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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东北1970-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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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闫宝书是个非常相信因果报应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他实在无法做到欺骗。偷偷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闫宝书不是不知道,而眼下春凤就站在不远处,一副含羞待放的模样,哪怕是对待感情再木讷的人也会有所察觉。
    “完了完了,这要是让陈宏兵瞅见,你那一口牙肯定保不住了。”巩小海很不合时宜的开着玩笑,压根就没有发现闫宝书眼中闪过的焦虑与不安。
    闫宝书没搭理巩小海,反而迈着笨重的步伐踩着厚厚的积雪朝春凤走了过去。临近了,春凤明显变的紧张起来,她原地不动,双手揣在黄色补丁外衣的口袋里,时不时的会动上一下。闫宝书暗自叹息,能被一个人喜欢是一种荣幸,但很可惜的是,闫宝书没有这个福分,他没办法给予春凤想要的未来,更没有承担起这份感情的勇气。或许,春凤并没有考虑到这些,可那是因为她还小,在感情方面存在着很多盲区;而闫宝书不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成年了,是经历过感情风波的人,所以比较起春凤来,他要想的更深更为长远。
    可爱的年代出可爱的人,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在春凤还没有打算在闫宝书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的时候,闫宝书必须要当断必断的将这段感情扼杀在摇篮当中。
    “同学你好。”闫宝书止乎于礼,并未显得多么热络,反而给人一种刻意的疏远。
    春凤在面对闫宝书刻意的疏远的同时明显一愣,眼中的失落十分地明显。方才的羞赧不见了踪影,春凤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宝……”春凤很艰难地顿了顿,“闫宝书同学,欢迎你回来。”
    闫宝书微笑道:“谢谢你。”说完,闫宝书迈开步子越过了春凤朝学校的方向走去。闫宝书没有一步三回头,反而加快了步调,这让追在他身后的巩小海非常的懊恼,直到他追上了闫宝书后,耷拉着一张脸抱怨道:“闫宝书同学,你走这快干啥,为了追你,我灌了一鞋克朗的雪。”巩小海单腿着地,一手扶着闫宝书的肩膀一手脱了右脚上的棉乌龙倒雪。尽管如此,巩小海那张嘴依旧闲不下来,“你刚才那是干啥呢,咋一点都不给人家姑娘留脸啊。”
    闫宝书斜眼看他,“你知道个屁,赶紧把鞋穿好,要迟到了。”
    巩小海穿好鞋,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停了下来,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怕了陈宏兵,所以才不敢和春凤走的近是吧?”
    闫宝书猛地停了下来,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你要是再敢嘚吧嘚个没完,信不信我把你往你奶奶烟袋锅里塞菜叶子的事捅出去。”这是闫宝书记忆中唯一记得巩小海做过的损事儿。
    巩小海打小就是个鬼机灵,一看被人抓住了把柄,立刻就服了软,笑嘻嘻地跑了过去,用肩膀撞了闫宝书一下,“咱两谁跟谁啊,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你咋能那么干呢。“闫宝书前一刻还是言辞俱历,下一刻就被巩小海给逗乐了,“你那裤子我可不敢穿,怕有虱子。”
    巩小海不乐意了,“你咋能这么说呢,你知道你这叫啥不,这叫侮辱人格,我哪里有虱子,不信脱裤子给你瞅瞅。”
    “耍流氓啊?”闫宝书掂了掂肩膀上挎包,笑道:“你敢脱我就敢看。”
    巩小海见口头上说不过闫宝书,立刻就转移了话题,一副不能再严肃的模样说:“那书你打算咋办,还有两天陆向北就要来找你。”
    闫宝书非常轻松道:“放心吧,早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巩小海好奇心不死,正要开口询问时,学校大喇叭里突然传来了《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的唱词。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
    歌声响起,周围不少的学生都开始加快脚步往学校走,闫宝书和巩小海不敢耽搁,立马加入到了大部队当中。十三中坐立在通沅市的铁道东,也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学校之一。
    十三中的占地面积不大不小,周围用泥砖立好了围墙,因为有些年头了,不少泥砖都出现了断裂豁口的情况。进了学校大门,看见的便是大片的操场,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硕大的白色字体标语:“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顺着操场往右看,可以看见一排排的平房,那里是学生们上课的地方。闫宝书跟着巩小海进了班级,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后,他开始环顾四周。班级里冷的可以,不少同学都带着棉手套,少数人做着农民端,纵然条件艰苦,可他们的脸上依旧洋溢着青春的微笑。
    闫宝书觉着今天异常的冷,或许这和他坐在冷板凳上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他猫腰哈背的四周看了一阵子,突然发现最后排有几位同学正在忙着什么,在好奇心的牵引之下,闫宝书探头看了一眼,原来这几位同学竟然是在点炉子。
    闫宝书对于这一幕有点印象,学校为了不让学生们受冻,在每个班级里都搭了炉台,并且每天安排两男一女负责生火,待炉子点着之后,还可以让带了午饭的同学把饭放在炉盖子上加温,这就是条件限制下所演变出来的现象。
    “新鲜感”终究抵不过寒意彻骨,闫宝书现在只觉着双脚都是僵的,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加重,他只能不停地跺着脚。除此之外,分散注意力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他摘了右手上的棉手套,从挎包里掏出了第一节课对应的书本摆到一旁,继而又从包里掏了本子出来,拿起笔开始偷偷摸摸的进行他尚未完成的创作。
    春凤或许是因为受到了闫宝书刻意的疏远而变的沮丧,因此她的脚程照闫宝书和巩小海略微慢了些,她从外面进来时,下意识的朝闫宝书所在的位置上看了一眼,继而垂着脑袋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巩小海进了班级就和别的同学打成一片,春凤进门时他还特意地观察了一下,待她坐到靠墙的位置上之后,巩小海一副不闲事儿大的德行冲到了闫宝书身旁,小声嘀咕道:“春凤偷看你来着。”
    闫宝书无奈的放下笔,苦笑道:“巩小海同学,你是……”
    “哎哎哎。”巩小海打断了闫宝书的话,眼神不停朝门口瞟。
    闫宝书纳罕地看了过去,只见陈宏兵在大嘴怪等人的围绕下进了门,随后朝大嘴怪等人一摆手:“都别跟着了,该干啥干啥去。”陈宏兵在陆向北不在的情况下还是很有发号施令的权利的,一声令下之后,大嘴怪等人立马就散了。
    没人跟着,陈宏兵抬手摆正了脑袋上的棉帽子,旁若无物的直奔春凤的位置走了过去,到了她身旁,陈宏兵猫腰笑问道:“春凤,你吃早饭了没?”
    春凤不大高兴,撇开头不看陈宏兵说:“你离我远点。”
    陈宏兵丝毫不介意春凤的反感,而是笑容加深道:“晚上放学出去玩不?”
    春凤回过头,不冷不热的问道:“玩啥?”
    “我爸给我弄了一副冰刀回来,晚上咱去溜冰咋样?”陈宏兵跃跃欲试着,脑袋瓜子里能想到的只剩下春凤东倒西歪任由他扶着的场景。
    春凤非常厌恶陈宏兵笑起来的样子,冷哼一声,“我不会,不去。”
    “不会有啥的,我教你啊。”陈宏兵站在过道上摆了个姿势,歪着脑袋和春凤笑嘻嘻地说:“瞅瞅,我这姿势咋样,带劲儿不?”
    春凤一撇嘴,刚要开口磕碜陈宏兵的同时竟然和不远处坐着的闫宝书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到嘴边的话是说不出来了,春凤涨红着一张脸,恼羞成怒似的冲陈宏兵说道:“你离我远点,你身上都有馊味了。”
    陈宏兵一愣,连忙拎着衣领子嗅了嗅,“瞎说,哪有馊……”陈宏兵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的扭动着脖子,直到看见闫宝书就坐在距离不过十步之遥的位置上,并且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瞅他,心里登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这里毕竟是学校,陈宏兵不好下手,他看了看闫宝书,又低头朝春凤眯了两眼,继而一副虎逼朝天的模样说:“行啊春凤,你就当着那狗崽子的面磕碜我是吧。”陈宏兵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拉过身旁的椅子坐下后便无休止地朝闫宝书投去一束束怨恨的光芒。
    闫宝书心想,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再看陈宏兵那副德行,他恐怕是等不到陆向北的出现了。如果闫宝书没有猜错,陈宏兵这会儿正酝酿着晚上放学要怎么修理他呢,看样子,他是躲不过去这个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那时候学校不多,尤其像文中的这种小城市,小学一所,中学2…3所那都多的。学校围墙上的标语大都是语录里来的,不仅如此,什么挎包搪瓷缸粮本上都有,记的清楚的就是粮本上的,“一定要解约粮食”“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平时半干半稀。”
    还有70年代的歌曲,流行的不算,那都是香港传过来的,有一段时间都被称为“靡靡之音”。
    像什么《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太阳最红毛和谐最亲》这类的歌曲,几乎是响彻街头巷尾以及各大工厂校园。
    另外,文中的地点选择在东北,哪有不玩冰的道理,是吧。
    
    第十五章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没有错,革命的道路上虽有千难万险,却也无法阻止闫宝书前进的步伐。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颗星星之火,说不定就要在今晚放学之后彻底陨灭了。从上课之初,闫宝书便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阵阴冷的寒气,他能想象的到,陈宏兵此时正用恶毒的目光注视着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闫宝书早就死上千百回了。
    争风吃醋这种事儿闫宝书早已司空见惯,更何况陈宏兵还是个半大小伙子,他也就没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一切都还得放宽心。第一节课是语文课,闫宝书坐在底下看似听的专注,实际上注意力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放。
    闫宝书单手托腮,偶尔会低头朝手上拿着的课表上瞄一眼,现在是一九七零年冬天,仍旧处于大动荡时期,因此,学校开放的科目并不多,校园生活也不够丰富多彩,每周上六天课,每天下午都有十五分钟的读报或者唱歌的时间,周四下午要进行全体大劳动,比如参加水利建设,又或者是在校园边边角角种地种菜,如果赶上校园基本建设,便要负责搬运沙石和砖头,如果是冬天,清理积雪自然就成为了首要任务。除此之外,若是赶上逢年过节,学校还会举办文艺汇演,学生们无不是积极踊跃地报名参加,所排练出来的节目不仅质量很高,娱乐性也是非常强的,当然,这只是用当前的眼光来看罢了。
    这是闫宝书在十三中的最后一年,待到明年一开春,他便要离开这里,积极地投身到前途事业当中去,一想到这些,陈宏兵等人的事情立刻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闫宝书在老师口若悬河的讲课声中回过神,继而朝窗外一瞥,长叹一声便将手中的课表塞进了挎包里。
    一上午就这么平凡无奇的过去了,当闫宝书和巩小海正准备离开学校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们从窗外看到了一群红卫兵龙卷风一般的刮了过去。巩小海终究是改不了他好信儿的个性,连忙跑到门口探出脑袋边看边说:“看样子又有人要倒霉了。”说完,巩小海回过身,冲闫宝书笑出一口白牙,“宝书,咱看看热闹去咋样?”
    闫宝书把挎包搭在肩上,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去你就去吧,至于我吗……”闫宝书抓起狗皮帽子往脑袋上一扣,笑道:“回家吃饭去喽。”
    “你说你这人……”巩小海话没说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急忙跑到座位前拿了挎包,追随着闫宝书的脚步说:“宝书,咱两就这样从大门口出去不会出事吧?”
    “出事?啥事啊?”闫宝书还挺纳罕的,再看巩小海那副担惊受怕的德行,他这才想起来,大门外的角落里肯定有只伺机而动的老虎,正准备捕捉他这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鸡崽子呢。
    闫宝书停下脚步,深思熟虑道:“小海,要不……咱两从围墙翻出去?”
    “我看行。”
    意见统一,闫宝书和巩小海再不耽搁,一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走,等到了房头之后,两个人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嬲俏地攀上了学校围墙的墙头。闫宝书相对于巩小海的动作要麻利许多,借力用力一下就蹬了上去,再看巩小海,就好像一只笨重的熊瞎子在猛烈的撞着厚厚的围墙,样子非常之滑稽。
    闫宝书坐在墙头上笑道:“巩小海,你要再这么撞下去,这堵墙恐怕就保不住了。”说完,闫宝书弯下腰,伸长了手说:“快点,我拽你一把,别到时候陈宏兵追来了,想跑都跑不了。”
    “怕什么,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闫宝书在巩小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抱着肩膀看戏似的说:“合着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那我还是一个人溜之大吉吧。”
    “别啊兄弟。”巩小海赔笑道:“刚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和你是啥关系啊,咱们那是阶级友谊的关系,敌人面前必须要统一战线,永不退缩。快点,拉我一把。”
    闫宝书笑道:“就你能说会道。”话音落下,闫宝书弯下腰伸长了手去拽巩小海,别说,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重,第一次尝试直接宣告失败,待第二次正要开始时,不远处突然出来严厉的训斥声,“你们干啥呢?”
    闫宝书和巩小海均是吓了一个机灵,猛地往墙根底下不远处的地方一看,两个红卫兵打扮的学生正朝这边飞奔过来,“你们干啥呢,快点下来。”
    “完了完了。”巩小海一激动更爬不上墙了。
    闫宝书抓着巩小海的手用力往上拉,“你小子给我加把劲儿,不然我扔下你不管了,到时候你就等着挨批吧。”
    巩小海咬紧牙关,几乎快要把吃奶的力气都涌上了,大吼一声,终于在闫宝书的帮助下攀上了墙头。
    “我的妈呀,这简直都赶上爬雪山过草地了。”
    闫宝书啧了一声,抱紧挎包说:“还不跳,等着被抓呢。”
    闫宝书和巩小海从墙头上跳下去以后就是一路狂奔,也甭管鞋里灌了多少雪,撒丫子玩命的跑吧。两个人狂奔了将近五分钟,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直到体力耗尽,终于是停了下来。
    巩小海几乎要累的趴在地上,他弯着腰,大口喘息道:“吓死我了。”
    闫宝书双手杵在波棱盖儿(膝盖)上,一边捯气儿一边笑着说:“我比你好不了多少,这要是被逮到了,咱两可就惨了。”
    巩小海直起腰,摆了摆手说:“行了,我得回家吃饭了,咱啊……还是过会儿见吧。”
    依旧是老规矩,闫宝书和巩小海在把房头的地方分开,各回各家去吃中午饭了。中午休息的时间不算长,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到了下午,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学校里,这屁股才刚沾到凳子上,就看见一群红卫兵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这群人进来后不说一句话,反而是挨个人的打量,看一个不是,摇摇头然后再去看另外一个。闫宝书坐在椅子上非常淡定,他用眼角的余光朝巩小海的方向窥视着。巩小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群人到来的目的,故意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正义凛然邪气不气的架势。
    这群人在班级里绕了一圈,最终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的人。这时,人群中有人开了腔,嗓门非常大的说:“这里没有就去下一班。”话音刚落,这群人又是一窝蜂的出了门。
    闫宝书在这群人走后才敢大方的去看巩小海,两个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了。
    学校下午的课程除了一开始的十五分钟的课前时间之外只有三节正课,这三节课在闫宝书稍加利用之下很快就过去了。由于东北的冬天天不长,闫宝书和巩小海从班级里出来时夜色已经笼罩了整片大地。
    “咋整,咱两是翻墙头啊,还是走大门?”巩小海歪着脑袋询问道。
    闫宝书深思片刻,说道:“墙头是翻不了了,容易被逮到,要我说就走大门吧。”
    “万一陈宏兵在呢?”
    “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闫宝书走过去揽住巩小海,一边朝学校门口一边说:“咱两分开走,如果真遇上陈宏兵了,也不至于牵连你。”
    巩小海急了,“咱两的阶级友谊之深,我不会扔下你独自一人逃跑的,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同面对敌人。”
    闫宝书有点感动,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这叫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你就别瞎参合了。”闫宝书收了手,“不跟你废话了,我先走一步。”闫宝书抛下巩小海一个人朝大门口走去,正如他和巩小海猜测的那样,闫宝书前脚刚跨过大门,后脚就是眼前一黑。
    闫宝书被蒙了脑袋,他不挣扎,任由这些人连拖带拽的把他带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片刻的安静后,闫宝书突然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重心不稳的他直接扑倒在厚厚的积雪上。
    “给他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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