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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鬼重新拿起桌上的酒瓶，倒出一半儿，又兑了一半儿水：“三少，别嫌脏。”

三少依然毫无惧色，仿佛即将要干了这半瓶融了甲基□□的人不是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酒瓶：“如果这么做就能让您相信我，我喝。”

三少毫不犹豫的走到桌前，一手接过酒瓶。
与此同时，伴随着叮铃一声，三少没来得及收起的手机忽然亮了。

市局内，成嘉瞪着硕大的眼睛看向陆战，嘴巴张的像是要吞下一个鸡蛋：“陆队，你疯了吧！你这时候给AK发信息？！”

“别废话了，再试试能不能定位。”

陆战的手攥的骨节发白，直到删除邮件走出办公室，心脏都没恢复到一个正常的跳动频率，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顾林非！

三年前顾林非那张每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欠揍脸还没从陆战的记忆里完全根除，尽管陆战三年来已经不太会想起这个人，但毫无疑问，只要顾林非出现，仍然可以叫他失去冷静。

他是怎么认识周友仁的？又是怎么成为卧底的？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年龄，他是如何混到烟鬼身边的？难道他没上大学？

陆战沉重的呼吸声在成嘉背后形成无形的压力，成嘉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操作，两分钟后对方的信号终于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成功了！”成嘉对着定位一搜索，“城东非凡酒吧，开车去的话用不上二十分钟。”

“韩久带人跟我走，周晓鱼通知苏痕，成嘉随时给我报告位置信息。”

“是！”

陆战火急火燎的交代完，就两步消失在了市局大门口。

陆战开的是仍然自己的车，一脚油门下去，韩久差点追不上他的尾巴。陆战动了动耳机，接通了韩久发来的语音。

“陆队你是不疯了，你看你身后还有人吗！”

十分钟后，在韩久已经连陆战车尾灯的影子都看不见后，终于咆哮出声。

“你太慢了。”陆战说着又全速来了个漂移过弯，“韩久，听好我说的，烟鬼现在应该就在非凡酒吧，他手里未必会有毒品，但即便是有，也要先救AK再抓人，其他事儿我担着。”

见韩久那边儿久久没有回答，陆战皱了皱眉：“韩久？”

“废话！”韩久不耐烦的回了一声，“你等我，我也就比你晚五分钟，你别冲动。”

“五分钟就晚了。”随着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陆战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配枪，“我到了。”

城东非凡酒吧，地下室。

烟鬼又是一脚踢翻倒在地上的人：“三少，解释解释？”

“对不起大哥，我真是不小心说漏嘴了。”顾林非吐了口血出来，“跟我媳妇的床上话，没过脑子。”

“说漏嘴？”

烟鬼一手揪起顾林非的领子，一巴掌扇在他最引以为傲的脸上，把那条未知来源的短信贴到顾林非眼前：“知情不报，你想死，还是想让我死？”

顾林非压抑着内心想把烟鬼一拳轰倒的想法，瞥了眼那晃眼的屏幕光下的两行字。

【老公，我觉得你还是把卧底的事告诉烟鬼哥吧，别帮他瞒着了。】

顾林非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不要脸的警察，竟然敢管自己叫老公！

“我没想到阿峰真能出卖大哥。”顾林非从烟鬼松开的手里挣脱开，一把捡起地上的水果刀递给烟鬼，“我认罚。”

“罚你妈！”烟鬼气的站起来一脚踩在顾林非的手腕上，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一边儿，“你知不知道这趟我要是去了，咱们就全完了！”

烟鬼到底还是器重三少，没舍得一枪崩了他，但心里的怒火却是怎么也发泄不完。

“看到这个了吗？”烟鬼伸出黑黄的指甲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这道疤，以前我他妈也相信哥们儿不会出卖我，知道么，要不是老子当年躲得及时，现在脑袋都不知道埋在哪个坟堆了！”

“我不会出卖大哥。”三少目光咄咄的看着烟鬼，“我的命是您给的。”

“老大！”老六从耳机里听到什么，打断了烟鬼和三少的对话，表情瞬间变的严肃，“楼上好像有条子！”

“操！”烟鬼就手抄起那个没人来得及喝的酒瓶子，一把摔到还在地上趴着的毛尖儿身上，“条子天天都有，别自己吓唬自己。”

“不是，老大。”老六又按着耳机听了一会儿，“好像不太对。”





第3章　第三章
城东非凡酒吧，一楼。

陆战把一个看着就干巴瘦的服务生堵在洗手间：“我再问你一遍，地下室在哪。”

陆战几乎已经可以肯定AK的身份受到怀疑，一进来就在酒吧一层转了一圈，不可能这么明显，一楼的几个房间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这又是个独立酒吧，没有楼上没有天台，既然如此，那只可能是地下室了。

“我，我是真不知道啊，大哥，你捉奸归捉奸，别迁怒到我头上啊。”

“你最好乖乖说，妨碍警察办案是要坐牢的。”

陆战本不应该在调查过程中暴露警察身份，但他现在别无他法，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顾林非。

干瘦的服务生最终还是在陆战的恐吓之下指了条方向，“我，我不确定，那儿不让我们靠进，我只是见有人进去过。”

“不用怕。”陆战把服务生身上的通讯设备全部拿走，又从腰间拿出了手铐将人拷在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内侧，“也不用大呼小叫，没人能听见，一会儿自然有人来救你。”

陆战在服务生惊恐的注目礼下离开了卫生间，等终于找到那隐蔽的地下室入口时，韩久也已经到了门外。

陆战直觉情况不妙，这么重要的地下室竟然没人在外看守，谨慎的把手机按了静音，正好错过了韩久打来的电话。

下意识把手放在腰间的枪把上，先是贴着墙壁听了听里面的声音，可酒吧的噪音实在太大，根本分不清是屋内还是屋外的，陆战咬咬牙，没时间犹豫了。

一脚踹开地下室没上锁的门，侧着身子冲了进去，拿着枪的手前后左右探了一遍，然而，空无一人。

陆战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掏出手机正好接通成嘉的电话。

“陆队你怎么不接电话！信号不在酒吧了！”

陆战打量了一圈地下室，又看了眼左上墙角的空调管道，隐约能看见一丝猩红：“在哪。”

“刚走不远，正往城南去，具体位置…”

“把定位发我手机里。”陆战挂断手机，眼神一一撇过地上的碎酒瓶，水果刀，和一片显然还带着温度的血液。

“韩久。”

“我靠陆队你总算接了，你人在哪呢，我们到了。”

“直接出警证，搜一楼酒柜后边的地下室和空调管道，还有，卫生间里拷了个服务员，别让他跟外人接触，你们先带回局里，回去我自己跟周局解释。”陆战一边说着一边离开地下室，“人跑了，我去追。”

“你自己？”

“按我说的做，管道里可能有尸体，找法医鉴定体内有没有毒品。”

“好，知道了。”正当陆战奇怪着怎么这回韩久没嚷着要一起行动时，韩久又说，“成嘉刚才把路线也给苏痕了，他们确定酒吧没人后就会去接应你。”

“谁让她给的！”陆战猛地一声怒吼打断了韩久的话，韩久没反应过来，就听陆战继续说，“告诉苏痕，就说我说的，他要是敢动AK，我让他再也进不了市局的大门！”

陆战愤怒的挂断电话，他本来想自己救出顾林非后，让苏痕那伙人善后，谁知道烟鬼竟然跑了，现在顾林非还在烟鬼手上，苏痕的行动方式他见过，仗着有个总局局长的亲爹，只要能立功，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人员的死伤。

话音落下，陆战人已经回到了车上，点开成嘉传过来的定位，又是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国安隧道。
“老大，要不要让大飞跟我们汇合。”

老六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周围情况。

烟鬼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浑身挂彩的顾林非：“你觉得呢。”

“把尸体藏在空调管道太冒险了，警察肯定会搜到，现在最好的方法是让大飞哥故意被警察抓到，好坏他也只交易了现金，只要他不松口，警察动不了他。”

烟鬼点点头，示意老六照三少的话去做。

“三少，今天这就是教训，知道吗？要不是咱们走的及时，现在已经在局子里了。”

“是，我知道。”顾林非表面这么说，心里却呸了一声。教训？一会儿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教训！

然而心里再如何愤怒，三少的脸上也始终是不动声色，眼睛若有似无的瞟过老六，“那卧底呢？”

“你说你跟你媳妇说漏嘴的人是阿峰？”

“是。”三少点点头，“我只听到他打电话，没有实际证据，所以没敢告诉大哥。”

“没有就没有吧。”烟鬼把雪茄徒手掐灭：“他就是个替死鬼，真正的卧底根本不在咱们之中。”

三少一愣，烟鬼却满脸自信的冷笑一声：“还有其他人。”

不到三点的国安隧道几乎没有车辆通行，陆战把车速提到一百二十迈，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顾林非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即便没有办法脱身，他也绝不可能死在那个地下室。

陆战根本没想过空调管道里的尸体会是顾林非，所以当韩久给他发来消息，说管道里有一具男尸，三部手机的时候，陆战毫无意外，也并不紧张。顾林非肯定是把位置追踪器放在了自己身上，所以即使没有手机，成嘉的定位依然有效。

本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抓捕烟鬼，让AK假死，改换身份，神不知鬼不觉的重回市局。可谁知中途竟然出了个叫自己无法保持冷静的偏差，AK——竟然是当初纠缠了他半年的顾林非！

苏痕的车老远就响起了警笛声，陆战烦躁的跟着导航拐了个弯，这个傻逼！几乎空无一人的国安隧道，鸣警笛除了能引起烟鬼的注意，还有什么用？

然而苏痕显然不这么想，他鸣警笛的作用很明确，冲着驾驶座上的人说：“给我逼停陆战！”
“苏队，陆队的车开的太快，逼停有危险。”

“包夹的人呢。”苏痕第五次拨通陆战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他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敢自己去追！我这缉毒大队的队长还没被撤职呢！”

“苏队！前面的兄弟好像截到陆队了。”

陆战见到苏痕的时候一点儿没客气，一拳招呼在了苏痕脸上，苏痕就算有准备，也没来得及躲开。

“你他妈脖子上长的是脑袋吗？”陆战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眼看着第二拳又要落下，被苏痕翻身躲开，“放着烟鬼的车不拦，你拦我？”

“烟鬼的车有人去拦，定位我已经收到了，抓到他是早晚的事儿，不劳你费心了。我建议陆队可以回酒吧，听说那儿发生了命案，应该归你们刑侦队管。”

“看来是韩久没把我的话带到。”陆战一把掏出腰间配枪，砰的一声打爆了逼停自己的那辆车的轮胎，“你抓你的人，邀你的功，我不拦着，但你要是敢动AK——”

苏痕耐着性子，挑了挑眉：“怎么样？”

陆战说话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在撞开那辆逼停自己的车前，冲着倒车镜给苏痕露出一个杀人的目光：“你试试。”

警车的鸣笛声毫不意外的引起了烟鬼的注意，烟鬼掏出枪冲着逃跑时不得不一起带出来的毛尖儿：“怎么还有警察！”

“我、我手机都扔酒吧了，真不是我！”

“应该是刚才酒吧那条子跟上咱们了。”老六的车一个急转弯，“老大，怎么办？”

“冷静点儿。”烟鬼到底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刻还不忘叼着颗雪茄，深吸一口气放下枪，“咱们身上没猫没粉儿，就算让他们抓着，也不过就是一桩命案的事儿，到时候找个替死鬼——”

烟鬼看了毛尖儿一眼：“毛尖儿，家里还有什么人？”

毛尖儿身上的伤不比三少的轻，有几处还挂着酒瓶子的玻璃碴子，不过疼归疼，年轻也归年轻，但毛尖儿好歹不傻，怅然若失的笑了一声，道：“我愿意给大哥顶罪。”

烟鬼大笑了两声，又伸手朝着毛尖儿的伤处拍了两下：“怎么说话的，阿峰是你失手杀的，怎么叫顶罪呢？”

烟鬼没注意到三少那道冷漠的目光，冲着毛尖儿继续说：“放心吧，你没成年，判不了死刑，大哥会照顾好你家人的。”

“谢谢烟鬼哥。”毛尖儿说完，又抖动着睫毛看了眼三少，三少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狠狠捏了下毛尖儿的手。

当成嘉给的信号不再移动时，陆战的车刚好拐进南湖二街，眼看着信号停止在侧面的一条小巷里，陆战立刻从车上下来，跑进了巷口。

巷子里并不如预想般蜿蜒，不过就是拐了个弯的功夫，陆战就看见了那个跟信号位置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金黄色头发的毛尖儿在垃圾堆里浑身颤抖着抬起头，捂着那条已经几乎没有知觉的胳膊，眼睛里是毫无温度的恐惧，他忽然开口，声音虚弱的微不可闻，只零零落落的撂下四个字便晕了过去。
毛尖儿说：“我要自首。”





第4章　第四章
城南，华中九路，MORNING　TIME咖啡厅内。

罗美美哼着小调从吧台后拿出一个保鲜盒：“老板你趁热吃。”

陆思薇看了眼透明保鲜盒内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饭菜：“确定是给我的？”

“嘿嘿，老板你要吃不了，给陆警官送去我也没有意见。”

陆思薇看了眼时间，四点半，好像有点儿太早了。

“不早不早。”罗美美一眼就看透陆思薇心事的心思，继续说，“陆警官昨天值班，现在应该正需要一份爱心早餐。”

陆思薇转了转咖啡杯里的勺子：“我考虑一下。”

“啊！”罗美美忽然一声惊呼，紧接着一把托起拉杆箱就往门外跑，“我来不及了，饭一定要帮我送到啊，还有我请假回来你不要开除我啊。”

陆思薇抿了口勺子上粘的糖浆：“放心，你这么物美价廉的员工上哪儿找去。”

罗美美对于陆思薇的赞美非常满意，在一阵轱辘压过毛地毯的声音后，咖啡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陆思薇随手从收银台拿出一枚硬币，朝空中一抛。

正面。

勺子“叮当”一声落回咖啡碟里，那就勉为其难送顿饭吧。

分局内，韩久一个头两个大的拨打着陆战的电话，话筒内传来的却是韩久已经听过一百遍的声音——抱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陆思薇本以为这个时间的分局会安静的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炸起一片汗毛，谁知道等陆思薇拎着保鲜盒下了车，看见的竟是比过年还有氛围的一幕。
用人仰马翻来形容好像也不为过。

分局里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个儿个儿上蹿下跳红头胀脸，陆思薇站在门口，想着‘应该是有什么案子，今天还是算了吧’，可刚准备迈出一步，一个清透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你找谁？”

陆思薇停下脚步，转身对上周晓鱼那双探究的眼睛。

“陆战在吗？”

周晓鱼透过眼镜传递过来的眼神陆思薇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她几乎已经练就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不是喜欢陆战的本事，同时，也学会了在这种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的本领。

陆思薇迅速把手里的东西拎到两个人面前：“他定的外卖。”

“你是送外卖的？”周晓鱼怀疑的看着陆思薇，“穿成这样？”

陆思薇随着周晓鱼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脸上挂着拒之千里的笑容：“帮个忙而已。”

“他不在。”周晓鱼已经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对陆思薇完成了从怀疑到打量再到怀疑的过程，单手扶了扶眼镜，“可能是他提前订的，现在人还没回来，你给我吧。”

周晓鱼刚要伸手去拿，陆思薇立刻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周晓鱼即将碰到饭盒的手指：“不好意思，饭有点儿贵，需要本人亲自确认。”

“思薇！”韩久适时的出现打破了两个女人之间的沉默，并且在‘直男看不懂的女人之间的微妙情绪’下，毫不客气的一把接过了陆思薇手里的饭盒，“来的真是时候，开车了吗？”

“唔…”陆思薇有点儿尴尬刚刚建立起的外卖小哥身份就这么被拆穿，拨弄了两下头发，“开了。”

“太好了，陆战在恒陇医院，我联系不上他，现在分局事儿有点多，我暂时走不开，你…”

“她是谁啊？”周晓鱼终于没耐住性子，半道儿打断了韩久的话。韩久先是一愣，随后一拍脑门儿，“对，你们俩还没见过，这是陆战的妹妹，陆思薇。这是我们周局的掌上明珠，周晓鱼。”

“见识过了。”陆思薇不冷不热的看了周晓鱼一眼，而后又冲着韩久说，“饭你吃了吧，我到医院让他给你回电话。”

“够意思。”韩久不客气的冲陆思薇扬了扬下巴，“那我进去了，里面事儿多着呢。”

“嗯。”陆思薇朝韩久摆了摆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忽略掉了周晓鱼，踩着高跟鞋回到了车上。

恒陇二院。

陆战看着手里的一堆缴费单子，又看了眼躺在床上挂吊瓶的毛尖儿，满肚子火儿不知道该朝谁发。

寂静的医院走廊忽然传来高跟鞋声，没等陆战回忆起来这声音在哪听过，陆思薇的手机已经伸到了陆战面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