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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时候觉得遥不可及的路程，走的时候感觉不过短短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
　　火车站三个大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方煜还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谭啸去帮他取了票，送到检票口。
　　方煜低着头搓了搓衣摆，“我走了。”
　　谭啸仍旧没有说话，看着方煜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按着他的脑袋晃了晃，然后浅浅的笑开了。
　　方煜不满的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谭啸抬眼看了一眼检票口队伍的长度，拍了拍方煜的肩膀，嘱咐他：“回去好好学习。”
　　方煜撇撇嘴，“知道！”
　　眼看着就要轮到方煜检票，谭啸突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红包递到方煜手里。
　　方煜愕然抬头看他。
　　谭啸眼角是温柔的神色，眼带笑意看他，再一次轻轻揉了揉肉方煜的头发，“压岁钱，岁岁平安。”
　　方煜嘴角不自觉就扬起来，装模作样的拿起红包看了看，心里熨帖不已，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今年都十八了。”
　　谭啸知他口是心非，也不拆穿他，只是说：“讨个吉利罢了，你拿着玩吧。”
　　方煜笑容更加灿烂，拿起红包在耳朵边晃了晃，感觉里面有东西晃动了一下，凑到谭啸面前问：“里面是什么啊？”
　　谭啸没回答，推着他往检票口走了两步，说：“到你了，快去吧。”
　　方煜不悦的看着越来越短的队伍，把羽绒服拉链拉开，将红包放在里面的口袋，然后拍了两下，不太高兴的对谭啸告别，“那我走了！”
　　谭啸目送他检票进站，又在外面站了大约半个小时，听到一阵列车的轰鸣声，知道少年已经被载往远方，带离了这个城市。
　　心里突然一阵空荡荡，没着没落的。
　　以前也送过不少朋友，但都没有这一次，离别的情绪如此浓烈。
　　浓烈到恨不得上车拦住少年，让他不要走，留下来，陪他留在这里。
　　或者，他陪少年一起走也行。只要不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车上，一个人站在原地，距离越走越远。
　　又在站台站了一会儿，谭啸才叹了口气，转身往停车场走了。
　　火车上人很多，比他来A市的时候还要多。
　　多亏了谭啸有先见之明，托人给他弄来了一张卧铺票，否则这样一路挤过去，到了家他也就摊成一块馅饼了。
　　好不容易挤到他的铺前，方煜把背包扔到上面，然后坐了下来，趁着别人都还在挤，没人注意他，悄悄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摸完之后又忍不住笑起来，不知道谭啸里面装了什么，有点硌得慌，总不能是几个硬币吧？
　　不会这么小气吧！
　　方煜瞪大眼，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冲动就想拿出来看一眼，幸而还有几分安全意识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就拿出来显摆。
　　等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方煜才站起来往洗手间去了。
　　“咔哒”一声落锁，方煜才放下心来，小心将红包从怀里拿出来，像是捧着个稀世珍宝一样，珍而重之的将红包打开了一个小缝，里面孤零零的躺着几张粉红色的毛爷爷。
　　不对啊？
　　方煜拎着红包掂了掂，里面明显还有东西。
　　方煜把红包倾斜，果然从里面滑出一个碧绿色的东西。
　　一个扳指？
　　也不太像，比扳指要细一点，倒像是个玉戒指了。
　　谭啸送他这个做什么？
　　方煜把指环拿起来，对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亮凑近了看，除了品质不错，他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方煜拿手机对着指环拍了照发给谭啸，然后发了个“？”。原以为他过会儿才能看到，没想到他这边刚发过去谭啸就回复了他。
　　谭啸的回复也很简洁，“保平安。”
　　方煜把手机收起来，对着指环看了一会儿，有点发愁。
　　对着手指比量了一下，太大，戴上容易掉。
　　只好先将指环又放回红包贴着胸口放好，准备回去了找个合适的绳子拴起来戴在脖子上。
　　收起来之前，方煜又数了一下红包里的现金，一共五千块钱。
　　方煜不淡定了，马上发短信质问谭啸。
　　“你给我装这么多现金干吗？”
　　可惜谭啸那边估计是在开车，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他。方煜只好讪讪的收起手机，开门出去了。
　　不出去不行，门外那暴躁的大哥已经敲了四次门了。
　　方煜估计他要是再不出来，这大哥能把洗手间的门直接给卸了。
　　那大哥捂着肚子从他身边挤进去，临了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方煜一眼。
　　大哥那恶狠狠的一眼也没影响方煜的好心情，从洗手间出来后方煜买了点零食当晚饭，吃过之后早早地躺下了。
　　因为谭啸答应今天陪他去农家乐，昨晚一晚上方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激动的一宿没有睡好。
　　现在不过才六点多，就已经困得不行了。
　　方煜揣着一笔巨款，没有敢脱掉羽绒服，把被子盖上屈膝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凌晨五点钟，生物钟真神奇，方煜平时放假在家从来没有早上八点之前起过，床过，这才只在谭啸家睡了几天，一到五点钟居然自动就醒了。
　　同一个车厢的人都还在睡，没有一个醒来的，方煜蹑手蹑脚的坐起来，摸了摸胸口，松了口气，红包还在。
　　车厢的暖气太足，方煜睡着后大概是热的受不了了，起来的时候发现被子已经孤单的躺在了地上。
　　把被子捡起来，方煜从背包拿了便携洗漱用具去洗漱，火车上没有热水，冷水一激，方煜彻底清醒了。
　　哆嗦着从背包里掏出来纸巾擦干净水渍，把手机翻出来看了一下，谭啸从昨天回复他的那一句之后没有再发消息进来，就连后来方煜再和他发的消息他也没有再回复了。
　　方煜失落的放下手机，心里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粘人了？
　　火车七点钟进站，方煜下了火车之后立马又给谭啸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谭啸一样没有回复。
　　刚出了出站口，方煜就看见白飞那个傻子裹着个白色的厚重羽绒服，头上还戴着一个猫头棉帽，缩着肩膀双手插在兜里踮着脚张望。
　　方煜脚步加快，走到他面前把背包一甩，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开心的笑了，“你怎么来了？”
　　白飞手忙脚乱的接住他的背包，被砸了个趔趄，又被方煜一勾，晃了晃才站住了。
　　拎着方煜的背包，白飞带着方煜往外走，“阿姨说你今天回来，她和叔叔都没有时间来接你，就派我过来了。”
　　方煜原本因为谭啸一直不回信息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哥俩好的搂着白飞，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白飞带他走到一辆大奔前，打开车门让他坐到后座，然后跟着挤进去，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外面实在是太冷了。这种天气你是怎么有勇气出去旅游的？”
　　方煜嘿嘿笑了两声，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白飞家的司机，趴在白飞耳朵上小声说：“都是爱给我的勇气啊！”
　　白飞一把推开他，笑骂一句，吩咐了司机开车，然后拉着方煜开始逼供。
　　“你这次见到他了？”白飞问。
　　方煜只顾着点头，笑的牙不见眼。
　　白飞搓搓手，把那蠢得要死的帽子摘下来，贱兮兮的问：“怎样？长得怎么样？”
　　方煜神秘兮兮的一笑，勾的白飞的好奇心上来，然后得意的说：“酷毙了！”
　　白飞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松了口气瘫在椅背上，斜眼看着方煜，“得，看来是陷进去了。”
　　方煜笑嘻嘻的看着他，说：“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意外啊？”
　　“我还不了解你吗？就谭啸那长相……”白飞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机，侧过身子小声说：“就谭啸那长相，你肯定特稀罕。”
　　方煜摸了摸耳朵，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还是你了解我。”
　　白飞没骨头一样又瘫了回去，长叹一口气，特深沉的看着方煜说：“哥哥可是为你操碎了心！你个臭小子，好歹没让外面的大尾巴狼给叼走，总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方煜：“……”
　　饶是方煜和白飞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对白飞是不是抽风一下的情况了如指掌，可这才半年不见，白飞中二的程度又渐长，就是方煜也有些应对不过来他突如其来的脑洞。
　　两个人胡侃了半天，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方煜家楼下，白飞帮着他把背包拿到楼上，按响了门铃。
　　方煜斜靠在墙上，“你还不走？”
　　门从里面打开，蔡雯恰巧听见，不赞同的瞪了方煜一眼，“说什么呢！人白飞大老远的跑去车站接你，你不知道感恩，怎么还能赶人！”
　　方煜一听就头皮发麻，从门缝里钻了进去，漫不经心的说出他妈百年不变的台词：“白飞啊！这都快中午了，你就别回去了，阿姨给你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蔡雯：“……你个死孩子说什么呢！”
　　白飞见怪不怪，宠辱不惊的微笑，向蔡雯问了好跟着进了房间。
　　蔡雯特别喜欢这个邻居家的孩子，长得可爱不说，学习成绩还特别好，人又懂事。总之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尤其和他家熊孩子一对比，方煜简直就惨不忍睹。
　　方煜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换上，把红包拿出来塞到枕头下。
　　白飞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哟”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步上前，在方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一伸，把红包从枕头下抽了出来。


第13章　13
　　捏了一下感受红包的厚度，白飞坏笑着靠近方煜，明知故问：“这是谁给的啊？这么~厚！”
　　方煜把红包抢回来，挑眉看他，“谁给的你不知道吗？”
　　方煜也纳闷了，这白飞从小就讨各种阿姨大妈的喜欢，和他这种靠长相讨人喜欢的不一样，人白飞是实打实的靠自己的情商收获了一众阿姨大妈们的欢心。
　　谁让白飞学习成绩好，长得也不错，人又有礼貌，见面三分笑，颇有他爸生意场上的雄风。
　　可方煜和别人不一样，这白飞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自认虽然不能看的通透，但总比那些被白飞表面欺骗的中年阿姨们看的透彻，这人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表面上风度翩翩一副贵家公子的样子，其实内心就是一极度不靠谱的中二少年，脑洞天马行空，时不时抽风，尤其对着方煜的时候，经常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方煜真想大喊一声，让他老妈进来看看白飞现在这幅偷听八卦的猥琐样。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表情太过于兴奋了，白飞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他怎么给你这么多钱？你们定了？没听说谭啸也是那个啊？”
　　他一连串的追问都快把方煜问蒙了，挑了第一条他还能记住的问题回答了，“这是给我的压岁钱。”
　　“压岁钱这么多！”白飞震惊了，想他家里条件这么好，B市好几家连锁的酒店都是他们家的，也算是个小富二代，可是那压岁钱简直少得可怜，每年撑死了也就两百块钱，他爸妈一人给一百，说是意思意思就行，压岁钱就图个吉利，钱多少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飞简直想翻白眼了，他好歹是个富家公子，平时的生活费也至少上万，可就这压岁钱就是他心中唯一的痛，每年和小伙伴聚在一块一比都想哭。
　　尤其是方煜，因为长得好看，谁家的大人见了他都忍不住给他一份压岁钱，甚至他亲妈每年给方煜的压岁钱比自己这个亲儿子的还要多，所以白飞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个和他妈怄气。
　　也就这几年，方煜也长大了，他们这边的规矩是上了初中就没人给压岁钱了，兴许爸妈高兴了能给点儿。
　　白飞还没来得及嘚瑟两年，人方煜就领了这么一大份的压岁钱回来了，怎么能让他不羡慕嫉妒？
　　方煜听着白飞酸溜溜的话，忍不住又给了他致命一击，从口袋掏出一枚成色颇好的指环对着白飞晃了晃，得意洋洋的说：“这个也是新年礼物，说是保平安用的。”
　　白飞真的惊讶了，皱眉盯着那枚指环看了看，然后抬头严肃的对方煜说：“小玉，你告诉我实话，他是不是喜欢你？”
　　方煜慌忙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确认他妈不会突然推门而入，然后转过头来心虚的避开白飞严厉的目光，支吾说：“我也不知道。”
　　白飞更严肃了，又看了看那枚指环，“这枚指环至少也要五位数，他说送你就送你了，这不是对你有意思？”
　　方煜吓了一跳，手里的玉指环都烫手了，小心的攥着问白飞：“这么贵？”
　　“我二叔有一个和这个很像，但是成色不如你手上的这个，当初买的时候还要三万多。”白飞说。
　　方煜犹豫了一下，“那怎么办？还给他？”
　　白飞摇头，“他都送给你了，你怎么再还回去？”
　　方煜还是愁眉苦脸的看着他，白飞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就当成是他送你的定情信物就是了。”
　　方煜更愁了，人家是不是弯的还说不好，这边就自作多情的认为人家都送了定情信物了，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白飞弯腰从方煜的床头柜里扒拉出来一个黑色的绳子，把指环穿上给方煜戴脖子上，“你也别想太多了，谭啸生意做得那么大，万儿八千的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也许他就喜欢送别人这样的礼物呢。”
　　方煜并没有被安慰到，重点抓的特别棒，“他生意做得很大？”
　　白飞没在意方煜重点已经歪了，回答他：“嗯，你别看他家那个工厂不大，那可不是主要工厂，最大的那个工厂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这个小工厂是他在家弄着玩的。”
　　方煜却突然想到，之前谭啸是怎么和他说来着？
　　没有个正经工作，钱也没多少，没人愿意和他谈对象？
　　啊呸！个老男人！
　　方煜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亏自己当时听到谭啸说自己没有女人喜欢时还着实伤心了一次，没想到都是这老男人骗他的。
　　这种被欺骗的感觉直到蔡雯女士喊他们出来吃饭的时候还没消失，方煜脸色不太好的坐在餐桌旁，问他妈：“我爸呢？又不回来了？”
　　蔡雯端着碟子从厨房出来，说：“本地学生组织了一个饭局，请他们这些老师去，说是感谢他们这四年的栽培。”
　　方煜点点头，接过白飞递过来的筷子，蔡雯走过来坐下把碟子放下，用筷子后头敲了他一下手背。
　　方煜揉揉手背，叹了口气站起来绕到白飞身后，按着白飞的肩膀往下压，白飞没防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愕然看他。
　　方煜拍拍手坐回去，对他妈说：“行了，客人坐下了，我可以吃饭了吗？”
　　蔡雯女士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招呼白飞。
　　白飞无奈笑着应了，“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
　　方煜朝天翻了个白眼，失宠来的太快。
　　送走白飞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方煜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敲了敲他爸妈的房门。
　　蔡雯在里面打扫卫生，没有回头应了一声。
　　方煜便推开门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妈弓着腰把床单什么的拆下来放在洗衣篮里，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说：“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蔡雯顿了下，听出了方煜的郑重，知道方煜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商量，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坐在床上看着方煜，“说吧！”
　　方煜突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爸也不在家，现在显然不是一个说这件事的好时机，可是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抽想把他性取向的事情告诉他妈，现在就算他再说没什么事，他妈肯定也不会相信。
　　方煜踌躇了一瞬，还是走进去，在他妈面前停下，然后缓缓蹲下来，抬头看着他妈的眼睛。
　　蔡雯是知道她这个儿子的德性的，整天乐乐呵呵大大咧咧万事不过心的样子，其实心里特有数，想做的事情都会三思过后才去做，从小到大自己很少对他的事费心，现在方煜这样郑重其事表情严肃的和她说话，在她记忆里是第二次。
　　方煜斟酌了一下，放轻了声音，“妈，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是关于，关于我的性取向……”
　　方煜的话没有说完便说不下去了，因为蔡雯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蔡雯一直是理性而温柔的，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刻，她没有等到方煜说完就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美目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方煜，额头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隐隐现出青筋。
　　方煜无措的站起来后退了一步，伸手去够蔡雯的手，低声道：“妈？”
　　蔡雯猛地抬手避开方煜，然后狠狠的朝着方煜的方向落下来。
　　“啪！”
　　方煜脸偏到一边，久久没有转回来。
　　蔡雯很激动，后退了两步，眼里蓄满了泪水，大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啊！”
　　方煜闭上眼，将眼里的酸涩逼回去，轻声道：“妈，我喜欢男人……”
　　“啪！”又是一声脆响。
　　蔡雯疯了一样捶打着方煜，歇斯底里的叫喊，不停的在说：“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