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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前面的剖白还是要更加含蓄，却也更加激烈，就像是起伏的潮汐在遮掩着底下汹涌的海浪。”何永阑说道，“度要把握好。”

江琦点点头。

“再来一遍。”

江琦猛的抬头。这这这，这还要表白好几遍？！

“有问题吗？”何永阑漆黑的眼眸看着他，一本正经。

江琦的内心是崩溃的：“没、有。”

第二遍。
“你整体都偏沉闷，情感没有爆发力。”
江琦：“我……有点紧张。”
“第二遍反而紧张了？你这是多长的反射弧？再来。”

第三遍。
“感觉不对，你像是照本宣科一样，根本没有把自己融进去。”
“……我再试试。”
“嗯。”

第四遍。
“太生硬了，连表白那一段演起来都没有原先的灵魂了。”
“……”
“重来。”

第五遍。
　“嘶。”何永阑把剧本扔在桌子上，皱着眉头，“你怎么了？一遍不如一遍？有在认真练习吗？”

江琦垂下头：“抱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何永阑翻动了一下剧本：“江琦，你知道八大艺术是什么吗？”

“文学、音乐、舞蹈、雕塑、绘画、建筑、戏剧、电影。”

江琦接的自然，仿佛熟记于心，倒是让何永阑吃了一惊。

“文学、音乐、舞蹈、雕塑、绘画、建筑、戏剧、电影。”何永阑一个个说道，“其中无论戏剧还是电影，都是通过演绎出新的灵魂，触动观众的灵魂，对不对？”

江琦点点头。

“而演员，就是剧本中灵魂的载体。你要完完全全与另一个灵魂融合，喜他所喜，忧他所忧。”何永阑道：“你内心必须有百分之二百的感情，才能表现出百分之五十。”

江琦垂下头。

“所以，江琦，你真的理解了郝若轩爱而不得、飞蛾扑火的感情了吗？”何永阑直视着他，一字一字问道。

江琦猛地抬头，被何永阑的诘问劈愣住了。

一种双重的感受从江琦心里涌起。

他凭什么说自己不懂？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着他，也是这么爱而不得！

可是，亲身体验他的气场，江琦仿佛感到那本来就宽阔的鸿沟变得更加难以逾越，而同时，他又真的不甘放弃。

“我知道。”何永阑垂下眼，声音沙哑，说完这句，停顿些许，似乎下定了决心似得接着说，“您身份高贵。”

这句话带着几分敬畏，几分黯然，说完后他停顿了更久的时间，再次张嘴稍微带上了隐忍的哭腔：“而我－－”

他似乎是吸了口气，几乎瞬间声音回归正常：“只是个没有未来的庶长子。”

江琦瞪大眼睛，看着半垂着眼睛的何永阑。这一刻，他敛去璀璨的锋芒，弱势的语气配之华贵的衣装，仿佛真的是个有名无实的贵族公子。

江琦差点以为是鬼上身，此时何永阑的皮囊下其实是郝若轩的灵魂。

那个看似光鲜，实则无权；看似无忧，实则坎坷的庶少爷。

“我想了很久。”何永阑得声音放轻放缓，似乎是在回想那些日日夜夜的思索，“权名地位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的语气很轻，却认真地像一场哲学思辨：“它们是否可以剥夺一个人追逐爱的权力。它们是否会影响一个人爱的深度。”

“也许会，也许不会。”何永阑的声音蒙上一层随意，“但思考这个结果对我已经没有意义。”

“因为。”何永阑皱了一下眉，似乎喉咙有什么东西瞬间卡住了他，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说，“因为我是如此的爱您，以至于不管怎样，我都压抑不住了。”

江琦感觉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全身在狂跳心脏的带领下颤抖着，他甚至幻觉全世界都在跟着他抖动。

难道……难道他会把那句话说出来吗？

即使是演戏，那也算一对一的表白吧？

而且，他一定会看着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江琦感觉这段对话的间隙如此之漫长。

何永阑抬起头，与江琦对视，轻轻启唇。

江琦紧张的握紧双手。

“下一句你发挥的不错，我就不示范了。”何永阑懒懒的将剧本推给江琦，淡淡道。

“什、什么？”江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早知道就把这一段演的最差劲了！！！

江琦内心汹涌澎湃，悔不当初。

“怎么了？”何永阑看着江琦失焦的眼睛皱眉道，“低血糖了吗？”

江琦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颗糖递了过来，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江琦把嘴边的“没有”咽了下去，接过糖，说了声谢谢。

“那刚刚的示范有看清楚吗？”何永阑问。

江琦这时候才理智回笼，双眼放出崇拜的光芒：“嗯嗯，真没想到原来您表演能力这么强，为什么不去做演员呢。”

何永阑笑笑：“我去当演员，公司怎么办。”

江琦：“好可惜啊。”

何永阑：“我只是表演试试，不能做范本，权算给你个启发。真正如何诠释他，还看你自己。”

江琦点点头。

何永阑手机叮咚一声，他看了看，抬头对江琦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再处理些公事。”

江琦不敢耽误他，赶紧点点头起身，心里盘算着这次独处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还能再做些什么呢？

何永阑拿起水杯，和江琦差不多并肩而行至门旁接水。

江琦内心迅速盘算着，假装摔倒在他怀里？不行，太做作了。帮他接水的时候碰一下手指？也不行，把控不好会很假。

行至门口，江琦想起一件事，忽然伸手去抓何永阑的袖子：“那个……”

一不留神动作太大，江琦碰到了何永阑的手指，又触电般缩回，喃喃道：“我不会告诉别人今晚的事的。”

何永阑有些疑惑，今晚有发生什么吗？

江琦解释：“嗯……就是，您指导我的事。我不会说出去，让别人觉得您不公平的。”

何永阑莞尔，正想说你想多了，江琦又喃喃道：“当然不说出去也有我的私心，因为我不希望别人看在您的面子上给我特权。我希望我的机会和成就，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所以，您可以也不要说吗？”

何永阑失笑，这个私心私的还真是可爱，他恐怕不知道说出去对何永阑不会有影响，对他却是害大于利。

不过想想以前那么多情人有点特权就恨不得显摆，又怕惹祸上身，只能低调显摆的样子，江琦这份深藏功与名的心反倒别致。

“好，还有事吗？”何永阑微笑道。

江琦见何永阑心情不错，大着胆子轻轻拉住何永阑的袖口，一闭眼豁出去了：“还有就是……我还能再来吗？”

说完，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何永阑一眼，蓦地撞上眼前男人幽深的眼眸。

江琦慌乱地低下头。会不会太刻意了？他会不会发现什么了？

江琦解释：“我就是想多学点东西，没……别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他听见何永阑的声音响起：“耳洞什么时候打的？”

江琦捏住自己左耳垂，那里带了个正方形镂空纯银耳钉：“哦，这个。官宣那天，造型师说比较适合我。”

何永阑不置可否，空气陷入安静。

江琦心想，这算岔开话题了吧？算是委婉拒绝了吧？

他本想装作听话懂事的样子离开，可是又实在不甘心，最后一秒再次轻轻拉住何永阑的袖口：“行吗？”

空气安静，何永阑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如果我有空。”

还是拒绝，只不过没说绝，江琦忍不住绽开个大大的笑容，道别：“那晚安，何总。”

他心满意足地出去了，整个走廊回荡着他轻快的脚步和若有若无的歌声。

何永阑接完水坐回办公桌，看着旁边的日历，忽然明白自己总回想江琦的模样是因为太久没有找情人了。

他打开和安迪的聊天窗口。

何永阑：帮我找个情人。

安迪秒回：哇，老板时隔一个月你终于发现自己生活空虚了吗？

何永阑：要乖巧清秀一点的。

安迪：……

何永阑：最好有耳洞，戴着银色耳钉。

安迪：？？？

安迪：老板你什么时候成了耳钉控？

安迪：而且，这类型不符合你以往的择偶标准啊。

何永阑：换换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
安迪：有问题。





第13章　第十二章
女人天生爱八卦，安迪向来很喜欢帮找情人这份差事。

是以何永阑忽然换口味这件事情，让安迪思考了整整一晚上。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哪里不太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何永阑。

百思不得其解的安迪来到公司，正沉思的她跟江琦打了个照面。

江琦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对安迪挥挥手：“安迪姐早！”

安迪神思飘忽：“哦，江琦啊，早上－－”

安迪一个激灵，看见江琦偏头瞬间，银制耳钉忽的一闪。

“－－好啊。”安迪微笑着说完后半句，心里豁然开朗。

江琦笑着点点头离开，殊不知安迪色眯眯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腐女的脑袋里已经自动生成CP。

安迪拿出手机，狡黠一笑，给何永阑发消息。

安迪：你把江琦上了吧！

果不其然何永阑的回复过来了。

两个字，简单干脆。

何永阑：滚蛋。

何永阑绝不从自己的直属公司内，或直属属下找情人，这是安迪知道的。

顾铭是何氏总公司这边，隶属于何伟本人，已经是最险的擦边球。

安迪叹口气，有节操的老男人。

……

忙碌的生活再次开始，只不过江琦多了个事情，就是每晚都要去何永阑那边刷存在感，有空就蹭点指导。

安迪崩溃：“何永阑我把你联系方式告诉他吧？你们两个把我当传话筒？”

何永阑果断干脆：“不行。”

虽然能蹭到的指导不多，何永阑和江琦平时都忙，但每天晚上有个盼头的感觉很好。

这日，江琦一边整理观影笔记，一边天马行空的想着：感觉自己对他的喜欢随着时日增加，不仅没有减淡，反而渐浓。

因为是初恋，他也把不准很多事，只能迷茫地前行。

江琦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看见笔上刻着的“祺”。

这是他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

这份无论爱人多优秀都要勇敢追逐的勇气，便是早逝的父亲教给江琦的。

江琦捧起桌边刚泡好的咖啡，轻抿一口，看向窗外。

在追逐梦想和爱情的路上，江琦常常会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脱离了社交恐惧的阴影，脱离了自从父亲死后变糟了的一切，隐隐地和过去的自己有了连接。

如果这时候有人看见江琦，一定会发现那总是小心翼翼、带着惶恐不安的少年脸上，隐隐透着一股似乎不属于他的气质。

此时江琦的手机响了下，是安迪的消息。

江琦低头看了下，脸上立刻又恢复往日的模样，还带着少年青涩的喜悦。

他看到了什么？！何永阑主动约他练习！

江琦开心地要飞起，重新回到训练日常，等待下班时刻的来临。

刚刚的灵光一现仿佛错觉，但曾在平常的生活中闪现过的不平常的火苗，再微小也存在过。

江琦自认他勤奋努力，积极上进，所以从未这么期待下班过。

然而下班后安迪居然又过来跟他拉家常！什么又到周末好开心啊，什么世纪百货速冻水饺打折了，江琦完全听不进去，应付地点点头，等安迪放过他之后飞速奔向电梯，直达五十八层。

等他激动地敲门走进何永阑办公室门的时候，却疑惑地发现办公室里除了何永阑，还有一个人。

是费导。

“今天您有客人？”江琦搞不懂状况，“那……不打扰了。”

何永阑皱眉道：“抱歉，安迪没告诉你我今天有事？”

江琦懵，安迪告诉自己的明明是……

费导看看江琦，又看看何永阑，忍不住搓搓手问：“咋回事？你今晚有约？”

何永阑：“嗯，一点公事。”

“啧，我说你这工作狂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太痴迷工作都不懂得享受生活！”费导愤愤，“要不是我约你吃饭，你又不下班。还让人家孩子跟着你忙，人家愿意吗。”

江琦忙道：“不是的费导，是我主动的。”

费导大手一挥：“得嘞，做他助理挺辛苦的吧？看看安迪就知道了。”

江琦想起刚刚跟自己拉家常的安迪，竟不知说什么好，不过费导似乎误会了一件事。

“费导，我不是何总助理。”江琦道。

“不是？”费导惊讶的睁大眼，看向何永阑，“你还让其他人跟着你加班？更过分了。”

何永阑无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费导忽然看着江琦出声道：“咦？我怎么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费导沉默地打量了江琦一会儿说：“噢，你好像是姓江对吧？姓江，永阑新签的艺人，试镜过《浮华》男配。”

江琦点点头，惊喜地说：“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演的一般，还要多加把劲。”费海昌直言不讳。

江琦感觉扎心了一下，不过鉴于是事实，很谦虚地点点头，眼神诚恳：“我会努力。”

“这孩子脾气倒好。”费海昌笑，“你在微妙的戏份上演的不错，我记得你当时的眼神就好像真的暗恋人似的。”

江琦抬头瞟了一眼何永阑：“谢谢费导夸奖。”

“嗨没事，演艺事业要靠你们这些新鲜血液。”费海昌说，“别怕苦，别太追名逐利。”

江琦点点头：“我会的。”

“你是永阑签下的艺人？”费导摸着胡子，忽然疑惑。

“是。”江琦点点头。

“那为什么在总部工作？”费导问。

江琦懵：“嗯？”

“你既然是永阑手下的，不应该在傲义第三分公司工作吗？”费导又看向何永阑，“还有你最近一直待在总部，果然，还是出了点事？”

何永阑微微一笑：“一会儿说。”

费海昌看了眼江琦，自觉闭了嘴。

江琦自知打扰了他们聊商业机密，正想退出，忽然听到何永阑叫他：“江琦，这支笔忘记还给你了，过来拿吧。”

江琦惊讶的看过去，自己并没有借给过他笔啊。

但是何永阑真的在递给他一支笔，江琦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记忆断片了？

江琦疑惑的走过去：“何总——”

走至半截，费海清忽然出声：“小子，你拿的剧本是什么？”

江琦停住，乖乖道：“《浮华》。”

“《浮华》？”费海昌疑惑道，“《浮华》还有那个男性角色在试镜？”

“没有。”江琦摇摇头，“但是我很喜欢里面的郝若轩。”

郝若轩，就是《浮华》男二，江琦试镜角色。

费导往座位后一靠，双手插在胸前：“你今天来本来是做什么的？”

江琦下意识看向何永阑，何永阑正随意托着头，手中的笔在桌子上有节奏地点着。

江琦蓦然明白了何永阑的用意。

江琦犹豫了一下，斟酌措辞：“我偶尔会来请教何总。”

费海昌倒是惊奇了一下：“请教他？唔，而且他还给你讲？”

江琦点点头。

费海昌纳罕：“《浮华》试镜都完了，你又没进入复试，还练《浮华》做什么？”

江琦思考了下，说：“这是我目前拿到的很好的剧本，我希望从中能多学一些。而且，我也非常喜欢郝若轩这个角色。”

何永阑看看表，没等费海昌说话，插话道：“江琦，我跟费导要去吃个饭，你先走吧。”

江琦疑惑地看了何永阑一眼，还是很听话的点点头：“您们忙。”

谁知他刚转身，费海昌就出声了：“你在《浮华》里挑一段你最擅长的演给我看看。”

江琦惊讶的转过身。

费海昌：“不是特许你复试的意思，我就不能指导一下吗？”

江琦正色，恭敬地走到费海昌面前，双手递过剧本：“不用的，费导。您可以随便挑一段。”

费海昌被惊讶到了，接过江琦手中的剧本，翻了翻，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批注。剧本的纸张都变软发皱，是翻过无数遍的模样。

费导心里惊叹，面不改色，随意翻到一段，指了指：“这句话。”

这句是郝若轩少年时，对穆素瑜感情朦胧时，送给素瑜礼物的一句话。

江琦看了何永阑一眼，再抬头看向费海昌时心里闪过很奇特的感觉。

那么多天的练习、指导，那么久的追逐、努力，那有了目标的生活和渐渐恢复的自己。

一瞬间，他似乎又和过去的自己有了连接。

“送、送给你。”江琦脸上带着微笑和窘迫，眼神闪闪躲躲，却又炯炯发亮。

低着头手足无措一会儿，忽然迅速抬头瞟了一眼并不存在的女主，再低头，耳廓染红。

灵动、清澈、希冀、美好。

费海昌忽然眼前一亮，这就是他要找的郝若轩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模样。

费海昌面不改色，翻翻剧本：“这句话。”

这句是郝若轩得知绝症和差距后，下人问他是否要添炭时，他随意应的一句，非常简单，非常日常。

江琦席地而坐，抓乱自己的头发，手中假装托着不存在的手炉，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好似抽干灵魂的木偶。好一会儿，他扭动了一下脖子，目光却依旧呆滞地看着前面，声音很小：“噢……噢，添吧。”

他眨眨眼，好似刚刚活过来，假装角落里有个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