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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一飞冲天

　　　　如果现在问长老们心中有什么想法，他们的想法一定是，弄错了！

　　　　因为这个数字实在是太过夸张，夸张到难以想象！

　　　　这件事，说出去给家族的任何一个听，对方只会当你在胡说，而如今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发生了！

　　　　相对于家族历代出现最好的五池成绩，吸收一百池，说起来更加像是天方夜谭。

　　　　就算让他们的想象力再插上一万对翅膀，他们也会下意识的不去相信这件事情会是真实的。

　　　　他们的想法十分的统一：洗礼出现问题了，但是羽尘不愿意中断，那就只好浪费一些洗礼液，事后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

　　　　那些提桶的大汉却似从未有过任何情感波动，只是面无表情的进行他们的工作，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精准仔细。

　　　　而那个青年，自从羽林异象突生之后就一直在皱眉凝思。

　　　　洗礼的一切消息已被羽尘封锁，这七天里，羽尘片刻都没有合眼，一直盯着楼下的洗礼池。在那里，羽林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他的预期，将他的希望一次次无限的拔高。

　　　　这七天里，羽尘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自己这个能够吸收一百池洗礼液的孙子，最终能够达到怎样一个地步？

　　　　难以平复的激动在他的血液之中涌动，种种迹象最终都指向一个可能，那个他从来都只是当做一个梦想去看待的可能——血脉复兴。

　　　　事实上，四神兽家族自几千年前开始就已经一代一代的衰落，若不是雄浑庞大的家底支撑，神兽家族的荣光恐怕早已就不服存在。

　　　　而他的孙子，将会是血脉复兴的关键么？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便不可抑制的疯狂生长，在羽尘历经数百年沧桑的心头上用坚韧的力量顶出了一道名为希望的裂隙。阳光从那道裂隙中透过，羽尘的眼中便只剩下了那道阳光。

　　　　他当然知道血脉复兴这个词的背后意味的艰辛。

　　　　这意味着，朱雀家族中，需要再出现一位神明。

　　　　并不是说成为神明有多艰难，最大的困难在于，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成为一位神明。

　　　　自从血脉传承中的记忆开始之时，四大家族便从未出现一位神明。

　　　　直到千余年前数代长老费尽心血才在大陆上寻找到一只纯血朱雀幼崽，种族复兴才重新出现了盼头。只要耗费漫长的时光把这只朱雀培育到成年，神兽的血脉之力会自发的让它跨入神阶。

　　　　而眼下，似乎又多了一线希望。

　　　　朱雀神兽成年需要耗费漫长的时光，这段时光漫长到就连强如羽尘这样的圣阶强者的超长寿命都要在其面前黯然失色，而如果羽林能够担负起这个重任，羽尘甚至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

　　　　这一切，都是因为羽林的这一百池水的洗礼给了羽尘的希望。

　　　　果然，一位壮汉走了过去，又面无表情的倒下了一桶水。

　　　　整整第一百池。

　　　　红色液体一入池，立刻翻腾着朝羽林体内涌去，经过这七天的使用，羽林已经完全掌握了凤凰提炼的技巧，速度早已远超当初。

　　　　池水越流越快，开始翻滚起来，发出汩汩的声响，长老们都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伸长脖子望着下方水池的情况。

　　　　答案即将揭晓。

　　　　池水翻滚越来越快，竟然一团团的在池中炸响，池水四处飞溅！

　　　　这洗礼池中之水，乃是羽宗数千年里洗礼残留的精华汇聚，若是正常的消耗还能接受，哪里能让羽林如此浪费？青年眉头一皱，身形如电，只一闪身便来到了羽林的池边，双手一挥一个透明的气罩凭空产生，将羽林所在的小池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四炸的水花撞到气罩之上，顺着罩壁又缓缓的流回池中。

　　　　气罩压制住后，池中水花翻腾的劲头未止，反而更加猛烈起来！砰砰的声音不断的从罩出传来，最后面甚至已经变成了一波波的冲击波朝着罩子冲去，气罩变得一片模糊，只看到里面有隐约的红光透出！

　　　　此时青年已经双手前伸，全神贯注的去维持着气罩的稳定，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的牙关竟然已经紧咬，鬓角已有汗珠沁出！

　　　　“不对劲！”羽尘和三位长老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从二楼走廊直接翻身而下。

　　　　他们尚未落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凭空里响起了一道惊雷！就连羽尘这等强者都觉得脑袋一震，耳朵嗡嗡作响。

　　　　巨大的冲击波席卷整个小院，尚在半空就被震得七晕八素的长老们还来不及稳住身形，就被扑面而来的冲击直接掀翻在地。去势未止的冲击波扫过长廊，穿透小院，滚滚朝着院外的丛林冲去。

　　　　冲击波过境后，哐的一声，那道沉重的黑门率先破碎崩塌，随后长廊画柱纷纷折断，院墙崩塌，小院一楼的墙壁全部断裂，整座小院轰然倒塌！

　　　　几个长老被掀翻后恼怒不已，他们何等实力，何等地位，何时这样狼狈过？可当他们腾起身子来时，却彻底被惊呆了。

　　　　整个小院已经化作一片废墟，遍地尽是残砖烂瓦，遥远处，冲击波还带着滚滚烟尘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无数巨木轰然倒塌。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那些被冲击波掀翻的壮汉纷纷爬起来，面无表情的列阵站着。

　　　　院子中心，一个人还在顽强的站立。

　　　　他双手依旧保持着前伸的姿势，衣服上却已是一片破烂，上面布满了斑斑血迹。他呈马步站立，身体前倾，看来在抵御方才的冲击波的过程中用了很大的力道，他向前伸出的手指距离布满裂痕的气罩足足隔了一米多远，光从这一幕场景就能想象身处爆炸最中心的他经历了怎样艰苦的拼搏。

　　　　他身形一晃，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软软的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气罩轰然破碎，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金光中，一个身影腾空而起，扇动着火红的双翼扶摇直上九天！

　　　　长老们惊愕的抬头仰望，身影已飞至高空，身形一震，双翼与尾羽彻底打开！

　　　　那一刻，他们仿佛在高空中看到了一只真正的朱雀！

　　　　所有的金光都收回天空中的那个人影，那一刻，他俯瞰众生，就像一个君临天下的王！

　　　　一股巨大的威压轰然产生，覆盖了整片山林，威压下的长老们不得不弯下了自己高傲的脖子和脊梁，向这位新晋的王者进礼！

　　　　那些废墟上的壮汉，面对羽林浩瀚无边的威压，甚至跪倒在地！

　　　　丛林中，那些四处吵闹的飞禽和猛兽纷纷沉寂了下来，低下了它们的头颅。

　　　　朱雀神山最中央的那座山峰之上，有一片石林，石林间流淌的泉水竟然全是洗礼用的红色液体。在泉水边，一只艳红的火鸟突然双眼发亮，抬头朝着羽宗的方向望去，欢快的叫了起来。

　　　　万人膜拜，万兽臣服，这不是因为强悍的实力，也不是因为高贵的血脉，而是表象之元素对本质之五行源自规则层面上的敬畏。

　　　　百池成，元素之力已经圆满。

　　　　这是这个世界赐予元素圆满者的荣光。

　　　　威压渐散，羽林缓缓的落回了地面。他的体内充盈着充沛的五行之火，斗室之中已经完全被五行之火液体充满，接下来，他只要将斗源完全液化，他就可以开始冲击圣阶之路。

　　　　斗室中，凤凰再次沉沉入睡。以羽林人类的体质，不可能能吸收掉如此庞大的能量，他吸收的仅仅是百池中的五行之火，他所过滤掉的元素之火能量则是全部被凤凰来者不拒的吸收，如此充沛的能量让后者直接达到了再次涅槃的条件，于是又陷入了沉睡。

　　　　仔细算起来，凤凰自从寄居羽林体内后便一直在沉睡，如今已经是第四次沉睡。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凤凰是主动的，安全的进入了涅槃状态。

　　　　羽林刚刚落到地面，看着欣喜若狂的祖父，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没料到一股暖流突然从身体升起，他觉得十分的困顿，眼皮都架不起来，竟然直接瘫倒在地打起呼噜来。

　　　　三位长老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惊惶的互相对望，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给我听好！”羽尘猛然一喝，长老们一惊，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来，随后羽尘恶狠狠的说道：“今天洗礼的事，列为宗族最高机密，任谁都不能外传，就连族长问起也不可以说！违者，宗法处置！”

　　　　三位长老闻言一凛，他们已经明白了羽尘此次的决心！

　　　　“是！”三人齐声应道，连忙飞窜出去，守住三个方位防止外人过来。

　　　　羽尘弯腰缓缓的抱起这个大孙子，老泪纵横，他满脸都是欣慰，自语道：“林儿啊，你给爷爷争了大光啊！以后我们朱雀家族振兴有望，振兴有望啊……”

　　　　……

　　　　当天下午，羽宗就对外发布了此次洗礼的结果：羽云以满三池的成绩位列第一，羽备与羽文并列第二，其后便是羽关、羽飞等人，至于羽林，排在了倒数第四这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至于后山那道冲天而起的金光，羽宗没有给出官方的解释。而当有足够分量的人问起时，光头长老会气冲冲的向对方数落羽尘有多么的霸道，羽尘又是如何因为一句话的矛盾而与他大战一场，爆发了那道金光和声势浩大的爆炸。

　第七章　父爱如山

　　　　羽林再次醒来也是五天后的事情。在他昏迷的五天里，残留在体内的红色能量彻底的被身体各处吸收，如今他整体气息敛而不放，真正的完全归他掌控。

　　　　火系斗室已满，洗礼之后，他已步入了九级巅峰。

　　　　此时他才不过刚满二十岁。

　　　　他悠悠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描绘着朱雀翱翔壁画的天花板，这熟悉的一幕让他明白了他此刻所在的地方。

　　　　这时他祖父的寝宫，幼时他曾来过这里几回。

　　　　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却在床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父亲，羽凡。此刻正坐在床旁巨大的九雀逐日椅中，靠在椅背上陷入熟睡。

　　　　他心中一动，一股似悲似喜的感觉涌起，让他鼻子一酸。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略显陌生的父亲。

　　　　面前的中年男子显然已经老了，时光在他坚毅的脸上刻下了不该有的痕迹，此时的他单薄的身子微微蜷缩的陷在巨大的椅子中，哪里又有半点九级强者的风范？

　　　　羽林曾听小叔难得的提起，那时他的娘亲是如何的风华绝代，他的父母又是如何的恩爱有加羡煞旁人，而他的父亲又是如何在他娘亲去世后迅速的衰老的。

　　　　上山时小叔还向他说起，当年大散关一战后他的父亲是怎么疯狂的去寻找他的踪迹，是如何带领着天羽卫的大半人马几乎将雪峰山翻了个底朝天。羽白还说起，当长期搜寻未果的天羽卫受命撤回后，羽尘只身一人在雪峰山中寻找了足足一年时间，出山之时伤痕累累长须满面，就如同一个野人一般。

　　　　羽林还听小叔说起，在得知消息后，一向沉默和善的羽凡在天羽卫撤退的那天雷霆大怒，只身冲阵连破白帝十三营，几乎杀尽了白帝军一个卫的人马！

　　　　是的，他听说过太多的故事，可是这所有故事中的主角在站在他面前时，永远是那副不露喜怒的刀削面孔，和那头万年不变直刺苍穹的暗红短发。

　　　　他和父亲之间的鸿沟，并没有随着他的成长而缓缓愈合，反而是岁月在他们之间犁出了一道更深的沟壑。

　　　　他恨他的父亲。

　　　　以前他恨父亲明知道生下他会让他的娘亲丧命，却依然还让他诞生在这个世上，让他自始至终都只能以梦的形式与娘亲会面。

　　　　现在他依旧恨他，只是他恨的东西又多了一些。

　　　　他恨他生死挣扎，却依旧换不回一句认可！

　　　　他突然就觉得很好笑，现在他守在自己的床边又是什么意思？

　　　　是关心？怜悯？还是因为自己出头了所以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一想到这，羽林心中怒火翻涌！

　　　　燥怒瞬间充斥他的身体，一股前所未有的爆炸性力量充满全身，羽林身体一震，床榻瞬间崩塌，他昂首而立，仰天怒吼，双目一片赤红！

　　　　灵魂之火深处，隐匿多年的紫红火焰再次窜出，迎风暴涨，覆盖了整片灵魂之火，此时羽林全身都覆盖了一层紫色的光芒！

　　　　“林儿！”羽凡被异变惊醒，惊惶的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儿子，大喊道：“林儿，你怎么了？”

　　　　“啊！”一看到羽凡，羽林心中最后一丝清明彻底丧失，无边的暴戾涌现，此时他的眼中只剩下杀戮！

　　　　他身形如电，一爪朝羽凡的脖颈抓去！

　　　　“放肆！”

　　　　一声低喝响起，一道火红的流光正中羽林的肩膀，将他一把打飞，正是赶来的羽尘。

　　　　羽林就势一滚，弓身警惕的盯着羽尘，不断的低吼。

　　　　“父亲！”羽凡张皇的叫道：“林儿他怎么回事？”

　　　　羽尘头一摆：“羽白，带你三哥下去，还有，这里的发生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是。”

　　　　“父亲！不要伤了林儿！不要伤了他！”被拖走的羽凡双目通红，神情激动的叫着。

　　　　羽白鼻子一酸，强颜欢笑道：“三哥，放心，父亲有分寸的。”

　　　　羽白走后，寝宫的大门吱呀缓慢关上，寝宫内暗了下来，只剩下窗口透过的道道微光。

　　　　黑暗重临，羽林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只是依旧朝着羽尘不断的低吼。

　　　　羽尘神色复杂，轻声道：“林儿，这就是你的心结么？”

　　　　失去神智的羽林依旧低吼。

　　　　“你还在恨你的父亲。我知道，你把你娘亲的死怪罪在你父亲的头上，其实这件事，你错怪他了。”

　　　　在羽尘提及娘亲这两个字时，羽林明显的停顿了一刻。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羽尘说道。

　　　　羽凡与林婉依是在上届的天才大比中认识的，此时的羽凡还是朱雀家族的天之骄子，而林婉依则是东南大户林家的千金，两人在大比中相识，随后在一起历练中相知。那次大比两人都未能拿到名次，但认识彼此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随后两人便一起游历大陆，一起修行，到最后自然而然的就走在一起了。

　　　　两人新婚燕尔，你侬我侬，并未打算太快就要小孩。因为羽凡生而不凡，体内的神兽血脉纯度极高，这就意味着，繁衍后代会变得更加的困难——若母体没有圣阶的实力，根本就无法承受如此强横的血脉。

　　　　因为两人一起游历大陆，一方面是为了增长见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能让林婉依提升实力，早日突破圣阶。

　　　　然而四十年前，当时夫妻俩还在洛川帝国游历时，林婉依突然病倒了。

　　　　她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每天头疼欲裂，需要饮用大量的龙舌兰酒才能睡着。而一旦这种疼痛无法压制，她就会病发，然后变成，你现在的这番模样。

　　　　羽凡连忙带着林婉依回到了家族，央求着五宗高手尽出，可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这是种什么病，也就无从治疗。

　　　　在家族中寻治无果，羽凡到处托人拜访名医，随后不远万里带着爱妻找到了东南林家。在这里，他终于得知了林婉依的病情。

　　　　这是一种遗传病。林家最初代的先祖便是因为这种病而死的，这种病不会致命，却会让发病的人因它而死，它的名字叫做——修罗。

　　　　那个林家先祖便是林震天——恶贯满盈的修罗血徒，血变之时曾屠尽三城，近二十万无辜百姓命丧他手，后来被三镇宫高手亲自诛杀。

　　　　没想到修罗近千年未曾出现，终于还是再次出现了。

　　　　林家同样没有解救之法。

　　　　修罗再现，林家为了自保，在羽凡走后再次消失于世间。

　　　　绝望的羽凡带着林婉依离开了林家，回到了家族。尽管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他依旧没有放弃。他在山腰修筑了那个温馨的小院，片刻不离的陪伴着林婉依。

　　　　再后来，在你娘亲的一再要求之下，就有了你。

　　　　故事说完，羽尘长叹了一声：这是你娘亲的心愿，她不愿自己成为行尸走肉，她不愿忘了你的父亲，她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继续陪伴在你父亲的身边。

　　　　羽林跪倒在地，流下了两行血泪。

　　　　他的手指深深的抠进了地面坚硬的花岗岩中，哽咽的说道：“孩儿不孝……”

　　　　羽尘老泪纵横：“你把你娘亲的死怪在了你父亲的身上，你父亲何尝又不因此而怪罪于你？他之所以对你严厉对你冰冷，只是因为他无法面对你，因为他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他心中最大的痛！”

　　　　羽林重重的把头磕了下去，坚硬的地板都磕出坑，他解除了肌肉的自动防御，任凭花岗岩将他的额头砸得血液四溅。疼痛从头顶蔓延，此刻却让他感觉更加轻松，仿佛每一次的磕头就像是在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