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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冬-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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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迎面走过来的一堆人，他们西装革履很热烈地聊着什么。孟冬初有些走神，其中一人撞了一下，作为明星，他习惯性地低下了头，说了句“对不起”，对方那句“没关系”还在耳边，他就转身走了。孟冬初走到一半，总觉得刚刚那人说话的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回过头去，就看到侧头和同行的人聊天宋远。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是宋远没错，穿着熨帖的高级西装，显得那么挺拔昂扬，和很多年前他穿着一中的校服一个模样。
这一次还是一样，他离自己而去，耳边似乎能听到他走的时候，脚上那双价格昂贵的皮鞋一步一步踏在擦拭干净的瓷砖上所发出来声音，一下一下变轻，直至消失。
这一次离开临海城，孟冬初收拾地匆忙，但实际上，要是没有工作需要，他不打算再回临海来了。没想到在离开的最后一刻，竟然看到了宋远，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让他开始回忆起他在临海城的那些年月，八岁来到临海城孟家的宅邸，小时候他最喜欢一个人躲在花园草木深处的一个木头长椅上玩，何妈会端着做的点心来找他，同他说说话。临海一中门外那条狭长碧绿的林荫道，他和宋远经常骑着单车从那边经过，夏天的时候阳光照耀，叶子碧绿，风光很美。
现在这些都不在了。孟宅的院子被李聪拆了，宋远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他也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
同时作别的还有那个时时都是纷争的家，疯狂围追堵截的记者，可能还会出现的宋远，已经纠缠不清的杨寒，还有片场，赌场，夜店，party……
这么多年来，总是坏事多过好事，那么离开时，就是庆幸多过惋惜。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旁边坐位的人把报纸收了一收说：“孟少怎么叹气了。”
孟冬初一回头，竟然是何云。虽然对何云之有粗浅的印象，但他那张端正隽秀的脸，太好认了。何云的脸，属于传统审美的美男子，五官深刻，棱角分明，扮上古装，尤其剑眉星目，君子端方，现在即使是现代装，也很惹眼。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班飞机上？”孟冬初问。
“来出席活动，顺便跟林导聊聊剧本的事情。”何云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才知道你要演我徒弟。”
孟冬初想，对的，林衡敲定下他演电影，也是这两天的事儿。“那师傅，对这个徒儿还满意吗”
何云一时没有适应孟冬初的脸送愁云惨雾到胡乱开玩笑的无差别转变，楞了一下说：“还没看到徒弟表现，谈不上满意不满意。”
“嘿嘿，徒弟我很笨的，师傅今后要多担待啊。”
何云本来本着多年老艺人的心态，要开导开导很愁闷的孟冬初，没想到他还演上了，也是有点傻眼。
“哪儿的话，我也是第一次演喜剧，”何云说，“这么早就去s城，是被记者追烦了吧。”他来临海城这几天，电视上，报纸上，都是孟冬初和孟家的新闻，他这不八卦的人，也看到了不少，可以说都不是什么好新闻。
“是啊，烦。”孟冬初说，“这城市是待不下去了。”
“听你这口气，不打算回来了”
“是的，今后不打算回来了。”孟冬初认真地看着前面人椅背说。
何云又是一愣，他不过跟孟冬初开句玩笑，对方却万分认真地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再也不打算回来，这背后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怪不得他刚刚脸色那么难看。
孟冬初看着对方那张真诚的脸面露难色，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被迫选择离开这座城市，他心情很糟糕，特别是遇到宋远之后，他总想找个人说一说，说给知道内情的人，倒不如找一个近乎陌生的人，似乎有些话，更说得出来。
比如这句我不打算回来了，他跟贺南没有说，跟娴姐没有说，却对着何云说了出来。
何云眼神真挚地看着他，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逃避，很懦弱吧。”孟冬初接着说。
“不会，你只是选择去等一等。”何云突然用他特有中低音的嗓音，用一种类似戏剧腔的念白方式说，“一件事情有人选A，有人选B；你选择去等一等。有时候，想到很多事情无法解决，就会特别难受，但是事情最后总会被解决，就像抛出去的石头，总有一天会落到地上。觉得太艰难的时候，总要等一等，世界上会有神给你一个结果。”
即使讲这些神乎其神的道理，何云还是一贯的一脸真诚，语言轻快，孟冬初觉得自己被人安慰了。
“你信神？”孟冬初问。
“不。”何云浅浅地笑了，“但我相信人的精神。”
孟冬初安静了下来，心情不是那么糟了，对的，他只是去等一等。
“多谢师傅指教。”孟冬初口气轻盈了很多。
行程过半，一个空姐突然走了过来，她看了眼坐在外头的何云，似乎在确认他是谁，但最后放弃了，然后眼光热切地看着孟冬初。
看人家似乎有些胆怯，何云帮忙说了：“找孟冬初签名啊？”这是临海城的航班，人家空姐不认识自己很平常。
“是……可以吗？”
孟冬初这时已经进入假寐，在想事情，何云的声音一响起，他就睁开了眼。
“可以啊，签哪里”
空姐递上来一本签名本，翻到了最新的一页让他签。可以看出这位空姐真的是他的粉丝，本子上贴着他最新一部新戏的宣传新闻。
“最近的新闻都没有贴，”这位空姐粉丝用可以掐出水的温柔的声音说。“跟你拍戏无关的咱就不管啦。孟少，你也不要管报纸电视怎么说，要加油哦！”
“呵，还叫我孟少啊，你们可以给我换个称呼了。”孟冬初语气轻柔。
“这个我们商量过，还是可以叫孟少啊，你不是孟家少爷，是我们的少爷啊，这个孟少跟孟家没有关系。”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语气有些气愤，跟了多年的粉丝对于孟冬初曾经在孟家的待遇还是知道一些的，孟冬初不说，媒体八卦地厉害，捕风捉影地写一些，总能写到些事实。
孟冬初签完了，听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由的心里一震，随手翻她递过来的本子，发现上面都是自己的签名，最早的一个，是他三年前的一部戏之后的粉丝签名会上签的，姑娘特别细致地在边上贴了当时拍的照片，那时的孟冬初，还一脸稚嫩。
他猛然发现，原来自己觉得躲在一个角落的时候，有人还在相信着自己，关注着自己。或许在她们眼中的那个自己和现实相差甚远，但那个人同样也叫“孟冬初”。
孟冬初的作品大江南北都在放，却始终不温不火。丑闻倒流传很广，都是早些年的临海城传出来的，风流多情，流连夜店，嗜赌成性，挥金如土，骄傲狂妄，情商低……流传的时候，有些似真似假，不会做人这条却是坐实的。近几年他在内地游荡，深居简出，传闻很多都平息了下来，作品中的形象又一直在刷好感度，所以粉丝不多，却还是有。
之前他和粉丝的交流少的可怜，都是通过娴姐做桥梁，微博也不怎么打理，常年荒废着长草，加上孟冬初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去思考别人会喜欢怎样的自己，然后去做改变的人，所以也不关心粉丝的想法，但翻着那本小册子，他的心却一暖，这种温暖来一个人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空姐怕打扰他们，签完名就走了。
何云冲他笑了：“看，神已经在帮你了。”
孟冬初不明白何云为什么要一直坚持神的说法，却也会意地笑了，是啊，就当着是神给的启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抱歉
第31章 第三十一 NG
到了s城，孟冬初和何云两人就分道扬镳了，一个往城里去参加商业活动，另一个搭车去小城宜安。直到林衡的电影《侠客》的开机发布会上，他们才又见到了。
但是自从那次在飞机上那次奇怪的相遇之后，两人在开机仪式上就显示出默契来，回答记者问题互相称呼对方为师傅，徒弟，开着玩笑，现场笑声不断。现场的媒体中，有临海城专门赶过来的记者，他们用不大流利的普通话叫他“孟二少”，孟冬初就知道又要从记者的口中得知孟家的最新消息了。他在这个日子里，他着实不想听，不想答。
谁知记者刚刚一开口，何云就顶着他那张始终认真的脸转头问孟冬初：“孟二少是谁啊？”
“我啊。”孟冬初说。
“你为什么叫二少啊”何云接着问，完全不给记者插话的余地，“喔！我知道了，难道是因为你特别二？哈哈哈哈哈。”
何云说完，爽朗的笑了。
孟冬初满头黑线，果然何云是粉丝说的“万年老梗王”，二少这种梗都用了多少年了，不过随手用来化解即将面对的辛辣拷问，孟冬初觉得这种梗还是可以有的。
孟冬初吐槽，“你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吗？”
“有你这么挤兑师傅的徒弟吗？”何云马上回说。
两人一搭一档，插科打诨，彻底把话题带到了别的地方。
第二天的新闻出来很好，都说两人关系融洽，配合默契。但到了实际拍摄中，却出现了问题。
这个问题，并不是出在临时顶上的孟冬初身上，而是科班出身，混了十几年片场的何云身上。连续好几天的拍摄，轮到何云的戏份，总是NG再NG，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孟冬初都没有进入状态。后来，开始拍何云主线的部分内容，他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何云的不足之处，就是他十分，非常地不擅长演喜剧。他演的师傅高明这个角色，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反差萌，高冷且逗比着，他看似是个绝尘的剑客，高来高去，被人重伤之后，落到俗世中来，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帅不过三秒。这里面的神髓，何云把握的不好，就没能赋予这个角色喜感。该有的清高脱俗的部分，他演的很好，但是要到“崩坏”的部分，他要么太过用力，没就根本放不开。
每次林衡黑着脸，勉强让他过时，何云都一脸微笑地说，抱歉啊，抱歉，我再试试看。
但是还是不行。
孟冬初和他的对手戏及其多，他在旁边观察了很久，他觉何云每一次带着歉意的笑到最后自己的笑都要挂不住了。他发现何云似乎有很大的压力，而这压力，不是来自于戏本身。
“好了，今天收工，明天有大雨就休息，看着雨什么时候能停吧。”林衡说。
大家收道具，收器材，换衣服卸妆准备撤，就何云一个人坐在园林的一处亭子里沉默着。
这段剧情，剧组借了S市附近的一处园林取景，亭台楼榭错落在人工堆叠的假山池水间，很美。何云仍旧保持着古装扮相，因为身受重伤的设定，整张脸扑粉扑地白白地，眼睑一垂，深黑的眼睛盖在长睫毛投下的阴影中，十分颓唐，
孟冬初也未曾脱去戏服，沿着回廊走了过去。
“我看你最近压力比较大？”
何云没有回答这个话题，而是回过头来说：“我看你倒是压力不大。”
孟冬初耸耸肩，在他身边坐下，说：“你也知道我在临海城的那些破事儿了，要是跟公司谈不妥，这就是我最后一部戏啦，该咋咋地，我无所谓啊。”
习惯性地，他又说了“我无所谓”。
何云将眼睛眯起来看着孟冬初，似辨真伪。半晌他干脆地说：“假的。”
“什么啊？”孟冬初奇怪地问。
“你有所谓，只不过喜欢把自己藏起来。”何云说。
孟冬初都要抓狂了，何大大，你放过人家好吗？从飞机上认识何云开始，已经多少次被何云抓住心事了。平常还是能和何云正常聊天的，但是时不时的，何大大就会切换成这种跟你聊心事聊人生的模式，对白都文艺地干脆利落，简直手起刀落，见血封喉，太他妈戳心窝子了！！关键人家说话时还一副我是认真在跟你聊天的架势，他真想扯出何云的粉丝来聊一聊，什么何大大为人低调，认真努力，纯朴善良，简直是大白兔，你家大白兔是这种风格的！
“好吧，你对。”孟冬初招架不住他的目光灼灼，无奈地点点头，投降了。他本来是让何云开口聊聊，结果反倒“伤”了自己。
第32章 第三十二 从何处说起（一）
没有戏的第二天，孟冬初很早就醒了。连拍了十几个小时戏以后，醒过来，竟然是精神地清醒，一看时间，早上七点。
这种情况，是这部戏开始的。
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没有过好睡眠，真正算治好他的失眠之症的，是演戏。彻夜拍戏，背好几页台词，消耗感情和体力，回去自然倒头就睡，若是以往，第二天没戏，直接睡个昏天黑地。
而现在天亮了，孟冬初也就醒了。
孟冬初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拿起床头的一杯水，对着窗外边喝水边发呆。
宾馆楼下，有一个旅行团正在准备上车，那车上贴着“青平古城一日游”。孟冬初的脑子里空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青平古城就是他的老家青平县。
孟冬初的老家青平县和买房子的宜安都是小有名气的古城。当初选在宜安，就是因为那里跟老家很像。
说到底，他不敢回青平县，这几年路过那么多次，一次都没有踏足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去那里，就如同再看一次母亲的死亡，面对一次旧时伙伴的背弃。
自从在临海城看见那个像母亲的人之后，就有了那个念头，不过是很淡漠的念头，这次不知怎么的，看到那个牌子，突然就动了直接跑回去看看的心思。
在开往青平县的路上的路上，孟冬初都有些没反应过来，青平县越来越近，他就觉得越来越不真实，握住方向盘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将近二十年没来了，进县城的道路拓宽了，路两边的田野都变成了一座座工厂。而县城也已经大变样了，街道，公路，建筑完全都是新的。孟冬初开着车在不大的县城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在原址上翻新拓宽的小学校，他将车停在校门口下来。
校门口这条街被叫做老街，道路重新铺过，还好四周的格局没有变过，他站在校门口，往东边望，看到一座座崭新的居民楼。那个方向，就是他小时候租住过的地方，那个时候就前后三四栋筒子楼。再往远了去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如果记忆没有错，那里曾经有一个毛纺厂，孟冬初的母亲就在那里上班发生意外。
自从上次见到那个跟母亲很像的人之后，他就很想找个人问问当年的情况，只是现在看来，到哪里去找当年的目击者都成问题。
孟冬初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包括对于母亲的死的回忆。
这些年来，“拒绝回忆”似乎就要成为孟冬初的一种疾病，这个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那时候的部分记忆还是很清晰的，作为学霸的孟冬初最擅长的就是记忆背诵，所以他清晰地记得妈妈出事那天晚上的事情。
当年他和妈妈租住在离小学和妈妈工厂都很近的一个老房子里，那天晚上工厂大火的时候，妈妈加班，他一个人锁好门在家。当时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差，到七八点的时候，他听到很多人都在喊边上的厂子着火了，从窗口他就可以看到工厂方向飘出滚滚浓烟。孟冬初还小，被教育过不能晚上独自出门，就只能焦急地在家里等，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是他的阿姨——母亲的妹妹哭哭啼啼地来说，她妈妈在昨天的大火中遇难了。
然后她就一边哭，一边收拾他的东西，带他回乡下。这之后他的记忆就不清楚了，他就记得很多人在哭，楼里面好多人都是在厂子里上班的，大家都很忙乱。
他记得自己似乎挣扎过几次要去看妈妈，都被阿姨很凶地制止了。他很聪慧，从小就知道妈妈家里这几个姐妹都看不起妈妈，现在家里出事能来就不算不错了，所以他就听话地跟着他们去了乡下。那时候，好像家里的大人都往城里跑，白天只留他在邻居家，晚上早早哄他去睡了，关上房门不知道聊什么。
那时候是痛苦的，他妈妈死了，却没人来关心他。没人关心他也好，不告诉他任何事也好，他就全心全意地难过着，一开始是哭，好几次在邻居家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几天之后整个人都迷糊了，闷头在小村混乱如迷宫的巷子里走，随时都觉得自己要跌倒。
以后他对于那一时期的记忆全部都是模糊的，究竟是怎么被带上去往临海城的飞机，怎么被带到孟家，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外婆似乎跟自己说了很多，但自己似乎被塑料袋蒙了头，隔绝着世界，并且呼吸困难。
他后来不再去回忆这一段，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去想就好了。所以之后的很多令人痛苦的事情，他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所以看到那么多人为回忆痛苦，现实人生也好，角色也好，他都很困惑，张鹏甚至说的一样，孟冬初是没有心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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