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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狱戒-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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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他上扬的语调,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他那张挂满得意,张狂的脸。
  罗修不得不承认,他问的话的确不是重点。对他是重点的,对陈峰不是,陈峰也不会傻到告诉他。此人无利不起早,凡事向钱看,没那么好心为他答疑解惑。但是,要他轻易向他低头,未免失了谈判的资本,他亦是不愿的。
  哪怕只有一分的把握,也要使出十分的力气;气势上不能先落了下风。
  罗修使劲沉下一口气,举重若轻地说道:“我得佩服,你还真有些手段。但我罗修也不是个任人摆弄的玩偶,我还是那句话:该给你的,我已经给了。不该你拿的,你也休想拿走一分!我劝你,做人不要得寸进尺。”
  罗修气定神闲地挂断了电话,顺便将那几张碍眼的相片扔进了碎纸机。
  说实话,他不是不忌惮陈峰手里的东西。可是,他不相信,陈峰真想和他撕得鱼死网破。如果这些文件,来往帐目被泄露出去,不仅仅是他要面对商业罪案科的调查;暗箱操做,行贿等多种指控。最重要的,还会牵扯一大批人。包括,某些上层的领导。
  这个链条,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谁都分得了利益,谁的身子也不完全干净。陈峰也在这个链条上,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正因为彼此心中明镜似的,才更应该有所顾忌。
  没想到,上午才潇洒地挂了陈峰的电话;下午,那位已退居二线,调到工商联坐闲职的“领导”,打来了关怀备至的问候电话。
  很显然,事情败露之危的风声,分毫不差地吹到了领导的招风耳中。
  “领导”深藏不露的隐怒,正义凛然地口气,质疑着罗修: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安安稳稳地享受退休生活?一向精明能干,他最看重的人,会不会连这点小事儿也办不利索? 面对着,这阴不阴,阳不阳的一通交流心得,罗修郁闷得快背过气去。
  恭恭敬敬地聆听对方教育了半个小时,临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尽快摆平此事,否则只好丢卒保帅。不用想,傻子也猜得到,谁会是那个被丢弃的卒子。
  两边施压,罗修像一只钻进风箱里的老鼠,受着夹板气也罢了;闹心的是,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儿。
  但是问题呢,还得一个一个地解决。他很清楚玩弄政治的人的手段:颠倒黑白,文过饰非是他们的强项;自己在这方面,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领导已经不在原来的显赫位子上,他的影响力还是不能小觑的。
  自古以来,民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罗修有自知之明,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眼前,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陈峰,让他安份一些,不出岔子。
  无奈之下,晾了陈峰两天之后,他又约了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见面,下饵钓鱼。
  那日,经过一番以退为进,虚虚实实的较量,陈峰终是收下了罗修给他的一张三百万的支票。暂时的偃旗息鼓,不代表永远的和平,他知道要想永久性的解决这个难题,还是得釜底抽薪最有效。然而,这个“薪”,该怎么个抽法呢?
  罗修,陷入迷茫。
  当看着陈峰高视阔步地走出咖啡厅的背影,罗修第一次有了庞统行进“落凤坡”的不详预感。这一次,好似真正遇到了人生当中最大的“坎儿”,一个他说不清楚的“劫”。
  这样的焦虑,与心神不宁,使他加快了防患于未燃的准备后路的工作。
  他一面着手暗中调查资料莫名泄密的事情,把一些容易惹上麻烦的档案文件销毁,亡羊补牢;一面将名下的资产不声不响地开始转移出去。大部分的不动产和股票,现金,为了安全计,也为了了却心中的牵挂,转到了陈灿的名下。
  陈灿,无缘无故地收到了这么一大笔馈赠,惊得有些坐立不安。他一再追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罗修好言相劝,说没有出什么事,只是为将来提早打算而已。闻得这般的说辞,灿好似才没有先时的诚惶诚恐。
  慢慢的,时间长了,也看得淡了;日子照旧那么过,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改变。不管名下有多少钱,他仍是穿同样休闲衣,喜欢吃红烧茄子,照看自己的小网店;闲来钻研美味的甜点。活得,简单而富足。
  这样的无拘无碍的陈灿,过得坦荡自然,令罗修也心生羡慕。只愿他,长长久久这般下去才合了心意。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说起来,陈峰约陈灿见面想要讲什么,灿的心里已经很有计较了。他已然听闻,陈峰即将出国的消息,怕是要和国外的老婆孩子团聚去了。临行时,还想在他这里,敲上一笔。
  陈灿提前到了菜馆,点了几道招牌的泰式菜。然后,一个人喝着柠檬茶,眺望着窗外的街道。
  阳春三月,春寒料峭,嫩黄的迎春花开得正是烂漫。路两旁的大树,枝叶刚抽出新芽,玉兰却已含苞待放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
  这个春天,对于陈灿来说,也是意义非凡。他不在是过去那个挣扎在社会底层,苦苦为生存奔波,处处仰人鼻息的蚁民了。而今的他,身家非同一般,成功地晋级富人阶层。
  兴奋吗?快乐吗?灿,也这么问过自己。
  兴奋,快乐;这是肯定的。一种痛彻心扉的兴奋和快乐。
  灿的视线,定格在那个悠然踱进来的人身上;思绪,也随着收了回来。
  陈峰,笑容可掬地坐在了对面。


  ☆、第一〇八章  连环套(五)


   陈灿的唇角,逸起好看的弧度:明丽如春风拂面,恰与这门外温暖的季节,相得一彰。
  他优雅地拿起醒酒器,倒了两杯红葡萄酒;顺势推了其中一杯过去。陈峰拿出他在场面上特有的闲适姿态:摇晃着酒杯,看着酒液恣意流转着光波,而满面的快活。
  “庆祝我们第一次,便合作愉快!”陈峰,主动探过酒杯。
  陈灿也不客气,两杯相碰;说道:“合作愉快。顺便说一句:一路平安。”
  陈峰,稍愣了不过一秒,转而一笑:“有心了。”
  看来,他要出国生活的消息,成不了秘密。即使他尽量的低调行事,对面的年轻人已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一则有二,照此推想,自己行踪亦在他的掌握之中吧。
  他含意不明地微笑着,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陈灿扮演着合格的主人角色,又给了满了一杯酒。
  “也恭喜你,得偿所愿。”陈峰意有所指地调侃道:“指点江山三两下,不费吹灰之力把别人大半的家产倾吞殆尽。真是后生可畏啊……”
  “您说笑了。”陈灿,嗤笑一声,接道:“我从不巧取豪夺,我只接受人家心甘情愿给我的。其实我是佩服您,不过是打了几个电话,照本宣科地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就可以赚到百万之巨。您这个赚钱速度,可比那些搞电话诈骗的,还要厉害!”
  “哈哈……。”陈峰朗朗大笑几声,掩住了尴尬。心道,这个小家伙把自己和搞诈骗的人放在一起讨论,明显是踩低轻蔑的意思。他,堂堂一个金融高管,何以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受这个闲气。
  “你高抬我了。这不是得益于你的指点吗?!否则,我再有混身骗人的伎俩,也无处施展不是?!”
  陈灿知道,对面这个贪婪成性的高管不太高兴了。明明是个见利忘义,贪财好利之徒,偏又想当着婊子,还得立个贞洁牌坊;自己不嫌恶心,别人跟着也反胃。
  灿,是不太把他放在眼里的,尤其是一只掉了毛的凤凰,还端着旧日的架子;犹为讨厌。他,依旧是浅笑盈然,安之若素——谁让,和那位相比,他而今更有底气,也更有实力淡定呢。
  见对方笑而不语,没有反驳;陈峰多少有一点,被人轻视了的泄气感。他,夹起半只咖喱蟹;双手熟练的掰开,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灿,瞧着他吃得可口,慢悠悠地说:“这家泰菜馆很有名,做的东西也地道。咖喱蟹,是这里的招牌菜。”
  “味道确实不错。”陈峰咂吧着嘴,给了一句不好也不坏的评价。
  他抬起头,眼光精明地在陈灿身上打量着:他,一直在等待陈灿开口。可从他平平淡淡的反应来看,人家并没有打算提及他想进入的正题。
  于是,陈峰也不想再陪着灿装糊涂了。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餐具,摆出了一副商务谈判的标准姿势。
  “你已经知道,我很快要出国定居的消息;我也就没必要和你兜圈子。手续已经办好了,说走就走。只要一离开,这辈子怕是不会回来了,十有八九要老死他乡了……。。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想留下什么不清不楚的手尾。所以,按照上次我们谈好的,我的那一份,我要拿走。”
  陈峰,一气呵成,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他的目的,讲得条理分明。对面哪怕坐个傻子,都可以立即领会他的用意。
  这是一些贪官污吏,借职务之便敛财的人最为规范的套路:一旦获取了大量的不义之财,首先是选择出国购置房产,转移财产,移民海外,享受富人的生活;又可以逃避国内法律制裁的风险。陈峰的这般规化,算不上新奇;只能说是走前人的老路。
  灿,早是胸有定见,表现得无动由衷。仿似陈峰说的话,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似的。
  “你的那一份,早就拿到了呀……。”
  “我什么时候拿了?”陈峰眯起眼睛,洞查到了灿的狡辩,“你……。不是要不认帐吧?……。。”
  陈灿面不改色,语调柔和:“我从来没有不认帐过。你前几天,不是刚拿到了三百万的支票吗?我说的不对吗?!你以为,那些钱是大风刮来的,无需付出劳动?!”
  陈峰闻言,心里急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厉声喝道:“你想用这区区三百万来打发我?!”
  陈灿看了看四周,向他们行注目礼的食客——冲着陈峰摇了摇头,微微皱起眉头:“陈先生,注意你的绅士风度。在公众场所大声喧哗,和你的身份可不大相符哦。”
  陈峰见他对着自己,自在洋溢,且志得意满的摇头晃脑,就感到怒不可遏。这小子,分明不想兑现当日的承诺,摆了他一道。他,一个在官场,职场,商场;明争暗斗了三十年的人,又怎会说算就算了呢?
  “你只打了几个电话,拿到三百万;这事搁在谁身上,都和捡钱没什么区别吧?!这些年,您捞的也不少了。眼看着又要去国外享清福,荣华富贵的生活,谁不羡慕啊!您还求什么呢?平平安安,才是福呢,别的都是假的……。”
  陈灿,貌似言辞诚恳地劝慰;实则,里面的胁迫与警告的意味,陈峰又怎会听不出来。
  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不咎。勿恤其孚。
  陈峰自认为也是阅人无数,透彻地了解人心险恶。不过,以他几十年的阅历,还真看不透面前这个总是一脸俊俏可爱,长相秀美,心机却深沉得让人心寒的男人。
  “我还真没想到,你有胆量威胁我……。”陈峰攥紧了拳头,关节由于用力有些发白。脸上乌云压顶,眸中闪着噬人的光泽……。声音,更是晦涩,阴沉:“年轻人,人生得意能几时?别忘了,姜是老是辣。我他妈要是个随人搓扁揉圆的主儿,也不会有那些风光。你,可记住喽!”
  陈灿,对着他来势凶猛的目光,没有半分惧怕;反倒是一派去留随意,我行我素的模样。
  “德不配位,乃人生大害。人知退步,方是向前。”陈灿,笑意盈盈地低声对陈峰说道。目光中,居然是一抹深远的感慨。
  他,吐气如兰,谈笑自如地柔软语调:“我可是为了您好。您可不要误会了我的良苦用心……。。听说,您的大公子在旧金山做生意,混得不错。您的小女儿就读于纽约的llegiate School,据我所知,她很有成为剧作家的潜质呢。儿女双全,大好前途;您回头在大洋彼岸,住别墅,开豪车,享尽人间荣华,夫复何求……。那可是,许多人求了一辈子都求不到的生活啊。”
  陈灿每说一句,陈峰的面色便会青白一分。说到最后,他的脸庞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嘴角,因为激动,神经作乱似的抽搐着。
  这个人,别看年纪不大,做事果绝,狠辣得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陈峰,“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直地逼视着陈灿神采炫目的脸。
  “给你一句忠告,年轻人:再得意,也别把势都用尽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心高气傲,过犹不及;怕以后会有万箭穿心之报哦……。”
  这诅咒,有够歹毒!
  陈灿暗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有什么可以吓唬得了我的?万箭穿心?我又不是那个罗成;即便真有报应,在我还是个清白少年,诸恶莫行的时候;照样尝尽了人间苦楚,尘世磨难。百死过后,如今,谁还在意这个?
  陈灿,收敛了笑容,阴恻恻地半垂着眼睫,轻挑出一条眼缝——不喜不怒地应着:“您都不怕报应,我相信老天爷还来不及收拾我呢……只要您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我能保证:您全家平安富贵,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哼……。你行。”陈峰,心有不甘地从鼻间喷出冷哼,愤愤难平地给了陈灿一个憎恨的眼神:“咱们,走着瞧!告辞了……。。”
  “不送。走好。”
  陈峰,推开椅子,愤而离去。转过身时,那怨毒的,带有浓重的不肯善罢甘休的眸光,令灿也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
  灿,端起酒杯,兴味盎然地品尝着甘醇的酒液。怎样都好,总算打发走了这个“瘟神”。不管他有多不甘心,不管他有多长的獠牙;至少,这个人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
  陈灿,正品着酒;一个人,已经就着方才陈峰的位置,利落地坐在了他对面。
  不出意外的,是自己的父亲——陈至荣。
  陈至荣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运动装,看上去像是刚刚做完运动,显得精神焕发。一向精瘦而有着坚硬棱角的脸孔,神情肃穆。
  陈灿,叫来服务员,重新上了一套餐具。
  陈至荣看着儿子给他夹菜,倒酒;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小的细节,皆让他的心脏温暖得如被阳光熨帖着。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才肯收手?”陈至荣,终于沉痛的缓缓开口问道。
  “我有我的计划,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过好你的日子,做好我让你做的事情就行了。”陈灿,面无表情地说。坐在对面的人,不像是他血肉骨亲的父亲,倒像是他忠心耿耿的属下,“看着点这个陈峰,他要是有一丁点儿的不老实,立刻让他消失。”
  他吊起眼角,端详着陈至荣:“你知道该怎么做吧?!爸爸……。”
  陈至荣的心房,激烈地一阵震颤……。。好像有很长的时间,他的儿子没有开口唤过自己了“爸爸”这个称呼了。但是,现在他的一声呼唤,却让自己喜忧参半,又惊又恐。


  ☆、第一〇九章   罗生门(一)


   陈至荣关切地目光,在儿子的脸上来回逡巡着:他得承认,这个孩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的想法,他的喜怒哀乐,似乎自己永远都是雾里看花,靠近不了。他被拒绝了,隔绝在了这个亲生孩子的心门之外。
  这种从骨子里往外透出来的拒人与千里之外,对任何人,任何事皆抱持怀疑和警惕的态度;是缘于他多年的置之不顾,还是缘于特殊成长经历呢?无论是哪一种,其根本所在,是由于他缺失了那段陪伴孩子长大的历程吧。
  这使他,又是懊悔,又是泄气,又是心疼,五味俱全。没有一个父亲,可以忍受得了亲生骨肉客气疏远的对待吧?!只要灿高兴,只要能让灿回到从前的阳光,明朗,过上原属于他的平常生活;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灿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只是成了自己的同盟,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思及至此,陈至荣的眼光暗淡了不少……。很少见的,露出了一丝苍老的倦怠。
  陈至荣嘴里嗯嗯了半天,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怕惹了儿子厌烦,终是没有张嘴。两个人,默默相对,低头吃着东西。
  半晌过后,灿打量了一番父亲,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锦缎的盒子,推了过来。
  陈至荣见到他这个动作,不解地瞅了瞅儿子。
  “我给你买的退休礼物。你看一看,喜不喜欢。”陈灿,说得很平淡,看不出情绪。说话的语气,好像他随手抛过来的是一份早报那般的稀松平常。
  陈至荣的一颗心,欢欣雀跃得好似有一个“痒痒挠”在抓着一样。他乍惊乍喜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简约大气的男士机械腕表。
  陈至荣是工薪阶层,对于表没有多大的研究,不知品牌,不分好赖。他看到了几个英文字母:“cartier”,但只要稍加留意表的款式和包装的精致,就可以料想价格一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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