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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上失意的人多得很，并不缺他一个，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怅然若失，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去接受聚光灯的注视，他很想给经纪人打电话说，不要再乱搞了，没有意义的，飘渺的爱是浮萍，不用等退潮就会消失不见。粉丝爱的只是一个虚妄的假象，你还不如去多几个找19线这样年轻帅气的男生好好培养，给粉丝最大的幻想得到最狂热的爱，而我已经不是那个穿上校服还能装装高中生的我了，我没有什么未来可以被期待的。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很难过。
　　第三天，十八线头痛欲裂，一直在流鼻涕，好不容易坚持着把节目录完，回到家就开始发烧，他找了能吃的药吃了，关了手机窝在床上补觉。
　　感冒胶囊加褪黑素，十八线睡的一塌糊涂，一觉醒来感觉仿佛世界末日，他愣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开灯，便摸索着下了床把灯打开。
　　在沙发上坐了三分钟，十八线决定去和经纪人说一说，两个人的合同在今年就到期了，他糊成这样，也没什么代言在身，如果经纪人不想续约，他也不续约了。
　　电话开机，没有任何人找他，十八线觉得自己睡前关手机简直多此一举。
　　消息发过去，十八线把手机扔在一边去浴室洗澡，洗到一半，十八线泡在温水里睡着了，还是被门铃声给叫醒的。
　　他起身去开门，脸拉的老长，心想肯定又是收水费的！烦死了每次都大晚上的过来收水费！领导管不管了！
　　门打开，19线气喘吁吁站在他面前，十八线一愣，“怎么了你？”
　　19线盯着他看，过了会儿才说：“没怎么。”


第16章　
　　十八线让19线去沙发上坐，自己转身回卧室换了套居家服，居家服是灰色棉质，买的时候就有些大了，洗过几次更显得松垮，他穿着这身站在19线身前，更觉得自己是本质路人。19线穿了身西装，宽肩窄腰长腿一览无余，像个在后台等着上场的男模。
　　“干嘛来了？”十八线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掏了烟叼在嘴里，含含糊糊道：“穿这么精神。”
　　“你要和她解约吗？”19线没理这句，直冲冲地问：“为什么？有人挖你了？”
　　十八线：“我？糊比一个谁要啊。”
　　19线：“你不是刚拍了个综艺吗？x姐刚才还说你最近微博数据不错，想——”
　　“没必要。”十八线打断了他，“如果是你微博数据不错，那是值得高兴，投点钱给你运营一下也是应该的，但是我就没这个必要了，我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好好的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我和你说你也不懂，你看你，二十四岁正当年，你才是好好的呢，我明年就三十了，你觉得我很好吗？”十八线两根手指头夹着烟，指着自己，烟头离他的脸很近很近，那个亮亮的小点在他黑色的眼珠里映出一点光来。
　　“算了，不多说，就这样吧，吃了吗你？我去给你下点面条，前段时间楼下超市买的，港式蛋面，还挺好吃。”
　　他起身要走，19线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能走。”19线说：“你必须续约。”
　　“不是，我签的又不是卖身契，谁规定必须续约了？”
　　他头一回发现19线手劲儿这么大，一时之间还挣不开，干脆又坐了回去，“干嘛啊你？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续约了这件事儿？”
　　“我和她在一起吃饭，见见制片方。”19线说。
　　“怪不得穿这么精神。”十八线漫不经心地说：“挺好的。”
　　“……有人要找你拍戏。”19线一把抢了他的烟按在茶几上，“男一。”
　　“别闹了，还男一，上回拍那男八都是托你的福，和你说实话吧，我真挺累的，不想熬了。”
　　“我没骗你，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她。”
　　“算了吧……网大的男一也是男一，拍了又能怎么样，我真的不想干了，想开了。”
　　19线突然站起来，紧紧拧着眉毛看他，头一次对他这么横，“我说了，有人找你拍戏，男一，好本子，你必须去！”


第17章　
　　“我说了，有人找你拍戏，男一，好本子，你必须去！”
　　19线说的斩钉截铁。
　　十八线眯着眼睛看他。
　　“谁找我拍戏？什么好本子？”他怀疑地说：“好本子什么时候轮的到我了？”
　　“为什么轮不到你？！你演的比他们差吗？为什么他们能留下你就要走？”
　　19线仍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甚至攥得更紧了，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他直直地盯着十八线，脸色很阴沉。
　　沉默半晌，他猛地把手松开了，十八线的手腕上清清楚楚一个红印，他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语气又变得像平时一样。
　　“……我是觉得，你这时候放弃太可惜了。”他说：“二十九岁也很年轻，以后的机会有的是，这不就来机会了吗？哥，你别冲动，没人想和你解约。”
　　十八线打量他几眼，“不是，你入股她那公司了？怎么我不想干了你跟着着这么大急啊？”
　　“我舍不得你，真的。”19线说的情真意切，“你走了就没人陪我打游戏了，还有，万一她再让我去和别人炒cp怎么办？现在的小姑娘多凶啊，万一你的粉丝看我背叛你了，每天都来骂我，我哪儿有心思工作啊。”
　　“我们男人就要坚强，骂你两句怎么了？再说了，你不会不炒cp，乱七八糟的，干嘛呢，好好演戏不行吗？”
　　“但是我没有天分，我演的又不好，你看我，我这个人一无是处。”19线诚恳地说：“我就只能炒，只能挨骂，你要是走了我也走，正好上部戏的片酬就当违约金，你去干什么我就跟着你吧，好不好？哪怕你去摊煎饼，我也帮你收钱。”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十八线愁死了，“你还赖上我了？我怎么你了你就赖上我了？”
　　“你和我炒cp了，你走了我就得和别人炒，显得我多放荡，我这么放荡的男人是没有人喜欢的，肯定每天都有人过来骂我，万一我得抑郁症了怎么办？和你去摊煎饼，吃得饱又高兴，还自由，我觉得挺好的。”
　　十八线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他。
　　19线见他不说话，也不催促，伸手去揉他的手腕，十八线又不耐烦了，“你别摸了！”
　　“哥，你真白。”19线手上没停：“你看你长得这么白，出去摊煎饼风吹日晒的多可惜啊。”
　　“谁说我要摊煎饼了，就说我混的惨点也不至于去摊煎饼啊，你怎么不安排我去街头要饭呢？”
　　“要饭太危险了，哥，你别冲动，要不你听我说说那个本子？好歹咱们去和对方见个面接触一下吧？”
　　十八线伸手去拿烟，刚抽了一口就开始咳嗽，19线要抢他的烟，他一边咳嗽一边躲，觉得怪烦的，好像平白多出一个爹。
　　“你不是不想搭理我吗！”十八线突然福至心灵，转瞬之间就占领了道德高地，“怎么这会儿听我要走了你就颠颠儿的跑过来了？你小心我发条微博控诉你，等着挨骂吧你。”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做，我没有良心，我忘恩负义，我是垃圾，我是人渣。”19线平静地说：“哥，你别生我的气，以后不会了。”
　　十八线：“……”
　　“你还生气吗？”
　　“你有病啊！”十八线脸红脖子粗，“滚滚滚，赶紧松手，我煮面条去了。”
　　19线亦步亦趋，十八线砰地一声关了厨房门，19线在外面敲敲门，“哥，你又怎么了？”
　　十八线：“滚啊！”
　　他手忙脚乱地烧水煮面，19线在外面絮絮叨叨，“哥，你还生我的气吗？我听说你们这次拍摄的地方条件特别差，也不知道你那几天睡没睡好，其实我也没睡好，但是我一想到——”
　　“你再逼逼我报警了！”十八线扯着脖子喊：“滚沙发上坐着去！”
　　他煮好了面端出去，发现19线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像个等老师进教室的小学生。
　　“吃饭！”十八线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我病成这样还得伺候你。”
　　“你别生气了，快吃面吧。”19线温和地说：“不要和我生气，我是垃圾，我是人渣。”
　　十八线：“……”
　　吃完了面，19线把碗给洗了，又转回客厅，挨着18线坐下了。
　　“你大后天有时间吗？”19线说：“去和他们见个面吧。”
　　十八线心烦意乱道：“再说。”
　　“那你去睡觉吗？我帮你把家里收拾一下。”
　　“我刚睡了十多个小时。”
　　“看电影吗？”19线说：“机器人瓦力。”
　　十八线不说话，19线当他默认，起身关了客厅的灯，打开了投影仪。
　　“收垃圾的小机器人。”十八线说。
　　“是的，很可爱。”19线看了一眼他的手腕，“你这儿还疼吗？我给你揉揉吧。”
　　“别他妈摸了！”十八线黑着脸，“你还看不看了？”
　　19线正襟危坐，过了会儿才敢转过去看十八线，十八线瞥过来，他平静地说：“你不要和我生气了，我是垃圾，是人渣。”
　　“……啊好好好！你摸吧！”十八线头都要炸了，“你不是人渣，你是我亲爹。”


第18章　
　　电影放完已经快十点了。
　　19线坐着不走，十八线问：“你还不回家？”
　　“住这儿行吗？我睡沙发，懒得折腾了。”
　　“随便你吧！我得去——”十八线还真没什么可干的，想了想，他说：“我得去看看我的微博了。”
　　他坐在沙发上刷微博，首页就那么几个人，内容乏善可陈，实在是没什么可刷的，19线指着屏幕问：“私信那么多，不看看吗？”
　　“有什么可看的。”
　　“没有人和你表白吗？看了开心开心。”
　　“难道你每天都看吗？”
　　19线掏出自己的手机，微博账号未读消息很多很多，他点进私信，里面叫老公的，叫弟弟的，叫哥哥的，五花八门，十八线点评到：“幼稚死了。”
　　19线说：“那就不看了。”
　　“……你还是回家吧，快，自己叫车。”十八线突然站起来，“别在我这儿耗着了。”
　　“那你到底去不去和制片方见面？”
　　“算了。”十八线说：“我觉得我不行。”
　　“你连本子都没看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直觉。”十八线指着自己，“你看我脸上写了什么字？写了一个扑字。”
　　19线刚要说话，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经纪人给她打电话。
　　“喂？”19线接起来低声说：“怎么了姐。”
　　经纪人说了些什么，十八线听不清，19线一边讲话一边看着他，“我知道，但是他不同意，那算了吧，嗯……知道，没关系。”
　　电话挂了，19线脱了自己的外套扔在沙发扶手上，十八线指着衣服说：“干嘛呢干嘛呢？让你走怎么还把衣服给脱了？”
　　“我睡个沙发也不行吗？你怎么这么讨厌我啊。”19线跪坐在沙发上把靠垫都推到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是不是还生气呢？”
　　“……随便你吧，我去睡觉了。”
　　十八线砰地一声关了卧室门，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真的要放弃吗？他心想，我好像一辈子都在等一个机会，但是机会来了为什么我又不敢去抓住呢？我害怕的是什么呢？
　　在他刚刚出道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一切事，未知对他来说都是壮阔梦境，他坚信自己肯定是那个能够到达终点的人，住地下室，饿肚子，被打击被拒绝被，这不是折磨，是他会乐于接受的必然，年轻的时候大家总是无所畏惧，但是在此刻，他已经不复当时的勇敢了，别人打击他一分，他就会怀疑自己百分，甚至有段时间他对扑这个字都很敏感，他觉得这个字很精妙，就像一个人走着走着没有力气了，扑通一声趴在地上，脸埋在土里，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表情。
　　放空半晌，他还是睡不着，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哎！”他冲着外面喊：“毯子要吗？”
　　19线说：“要。”
　　他找了条毯子，劈头盖脸地扔给19线，“赶紧睡。”
　　“哥，你也太容易心软了。”19线说：“受不了舆论的谴责啊？”
　　“谁谴责我了？”十八线莫名其妙。
　　“……没什么，睡觉吧。”
　　“等会儿，到底谁谴责我了？”
　　“真的没谁。”19线说：“睡吧。”
　　十八线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果不其然，又是一片乱七八糟，过了会儿，他才找到了骚乱的源头，19线躺在沙发上发了张自拍，配文：跋山涉水来给病人送温暖，但因为空着手只能睡沙发，@十八线　哥出来送条毯子行吗，在线等挺急的。
　　十八线看着那些“女鹅怎么又傲娇了”“女鹅脾气还挺大”“干嘛呢妹妹不要面子啊？”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眼花。
　　“……你以后不要在微博上和我互动！听到了吗！”十八线恨不得把手机怼到他嘴里，“我拉黑你了！看见了吧！我拉黑你了！”


第19章　
　　“我拉黑你了！看见了吧，我拉黑你了！”
　　19线抱着毯子躲，居然还笑得出来，十八线气得要命，转身就要走。
　　“哎！”19线拉着他的衣服，“哥，你别走。”
　　“干嘛？”十八线瞪着他，“少惹我生气，气死我了你也跑不了。”
　　“我什么时候气你了？”他拉着十八线在沙发上坐好，“你还发烧吗？我摸摸。”
　　他把手盖在十八线额头上，也分不清哪个更热一点儿，十八线出了很多汗，额头湿湿的，19线说：“哥，你是不是有点儿虚。”
　　“没你虚。”
　　“我？还行吧，应该算不上虚。”19线咧着嘴笑，“咱们聊聊呗。”
　　“聊什么？”
　　“你想好好拍戏，我知道。”19线说：“多久没正经拍戏了？”
　　“三年零七个月。”十八线脱口而出，“杀青之前男主吸毒被抓了，剧组散了，告诉我们等消息，一直等到现在也没等到。”他摇摇头，“可能剧组风水不好，那帮人现在没一个混的好的。”
　　19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信命吗？”
　　“信吧。”
　　“我觉得我命挺好的，干什么都顺，特别顺，要不这次你去拍戏，我给你当助理吧，影响一下你的气场，怎么样？”
　　“谁说我要去拍戏了？”
　　“那导演挺年轻的，特有灵气，我见过他，本子也特别好，你一听肯定就动心。”
　　十八线看着他，一双眼睛雾沉沉的。
　　“好吧，和你说实话，我不敢，你笑话我吧，我确实是不敢了，扑不起了。”
　　“我没有笑话你。”19线说的真心实意，“不在乎你的人永远不在乎你，但是你没必要把他们放在心里，有很多人喜欢你，也有很多人在等你。”
　　十八线在茶几上摸了根烟，却没抽，他捏着烟在手背上敲了敲，“十几年前，有个搞乐队的，有一天他准备开自己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因为他老婆带着孩子跑了，他爸爸得了癌症，有个女学生在散场以后给他塞了纸条，上面写着你永远别放弃。这个搞乐队的就继续唱了下去，后来他爸爸死了，老婆孩子也没再和他见面，他因为这个乐队欠了很多钱，自杀了。你们都可以做那个女学生，塞个纸条的事儿罢了，但是他自杀的时候没人陪着。”
　　他说完了就起身要走，19线突然说：“可是我已经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砸进去了。”
　　“什么？”
　　“那导演拉不到投资，跑了几次创投会也没戏，合伙人还犯事儿跑路了，我跟着朋友混饭局认识的他们制片人，他说了这个本子，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就留了个联系方式谈了几次，夏姐最开始不知道，我们还吵了一架，她说没必要，但是——嗯，就这样了。”
　　“……你投了多少钱？”
　　“没多少，我本来也没什么钱，算了，还以为你会很开心呢，既然你不喜欢就，嗯……算了吧。”
　　十八线无语地看着他。
　　“我可以理解你，小纸条谁都可以塞，但是最后的结果谁也不敢保证，当我多事吧，算了，你快去睡吧，别熬夜了。”
　　“……”十八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吧！”
　　“说什么？”
　　“本子啊，说什么？”十八线愁得要命，“我说你们小年轻办事怎么这么横，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商量商量？”
　　19线还挺委屈，“我以为你会高兴啊。”
　　十八线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很久没有人为了他认认真真地做一件事，只因为“以为他会高兴。”
　　“你到底——到底为什么啊？就是为了我？”
　　“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19线理所当然地说：“我惜才不行吗。”
　　十八线低着头，不说话，19线看他一眼，“要不我也给你写个小纸条吧，好吗，就写，你不要放弃，赔了咱俩一起去摊煎饼。”
　　十八线依然沉默着。
　　“那个主角是个唱歌的。”19线自顾自地说：“很红，很爱音乐，但是也很混蛋，对身边的人很苛刻，还总和粉丝睡觉，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得了绝症，没几个月好活了，这件事只有他和他的助理知道，他的助理是个小姑娘，之前很崇拜他，所以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