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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城2部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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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不可能,战争还没有结束,你还在服役期啊……”
“是的,我提前申请退役了,军部也批准了,在我离开风壑基地的时候。”
“为什么?!”俊流的拳头打在栏杆上,心头越发急噪,“你为什么?!就那么想要离开我吗?!”
齐洛感觉到脖子有些僵硬起来,因为能确实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失控,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他沉默了片刻,在周围轻音乐般的水流声中镇定下来。虽然挖掘出扎根在心底的刺,将牵扯到深远的疼痛,并且把它们暴露出来会有些不堪,但他认定,在这个地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是他应当履行的责任。
“我姐姐出事了。”即使是再沉重的东西,经历长时间隐忍后,也显得平平淡淡。齐洛吐了口气,尽量以和缓的声调继续说下去。
“我在前线的时候,就已经很久没有再收到她的消息了。姐姐从来都告诉我说她只是在帮人洗衣服谋生,但是她却在军事基地那种危险的地方做粗重的活。夹层区被分配到的物资有限,政府的赡养金也经常拖欠,担负昂贵的物价是很困难的。”
“她打工的那个地方处在夹层区和中心区交界,那一带治安非常混乱。在一次回家的路上,她被人袭击……”齐洛喘了口气,像是在用力面对自己颤抖的内心,“她遭到了一个歹徒的强暴。”
他硬生生地说完了这句话,尽量把流露情绪的空隙减低到最小,逼着自己不在叙述这件事的时候附带什么思维活动,这才微微放宽心境。
“那混蛋还想杀人灭口,幸好被附近一个站岗偷懒,出来溜达的士兵看到,她才拣回一条命。之后那个士兵的家人收留了她,还因此写了封信给我。但贺泽当时正是扭转战局的关键时期,寄到军队的私人信件被延误得非常严重。等我按照信里的联系方式联系那个士兵的时候,却被告知姐姐早已经不辞而别。”
“她应该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我吧,所以就这样失踪了,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从那时便彻底失去了姐姐的消息,她现在在哪里,到底怎么样了,都无从知晓。”
“我不想把消极情绪传递给你,俊流……但是你知道我在前线剩下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吗?甚至在打仗时都会走神。我在这边拼命了这么多年,在前线出生入死,每一次的荣誉都是从死神指缝里挤出来的。但是……最后一切都白费了,被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杂种完全毁掉了!”
说到这里,即使是早有克制,齐洛的语调也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悔恨,他眼角处的暗淡深重得快要将目光淹没,“所以我必须回去,我必须要回去找她!从小到大都是她在照顾我,让我忘记了她是那么脆弱。我没办法想象,姐姐在遭遇那种事情时是多么恐惧和绝望,如果我一直能够在她身边保护她,不去妄想什么更好的生活,至少不会失去更多,人如果不抱着太大的野心,至少能够抓紧身边仅有的幸福。”
“不是的!”一直静静听着的俊流,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种消极的情绪,这一刻如果能站在那个青年的面前,他一定克制不住用力吻他的冲动,“你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小洛,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神情恢复了理智,“有更多的人需要你的帮助,你将要实现的是伟大的事业,不止是我梦寐以求的,也是很多被战争夺去重要东西的人们的希望,这只有你能做到。”
“如果这群人里面没有你,如果我的事业连我最爱的人都无法惠及,我所做的一切就算再有意义,又怎么会让我感觉到丝毫的幸福?小洛,你不要太残忍!”
齐洛怔住了,看到对方受伤的样子,他无奈地露出苦笑,“好吧……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可否听我说一件事呢?”
“我之所以来贺泽参军,是为了实现带姐姐去外层区生活的梦想。但是,在达鲁非,被玷污的女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外层区的,即便我找到她,她永远都只能留在那个贫穷肮脏的夹层区生活,没有任何希望。”
“你的父亲……国王陛下他答应我,在我找到姐姐之后,他可以想办法把她接来贺泽,虽然达鲁非的移民封锁很严厉,但它毕竟已经是盟国之一,只要国王陛下提出要求,向他们施压的话,应该能够让他们放我姐姐出国的。”
“等一下……”俊流觉得自己快被他气崩溃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不和我商量?却告诉了我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俊流,原谅我无法解释得更多。”齐洛加快了语速,他的时间已经到极限了,“我很喜欢这个国家,也想过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一定很好,不用再受到苛刻制度的压迫,不用担心饿肚子,也不会处处被监视。所以,姐姐在这里一定会很幸福。如果真能有那样一天,她有幸来到你的国家,俊流,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她吗?我不需要你给她什么,只想她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够了,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小洛,那你也跟她一起来好吗?”他的声音很虚弱,已经近乎是乞求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们一辈子的。”
齐洛沉默着低下头,内疚得说不出话来。他已背着俊流和国王达成了协议,作为让姐姐脱离苦海的交换,他会立刻离开贺泽,并且永远都不再踏上这片土地。
虽然是为了救唯一的亲人,但彻底辜负了这个青年的感情,齐洛觉得永远都没法原谅自己了。
“俊流,当我听到你说,想要保护弱者的时候,真的非常感动,你已经是个有独立担当的男人了。所以我想,我也是时候回到那个地方,去寻找一些关于自己的答案。”
他说到这里,忽然轻轻退后了一步。夕照已经像沉淀下来的浓郁蜂蜜一样泛红了,将他蓬松的发角染得晶莹发亮,乍起的几阵风吹得周围稀疏的新叶沙沙吟颂起来。
在这样戛然而止的寂静中,齐洛突然又想起他们共同拥有过的那棵大榕树,两个人曾经也一起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一遍遍风跑过叶间的欢声,这场景已经抽象成一个符号,代言他们唤不回的学生时光。于是他不再说话了,只默默地看着俊流,最后一次好好欣赏他的模样。那个曾经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少年,什么时候已经可以这样强势地俯瞰我了呢?即使再不需要我的存在,他也足够能贯彻自己的意志,坚定地走下去。
“总之,谢谢你,俊流……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
“等一下!”察觉到了异样的青年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开始急匆匆地往楼梯的方向移动,视线却始终不敢离开那个站在原地的身影,这段近在眼前的距离让他觉得无限恐慌。“你站在那里别动,等我下来!绝对不准动!否则我不原谅你,小洛!”
齐洛浅浅地笑着,却也不再回答。俊流一咬牙,转身便飞也似的朝楼下奔去。
抱住他,然后死也不放手就行了,绝对不让他就这么逃掉!一天,至少多一天的时间就好,我还有话对你说!
他三步并做两步,疯了一样地冲下楼去,但是从顶层客房下到中庭地面却有整整六层楼。当他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终于跑到齐洛一分钟前还站立着的地方时,除了身旁的微风依然保持着的协奏,周而复始的喷泉所托涌出来的冰凉水花,却早已借着明暗无常的夕阳在空无一人的花园中变化着幻景。像是个脆弱的魔法,风的耳语轻轻一说时间已到,就把王子眼前的人带离了光影闪烁的舞台,留下大大小小的水珠滴落时,八音盒般清冽的谢幕曲。
第46章 (尾声) 休止符
“真是难为你了。”
陆威扬的感叹似乎包含了多层含义,他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从上车起就一句话都不说的青年,他的短发在钻进的风下急促翻飞,对比着脸颊上完全静止的目光,那独自沉溺着的伤感任何人也不忍打扰。
过了很久齐洛才转过头来,回应了教官的问候。阳光退去后留下不均匀的暖意,让车内有着低迷的气氛,他将头微微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却无睡意,不小心吹拂在唇角一小股风带起微痒,让人想起谁也曾在那敏感的位置留下过痕迹。
他想起与俊流之间的第一个吻,把他从死亡的囚禁中唤回,除了贯彻全身的求生意志,还有什么他不懂的东西就此萌发了。
齐洛回过神来,指尖已经不自觉地触到了自己的唇瓣,他自嘲地浮起一丝浅笑,竟然在还未真正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念着对方了吗?
到达离市区最近的中央车站只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但因为齐洛先前的折返耽误了太多时间,前往达鲁非的长途列车已经进入发车的最后倒计时。骁易将这辆不显眼的黑色轿车径直开到进站口一侧,迅速地从后备箱搬出行李后,他们穿过候车厅如织的人流,一路跑到了剪票口。
看不到头的列车还在忠实等待着最后一位乘客,黑色的铁轨向远方交错延绵,勾勒出另人不安的归途。齐洛终于有余裕停下脚步,转头将视线对上唯一前来送行的陆威扬,还未等开口,对方便突然上前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拥抱。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用力拍打怀中青年挺拔的后背,确认对方能感觉到疼痛的程度,“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不管是我,米迦勒,皇家军校,或者上官俊流,还有贺泽的天空,没有哪一个能有幸留住你,那么不管到哪里也要继续遵从自己内心的指引,去自由飞翔。
“不用担心,”骁易紧接着也礼节性地伸过手与他一握,算是圆满完成了主人交代的任务,“有了陛下亲笔签名的推介信,就算是进入外层区工作,也应该畅行无阻了……少校,请多保重。”
发车前最后一遍催促的铃声已尖锐地叫嚣了起来,齐洛于是利落地背好行李,头也不回地进入被不近人情的铁栏杆隔离的月台,独自登上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截车厢。
陆威扬目送着爱徒的身影被锈旧的狭窄车门遮掩,乘务员正收起了车门下简陋的踏步,他正松了口气,准备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为自己点上一根烟的时候,猛地从后面冲过来的男子粗鲁地越过他,被撞到肩膀的同时打火机也掉在了地上,弹出了几米远。
“喂!”陆威扬一恼,正想对这个不但没道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家伙发脾气,但当他突然认出了这黑色的背影是谁的时候,那个人不断推开档道的乘客,已经一鼓作气翻过了已经关闭的剪票口,跳进空无一人的月台。
“齐洛!……齐洛!!你出来!给我出来!!”
穿着一身光鲜礼服的王子,明显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公众场合表现失态,他喘着粗气,脚步凌乱地开始沿着一节节车厢奔跑,暴躁地拍打着列车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朝每一个装满诧异神色的窗口大吼。
“俊流?!你怎么……”
被他高声叫了几十遍名字的青年终于探出头来的时候,列车已经开始了缓慢的前行。齐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倔强的青年竟然一路追到了这里。他眼看着俊流跑到窗下,愤怒和委屈的情绪在他眼睛中激荡起潋滟。
“你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
察觉到列车正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速,俊流一边质问着,一边用左手死死攀住车厢高高的窗沿,好让自己的脚步不被强劲运作的车轮甩开。
“俊流,快放手!太危险了!”
齐洛看到对方眼中的顽固,忍不住抓住他勾在窗沿上的手,想要把他从离车体太近的距离中推开。哪知他刚刚接触到俊流的胳膊,便被他趁机一把反握住。
勉强地维持着平行的速度,俊流死死拉着他的手,手心炙热的温度灼伤他的心,火车灌满能量的躯体拖着他往前奔去,感觉到手臂上积聚着越来越紧的拉力,似乎能让人预见彼此撕裂般分离的瞬间。他甚至不能在急促的呼吸中找到完整的空隙,再去诉说一段酝酿已久的表白,只能自暴自弃地睁大黑色的眼睛,狠狠盯着眼前的青年,以完成一次刻骨铭心的描摹。
达鲁非与贺泽的距离,比它们漫长的地理路程还要遥远,迥异的政治体系,悠久的恩怨矛盾,即使是成为同盟的今天,尖锐对立的两种制度仍然无法互相认可与理解。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中的国家,难以找到能够彼此分享的事物,被割断的感觉因此来得尤为鲜明。
“放手啊,俊流!请你放手!你能谅解的吧?我必须回去!还有机会的,我们一定有机会能再见!”感觉到他的力道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抓得更牢固,齐洛也禁不住慌张起来。要知道俊流若一不小心摔倒,很可能被卡进火车和月台之间的间隙,受到严重伤害。
“混蛋,你当我那么好糊弄?这是你的承诺吗?是吗?!”
十几秒之间,眼看长长的月台就要跑到尽头了,在对方还未能有所反应的时候,俊流一咬牙加快步伐,突然一把扯下了别在自己左胸上的黑曜纹章,强硬地翻过对方的手掌,将这枚至高无上的皇室珍宝,又一次塞到了齐洛手中。
“不,不行!俊流!这是你继承王位的凭证,怎么能随便……”
“我有另外的复制品!”耳边高声咆哮的发动机轰鸣似乎在粗暴威吓,却仍然想坚持那一份微不足道的期望。俊流不由分说地合紧他的手,好让这枚随身十多年的宝贝安全躺在他所留恋的地方,“这是你欠我的东西,别忘了要还给我!小洛,总有一天!当你完成了你要做的事情后,必须亲手把它交还到我这里!我会等!这是你的承诺!!我会一直等下去!!”
他们的手就在这一句话之后,在月台尽头的最后一步前分开了。俊流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是怎么滑出他已经满是汗水的手心,他骨子里的任性因被怒气所鼓动,直到最后一刻都紧紧抓着对方,他能想象到,那个可怜的青年的胳膊恐怕被拉得差点脱臼。
站台上这场小小的骚乱终不过一场虚惊,早已闻讯赶到的数名治安员也只是远远站着,犹豫是否该上前处理这位身份特殊的冒犯者。俊流仍呆呆地立在原地,紊乱的喘息来不及平复,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心跳声响得惊人。最后一截车厢呼啸着从耳边擦过,像尾巨大的长龙摆着尾巴,猛烈地窜往了远方,随之产生的风压吹得人摇摇欲坠。
都结束了。他心头一沉,兀自深吸了口气。列车的轰鸣拖长后消融在尽头的风景中,便已经寻不见那青年稍纵即逝的回眸,左胸里突然空陷下去的部位,似乎是随着那生命中最耀眼的珍宝一同带离了,惟独遗留下的酸涩味道,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旷世之梦。
与此同时,还未承蒙迟到的春之恩惠,尚未从寒冷的残冬中苏醒的北国悖都,数年来不分昼夜都如满弦之弓般警戒的拉贝格尔总司令部,和担任首都防卫工作的巨大综合军事基地“欧瑞拉之陆”(AURORA LAND),都显示出一派罕见的平和。虽然准备和谈的消息还并没有从官方口中得到证实,倘不伦这是否是悖都认输的先兆,统治者选择暂时放下数十年来蛮横的征服史,尝试用文明的方式与世界上的其他成员对话,也使得大量至今流亡在外的士兵松了口气。
“就算拒绝也没有用啊……”
费尔相当无奈地合上手里的移动电话,自语声顺着光滑的金属壁均匀回荡,他随后将电话塞进了制服的内袋,抄起手靠在了角落冷蓝色的阴影里。巨大的维修仓库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亮着寥寥几盏灯也只是直射着仓库中央静静停泊的机体,其余地方几乎是接近黑暗的昏沉。这里只是欧瑞拉之陆上百个高配置的战斗机维修仓库中非常普通的一员。
“我告诉过你的,”很快,一个回答从那架黑色战斗机上方传来,“你现在是拉蒙总司令最心腹的参谋,他被委任成了谈判团的核心成员,怎么可能没你的事?”
费尔抬起头,看着斜坐在梭型驾驶舱边缘上的机师,他正翻身踏上架在一旁的梯子,慢慢下到地面。虽然严重受伤的膝盖留下的后遗症让他走路出现颠簸,可惜了那原本挺拔健壮的身材,但对于他始终卓越超群的驾驶技术,却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彦凉在调试了一天的飞机后似乎有点疲倦,拖着步子走到他身边,随手将脱下来的工作外套扔到椅子上,拧开军用水壶喝了起来。三年前在那命运的岔口与贺泽彻底绝缘后,如今已经在悖都空军的一支先锋大队担任队长的他,不但身兼新型操作系统的指导工作,更在新型战斗机LAVA的开发过程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协助设计师进行了无数次的操作实验,最终将其推上舞台。
执着的男人是可怕的。费尔觉得当初宁愿放走那两人也把他留下的选择很正确,因为这个人对机体的了解程度甚至胜过他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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