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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劲慌乱地上前将温晴朗抱入怀中，强烈的酸涩感梗在喉中，怀里的青年单薄的身躯让心中的自责几乎将他淹没，“对不起，对不起，你很好，是我的错，我没有为你想，对不起，对不起……”
　　
　　温晴朗一动不动任由柯劲抱着，柯劲的歉意流进耳中却进不了他的心里，窗外的树被狂风吹弯了腰，倾盆大雨泼下，所有景物都变了个样儿，只除了玻璃上他和柯劲交叠在一起的倒影。
　　
　　“你怎么没有为我想呢，帮我退了产品的网宣，你担心我工作时间太长身体不好，要求我跑步锻炼，你都是为我好。你只是不知道我要到底是什么罢了，所以只能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给我。这些我感动过，也试着接受了，所以愿意一次次去妥协。可是，到了最后，我连自己到底要什么都不知道了。柯劲，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身后高大的身躯因为他的话僵住，男人的体温很暖，可却再也暖不了他伤痕累累的心，“我求你了，死过一次，我真的怕了。我想好好活一场，我想知道被人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想谈一场被人尊重的恋爱。”
　　
　　温晴朗在求他，他说他要活，他到底把自己的爱人伤害成什么样子。柯劲忍着撕心裂肺的疼，将怀里的青年用力抱紧，他怎么可能放手，“……从今以后，你要什么都告诉我，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改，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不可能的，机会一直都在的，你有我也有，可是我们都错过了，最后我把自己弄丢了。这是我的惩罚，惩罚我的懦弱，胆小，逃避现实。对不起，在没有通知你的情况下，把我们的结果放在了今日。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分开是早晚的事情，你的心也不在我身上，你只是习惯了我而已，以后，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出现的。”比如许思明，温晴朗突然不想点破了，报复也好，自私也罢，凭什么他小心翼翼伺候了四年的男人拱手就给了别人，他做不了这个圣人。
　　
　　柯劲越抱越紧，“没有别人，那个人只能是你。”
　　
　　这还没完没了了，温晴朗莫名地无奈，分个手可真累。“但我已经确定我的未来没有你。只要想到再要和你生活，我就有种……”
　　
　　真的要失去了吗，柯劲只觉他无论怎们拥抱都终要失去的绝望：“别说了……”
　　
　　温晴朗闭了闭眼，睁开的那一瞬，清明的眼底是毅然决然的坚定：“我就有种又要死一次的恐慌，甚至我已经想好，见不了血，五楼却足以给我个痛快。”
　　
　　五楼，他们的家，没成想却成了温晴朗的牢笼。
　　
　　柯劲的手无力垂下，酸胀的眼角有着明显的水迹，过了许久，“……今晚风大雨大，明天，我送你。”
　　
　　温晴朗：“……好，谢谢你。”
　　
第09章　
　　
　　台风在前半夜登陆，第二天风雨依旧，但总归是小了许多。柯劲开车送温晴朗去了李桥那儿。从昨晚到今早，两人间再无话语，只是温晴朗要下车时，柯劲开了口，低沉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出来，沙哑难辨，“不要断了联系。”
　　
　　温晴朗嗯了声，头也不回地下车关门。车内，柯劲透过雨幕，看着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点点消失，许久许久，混沌了一夜的脑子依旧无法清醒。
　　
　　夏去秋来，温晴朗还是失踪了，确切地说，柯劲只知道他去旅游了，但具体到了哪儿，见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过得好不好，他无从得知。唯一知情的李桥，对他避而不见，电话更是不接。
　　
　　直到那天，柯劲将李桥堵在他公司楼下。李桥说了一句，“你那些朋友是怎么对小朗，我对你算是客气了。”
　　
　　柯劲怔住，半天回不过神来。明显不知情的表情让李桥的怒火蹭得一下往上涨，忍了几年的话终于得到宣泄。
　　
　　“看来小朗什么都没对你说。我说，就算他不说，你就一点都没出来？还有你那个秘书，会说人话不，什么包养，拜金。”李桥气不过，呸了口，“那次我还在呢，话都说的那么难听，私底下不知道怎么埋汰小朗。你真他妈……”
　　
　　高大的身体越绷越紧，平日里威严有魄力的集团营销总监，此时呆怔在原地被这个长相老实平凡的男人训得一声不吭，眼中震惊，愤怒，自责纷纷闪过最终化为对温晴朗满满的心疼。
　　
　　最后，李桥摆了摆手，“小朗就是脾气太好，才让你们欺负成那样。柯总监，当我拜托你了。别再去打扰小朗了，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别再让给你毁了。”
　　
　　李桥走后，柯劲拨了个电话，“吴浩，过来见我，马上。”
　　
　　那天，向来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柯劲第一次翘了班。在鼻青脸肿的吴浩离开后，他在沙发上独坐许久，接着柯劲翻遍房里所有角落，没有找到任何温晴朗的私人用品。家里物品摆放位置全乱了，光洁的地上有许多交叠在一起的脚印。柯劲低头，脚印是他的，因为外出的鞋子没有换下。
　　
　　天亮了，失魂落魄的男人累倒在客厅沙发上，与露出青须，憔悴的脸色相反的是一室的整洁如新，地板亮得能清晰地照出人的倒影。
　　
　　转眼中秋节已到，正是吃螃蟹的时候。往年中秋假期期间，柯劲那帮人抽一天的功夫，几人聚一次成了约定俗成的事。
　　
　　这日，柯劲依旧沉默，虽然以往的聚会他话不多，但也不会这样一声不吭独自饮酒。这番景象看在其他人眼里，便被理解成了另一番意思。
　　
　　吴浩：要完。
　　
　　许思琪将盘中剥好的蟹肉放到柯劲面前，柔声安慰：“劲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是那个温晴朗的错，你就别再生气了。”
　　
　　周航远啧了声，“我说老三，那个温晴朗，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主播，玩玩就算了，又闷又麻烦的，还成天惹事。你看这都上过几回热搜了，哪回是好事。咱该庆祝下才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许思明小心翼翼道：“小朗虽然不爱出门，但那是因为他的工作没办法，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街上直播那个。”
　　
　　许思明口中的那个指的的是什么，不用说也知道，是最后和一百个男人亲吻的视频。
　　
　　老大汤俊这才开了口：“柯劲，你差不多行了，不过是个男人，你至于给我们脸色……”
　　
　　嘭的一声，柯劲手中的酒杯砸到地上，汤俊的话被打断。紧接着，一桌的菜肴连同桌布都被他一把掀翻在地，碗碟摔在地上乒乒乓乓的声和许思琪的惊呼声一同响起。
　　
　　待众人回过神来，包厢已是一片狼藉。一身漂亮精致的衣裙被汤汤水水毁了个彻底的许思琪脸色狰狞，头发上沾着一些白色的碎肉，正是她给柯劲剥的那盘子蟹肉。
　　
　　柯劲瞪着被酒精熏红的眼睛，发冷的目光扫过错愕不已的几人，寒着声道：“我这辈子唯一看上的人，竟然被自己自小看中的兄弟低看成这样。你们口口声声为我好，为我好，就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用言语来诋毁我的爱人吗？呵！”
　　
　　许思明红着眼，安抚道：“劲哥，你别生气，我们不是……”
　　
　　“闭嘴！”柯劲呵斥道，眼里闪过懊恼，“我真后悔，后悔把晴朗带到你们面前。不，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都是我的错。”
　　
　　眼神不再在众人身上停留，仿佛连多看一眼也不想，柯劲自言自语地转身，“都是我的错，是我。”
　　
　　许思琪顾不得满身的狼藉追了出来，“劲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
　　
　　柯劲转身盯着自小如同妹妹对待的女人，此时眼里却像淬着毒，“你们，还是你？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给我滚。”
　　
　　许思琪羞愤地站在原地，心中对温晴朗咒骂不已，嘴上却不敢再放肆。
　　
　　吴浩摸着头悄悄跟了上去，他担心三哥会出事，毕竟晚上喝了那么多酒。里面估计都被吓到了，他想着几日前挨的那顿打，心里有种提早被打，比没有预知就经历今天这样的场面要强的感觉。
　　
　　半夜，吴浩将醉倒在路边的三哥送回了家，夜空中挂着一个圆圆的银盘，想到现在兄弟几人欲要破裂的关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他多嘴，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同一天，月圆之夜。距离繁华的城北三十多公里处的城南老区，海鲜批发市场一楼，一家小面馆悄无声息地开张了。店主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他笑的时候，脸上带着两个深深的梨涡，看得人心情变好，犹如雨后的阳光，照得大地一片晴朗。
　　
　　这是一家特殊的面馆，只在夜里开张，店里只卖两种面食。第一种，是福城传统面食，线面。第二种，是北方人常吃的手擀面。前者佐以农家自酿米酒与土鸡熬制的汤头，在放上香菇、木耳、干虾等干货，营养丰富，口感醇香细腻。后者则是店主细心擀制，劲道又有嚼劲的面条，或拌或炒，加上时令鲜蔬，十分诱人。
　　
　　无论是北方的粗狂还是南方的细腻，相同的是暖人养胃的心意。
　　
　　有些俗气的“晴朗面馆”荧光招牌亮着光，温晴朗扬着笑，视线转向深夜热闹的海鲜早市，朴素的渔农正运着白色泡沫纸箱来来往往……
　　
　　这才是生活应有的样子，真好！
　　
第10章　
　　
　　放下所有，重新开始，哪有那么容易。
　　
　　从湿热的南方向北一路走走停停，温晴朗肩上的背包重了，直到再也塞不下。他在中途的火车站买了一个行李箱，身上的短袖换成了风衣。北方的秋风仿佛要把体内的水分吹干，温晴朗嘴上起了皮，皮肤干燥得好像一不留神就要崩开几个口子。
　　
　　某天夜里，他在旅舍醒来，喉咙依旧干涩发疼，鼻端陌生的粘腻感，鼻腔熟悉的铁锈味道，体内竟是燥热到出鼻血了。那夜，他没有再睡着，睁着眼，想着沿路的风景，盼着下一刻眼皮的沉重就能袭来，再次陷入黑甜。
　　
　　然而，温晴朗什么也想不出来。脑中停留的景象只是模糊的从深绿变成金黄，走马观花，浑沦吞枣，美丽的精致都被他糟蹋了。
　　
　　离开故土的生活没有他想象中的明朗和轻松，心中反倒被茫然和不踏实占了个彻底。
　　
　　黑暗中，温晴朗长叹口气。父母离异后，他心中最期盼的便是一份难得的安宁。
　　
　　他不适合流浪，离开故土不过一个月，虽然那里的家已经没了，但是熟悉的乡音竟是如此让他思念。
　　
　　我心安处，方是家。
　　
　　“嗤！”温晴朗轻笑出声，自言自语道，“怎么自我强迫的毛病又犯了。不是说要随心所欲的么？”
　　
　　第二天，他登上了回程的航班。
　　
　　
　　不想面对人群，习惯了安静，于是他把面馆开在了晚上。海鲜市场是个奇妙的地方，这里既有夜里的静默，又有白日的喧嚣。渔农把白天捕获的渔产送到这里，商贩过来批发，他们心中有着一个共同的期盼，完成交易，早点完工回家。不像白日，人们还会划分出时间闲聊娱乐。
　　
　　温晴朗身处其中，既有活在当下的实在，又能在夜色的掩护下寻求一份安宁，这正是他想要的。
　　
　　市场里的空气中满满都是鱼腥味，即使你不去接触海鲜，空气里的气味总会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不好闻，但呆得久了，没这股味道反而有些不习惯。
　　
　　刚开张那会儿，温晴朗的面馆生意不算好，他也不着急，有人进来，就安静地给人上碗面。他不会唠嗑，但是无论客人在店里坐多久或者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他总是微笑以对。渐渐地，来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原本没做多想的手擀面意外地受欢迎，有些抱着尝鲜心态的人喜欢上了这个有嚼劲又抗饿的北方面。
　　
　　将擀成厚度均匀的大面皮撒上干粉后层叠起来，温晴朗手上刀不缓不慢地落下，粗细均匀的面条便完成了。
　　
　　“刀工好厉害，看着就好吃。”李桥探着头，指了指边上辣椒油，“等下多撒点这个，我上次吃完就一直惦记着。”
　　
　　温晴朗放下手上的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瓶，“给。”
　　
　　满满一瓶自制辣椒油。
　　
　　李桥说了声太够意思了，“看你现在这样，我放心了。”
　　
　　层叠的面条被散开，温晴朗把面中多余的面粉抖出，“嗯，心态变了。切面的时候只想着要切好，急了不成形，慢一点，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上面，反而没心思想其他乱七八糟的。”
　　
　　一大盘炒面被李桥吃了个干净，温晴朗洗好盘子从厨房出来，夜里八点多，还没到吃夜宵的点儿，店里没人。
　　
　　“柯劲一直在找你。我没说你在这里，但是总会找过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桥抽完烟就走了，温晴朗眯着眼，夹在手指中猩红的一点烟雾升起，与他口中吐出的烟圈缠绕着渐渐变淡，最终消逝在空气中。
　　
　　那日过后没多久，某天夜里两点多，店里还真来了一位熟人。温晴朗有些惊讶，但该遇到的，也逃不了。只是，不巧的是两点多正是海鲜市场最忙碌，店里客人最多的时候。
　　
　　温晴朗没多大好奇许思明是怎么找过来的，店里就他一个人，忙起来的时候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许思明先是等了会儿，温晴朗来来回回地做面，端面，除了刚一照面打过的那声招呼，对方根本没空理他。店里四张桌子占满了，许思明实在受不了那股子让人作呕的腥味，白着脸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许思明又回来了。温晴朗不得不停下手上洗碗的动作，给他端了杯热水，“要吃点什么吗？”
　　
　　许思明摇头，眼里的嫌恶一闪而过。温晴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又要往厨房走。等了近一个小时，身上又沾了一股子怪味的许思明懊恼地将他喊住，“小朗，我们聊聊吧。”
　　
　　温晴朗撇了眼他用袖子捂住鼻子的动作，嘴角轻勾，“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许思明张了张嘴，他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找到的这里。尽管帮忙调查的人给了他详细的地址，但这里的环境和他经常出入的地方实在相差太多，又嘈杂又脏，他找了许久才找到温晴朗的店，“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卖吃的？”
　　
　　温晴朗漫不经心道：“对啊，我都到这种地方来了，你也找得，可真是有心了。”
　　
　　许思明噎住，温晴朗变了，从前他不会这样说话的，但是既然花了一番功夫，今天就不能白来，“小朗，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回去吧，劲哥他现在变了好多，都不和我们来往了。一起长大的兄弟，不能就这样散了。”
　　
　　温晴朗看了眼白炽灯上的飞蛾，怎么十月份了这群虫子还在，好奇道，“咦，我有那么重要吗？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识相地滚出你们眼前了，你们应该过得很好才对啊。许思明，你没事儿来逗我吗？”
　　
　　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小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而且是来自一个存在感很弱让他们看不起的男人，许思明忍了忍后打出了感情牌，语气已不是太好，“不管怎么说，你也跟了劲哥四年，你一走他就变了。说明劲哥很在乎你啊，我们……”
　　
　　“可别，”温晴朗赶紧打断，“这锅我可不背。你们不是一直巴不得我走吗？我都这么识相了，你们应该越来越好才对得起我啊。你这样一说，倒让我里外不是人了。”
　　
　　许思明脸色很不好，温晴朗会顾吗？笑话！他看了下时间，快五点了，下一波客人就要来了，赶紧打发了才对，别影响了他的生意。
　　
　　“许思明，我不欠你，不欠你们那个圈子任何一个人，更加不欠柯劲任何东西。你们和他现在怎么样，以后怎么样，都和我温晴朗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还有，别再和我说什么四年，那四年里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你们那个圈子里哪个不是陪着他长大的，别给我这么大个脸，我受不起。”
　　
　　见许思明脸色越来越青，温晴朗不见得有多痛快，反而有些厌恶道：“是不是少了我这个陪衬，你这个自小被人关爱呵护的小少爷优越感没有得到满足，所以还想从我温晴朗的身上找回来？对不起您嘞，你这个脸我也不想给。”
　　
　　四年时间，他也会说四年。真有那么关心的话，就不会每次千方百计把柯劲叫出国，更不会在他口中那个所谓他们的家里一点也不客气得以主人自居。
　　
　　温晴朗看着许思明离开的方向，把地上被他打翻的圆椅扶起。他有些疑惑地想，柯劲还没认清自己心意？而且看样子，那几个人的关系现在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