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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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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痛苦明眼人都能看到，我的崩溃没人知道：我虚伪装出对未来漠不关心，厌恶甚至唾弃那些有深远思考的人，掩饰自己在这件事儿上的无能。
我早已经没了大一时候的不可一世，也始终学不会所谓的成熟，不上不下，唯剩煎熬。
越过周末的星期二，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我感到意外。原则上我爸很少在白天给我打电话，我可能有课，他也没那么多时间。
“我问你个事儿。”父亲直截了当的开口，“你最近和蒋昊的联系还多吗？”
我连连紧张，“还行，偶尔联系吧，你们学院大三回去老校区了嘛，没以前见面多了。”
“他的辅导员刚才来给我说，这个学期蒋昊缺课有点多。”老爷子犹豫了一下，又问我，“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好跟他妈说，一个人钻牛角尖了。”
袁瑞之前把电话打到了蒋昊妈妈那里，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你联系他妈了？”
“没，我不好过问，毕竟是别人家孩子。”
“我不太清楚，我都没见过他几次了。”在父亲面前，我试图与蒋昊所有事情划清界限。感情是一回事，生活有时另一件事儿。我还没做好跟我爸出柜的准备，任何可能引起不必要麻烦的细节都让我格外敏感。
“你有空问问情况吧，你们同龄人比较好开口。”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我对蒋昊的事情和我扯上关系感到恼怒和厌倦。我还记得前不久说出‘掏心掏肺’四个字，先下心中的憋闷又不自主推着我远离。
定神思考，连我自己都因为这惊人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时间耗去了精力，精力消磨了感情。
下午，我把电话给蒋昊打过去了。不出意料，他今天还是在家里没有去学校。
电话里，我大概说了下老爷子传达的旨意，“你多少装装样子去上课，别把事儿闹大弄到学校里难收拾。”
蒋昊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开口，“你爸爸给你打了电话之后应该还是联系我妈了，我妈中午给我来电话了。”
“你妈怎么说？”我替蒋昊捏把汗，袁瑞那通可大可小，若真说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谁又能预计蒋阿姨的反应。
“说好好上课…还能怎么说。”
“…”我不禁犹豫，担心蒋昊不想跟我说实话，“…我是说你妈怎么说袁瑞打电话的事儿。”
“我妈没提起。”
有些事儿难就难在怎么开口上，“那就先这么着了，没准他打电话也没说什么。”二婚母亲与儿子谈及‘性向’，这本就是难以启齿的话题，更别说蒋昊已经这个年纪，怎么管…
蒋昊在那边冷笑，“可能吧。”
看了看时间，快要上课了，“那我先挂了，你赶紧回去上课吧。”
“孙益坤…”蒋昊叫住我。
“嗯？”
“你今天能回来吗？”蒋昊的声音不确定，问的很小心，大约他也觉得这个要求不近人情。
因为蒋昊的话，我一下就觉得世界明亮了些。他从未以如此直接的方式与我主动靠近，即便想要抽身旁观，可本能的寻求还是战胜理智，“今天周二，我昨天上午才过来新校区的。”我故意压低声音说，带着作弄的成分。这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好久之前，我刻意看着蒋昊无措而自鸣得意的时候。
“… …”他始终都不会有过分的要求，蒋昊淡淡的回话，“哦，那抱歉，我知道了。”
这种乐开了花的感觉让我觉得天气更为炎热，身体也在沸腾，“我6点校车回去，7点半过去找你吃晚饭。”
四点多开始，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上课了。
我平均三分钟看一次时间，坐在我旁边的贾森低声嘲笑我是不是着急想上厕所。
快下课那会儿，我的电话在兜里震动了，是小蔡。
我皱眉，心里五味杂草的按掉了来电。
很快，电话又震了起来。
刚和小蔡在一起的那会儿，他总喜欢白天给我打电话。
他上课时间比较不固定，往往来电都是在我上课的时候。起初，我按掉他的电话之后，他重复打过来并且很不高兴。几次下来我说了上课的情况，再加上没必要骗他，久而久之他就不会反复打给我。
一旦我按掉，他很自觉的就知道我是在上课，然后等我下课回过去。
连续打来的电话，让我心里开始有点忐忑。
我起身，低着头快速从后门走出教室，接了小蔡的电话。
为了掩饰我的心虚，我拿起电话说辞就很严厉，“我在上课。”
“坤哥…”小蔡的声音带着哭腔，沮丧失落，“我扭伤了膝盖，来医院拍了片子，可能是肌肉撕裂，今年省里的比赛…我大概去不了了。”
我知道小蔡为了比赛所付出的努力，我也知道比赛成绩好是体育生从学校拿奖学金的资本，我更加知道这时候伤了身体对小蔡的打击会有多大，“你在医院吗？”
“嗯，刚拿了片子，医生才看完…”
我心疼小蔡，“你在哪个医院一会儿发到我手机上，我回去找你。”
感情这东西很复杂，我以为我喜欢蒋昊，却会厌倦；我以为我并不那么在意小蔡，却真切的感到疼惜。
我没有再回到教室，给贾森发了个短信说‘媳妇儿有事儿，先撤了，帮我收拾书顺便签到。’
上了校车，我才意识到去找小蔡肯定赶不及7点半找蒋昊。我看着手机屏幕，自觉没法直接告诉蒋昊过不去，索性选择了发短信这种听不出语气的方式：＇临时有事儿，晚点过去。＇
蒋昊短信是隔了一会儿过来的，我没有再从兜里拿出手机，心里有点抵触看到蒋昊的回答。经过上周末，坦白讲，在面对小蔡和蒋昊同时有事的情况，我心中挣扎，无从选择。
小蔡确实伤得很重，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整条腿已经打了石膏。
医生在旁边，他也不好让我凑得太近，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像是立马就要哭出来。
我偶尔会觉得小蔡经常跟我撒娇，过于女气。但当下，我还是不自主的靠近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我在你身边。
蔡厦的同学陪他来医院，我看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便让他们先回去了。他同学我见过其中几个，对外我都说小蔡父母和我父母认识，他就像我弟弟一样。
“回家还是怎么弄？”我问小蔡。
他摇摇头，“我没跟我爸妈说我受伤了，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蔡的父母一直希望小蔡可以有很好的竞技成绩，倒不是希望他在体育方面有什么作为，主要是好的成绩让小蔡走到更高的文化教育平台，毕业之后有个非竞技类的选择罢了。
“那你总不能一直不回家吧，又瞒不住。”我有点无语：小蔡任性的没轻没重，再怎么说瞒着家里也毫无意义。
他不吭声了，眼泪掉下来的同时不再看我。
“嘿，”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我送你回家吧。”
蔡厦想了想，重新抬头，直直的看着我。我就像是他世界中的灯塔，寄托着全部的依恋…那眼神，藏不住的信赖。
23
我很少在蔡厦父母在家时候去他家里。
印象中和陆正扬一起去过两次，剩下的就是背着他父母床上厮混。我不太希望他父母认识我，这和男女之间是否负责任的理解没多大关系，我没想好怎么和我爸妈说我自己性向的问题，更别提别人的父母了。
“送进家门吗？”小蔡问我。
就这个问题，小蔡倒是希望我和他爸妈熟悉起来。倒不是他想要跟家里坦白什么，我感觉可能是个完全占有彼此世界的意思。
“行，”我答应下来，但也给自己留下了余地，“你等我给陆正扬打个电话让他开车过来，你腿上打着石膏，多一个人方便一些。”
陆正扬到医院时，过了8点，把小蔡送到家已经9点多了。他父母硬拉着我和陆正扬吃点东西，说我们把小蔡送回来太辛苦。
小蔡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不想我太早走。
陆正扬自然是向着小蔡，一口就答应再多留一会儿。
我在给陆正扬打了电话之后，就想着蒋昊。
理论上我至少应该打个电话给他，但一想起来他可能问我出了什么事儿，我没法回答解释，又不愿意编造借口，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饭吃到一半，蒋昊把电话打了过来。我接起电话，装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还过来吗？”蒋昊问我。
“嗯。”我想过去，只是抽不开身。
“坤哥，你多吃点。”小蔡给我碗里夹菜，倒是没怎么怀疑这个电话。
蒋昊在那边应该是听到了，他愣了下，接着说，“你在和别人吃饭吗？”
“嗯，”我回答，“有个朋友受伤了，我刚把他送回家。”这话是说给蒋昊听的，也说给小蔡的父母听的。我用眼神瞥向二老，他们神情上没什么波澜。我放心了些许，又对蒋昊说，“然后留在他家里，正在吃饭。”
“好，那你忙。”
我不敢在电话这边回答，‘你等我过去再说。’匆忙挂了电话，手机上还有一个蒋昊刚才发来的未读短信，我顺势点开，＇好，我等你吃饭。＇
我皱眉，当下很想放下筷子直接去蒋昊家里，＇你吃了吗？＇
＇吃了，你别管我了，要是太晚就别过来了，省得你累。＇这短信让我五味杂陈，我都忘记了蒋昊骨子里仍然是最初认识他时候敏感并且体谅他人的人，即使当下的他已经成熟并且担当，但这一点还是没变。
＇赶紧吃饭。＇我只能回过去这样的短信。
离开小蔡家时，我后悔叫陆正扬开车过来。
“坤哥，让扬哥送你回家吧。”小蔡看着我说。
“我送你吧，刚好把你送回家顺路。”陆正扬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往车里走，“顺便聊聊。”最后四个字说的很小声。
为了不让小蔡怀疑，我只好上了陆正扬的车。
“上周末在蒋昊家里的是你吧。”陆正扬果然知道了，正如我所想，瞒不住。
“… …”我没吭声默认了，心想不打算和他解释或者多说蒋昊的事情。
“别掺和他俩的事儿…”
我笑了，对这事儿的忍耐也到了极点，“袁瑞的事儿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只管蒋昊。我的事儿也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愿意管谁就管谁，少他妈来管我。”陆正扬这一点真让人无法忍受，我甚至想对着他喷，‘你他妈谁啊，当年为了袁瑞整蒋昊，你算老几。’
原本已经忘记的事情这一下又被重新审视，只因我心里此时选择了和蒋昊站在一起。
没说几句，我就到家门口了。
打开车门，我没再理陆正扬嘴里在说什么，径直往我家的单元楼走。
进了家门，我扯谎跟母亲说回来拿点东西，然后赶十点半最后一班校车再回去新校区。我装模作样，走进卧室拿手机充电器。
“这都十点多了，你能赶上吗？”我妈问我。
“跑两步过去，晚上这会儿校车也没人座，不用排队。”
说着我就往门口走，还没到门口，就被我爸叫住了，“你今儿别走了，过来我书房，我问你点事儿。”
“明早有课。”我没停下脚步，一心想着赶快去找蒋昊。
“明早我也去新校区有事儿，你跟我一起起来座第一班校车。”我爸意外的坚持，“今天我和你蒋阿姨打电话了，我问你一点蒋昊的事儿。”
“他的事儿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即撇清，带着点嬉皮笑脸。
我爸皱眉，隔了许久开口说，“他有跟你提过女朋友一类的事情吗？”
当即，我惶恐，“人家没事儿跟我说这干啥…”蒋昊母亲在电话里跟父亲定是说了些核心问题，那些我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我装腔作势，糊弄父亲，“这种事儿我也从来不问，显得猥琐。”
老爷子点点头，没怎么怀疑，“那行吧，你路上注意安全。”毕竟是父子，男女之事讨论起来必生尴尬。我爸是大学教授，读书人，这点认知与底线还是有的。
我松了一口气。
“你最近在谈恋爱吗？”老爷子像是又想起什么突然这么问我。
我的神经又一下紧张起来了，“您是着急让我结婚还是想我给你生个孙子？”
“我就随便问问。”
调整呼吸，对于应付我爸，我还是有一套的，“最近没，之前谈个体育生，后来分了。最近没看上什么好看的，新校区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什么女生。”
“别找体育生，”我妈在旁边插嘴，“成绩不好，脑袋不聪明，以后生的孩子不聪明。”
“行了妈，哪有那么多姑娘让我挑，你以为人家聪明的姑娘都是做好事儿的，专门给咱家改良基因？”我笑了，心里在想，我这成绩比起来估计智商已经欠费到下一个世纪了。
我妈说体育生的时候，我不由想起了小蔡，他成绩本身也不错，脑袋也聪明，大概能堵住我妈的嘴，只可惜不能生孩子。
出家门的时候我有种冷汗狂流的感觉，我爸问我女朋友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动了什么念头，我忍不住将情况想的更坏一些。随之而来的，我意识到这一系列复杂的情况都是蒋昊带给我的。
我感到很累，应付蒋昊的事情让我感到疲惫。情绪的冲击很难形容，我不愿细想，毕竟我知道，在我心里对蒋昊带着一份难以形容的执念。我不知道这份执念的起因是什么，因此，往后一连串的想法我都无法推敲，从一开始我就失去了这种能力。
我在蒋昊家门口站了几分钟，下意识觉得：如果按下了门铃，生活大概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儿都行，跟我远点最好。’蒋昊周末说的话一直在我脑袋里单曲循环。
‘你说我他妈能走哪儿去？’那天我这样问蒋昊。
事实上，除了这里，任何的地方都会是更好的选择。
24
许久之后，我按下门铃。
叮咚…
门铃响起的那一瞬间，我身体里充满英雄主义，幼稚且愚蠢。
想想是很滑稽，这种大义凌然的情绪到底是哪里生出来的？我不过是个背着蔡厦和蒋昊厮混的渣男而已…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仍然忍不住因为这门铃声而感到心中澎湃汹涌。
跨进这扇门，我将面对的是我这几年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这感觉兴奋，却莫名也感到畏惧。期待的瞬间担心无尽的失落。
蒋昊打开门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打消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
他让我切实从他那里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这种需要是露骨的讽刺，若没有袁瑞那些混蛋的行为，蒋昊还是那个彬彬有礼，一心为他人设想的人。
然而…我触到了蒋昊的心。就在这一瞬间，我仿若看到了不一样的蒋昊，带着些自私，带着自我救赎，带着不管不顾，带着求生欲的蒋昊。
他侧开身子让我进来，眼睛始终看着我。
“你吃饭了吗？”我进门就问。
“嗯，刚刚吃了点。”他凑过来吻我，推着我靠在门上。
我伸手搂住他的腰，不自主隔着睡衣来回滑动。
蒋昊的身体很结实，手下的轮廓与小蔡完全是两个感觉。我下意识将他们两个人进行比较，带着男性本能的占有欲。
在我心里，一直认为蒋昊是不同的，至少和蔡厦相比，他对我的吸引力与众不同。
但就在这一刻，我的脊背发凉，大门的冰冷，亦或者心里的寒意…
或许那些所谓的不同，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若真是这样残酷并且直接的理由，我心中滋生的比较便有迹可循。
握在手里的不够珍惜，看在眼中的无法拔出。
当蒋昊也被我搂在怀里之后，最初那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蒋昊见我走神，舔着我的嘴唇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惊讶于自己情绪的起伏…进门之前心中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当下却产生无数自我质疑，“我爸刚刚问了我点事情。”扯谎这件事儿对我来说轻而易举，谈不上刻意…
从小到大，很多没法解释的东西我都含糊其辞，久而久之便张口就来，甚至很多情况都是下意识的。话说出口了，才惊觉找理由搪塞甚是轻松，反而很多事情经过思考，到不那么容易随口胡说，就像下午在校车上我无法随便捏造个理由糊弄蒋昊一样。
“问你什么了？”蒋昊没怀疑，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我爸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我说的很慢，仔细观察着蒋昊的表情，“还问起，我有没有女朋友。”
“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排除掉‘扯谎’的缘故，我也想要跟蒋昊说起这件事儿，“我说我不知道你的事儿，然后说我目前没有喜欢的。”
我可能一辈子不会跟家里出柜…‘出柜’这个词，我想都不敢想。
我无法想象我的父亲将会用怎样的眼神看我，我也无法承受父亲因为周围邻里的眼神而承受压力。
学校的环境是很开放，但知识分子骨子里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板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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