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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bidden color-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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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窗玻璃的隔离,文思恬看到哥哥,便又含着眼泪笑起来。

  然而汽车还是要前行,文思凛从他视野里消失了,他又开始嚎啕。

  幼时的文思恬很能哭,稚嫩的嗓音被一路拖长,比救护车的鸣叫还有穿透力,文思凛跨上他的小自行车,拼命去追那辆出租车。

  文母慌忙拜托司机开得慢一点,文思恬看到他的哥哥追上来,额发被吹向后面,拼命蹬着自行车对他艰难地笑,喊他的名字,叫他不怕。小少年的衣服被风吹得鼓鼓的,乘风破浪般把行人车辆甩在身后,想给他再多一分钟的安慰。

  乘着风的身影摧枯拉朽地飞奔过来,变成慢镜头,他追着那辆车,追着他的骨血,以一种欺山赶海的气势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道路上,时隐时现地从车窗里露出一点急切的、宽慰的笑意,想让他少哭一次,多笑一下,恬恬的眼泪是金豆豆,不能随便乱掉。

  时光和记忆联起手来,它们挑选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场景,构建出最是动人的感情,让人们以为,他们的人生里会一直存在这些美好的事、挚爱的人,不曾更改。

  就算他们分别过很多年,也能越过山越过海地前来相见。

  如果这些累积成生命的基石都不是假象,那这个无比爱他的文思凛怎么会这样对待他?

  他在梦里哭,他的身体醒不过来,也不想醒来。

   

  又下雨了。

  灰暗的天光渗不透窗帘,室内空气潮湿黏腻,文思凛在一片敲窗雨声里醒来的时候,太阳穴还在因为昨晚的饮酒过量而针扎一般的痛。

  他艰难地撑开酸涩的眼皮,习惯性摸了一下趴在他身上睡觉的文思恬,瞬间被他光裸的皮肤唤起了昨晚零星的记忆。

  他猛地清醒了。

  【都拿走!拿走!我不吃!】

  文思恬被折腾了十来分钟,终于勉强苏醒,他模糊中听见文思凛惶急的声音:“……哥哥马上带你去医院……”他立刻发出急切地哀求:“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文思凛以为他烧糊涂了,手上不停,不断宽慰他道:“恬恬别怕,去医院马上就不痛了……”他一把抱起文思恬搂在身上,要往外走,文思恬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虽然程度很微弱,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这几乎算得上竭尽全力了。

  他无法四肢踢动,绝望地用手指去抓文思凛的后背,声音又尖又利地喊:“我不去……!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文思凛臂弯处的衣料瞬间就湿了,文思恬身体里不知装了多少水,现在还没有哭干。

  文思凛颤声道:“恬恬听话,你发烧了,有好多伤口……”文思恬根本不让他说完,他的手指抓破了文思凛的后背,透支着所有的气力发出细弱的尖叫,比他昨晚反抗时下手都要狠。

  文思凛勉强硬起心肠往外走,文思恬嘶哑着哭声喊:“你要是……你要是……!我一辈子都恨你!”

  文思凛又疼又急,只好返身先把他放回床上,伏在他耳边柔声劝道:“你烧得很厉害,伤口也需要处理,你乖一点,我们不打针,让医生看一看把你治好,哥哥把命赔给你……”

  几滴眼泪滴下来落在文思恬被咬伤的嘴角边。

  文思恬只胡乱拒绝,一时说恨他,一时又在求他,他昏昏然睁开眼,看到文思凛通红的眼睛,又慢慢安静下来。

  哥哥……你怎么哭了……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不闹了……哥哥不哭……

  他喃喃低语着,比呓语还模糊,想伸手摸一下文思凛凌厉的眉峰,可他抬不起手臂来,张口便是灼人的热气,他没维持多久,就又重新昏聩过去。

  文思凛无法,他不敢再强行带文思恬去医院了,只好打电话给医学院的同学询问发烧和外伤的用药方法,然后叫了外卖送药来。

  文思恬一直昏睡不醒,他下了狠心把他弄醒强行灌了药进去。

  文思恬渴得狠了,呛到不住地咳嗽,咳到又把药吐了,他口中又苦又涩,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昏沉间被整个人抱住,耳边隐隐是低哑的哼唱声,他渐渐平静下来,口唇上是温软的触感,一口一口渡过来药粒和蜂蜜味道的水,他在无边的苦楚里尝到了一点甜头,被轻轻拍打着入了睡。

  不知是梦还是幻觉,他听到了哼唱声结尾的那一点点哽咽。

   

  终于把床上的一团乱麻收拾停妥后,文思凛攥着他的手给他身上皮肉外翻的伤口消毒上药,文思恬清瘦的后背不自觉地一抽一抽,他不知有多疼,身体才会在失去神志的情况下本能地抽搐,

  他轻声叫着文思恬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被子里的文思恬脸色潮红,嘴唇干裂,用一个忧郁至极的表情在睡觉,他几乎一天都没清醒过,文思凛的粥从早上煮到下午,加了不知多少碗水,也没等到文思恬起来吃。



第十六章
 傍晚时分,夕阳血红,余晖透过窗外的紫荆树叶斑驳地铺在窗台和地面上,空气渐渐凉爽了下来。文思恬终于退烧了,他朦胧中听见蝉声凄厉,大概这是入秋前的最后一群了。

  文思凛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睡着了,他手指微微一动,便惊醒了文思凛。

  “恬恬……”他声音低哑,眼角内侧隐隐有血色,凑近了摸他额头,“还疼吗?饿不饿?”

  文思恬目光还有些迷茫,半晌才张开嘴,嗓子像被沙砾磨过,只说了一个字:“疼……”他略一动便触到背上的伤,只能小心翼翼地蜷成一个虾米。

  文思凛的声音轻柔地像水:“我们先吃饭好不好?你一天都没吃饭了……”说完他便急忙站起来去盛粥,好像害怕听到文思恬的回答一般。

  文思恬呆呆地倚在床头,面无表情,神情凝滞,盯着窗台上渐渐斜去的日影,不知在想什么,文思恬只敢给他吃稀粥,他第一口还没吃进去就先舔到了抹在嘴上的药,那药极苦,把文思恬本来就没展开的五官几乎拧到一团去了。文思凛连忙又给他放了一勺糖,一口一口地看他吃下去,两人谁都不说话,文思恬碰到嘴上的伤口会疼,只得小心伸出舌头去舔,房间里只有瓷器碰撞的叮当声。

  【咻~】

  或许他不是要抢,他并不稀罕他的爱情,他只是想惩罚这个看上去随随便便的自己,这个拖着他后腿让他不能跟爱人相聚的倒霉弟弟。

  他从不怀疑文思凛对他沁入骨髓的感情,当它与文思凛另外要追求的人生发生矛盾时,文思凛只能咬牙泣血地把对方割舍掉,但这不代表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文思恬仰头喘息,他哭不出来了,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高热烧掉了他的水分、体力和脑力,他苍白得像一块薄透的纱,可以很轻易地撕碎,也可以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

  反正他们已经跨越了那道禁忌的红线,也许文思凛会看在既成事实的份上,愿意再多给他一段时间。

  文思凛冲了一点蜂蜜,只加了少许水,文思恬是个古怪的小孩,他喜欢吃极甜的粘稠物质,且从不牙疼,文思凛从前禁止他这种不良的进食行为,但现在他大概不择手段地要弥补文思恬。

  文思恬看着他把那盛着金色蜜糖的白瓷小盅连着晚上要吃的药一起端进去放在床头上,细弱的声音毫无中气地飘出来:“你满意了吗,哥哥?”

  他眼神还带着怯意,却又有着十分天真的疑惑。

  “你想让我做什么,能不能直接说出来?我揣测不到……”他身体里不剩多少力气,语气无比虚弱,“除了让我把严清找回来,你说你还要什么……”

  他话没说完,被文思凛整个环在怀里,文思凛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上,湿气灼热,他声音发抖,言语无措:“恬恬,我疯了……是我疯了才做出这种事……你要怎么恨我都好……”

  半晌文思恬抬起手抚摸了他颤抖的后背,在他头顶隔着头发极轻地吻了一下,说:“哥哥,我不恨你,我永远都不会恨你……”他的话像没有旋律的灵歌,追慰着文思凛溃不成军的内心,“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只爱你,像我从前说的一样,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文思凛抱着他的力道收紧了些,他有些疼,可已经没有精力再挣扎了。

  “严清不会回来了……或者,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就这样不可以吗?”文思恬微微歪着头,用充满愿望的口吻说道,“我们做一次和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又不会怀孕,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等将来你离开了我,谁也不会察觉……”

  他从没奢望要跟哥哥一生一世在一起,如果他跟文思凛保证了随时离开的权利、随时献祭自己的权利,那文思凛会不会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抱着他的手臂不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哥哥,你别嫌我……”文思恬平稳的语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哽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去想去的任何地方,我从来没要阻碍你,我不用你牺牲自己……”他抱紧了一些,尽力环住文思凛瘦削而宽阔的肩背。

  【咻咻~】

  这时陈光跃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导师找了他两次。

  “说你进度慢,再这样你的论文就自己去另找题目写……”陈光跃叹气道,“老杨怎么跟周扒皮似的呢,之前你回家办丧事他都不放过你。”

  “……他没人使唤了。”同级的研究生有两个是教师子女,导师不能过分压榨。

  末了陈光跃又小心地问:“你昨天晚上没跟你弟弟发火吧?”

  文思凛没回答,他正不自觉地用手指逗弄着文思恬的舌头,被那软绵绵的触感分了神,看着文思恬小狗般的神情,随口搪塞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文思恬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放了出来,嘴唇上全是亮晶晶的水痕,杏圆的眼睛一直望着他。

  “撒谎。”他舔了舔嘴唇上残余的蜂蜜,“你昨天差点把我弄死在床上。”

  文思凛显然没想到他说话这样直白,面露尴尬,随后他跪在床边,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悔和心疼黯然道:“那你为什么不恨我?我知道你痛得厉害……你应该恨我的……”

  是的,除了文思凛,再没有人对他做出过这样残忍的事情。

  “因为你答应了。”文思恬凑近了,甜腻的香气从他口中呼出来,“你答应了对不对?”

  这是文思凛犯的错误,恰好成为了他的砝码,他不抓紧利用,就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

  文思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问:“许青杨呢?”

  文思恬没料到他会提起许青杨,眼里闪过一瞬的犹豫和伤心,他收起妖精的翅膀,重新变回了小兔子,喃喃地说:“我对不起他……他才是无辜的人……”

  “就这么喜欢他?”文思凛的声音有些生硬。

  文思恬摇摇头,没再开口,他不想再讨论关于许青杨的话题。

  文思凛俯身过去慢慢把他****,凝视着他清澈忧伤的双眼,阴郁地问道:“不舍得?”

  文思恬想问,如果严清在这里,你舍得吗?但他说不出口,他是没有权利去质问文思凛的,他们本来就不是在公平的相爱。

  半晌,文思凛才开口:“不能让别人知道……”

  文思恬一怔。

  “听清楚了吗?”文思凛恢复了他以往冷冽的神情,眼眸深处漆黑不见底,隐隐却有熔岩的星火,“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

  文思恬急忙保证:“……好……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不会给文思凛带来任何麻烦。

  “文思恬,说你不会后悔。”文思凛用手去摸索他细嫩的脖颈,箍紧他细瘦光裸的身体。

  文思恬忍着全身的疼痛,轻声说:“会后悔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文思凛发出一声冷冰冰的轻笑,他的脸上是一种冷静而无望的决绝狂热,眼睛里却迸射着银河般流璀的光。

  他们势必会堕入血海岩浆,身上背负着同等重量的爱与罪孽。

第十七章

这个礼拜剩下的三天文思恬都没去学校,他手机里只有许青杨发来的问他有没有事的一条信息,他不知如何解释,盯着那条短信眉头紧锁,心里装满了愧疚。

  他总是在对不起别人,父母、哥哥、许青杨……严清也算一个,他们都是这庞大世界上为数不多认得他并且愿意爱他的人,而他对每个人都犯了大小不等的罪过。

  他既怕许青杨追问,又不能容忍自己继续欺瞒他,忧愁像缠绵的关东糖,把他的心肺粘在一起搅动,他不舒服地在床上缩着,手指颤巍巍地点着屏幕,却半个字没打出来。

  头顶上伸出一只手把手机从他手中抽了出去,文思凛漠然地看了一眼屏幕,将手机扔在床头,然后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放到自己大腿上,开始解他的睡衣。

  文思恬身上的外伤已经结了痂,可文思凛还本着“巩固治疗”的信念坚持给他涂药,恨不能将药中精华全输送到文思恬的身体里。

  房间里门窗紧闭,发苦的药味萦绕不去,他们将自己封印在这座孤独的公寓里,在里面翻来覆去地寻找快感,只要不去面对世界,他们想做什么都行。

  文思恬并不是天生的亲吻狂魔,他纯粹是被文思凛培养出来的。小时候文思凛经常会把尚未有行动能力的文思恬亲得满头满脸是口水,文思恬不堪忍受,捂着小脸哇哇大哭,文父文母还夸奖了文思凛疼爱弟弟的行为,时间长了,文思恬便习惯这种爱意的表达方式。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世俗法则的约束,文思凛学会了克制,而文思恬却对日益减少的亲吻心生不满,他不满足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额头,可又无法让自己缩回奶娃娃。

  他扑在文思凛怀里拱了拱,现在他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向文思凛请求爱抚了,文思恬抬起头望着他英俊的兄长,向他索吻。

  文思凛笑起来,这几乎是他近期以来露出的第一次不带苦涩的笑容,他把衣衫凌乱的文思恬压进床里,温柔地吻他。文思恬拉着他的手往下摸,摸到软乎乎的屁股时,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搂着坐了起来。

  “行了,别得寸进尺的。”文思凛给他系扣子,文思恬宛如四肢退化,什么都有人代劳。

  “已经好了……”他笑嘻嘻地说,好像那天受的罪一点也没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

  “没好,医生说再抹两天。”文思凛并不好糊弄。

  文思恬一顿,有些紧张地问:“什么医生?哪个医生?”他怎么不记得看过医生?

  “……同学。”文思凛给他穿好衣服,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没事,他不知道。”

  这真好,文思凛恢复了以往对他的态度,甚至更胜从前,仿佛一个过度节食的大小姐被解开了束腰带,可以随时随地品尝文思恬牌无限量蛋糕。

  好像那地狱般的三个月只是一场噩梦。

  文思恬黏黏糊糊地拱在文思凛怀里嘟囔:“我不想去上学了……”

  “……”文思凛好笑地去想把他拉出来,没达到目的,只好整个人抱起来往餐厅走,“那你要一个人呆在家里吗?总不能我们俩一起家里蹲吧?”

  “我吃得很少……”文思恬的声音被闷住,热气吐在文思凛胸前,没头没尾地说,“我可以每天只吃一点点饭……不会花很多钱的……”

  文思凛不理他,把他放在凳子上,说:“坐好了。”原木桌铺着柠檬色的桌布,上面放了一碗浓香软烂的牛腩汤和双荟小炒,色香味俱全,桌子是他们一起去家居零售店买的,文思恬豪言要亲手组装,只拧了一个螺丝就倒在地板上玩手机去了,“那就没有牛腩汤了,也没有排骨汤了,鸡鸭鱼肉都买不起了,连蜂蜜也只有每天2ml的供给,你要当小龙女吗?”

  他说完,大概想到了绝世淫贼尹志平,正顶着一张许青杨的脸,表情僵硬一下。

  他边帮文思恬把饭盛好边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去学校?”他仔细审视了一下文思恬的神情,“……因为许青杨?”

  文思恬不说话,漆黑的眼睛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埋下头来吃饭。

  就是因为许青杨,他不说文思凛也知道。

  碗筷叮当作响,文思恬最近胃口好得很,浑然不像他刚才讲的“只吃一点点”。

  “我没跟他睡。”文思恬吃着吃着忽然开口,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好像不找点事做他就不安心似的,“我只是想跟他谈个恋爱试试。”

  文思凛嘲道:“谈恋爱?”他的眼神锐利地盯了文思恬一眼。

  文思恬见自己说错话,扁扁嘴捧起汤碗“咕噜咕噜”喝起来,把脸藏在巨大的玻璃碗后面。

  【唉】

  像威胁,像警告,像敕令,甚至像充满占有欲的爱语。

  昏昏欲睡的文思恬发出呓语:“我只爱你……从来都只爱你……你都不知道……”

  明明是哥哥没有专心在爱我。

  他获得了有效期未知的承诺,只能诚心地祈祷,严清在德国读书读到天荒地老,最好生上四五个孩子再回国来。

   

  夏日将尽,秋老虎虽然霸道,空气也渐渐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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