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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医院终于在徒步几公里，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拦下一辆出租车，小腿肌肉酸痛让他觉得疲惫不堪。但是让他更觉无力的是心，他必须找到一个可以让白灵不再担惊受怕的地方，一个不会对他构成威胁的地方。西蒙不太能确定目的地，他只是让司机一路往市区开去，途中路过白家老宅。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条件反射地叫了起来，“停车！”
　　西蒙抱着白灵下车之后，慢慢往白家老宅方向走去，这才想起来以前戈千告诉他的事。
　　原来，白家的老宅真的是个老古董，从民国末年落成后就一直有人住着，都是白家的祖上几倍，白家世代从医。后来，为了躲避鬼子和敌机的轰炸，当年白家当家的特地找人修建了一个防空洞，那种防空洞，在里面就算躲上一个月也没事。相传，那是当时全市最安全的地方，要是没有防空洞大门的钥匙，那么就是铜墙铁壁，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而解放之后，那个防空洞大部分都被闲置下来，还有一小部分的空间就被改成了儿童房。戈千似乎是去过几次，所以认识路。那个儿童房钥匙只有两把，一把是白华的，还有一把白华给了戈千。
　　而如今其中一把钥匙在西蒙手上，他凭借着戈千的记忆，熟门熟路摸出大门的钥匙，径直往地下室走去，到一间房门口又摸出另一把钥匙，打开将白灵安置在这里。他怕小女孩醒来之后没吃的，又去便利店买了整整一袋子吃的放在桌子上才敢走。本想趁她睡着了就悄悄离开，谁知道他刚要走就听到屋子里面的动静。无奈，他只好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才走。他也不敢逗留太久，她怕是已经怀疑他的身份，毕竟他们是见过面的，而且不止一次。
　　早些时候西蒙还在西美制药公司总部上班，公司总部设在洛杉矶，他偶尔会去环球影城逛逛，转换一下心情。他记得第一次去环球影城的时候，他就遇见了白灵，那个时候这个小姑娘才五岁大。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在游乐园走失的普通小女孩，那个时候他刚去完一个游乐项目，刚下来的时候就碰到她坐在长椅上哭得很伤心。
　　“小朋友，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女孩暂时停止哭泣，顶着红眼圈，“大哥哥，你是谁啊？”
　　“我是想要帮你的好心人呀。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呀？”西蒙低下头来耐心询问，他也没发现他从未这样温柔过。
　　“我爸爸妈妈吵架，不要灵儿了。”女孩抹了抹眼泪，努力想要看清这位好心大哥哥的真面目。
　　“你叫灵儿呀，多好听的名字。别哭了，你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呢？他们肯定只是一时冲动，马上就会回来找你的。”
　　“不会的，他们就是不要我了！”女孩猛力摇头，“这样吧，我来学他们。”女孩跳下长椅。
　　女孩突然大叫起来，“林紫，你总是这个样子！知不知道不能老是宠着小孩啊？你这样会把她惯坏的！”女孩捏着鼻子模仿地绘声绘色。
　　“华哥，她还小啊，我自己的女儿我不能宠啊？你要是不满意，你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啊？你们男人没了我们女人就不行！”女孩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尖声尖气，突然笑出声来，“是不是很好笑？”
　　西蒙露出苦笑，“灵儿，我带你去儿童走失中心吧。这样你爸爸妈妈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倒的什么霉，连去个游乐园都能碰到这两个人，他在白华赶到之前就离开了，他都未察觉到自己明明是想要报仇，却害怕看见白华的脸。
　　叶乔恩此时正怒气冲冲训斥着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你居然让他俩跑了？我平时真是白养你了。”
　　男人沉默不语，等候发落。
　　“慢着，也就是说现在只有那个男人知道白灵在哪里。”叶乔恩微微皱眉，自言自语，“而西蒙也恨白华，虽然他不会对小孩下手，但绝对不可能把孩子还给白华。如果真的是这样，倒也省了我一些功夫。”林紫渐渐露出笑容。
　　白华这几天真的是可谓焦头烂额，还有一周签约仪式就要按时举办，可是他的女儿还是不见踪影。这天晚上，林紫把他约出来，说是要对公司账上亏空三亿的事作出解释，他很早就到了，林紫也在随后出现。
　　“亲爱的，有人篡改了公司的账目，我也是才发现，我说怎么可能突然就少了三亿。”林紫拿出一叠账本给白华看。
　　白华边看边皱眉，“所以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篡改了账目，好让我们觉得是因为疏忽而导致的亏空，但实际上没有。”他闭上眼睛，“除了西蒙，还能有谁呢？以前他是顾月，也许我还能相信他，可是他现在就是一个魔鬼。他说过他要报仇，如今他真的来了，他就是冲我来的。他只需找人篡改账目，就可以造成亏空的假象，好让我把公司贱卖给他，他从中得益。同时又绑架我的女儿，不知道为了什么，但绝对还是冲着我来的，我们必须找到他，不能再等了！”
　　“你不能在忍让了，我们的灵儿还在他手里呢。我也要帮你一起找！”
　　“紫儿，谢谢你。”白华抱住林紫。


第31章　第　三十　章
　　“很久没去那家我们常去的酒吧了，今天不如一起吧？你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林紫柔声问。
　　“嗯，我开车。”
　　两人行驶在夜色之中，皆沉默不语。白华大概是觉得车里气氛太低靡，于是打开了电台，电台里正在播放张学友的一首老歌，时间有泪。开口的第一句便就让人心头一颤，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歌到高潮部分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这些年来，我们都曾犯过错。
　　到了最后，只有过程没结果。
　　谁都不说，从头来过。
　　背叛承诺，只能一个人寂寞。
　　听过太多，悲伤故事的传说。
　　现实生活，比起剧情更难过。
　　我的目光，慢慢坠落。
　　你说什么，不再心如刀割。
　　从无怨无悔，走到心力交瘁。
　　爱是一场误会，痛是一种修为。
　　从互相安慰，到无言以对。
　　忍耐还是撤退，都一样可悲。
　　如果回忆不在一瞬间枯萎，
　　我能体会，
　　时间，有泪。“
　　林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敢用余光通过反光镜观察白华，而自己只能假意看着窗外的夜色与反光中的自己是怎样难看的一张脸。她可以看到白华的眼眶是通红的，这更加让她恨得牙根痒痒。
　　白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泪眼模糊，只能尽全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以至于视线一片模糊。
　　歌曲渐渐以淡出结尾，好像这是某个电台节目的点歌环节，主持人的声音很好听，清冷的女声读着点歌听众的留言，“这首张学友的时间有泪，是想纪念一下曾经我和我爱的那个他，因为种种原因，虽然相爱，却没能走到一起。希望他这么多些年来别来无恙。”
　　车终于抵达目的地，两人下车，一同在吧台前坐下。
　　“一杯莫吉托。”
　　“一杯银色子弹。”
　　林紫以各种理由让白华喝了许多酒，一杯接着一杯，而自己只是喝了一两杯做做样子。她耐心地等着，终于，白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林紫小心翼翼从白华的西装胸口的口袋里，摸出白华的手机，尽量不惊醒他。密码十分好破解，因为是他自己的生日，打开之后打开联系人找到西蒙这个选项，编辑了一条短信后，按下了发送键，然后又将消息显示删除。
　　大约晚上十一点，西蒙收到一条短信，是白华发来的：西蒙，我对戈千的事一直感到很抱歉，所以一直很想找你聊聊。时间就定在签约仪式的前一天晚上十点吧，地点，游乐园，不见不散。”
　　儿童房里的白灵此时已经无聊到无事可做了，她已经靠着蜡烛摸到了房间的电源开关，房间已经明亮不少。她今天找出了那太电视机的遥控器，摁下按钮之后发现居然还能用，而且电视机是可以读磁带的那种，电视机里本来也就有一盘磁带，她打开摁下播放键之后，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就出现在她的眼前，“白华，华哥，是你吗？我终于，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那个孩子看上去很兴奋。
　　白灵摁了暂停，白华，那不就是她的爸爸吗？等爸爸来接她的时候，也许可以给爸爸看看这个，她这么想着，随手把遥控器放在桌子上，又去找别的乐子了。
　　几天后西蒙按时赴约，在戈千的记忆里，这是他儿时的伊甸园，似乎一切如旧。游乐园本身不大，他走了一圈之后并没有看到白华，于是他试探地叫了一声，“白华，你在哪？出来，不要东躲西藏的！”
　　突然一束白惨惨的手电筒光照在他头顶上，西蒙不明所以然，一转身就看见两支黑漆漆的□□对着他，西蒙苦笑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会是你。”他听话的举起双手。
　　林紫冷笑一声，“兵不厌诈。好了，说吧，我女儿在哪？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就在隔壁的那栋房子里。”
　　“原来如此，是在地下室吧。”林紫给旁边一个金头发男人抛了个眼色，示意让他留在这里，至于是要杀了西蒙还是看着就不清楚了。
　　西蒙见过那个那个金发男人，就是当年在美国那个所谓的疗养院里，定期给林紫汇报的那个男人。而西蒙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个杀手，而在他未完成戈千的夙愿之前还不想死。于是他努了努嘴，“你们没有我是进不去的，只有我和白华才有那间房间的钥匙。”
　　林紫想了一会儿，用英文对那个男人说，“带他一起进去。”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进了儿童房，刚打开房门，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妈妈！”
　　林紫想都没想就拿着枪对着白灵，“你姓白，不姓叶，你不是我女儿。”
　　女孩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呜呜，妈妈，你怎么能不要灵儿了？是不是灵儿不够乖？灵儿保证以后再也不闹了，一定乖乖听话。呜呜。”
　　“林紫，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你的亲生女儿？”
　　“因为她姓白，她是白家人，她骨子里的血也是白家的，我叶家从来都是与白家不共戴天！”
　　“你什么意思？”
　　“还是等白华来让他来解释吧。”林紫冷笑着，“我本来想现在就杀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把你的手机交出来。”
　　“你还真像我高中班主任。”西蒙啧啧嘴，把手机递给她。
　　“少油嘴滑舌。”林紫瞪了他一眼，开始编辑短信，按下发送键后，随手把手机一扔，“他两个小时后就会来，我等这一天真的是等得太久了。”


第32章　第　三十一　章
　　白华收到西蒙发来的短信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临走出门之前，本想带把枪防身，后来想了想，又把枪放了回去。
　　他驾车来到白家老宅，轻车熟路将车停在树下，然后推开铁门进去，刚推门进入，一把黑漆漆的枪就抵在了白华的太阳穴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发出僧僧冷笑，“白先生，请吧。”
　　白华犹豫了一下之后就举起双手，被枪逼着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沿着阶梯拾级而下，昏暗的周遭让他感到明显的不安，仿佛这段楼梯一直往下延伸直至地府，永远也没有尽头。
　　幸好只是错觉，大概五分钟后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儿童房门口，男人一脚踹开房门。而白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差点让白华站不稳，失声叫喊。
　　林紫一只手抓着她的亲生女儿的衣服领子不放，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枪，而黑洞的枪口正对着白灵。而白灵想必已经哭过好多回了，通红的眼圈，浑身颤抖，看见白华进来不顾一切地大叫，“爸爸！”
　　“乖，爸爸待会儿就带你走。”
　　白华用余光看到了西蒙。他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蹲坐在墙角，脸上，身上，全是血迹。他觉得匪夷所思，“林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白灵可是你的女儿啊！”
　　女人一把松开白灵，让她摔倒在地，又狠狠踩了一脚之后，才向前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令人胆寒的微笑，“这样吧，我呢，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乔恩，我是叶黔的女儿。白华，你估计做梦都想不到吧？我就是那个二十年前被你父亲陷害进了牢房的人的女儿。”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白华猛烈地摇着头，自言自语，仿佛这样就可以从噩梦中醒来。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足足等了二十年。”
　　“那你想要什么？快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当然可以了，只是。。。你给我听好了，白华，公司和你女儿，你只能选一个。”
　　“我怎么当年就没能认出你。”白华痛苦地闭上双眼，“你要我怎么做？”
　　叶乔恩把一把枪放在地上，又把枪踢到白华跟前，“把它捡起来，然后对他开枪。”叶乔恩指了指西蒙。“别想给我耍花腔。”
　　白华此时不知道怎么了，有些愣神，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西蒙，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让我想一想。”
　　叶乔恩很是不屑，“当然可以。”
　　她就要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白华快速地蹲下，几乎是同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绳子的西蒙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
　　“三。”
　　两人同时将枪上膛。
　　“二。”
　　各自对准目标。
　　“一。”
　　两个人配合地天衣无缝，白华本以为局面已在控制之中，却不想叶乔恩已经一把抓过白灵，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我早就告诉过你别想骗我，如果还想要你的女儿，就拿他的命来换！”叶乔恩毫无形象地大叫，眼里是近乎疯狂的光芒，她的头发凌乱不堪，汗水从额头淌下。
　　白华犹豫着，又把枪对准了西蒙，他惊讶地发现他并没有把枪对准他，而是对上了自己的额头。白华有些动摇，“西蒙，我。。。”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能动手。”西蒙苦笑。
　　“你为什么不解释？明明那些人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吗？”
　　“解释了你会信吗？白华，戈千的遗愿我如今终于可以替他实现了，至于报仇，那是我私人的想法。”西蒙往前走了几步，注视着白华，“一开始我是恨你，因为是你导致了戈千主人格的灭亡。但是，当他的记忆渐渐与我的融合在一起，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你没有过错。只是戈千的执念太深，而我又太过自以为是。”西蒙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泪水，”我有时候总觉得戈千还活着，活在我的记忆里。白华，这一切是由他开始的，就让我替他结束这一切吧。”他闭上眼睛，一大颗泪水滚落，“如果有来世，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华哥，再见。再也，不见。”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西蒙缓缓向后倒下，倒在了血泊之中，枪早已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西蒙临走前最后看到的，是白灵撕心裂肺地在哭喊，以及白华悲怆的神色。世界在那一瞬间安静下来，而天地间只弥留下白华和他二人，他跪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可是他却听不见，可是通过口型，他大概能猜到些什么，白华说了对不起。他露出欣慰的笑容，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角，他和戈千早就原谅他了，可惜他们的结局只能是这样。白华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否则他会更加愧疚，他带着这样的想法，慢慢地，永远地闭上眼睛。
　　白华心痛到无以复加，心如刀绞，为何他从不相信他，为何自己从未曾察觉林紫就是叶乔恩，他将头抵在西蒙的头上，如是诀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悲伤，几年前，戈千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是现在，他总觉得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认识，可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屋外的警车的鸣叫声已经清晰可辨，叶乔恩终于崩溃，就当她想要反转局面的时候已经太晚，白灵一脚踢飞了她手中的枪，飞速地跑到白华身后。
　　白华举起枪，“叶乔恩，你要杀我我能理解，但是如今你输了。”
　　“哼，那你就趁警察进来之前一枪崩了我呀！”叶乔恩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不会杀了你，但是警察会把你送进监狱，接受你该接受的惩罚！而且叶乔恩，我知道我们家是世仇，当年我们叶家跟了老毛杀了你的外祖父，也就是老将认的把兄弟。于是我们白家就一直遭受你们追杀，也死了好几个人，这么多年下来，难道还不够吗？那已经是上辈子的恩怨了不是吗？叶乔恩，老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要再让你的仇恨蒙蔽你的双眼，让它继续在下一代的人身上发芽。你如果再继续这样执迷不悟，尝到苦果的最后只能是你自己！”
　　特警在此刻破门而入，带走了叶乔恩，用担架抬走了受到惊吓的白灵，本来紧闭的房门在此刻敞开，终于给黑暗的房间带来了光明。白华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地下室，看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