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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遥倒是真的安分了下来，就是整天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也不知在干什么。
　　十二月三十日。
　　“刚刚接到通知，H大的实验室临时出了故障，所以比赛会推迟到新年后，暂定为一月三日，所以大家趁这几天好好在F市玩玩，但也要记得准备比赛，不要玩得太疯噢。”刘导师笑眯眯地宣布道，一队人欢呼起来，在酒店大厅里频频惹人关注。
　　“秋洛，你不是F市的吗？这是你老家呀！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里人都去哪里跨年啊？”晓玫兴奋地问道，几个人也通通围了上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大家已经进入旅行状态了啊，明明是来比赛的。秋洛无奈，想了想道：“你们要参加跨年倒数的话，附近有个格林广场，去海边也可以，就是离酒店有点远。”
　　“有海啊！”一人兴奋道：“去海边跨年！吃烧烤！放烟花！”
　　“你当我们来旅游？去广场逛逛就差不多了吧。”另一人反驳道。
　　几个人开始争论，最终还是刘导师出面，让大家不要分开一起行动，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去海边。
　　一群人又开始兴奋地组织活动，秋洛一个人走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脸。他的手冰凉，呼了一口气，掌心摩挲着，终于感到一点温度。
　　一个人若是冷了太久，面临唾手可得的温暖，如何能拒绝？
　　虽知死路一条。
　　他握了手机，微微笑了。
　　“小遥，你们要不要来海边跨年？”
　　“嗯，对，我现在在F市呢。”
　　“是很久没见了啊。”
　　“行啊，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原来能打败理智的，除了冲动，还有欲望。
　　三十一号那晚人很多，A大外科系这一队人傍晚就来占了位子，租了烧烤架搭了棚子，热热闹闹地开始狂欢。
　　“预祝我们比赛成功！”
　　一队人碰杯，杯里装着黄澄澄的鲜啤酒，盘子里装着刚烤好的海鲜。
　　天空是有些透明的深蓝色，卷着层层的云，夹着一点点星光。软软的沙滩上有许多临时搭起来的小商铺，结着一串一串的彩灯，冬日的海风很冷，却吹不散人们的热情，来的人越来越多，沙滩上陷下越来越多的鞋印。
　　“秋洛，去找你弟弟啊？”晓玫见秋洛跟大家打招呼要走，问道。
　　秋洛点点头，“他们说已经到了。”
　　他走入了有些拥挤的人群之中，扫过一个个欢笑着的人。
　　是谁说的，人群之中，那个喜欢的人啊，他会发光。
　　他远远地看到了，挥着手冲他喊着的向遥，和他身旁有过几面之缘的穆晚。却模糊了视线，只容得下一个清晰无比的焦点。
　　那个人穿着深色的大衣，眉目俊朗，正款款向他走来，遥遥地，冲他点了头。
　　今晚星光无限，却不见月亮。
　　可他这样美好，是他心里最明亮的月光。
　　“洛哥哥！”一行人走近时，向遥就迫不及待地去抱他，他被扑了个满怀，拍拍怀里弟弟的背，笑道：“好久不见啦小遥。”
　　向遥哼哼着抱了抱秋洛，松开时不满道：“那都是谁呀多长时间了也不回家。”
　　“是我是我，我错了。”秋洛望向穆晚，点头示意，“也好久没见到你啦，长大了啊。”
　　穆晚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
　　他最后去望向临，看他墨染一般的眼睛。一年多不见，愈发成熟的样子，心中忽然一痛，为这缺失的他的时光。
　　他蜷了手，又松开，想装作哥哥的样子去抱他，就像去抱向遥一样。向临修长的指却伸了过来，把他圈进臂弯里，轻声道：“好久不见。”
　　秋洛悄悄抓紧了他的衣服，鼻尖萦绕的是向临清冽干净的味道，低低嗯了一声，然后放开。
　　“你们跨完年在哪里休息？”秋洛问。
　　“提前订好酒店啦。”向遥看着刚松开的两人笑眯眯道。
　　“那就好。跨年的时候人很多，还怕你们订不到。”秋洛点头，“刚刚看见那边有卖烟花的，小遥不是喜欢放烟花吗？我们去买几支。”
　　向遥眼睛亮了，“好啊好啊！”
　　穆晚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向遥瞥了他一眼：“干嘛，童心未泯不行吗？”
　　穆晚：“行行行，向遥小朋友。”
　　他手揣了兜里，看着向遥脸上很纯真的笑，心中叹道，这个人是有双重性格吗？
　　还有，说你小孩子，不是说你幼稚，是说你可爱呀。
　　四个人去买了几支烟花，噼里啪啦地闪着，在黑夜里画出一个个小光团，向遥玩得特别开心，挥舞着不停地划圈圈，秋洛被他缠着玩了一支又一支，也渐渐跟弟弟嬉笑成一块儿。向临靠在一边看着他们，眼里映出烟花的点点光芒，难得有笑容挂在嘴边。
　　穆晚走过来，拍拍手里的灰，看到向临的表情，打趣道：“你怎么回事啊，每次只要秋洛哥在你身边，你就乖得跟什么似的，兄控啊你！”
　　向临摇头，认真道：“不是啊。”
　　穆晚哈哈笑了起来，“你还不承认，骗谁啊！你喜欢谁我能看不出来？”
　　“你笑什么。”向临看了一眼他，“我从来没把他当成哥哥看待。”
　　他讲得云淡风轻，“我喜欢他，你就看不出来。”
　　穆晚本能地嗯了一声，继续笑，笑容却慢慢僵住了，眼睛睁大了，很是艰难地消化着向临刚才说的那句话。
　　“你说……谁？”
　　“秋洛。”向临没去看穆晚的表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笑得像孩子一样的人，目光舍不得移开。
　　“这个人，我守了很多年。”
　　秋洛和向遥玩得气喘吁吁地，回到向临身边时却不见穆晚，秋洛问道：“穆晚人呢？”
　　向临看了一眼向遥：“压力太大，需要一个人冷静。”
　　秋洛：“高三学习是很辛苦呢。”
　　向遥怔了一瞬，随即有些复杂地看向向临，向临坦然回望，向遥最终叹了一口气，道：“这人死脑筋，估计自己解决不行，我去看看他。”随即转身跑了。
　　秋洛哎了一声，心中纳闷，这俩孩子什么时候怎么熟了？又去看向临：“你不去吗？”
　　向临：“我不会安慰人。”
　　秋洛：“……”
　　周围的人开始隐隐兴奋起来，此时二十三点五十五分，离新年还有五分钟。
　　秋洛很无奈：“说好一起跨年倒数的呀。”
　　向临望了一眼向遥跑去的方向，不语。五指却攥紧了，狠狠地。
　　他跟穆晚做了六年的好友。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很了解一个人，却始终差了一步。
　　于是他主动退了一步，展现给他看。
　　这也许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可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刻。
　　他知道穆晚悄悄地把自己规划进了他的未来，可他不能，也不是。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轮明月。
　　可，谁又知道，自己能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尝过个中滋味，他害己，怎愿再害人。
　　

　　☆、破冰（下）

　　向临很自然地牵了秋洛的手往前走：“我们先去倒数的地方吧。”
　　向临的手干燥温暖，秋洛的手却十分冰凉，他有些自卑，第一时间想要挣开，向临反手抓住，十指扣紧了。
　　“给你暖一暖。”
　　明明衣服穿得也不少。这人究竟有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身体？
　　秋洛小心地看了向临一眼，心里酸胀又温暖。
　　决定再见这个人，果然是错的。
　　他怎么……舍得。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许多人来海边跨年，负责管理的人会安排一些活动，也会搭建一个小小的舞台，有专门的主持人，倒数的时候还会投影一个时钟。两人并没有走到舞台那边，只是站在角落里较高处，看着主持人与台下互动。来跨年的多是年轻人，甜甜蜜蜜的情侣更是随处可见。
　　秋洛接到了方棋的电话，方棋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提前祝我们秋洛洛新年快乐！带上我家那位给您拜个早年嘞！”
　　秋洛笑弯眯眯眼：“最近过得挺滋润啊？”
　　方棋：“嘿嘿，没有没有，秋洛洛我可想你啦！放假要一起聚聚啊！”
　　秋洛：“知道啦，也预祝你和你家那位新年快乐。”
　　方棋：“好好好……卧槽大魔头你干嘛抢……！”
　　话筒那边换了韩任行的声音，边上还有方棋气鼓鼓的骂声，韩任行不理他，对秋洛说道：
　　“最近怎么样？一切还行吧？”
　　“嗯，过得挺好的。”秋洛道：“你把方棋照顾的不错。”
　　韩任行笑了：“瞧你这娘家人的语气。”
　　秋洛：“我就是娘家人啊！”
　　韩任行揉了身边方棋的头发：“自己招上的当然得负责到底了。”他顿了顿，有些神秘地问道：“你呢？找到没？”
　　方棋听得一头雾水，小声问韩任行是什么意思，韩任行却只笑不语。
　　秋洛悄悄看一眼身边一直安静地不出声打扰的向临，眼神柔软：
　　“嗯，找到啦。”
　　时钟上的指针一直在动，通话结束，此时离倒数还有两分钟。
　　“他们都过得很好。”秋洛笑意盈盈，“真好啊。”
　　向临嗯了一声，觉得手里紧紧牵着的那只手终于有些回温。
　　主持人拿着话筒，表情夸张得令人发笑，语气却认真道：
　　“新的一年就要到啦！此时陪在你身边的是你最爱的人吗？”
　　台下嘻嘻哈哈笑着，一些人卯足了劲儿在那喊：“是！”，有一些专门唱反调的：“给单身狗一条活路！”
　　主持人哈哈大笑：“没有伴儿的要加油啊！争取在新的一年努力脱单！身边要是有暗恋的人，不要客气地拿下吧！”
　　向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秋洛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主持人身上，虽然不怎么奏效，手上的温度暖到心里，却烫得灼人。他只好去想些别的东西。
　　比如，那两个小家伙怎么还没来？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那两个“小家伙”正扭在沙地上打成一团。
　　“你让我冷静冷静，我现在不能看你这张脸！”穆晚压在向遥身上，手把向遥的脸别了过去，眼眶红了些许，表情有些狰狞：“你这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向遥忽然来了力气甩开穆晚的手，一手撑着支起上半身揪住他的衣领，凑近了去，眼神凶狠：“穆晚你他妈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叫向遥，不是向临，你有什么气别他妈冲我撒！”
　　他突然放软了语气，却依旧坚定：“我跟向临，是两个人。”
　　穆晚呆呆地看着他，向遥掐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凑到他耳边：
　　“给我记好了。”
　　——倒计时三十秒。
　　海浪与风共舞，潮水蔓延，溅在石上的浪花惊出一声响，穆晚永远记住了眼前人倔强坚定的眼神。
　　他紧紧抱着怀里单薄的身躯，眼泪沾湿了他的肩头。
　　——倒计时十五秒。
　　海风夹杂着冷意与激情吹拂在人们不安分的心，向临突然侧过身，秋洛不明所以，下一秒却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倒计时五秒。
　　舞台的显示屏上已经投出了数字，主持人大声喊道：“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一鼓作气都说出来吧！让我们一起倒数！”
　　秋洛的心跳如密密麻麻的鼓点，耳边是向临轻轻的呼吸和他低低的声音：
　　“那我就说了啊。”
　　——“五！”
　　“我马上就要十八岁了，能够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四！”
　　“我不是你的弟弟，也不要把我看做你的弟弟。”
　　——“三！”
　　“我有很多话想说给你听，但现在我只想问问你，秋洛。”
　　——“二！”
　　“我很喜欢你。”
　　——“一！”
　　“你要不要喜欢我？”
　　烟火升上天空，炸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日历被撕掉最后一页，贴上新的一叠。
　　人们笑着抱着亲着，迎来新年的第一刻。
　　秋洛埋在向临怀里微微颤抖，手指抓紧了向临的袖口，向临把他抱得更紧，侧过头在他发间轻轻落下一吻。
　　他抬起秋洛的左手，这只手他刚才牵了许久。
　　他又亲了一下他的指尖，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啊_（：зゝ∠）_

　　☆、为你

　　
　　三月。
　　“你这假批不下来啊。”刘导师有些苦恼地摸摸眉头，“你是实验主力，进度又这么赶，请个半天说不定还能挤一挤，你这一请就请三天……”
　　秋洛抱歉道：“是我唐突了，麻烦老师了。”
　　秋洛走出办公室，内心无奈，确实有点不合情理了，可满打满算，加上从A大到F市的路程，就要这么多时间呀。
　　冬日的余寒还未完全褪去，窗外的树枝结出嫩绿的新芽。秋洛往实验室那边走，手中抱着沉甸甸的书籍。
　　三月十二日，是双胞胎十八岁的生日。
　　他回宿舍拿了盒子，盒子里是精心挑选的礼物，本想亲自带回去送的，如今只能去填快递单了。
　　他抱着盒子，搭车去校外的邮局，路旁整齐划一的树木晃花了眼。
　　这两个月，过得像梦一样。
　　向临以为他一时间对弟弟的叛逆接受不能，并没有让他回答。事实上，向临似乎本就不抱有能得到回应的希望。
　　那晚回去后，秋洛整整失眠了三日三夜。脑海中不停交织着许多人的脸，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向临在烟火下认真坚定的眼神。
　　三月十日，秋洛依旧忙得脚不沾地，口罩换了一个又一个，最终搞定了课题。一班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秋洛抱着书往宿舍走，精神状况不佳，急需睡眠。
　　见不到人的失落感，隐隐生出些许陌生的烦躁。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许允承。秋洛接起：“承哥？”
　　“课题结束了是吗？”许允承声音轻快，“累了这么久，你也得放松放松，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秋洛揉揉眉心，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承哥，我有些累，想先休息几天。”
　　许允承听出秋洛声音里真切的疲态，忙道：“是我太突然了，你好好休息。”他有些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会儿，就在秋洛想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又说道：“嗯……明天能出来吗？我就想请你吃个饭，顺便跟你说点事儿。”
　　“什么事？”秋洛问道。
　　“那个，明天见到再说吧，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去你宿舍楼下接你。”
　　秋洛还未来得及说话，许允承那边就挂了。
　　他叹了一口气。算了。
　　明天，把一切都说清楚吧。
　　第二日，许允承果然如约来接秋洛，他今日似乎细细装扮了一番，人显得十分精神帅气。
　　“现在就走吧？”许允承问道。
　　秋洛抬眼看他，报以礼貌的微笑：“不麻烦承哥破费了，不是找我有事？就在这说吧。”
　　许允承愣了一下，似乎有点难堪，看着秋洛脸上的笑，一双眼通透如镜。
　　“你这样子，让我觉得我的胜算似乎不大。”他苦笑道。
　　“其实你也应该猜得出来，我找你是为了什么。虽然我猜到结果大概如何，可不自己来试一试，总是不死心。”
　　许允承看着秋洛，语气有点失落。
　　“高中的时候我就挺喜欢你的，那个时候自己没搞太清楚是什么感情，大学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非常高兴……我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语气诚恳，风穿林间，留下一串沙沙声。
　　秋洛声音轻轻的：“谢谢你喜欢我，但是，对不起。”
　　许允承道：“你连拒绝人都这么干净利落。好吧，我知道了。”
　　他摆摆手，向秋洛告别，秋洛目送他的背影，看他背脊挺直，走得落寞又潇洒。
　　秋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上了楼。宿舍里只有程凯年，他一进去，程凯年就把手机递给他道：“你总算回来了，手机响了好多次。”
　　他接过，“喂？”
　　“你拒绝别人倒是很干脆。”那个声音淡淡的，“那我还要等多久？”
　　秋洛愣，睁大了眼睛，第一时间跑去窗口往下看。
　　树下的人身姿挺拔，一手握了手机在耳边，正抬头望他。
　　他气喘吁吁地跑下楼到他面前，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
　　向临看他微红的脸：“学校派出来比赛，顺路来看看你。”
　　“啊，这样。”秋洛点头，耳根有点红，“对了，你吃饭没有？快到中午了。”
　　“还没有。”向临道。
　　秋洛：“那我带你去吃饭吧，校门口那边有家小菜馆味道还不错。不过这里的菜都偏辣一点，你要是不想吃辣，我们也可以去食堂吃，A大食堂的菜还可以的……”
　　向临看他不停说着，眼中满是欢愉的笑意。
　　其实，原本有些情绪的。
　　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认识了多久？有多了解你？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一直陪着你。
　　可，只要你还能站在这里，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