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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五一，公司放了三天假，叶凌还是没法回家。
　　　　张延临走时问他了，漫不经心地邀请：“跟我回家吃饭吧，我家就在桥对面。”
　　　　“不麻烦，我自己煮就可以了。”叶凌拒绝说。
　　　　“天天吃你煮的饭，偶尔也回报你一下。”张延强迫性拉着他一起出门：“没关系，我家只有我妈在，她人很好。”
　　　　就这样，叶凌只能跟着去。
　　　　挺拘束的其实，这跟面对客户又不一样。
　　　　所幸就像张延说的，阿姨是个很和善很温柔的人，做菜也很好吃。
　　　　“来我房间玩电脑。”
　　　　今天晚上，叶凌没有回去公司宿舍，他留宿在张延家里，跟张延一个房间睡觉。
　　　　此后叶凌跟张延的关系越来越好，跟其他同事依旧是泛泛之交。工作上有接触就接触，没有的话，下班之后也不会再有交流。
　　　　“你为什么不住家里？”叶凌偶然询问。
　　　　“我妈要交男朋友，我在不方便。”张延的答案很强大。
　　　　叶凌笑了笑，心情在夏季的时候终于开朗了一些。
　　　　“你二十三了，有结婚或者交女朋友的打算吗？”
　　　　“没有，单身主义者。”张延的日子很潇洒，又散漫，他说他连养条狗的时间都不愿意腾出来。
　　　　“哦。”叶凌当然不理解对方的生活方式，不过他不发表意见。
　　　　“谈恋爱结婚太麻烦了，生了宝宝还要照顾，还要供他读书买楼娶老婆，想想就累。”张延笑说：“有时间还不如对自己好点，去给自己找麻烦太傻了。”
　　　　这般潇洒的言论，令叶凌向往得很。
　　　　“半年了，你还没好吗？”他们的谈话，习惯性地有一搭没一搭。
　　　　“不知道，不知道算不算好。”叶凌说，至少比几个月前是好的，比去年年底，又更好。那时候根本连倾诉都不敢，怕自己熬不过去：“哎，不如我跟你说说吧，你不要笑我。”
　　　　“呵呵呵，你说。”张延一开始就笑了。
　　　　“嗯，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的。”没有去看张延的表情，叶凌坐在自己床上盘着腿细细道来：“二十二那年秋天跟他在一起，到现在二十五岁。其实我二十六了，身份证写少一岁。我跟他是会所里认识的，他出钱找情人。见面后就给我一套房子，一辆车子，一张副卡。”
　　　　“咳咳咳……”张延被叶凌，震惊得不轻。
　　　　这个沉默呆气的老实人，他居然去做别人的情人？
　　　　说不清什么感受，觉得可惜了吧，叶凌自身条件也不错，何必委身给老男人……对啊，重点是男人啊！
　　　　“刚认识的时候，我不太喜欢他，因为我本身就不喜欢男的。跟他在一起，开始确实是为了钱。而且他这个人性格霸道，又强势，什么都要管着。我跟他吵过架，也打过架，可想分手了。”叶凌笑了笑，挺怀念的其实：“然后呢，我慢慢就喜欢了他了。他也很喜欢我，为了我改变自己，甚至一度跟我说什么私奔的傻话。”
　　　　现在想起来，眼眶还是热热的。
　　　　“等等，你说的那个男人，他几岁？”张延想象不到那个画面，恕他无力。
　　　　“哦，他小我三岁，二十三岁了。”叶凌说。
　　　　张延呼了一下，拍拍胸口：“你应该早说的，我被你吓死了……”
　　　　“抱歉，没跟你介绍他。”叶凌连忙补上庄旭然的背景介绍：“他是b大的学生来着，不过很早就出来自己开公司，现在公司已经很好了。而且家里很……怎么说呢，他爸爸是xxx，妈妈是xxx，大哥是xxx，亲戚是xxx……”
　　　　说了一连串的职务和名字。
　　　　“操……”张延的第一反应就是爆粗口。
　　　　“还有朋友，他朋友……”巴拉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十分顺口。说完之后叶凌就沉默下来了，他发现其实自己将这些记得很牢很牢，就像刻入骨子里一样自然而然。
　　　　“你真厉害。”张延对叶凌竖起大拇指：“牛掰，全国顶级贵公子，都被你攻略了，你有什么感想。”
　　　　叶凌的感想是苦笑，分手了不是么。
　　　　“我跟他不可能的，我家是传统家庭，我自己也是传统的思想……”
　　　　“重要吗？你活着就是为了守规矩？做给别人看？”张延说：“我今年才二十三，不过我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生活，我说单身主义也不是嘴巴说说而已，是真的。”
　　　　“……可能大家生长的环境不一样，你不能理解我的处境。”叶凌叹气。
　　　　“理由都只是理由，关键看自己想不想，有没有决心而已。”张延背过身去，决定不跟叶凌说话了，他们三观严重不合。
　　　　他说，如果你还爱对方，对方也爱你，那你选择离开结婚生子，就是个大写的渣。
　　　　这样做，也未必就成全了谁。
　　　　叶凌睁着眼，在自己床上坐了大半宿，合不了眼。
　　　　临近八月十五的周末晚上，接到了老家来的电话。在电话里面，叶爸爸绕来绕去，又说到了结婚的问题。
　　　　“凌子，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叶凌摸着自己的心，回答不出那句实话。
　　　　过了很久，叶爸爸在电话那头说：“要不你回来吧，回家里来。”
　　　　没有多问什么，叶凌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了声好。
　　　　办辞职手续，办得很快。
　　　　不过回到家里，也过了中秋，走在久违的家乡，到处一片秋意。
　　　　就好像中间的大半年白过了一样，叶凌觉得自己还是……没能救活自己。
　　　　
　　　　第68章　番外③：重逢
　　　　
　　　　辞掉南方的工作，叶凌就回到家乡，在家帮忙照顾厂子。
　　　　他的生活每天也是忙碌，也是一日三餐。
　　　　不过家里也没有给他介绍姑娘了，因为叶爸爸觉得，儿子一天没走出来，就不应该结婚生孩子。
　　　　叶妈妈可能多少有点不赞同，不过她没说什么。
　　　　倒是周围邻居，对叶凌的婚事很热心，时不时就会派个三姑六婆来打探一下。
　　　　这跟谁家有待嫁闺女就会被人盯着，是一样的道理。
　　　　总体来说，叶凌回到家还是好一点吧，心踏实了点。
　　　　不过压力也很大，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的期望。
　　　　九月份中旬，叶凌手机里突然收到一张图片。
　　　　秋日的阳光下，有两匹骏马在草地上肆意奔跑……
　　　　原来又到了深秋的季节，他们认识的纪念日。
　　　　这张图片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一直以来还算坚强的叶凌扛不住了。
　　　　他在自己屋里关了整整一天，吃不下饭，喝不下水。
　　　　这是要废了的感觉，觉得吃饭喝水睡觉，都是多余的。
　　　　叶凌很清楚，自己这样不行，会让家里人担心难过，可他连站起来走出这个方寸之地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家里人发现不对劲，才撞开门，把叶凌叫起来。
　　　　叶爸爸看到浑浑噩噩的儿子，直叹气。
　　　　他跟媳妇说：“孩子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会毁了。”
　　　　叶妈妈拿不出好主意：“那你说咋办，给他找个什么心理医生你看能行吗？”
　　　　“那些都是骗钱的，能有什么效果。”叶爸爸抽着烟丝，冥思苦想，也是没办法：“小芸，你哥吃饭了吗？”他看到女儿走出来就问。
　　　　“爸，我哥不是得了厌食症吧，他说不饿。”叶芸脸色发愁地，很担心自己大哥。
　　　　“什么厌食症？”老人家不理解。
　　　　“就是不想吃饭，看见饭菜就反胃。”叶芸说。
　　　　“那不是怀孕的反应吗？”叶豪神来一句，被敲了脑袋。
　　　　他媳妇抱着孩子说：“大哥是不是失恋了？”看起来可像是。
　　　　“唉……”儿媳妇一语中之，叶国强想起前情又苦闷：“我老叶家苦了无数代，眼瞅着生活变好了，老天爷却让咱们摊上这事儿。”
　　　　众人沉默的时候，只听叶国强说：“大家都来给我表个态，你们要儿子要大哥，还是要孙子要侄儿？”
　　　　叶芸第一个表态说：“没了大哥哪来的侄儿，我要大哥。”
　　　　叶豪跟自己媳妇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要大哥。
　　　　“你呢？”剩下叶妈妈，看她怎么选。
　　　　叶妈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芸，她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女儿对自己说过的话。
　　　　“哎，我肯定要儿子，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是？”恼火好吗！
　　　　“既然这样，那我就……决定了，你们以后，嘴巴闭紧点，少在凌子面前说胡话。”叶国强说。
　　　　“这是肯定的，我们家没有那种人！”上下团结一心！
　　　　“好！”看着屋里的媳妇子女们小孙儿，叶国强自有他的骄傲。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他觉得自己做人没失败，再苦再累他带着媳妇子女一起走过来了。
　　　　推开叶凌的房门，叶爸爸走进来。
　　　　此时叶凌坐在床边，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一个角落。
　　　　“爸。”发现自己爸爸进来了，他稍微回神。
　　　　“凌子，怎么不吃饭？”叶爸爸在他身边坐着。
　　　　“哦，我等会儿出去吃。”叶凌收敛了下情绪，忙说：“没什么事，有点累。”
　　　　叶国强说：“你累了大半年了，没有轻松过。我觉着要等你轻松下来，恐怕没希望。”
　　　　叶凌愧疚至极，被父亲说得无地自容。
　　　　家里好不容易用血汗钱辛辛苦苦把自己供出来，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对不起。”除了这句，竟然也找不到别的了。
　　　　“说啥对不起啊，又不是你要来的，谁活着没个身不由己。”叶国强倒是看得开，吸了两口烟说：“我家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好孩子，你们谁都没让我跟你妈失望。你是爸最骄傲的孩子，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肯定也是。”
　　　　“……”叶凌忍不住低下头，越是这样越无法原谅自己。
　　　　“去找他吧，找你喜欢的人去。”一个爸爸的疼爱，没有底线。
　　　　他不要求孩子万事顶尖，只要不犯事，不做坏事，就随心而去吧。
　　　　“爸……”叶凌抖着自己消瘦了很多的肩膀，泣不成声：“谢谢爸……谢谢您……谢谢……”
　　　　叶国强单手搂着儿子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陪他哭了挺久。
　　　　“走，出去吃饭吧，你还没吃晚饭。”
　　　　当叶凌眼红红地走出房间，看到自己的妈妈，妹妹，弟弟弟妹，还有弟妹怀里的小侄儿。
　　　　他们都看着自己，眼光是如出一辙的，带着善意和包容，鼓励和关心。
　　　　家是最温暖的港湾，你对家付出真心的时候，家人又何尝不是尽心尽力地回馈着你。
　　　　……
　　　　九月二十号，叶凌拖着行囊，踏上回京的路程。
　　　　路况很好，下午一点多就到了家门口，打开久违的家门，里面积了一层灰尘。
　　　　叶凌开始打扫这套房子，把三房一厅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跟原来一样。
　　　　他珍惜而怀念地摸摸那些，属于庄旭然的东西，嘴边带着温柔的笑意。
　　　　虽然自己家这边答应了，但是庄旭然他家还是一个难题。
　　　　叶凌不敢贸然联系庄旭然，可他知道，自己爱的人也跟自己一样，一如既往地深爱着。
　　　　总之不管如何，脱去了结婚生子的枷锁，叶凌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得到了父母亲人的理解，到现在内心还是很感动，很感激。
　　　　……
　　　　同一天晚上，曹政突然打电话给庄旭然说：“我看到你家房子亮了。”
　　　　正在手持水杯的人，透明玻璃杯从手里滑落，摔了个惨烈。
　　　　“怎么了？”吓到了周围的家人，通通看着接电话的他。
　　　　“没事……突然有点不舒服，我上楼休息一下。”庄旭然说，同时也挂了电话。
　　　　他上楼的身影越来越来瘦了似乎，连庄老先生也提出了。
　　　　“小然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佟老太太说：“不吃饭，哪里胖得起来。”
　　　　大伙就沉默了。
　　　　“是不是新来的厨子做饭不好吃，他吃不惯？”庄旭东吃着嘴里的食物，说：“这厨子是南方厨子吧，做得好清淡。”
　　　　庄老先生说：“那是因为你妈要吃清淡的，跟厨子没有关系。”
　　　　佟老太太叹气：“那就换个厨子吧。”
　　　　……
　　　　后来庄家的厨子被辞退了，要按照庄旭然的口味换个厨子。
　　　　可是连续试了几个，也没有什么效果。
　　　　这天老太太面试着一个年轻人，她跟对方说：“我的小儿子比较挑食，所以需要试用两天，如果他喜欢吃你做的菜，那你就可以留下了。”换而言之，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就没法得到这份工作。
　　　　年轻人点点头，说没关系，愿意试用两天。
　　　　这天晚上是第一天，年轻人在庄家的厨房里忙碌了一下午，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
　　　　在主人家用餐的时候，他默默待在自己暂时的宿舍里吃着简单的晚饭。
　　　　……
　　　　坐在自己家饭桌上，看着眼前的饭菜，庄旭然跟往常一样起筷，漫不经心地进食。
　　　　他不知道自己妈妈每天晚上都在观察自己用餐的情况。
　　　　他面前摆着一道肉末荷包蛋，很家常很家常的一道菜，只是那画面似曾相识。
　　　　为了这份令人怀念的似曾相识，庄旭然夹了整整一大块，折磨自己一般大口咬了一口……他知道这只不过是望梅止渴，但也满足了。
　　　　“怎么样，好吃吗？”佟老太太发现，儿子表情有点怪，难道是太咸？
　　　　“……”庄旭然像确定什么似的，多吃了几口，每一口都伴随着不一样的表情，生动有趣。
　　　　他也不回答老太太的话，直接开始试吃其他菜色。
　　　　都是熟悉的，都吃过的。
　　　　摆盘一模一样，味道一模一样。
　　　　要说这不是叶凌做的，庄旭然可以把头切下来给人当球踢！
　　　　“妈。”他不动声色地问：“我们家换厨师了？”
　　　　佟老太太说：“换了，你吃着怎么样？”
　　　　庄旭然说：“我吃着挺好，不错，您觉得呢？”
　　　　佟老太太可高兴了，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定下来了，就他了。我吃着也不错，味道挺好的。”
　　　　“嗯。”庄旭然谈定地答应，实际上他抓筷子的手，已经颤颤发抖。
　　　　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也快控制不住，用力揪着自己的裤子。
　　　　妈的，兴奋。
　　　　这顿饭，是庄旭然最近快一年以来，吃得最饱最满足的一顿饭，足足比平时多吃了一大碗。
　　　　佟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看来这个厨师是换对了。
　　　　于是吃过晚饭后，佟老太太马上去找叶凌，跟他说可以正式签订合同。
　　　　“我儿子很喜欢吃你做的饭菜。”
　　　　直到老太太走了，叶凌还在心里回荡着这句话语，心里无比激动。
　　　　是的，叶凌很想快点见到庄旭然。
　　　　不过，他又有点怕，害怕自己的到来会造成错误。
　　　　与此同时，庄旭然在自己屋里，睁着眼睛，似乎激动得睡不着。
　　　　他掏出手机，实在是忍不住要分享一下。
　　　　“曹三儿，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你看到……”
　　　　“对啊。”曹政说：“旭然，可能他回来了，不过你……”就算真的回来了，也没用吧。
　　　　顶多就是安慰一下自己，他跟自己距离不远。
　　　　“嗯，我跟你说，他在我家。”庄旭然说这个话的时候，在窃笑，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控制那份不可抑制的激动。
　　　　“什么！！”他的话语惊呆了曹政小伙伴：“你说叶凌在你家？我靠，怎么可能？旭然你不是得了妄想症吧？”
　　　　“你才妄想症，我说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曹政想不通。
　　　　“他在我家做厨师。”庄旭然的嘴角，压抑不住上翘。
　　　　“可真是……他也算是……”曹政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很多情绪，最多的是为庄旭然感到高兴：“你算是熬出来了。”沉默了许久，他说。
　　　　“嗯。”两个人情不自禁地欢笑，这样爽朗的笑声太过久违，特么舒心。
　　　　……
　　　　早晨的阳光，叫醒屋里的叶凌。他起来穿衣洗漱，准备给庄家人做早饭。
　　　　庄旭然的家是一座带花园的三层复式楼，风格中西混搭，说不清偏向哪个多一点。
　　　　叶凌就住在花园后方的员工宿舍，跟他一起的还有庄家的其他帮佣，一共也就五个人。
　　　　时间还很早，叶凌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今天早上，他准备做一桌经典的中式早餐。
　　　　听见粥滚开了的声音，叶凌转身打算去看看，于是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跟门口的庄旭然见面了。
　　　　四目相对，时间定格。
　　　　那个瘦瘦的人穿着浅灰色睡衣，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可也太瘦了些……
　　　　“饿了，我来拿个水果。”
　　　　庄旭然也看见了他，面上还算是淡定吧，心里却已经波涛翻涌，万般情绪。他努力控制自己走到冰箱面前，颤抖着手指打开冰箱，颤抖着手指拿出一个苹果。
　　　　他在自己家，自己家……没法思考了……
　　　　“先喝杯热开水。”叶凌下意识地吩咐他说。
　　　　“……”庄旭然深呼吸一口气，关上冰箱门，转过身来，对面是一直望着自己看的叶凌。
　　　　有快一年没有见面，和自己一样也瘦到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