爹叫什么?我找人帮忙。”
  子安:“霍信德,59岁。”
  黎小南叹了口气,“我试试。找到了,你就回来?”
  “嗯。”子安应道。黎小南人面广,有他帮忙,肯定成功率大很多,只是……
  只是子安也不确定,找到父亲后又能怎样。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想找父亲吗?
  子安在北京,不知不觉呆了半个月。他每天四处乱逛,饿了就吃,累了就坐下来,看着北京灰色的天空发呆。
  他去了许多游客会去地方,在午门看乌鸦飞过时投下的暗影,在未名湖的边上见落叶潇湘,在东交民巷的老使馆边上喝老酸奶,去地坛公园愣愣地看着几只鸳鸯游来游去……他的新鞋每天都落满了灰土,擦一擦,又是油光锃亮的模样。但他看着新鞋,就会加倍怀念他的旧鞋。那双旧鞋他已经穿了十五六年,鞋面上的褶皱每一处都贴合着他的脚,仿佛就是他老了之后会长出的那层满是故事的皮囊。丢了它,就像把未来的自己丢了似的不带劲。
  那双鞋是他十八岁时,用自己的第一份工资买的,跟着他走遍了世界,从芝加哥、新加坡、哥本哈根、纽约、巴黎、到上海,他穿着这双鞋一步步奋斗到今天,眼看就要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但是猝不及防,他踩了个空,才发现他光看着目标,忘了看脚下的路了。而世界上所有的路都狡狯得很,永远不会平铺直叙把人带到终点的。他丢了坐标,也丢了鞋子,在这又大又闹的城市里,他甚至觉得把自己都丢失了!
  他该去哪里呢?
  对了,他现在在哪儿呢?透过狭隘的窗口,子安看着底下的人流,才想起他身在前门大街的星巴克,周围都是拖儿带女的游客,嘈杂不堪。
  前门大街的“老房子”都是后来修缮重建的,宏伟光鲜,子安却觉得兴味索然。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见他无聊的模样,开口道:“哥们儿,这前门啊,是给人看的,前头是面儿,里头翻开来,也是面儿,没劲得很。你要看咱北京,得去真胡同里转转。”
  他是子安从专车App里找的司机。原先他下载这个App是为了打发那妇女,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司机自我介绍,叫葵子,是个伶俐活泼的北京人,这几天就是他带着子安转遍了京城。
  子安无可无不可道:“好,带我看看。”
  他们去到了一处热闹的大街,两旁都是餐馆酒吧,马路上堵车,人行道上堵人,名副其实的水泄不通。
  葵子道:“怎样,这儿带劲吧?”
  “跟前门没什么区别。”
  “嘿,瞧您说得,前门只有皮,咱这儿,扒了皮,还有血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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