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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1-5卷)-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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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而,直到徐迢说得口干舌燥,他才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随即就站起身来冲着众人团团一揖道:“傅公公,陈大人,徐大叔,六叔,我这会儿心乱如麻,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请恕我无状,先告退了。”
  眼见徐勋行过礼后竟是不管不顾地离去,徐迢本待要拦,可见陈禄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只得陪笑道:“终究还是个孩子,万望傅公公和陈大人恕他失仪之罪。”
  “这么大的事,要是还能像从前那样应变机敏,那才是真不对劲”傅容哂然一笑,随即斜睨了徐良一眼,却是沉声说道,“徐良,好容易才失而复得,你远远跟着,别让这孩子出了事。这样的好儿子,咱家可是巴望也巴望不到”
  见徐良一言不发地起身行礼,继而匆匆离开了书房,傅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轻轻捶了捶脑门。他那会儿不过是出于谨慎,让陈禄把徐良的身世等等都查了个仔细,发现徐边抱了徐勋回去的这时间和徐良死了儿子的时间正好隔着大半年,不过一时起意对京城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提了一笔,可几封书信往来之后,竟是萧敬又提出了这一茬。
  徐勋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又帮他一举扳倒了赵钦,他当然想送徐勋一个如锦前程,但没想到京城里头几度沉浮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竟也会一力促成。那一位可没这么好心,谁也不知道人家究竟是怎么想的,须知他傅容只是南京城内的顶尖人物,那位却是在朝堂上翻手云覆手雨的狠角色。可富贵险中求,要想为人上人,本来就是要奋力一搏,就看徐勋是否能想明白了。毕竟这也是一桩好机缘,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

  第一百十六章 富贵险中求(下)

  从常府街东头出来,漫无目的的徐勋便沿着护城河徐徐往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不觉一抬头,就发现前头赫然横着一座熟悉的桥,一时就加快步子上了前去。待到桥上一站,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数月之前一头扎进水里救人的那一幕,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竟双手扒着栏杆俯瞰水下,渐渐浮想联翩。
  一晃居然就好几个月了,遥想初来乍到时的不可置信,竟恍若隔世一般。如今的他从外表看去,已经瞧不出还有从前那个世界的痕迹了,再不会有那种梦幻现实的茫然。
  “勋小哥”
  随着这个声音,徐勋一愣回头,下一刻,他就只觉得一只铁钳似的手一下子把他从桥栏杆旁拖开了,继而更是被人二话不说地拽下了桥去。直到站稳了,见眼前赫然是满脸气急败坏的徐良,他这才真正有些茫然地问道:“大叔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难道你不是打算跳……”徐良见徐勋的脸色更古怪了,不禁愣在了那儿,好一会儿才醒悟到自己是关心则乱,赶紧尴尬地别过头去,“啊,那是我会错了意。我远远看你趴在栏杆那儿不动,还老是把头探到底下张望,还以为你一时半会想不通,要做什么傻事……咳,我早该知道你这孩子不是那么死心眼的,都是我瞎操心……”
  见徐良说着说着,竟有些语无伦次,徐勋不禁觉得心中一暖。眼看老人转身要走,他伸手搭住了徐良的肩膀,思量片刻就诚恳地说道:“大叔,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还撑得住,只是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这大热天的,你大概远远跟着我在太阳底下走了不少的路,咱们找个荫凉地方喝杯茶吧”
  “好,好”
  徐良嘴上说瞎操心,但心里着实是有些担心徐勋,听到这话自然是连声答应。等到和徐勋绕到当初徐家小宅旁边的一条小巷,就在从前和李庆娘沈悦喝过茶的小茶摊坐了下来,他这才突然醒悟到徐勋刚刚那话语中分明是猜到自己一路跟了过来,顿时又高兴又惘然。眼见摆茶摊那有些耳背的老汉提着大茶壶每人倒了一大碗茶,这就笑着退到一边去看着火去了,他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就抢在徐勋前头说话了。
  “勋小哥,我知道你当了徐二爷十几年的儿子,今天这事儿确实难以接受。实话对你说,前些天傅公公对我提起这一茬的时候,我和你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年纪一大把了,本在儿女上头就没什么奢求,心里自然再乐意不过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要知道,那些权贵人家尚且常常养出一窝败家子来,我要是老夫少妻再得一子,天知道会不会宠出一个混账来?我可以对你担保,日后不论如何,承继家业的都只有你一个。”
  见徐勋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徐良叹了口气,又把那剩下的大半碗茶一饮而尽,旋即一抹嘴说:“说一句掏心窝的话,我知道你未必就真的相信傅公公陈大人和徐六爷。但这既是傅公公的安排,咱们违逆不得,你要是坚持不认,那就是不识抬举,到时候别说先前的功劳一概抹杀不说,日后还会有不计其数的艰难险阻。你暂且认下来,只消在人前做个样子,人后老汉我绝不会摆出父亲的架子对你指手画脚……”
  “大叔”
  见徐良说得这般诚恳,徐勋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伸出手去按住了徐良的手背。虽说这些天来徐良不再如从前那般任事都是自己干,可多年的劳作仍是让他的巴掌摸上去犹如老树皮一般粗糙。从最初在大中桥下徐良的救命之恩,到之后那许多天赶车跟他四处奔走,然后沈悦跳河的那一次亦是其最先发现蛛丝马迹,如今又是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对于骨子里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来说,要说不感动,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大叔,谢谢你这一番好意。”
  不等徐良说话,徐勋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当然知道只要认了,也许便能得一个好出身。只是,大叔你想过没有,就算傅公公对我是好意,但这种事情牵涉到多少人,要花多少力气,事情万一败露又会造成多少麻烦?我敢断定,若不是京城有人指使,傅公公绝不可能安排到这地步。而且,这样天大的事做下来,咱们的把柄就算是捏在别人手中了,傅公公也许会因为此番我帮了他大忙就此揭过不提,但京师那一头的人呢?而且,别人如此安排是何用意?将来用过了咱们这两颗过河的棋子,会不会用过就扔?”
  “啊?”
  徐良万万没想到,徐勋已经想得这样深远。瞠目结舌的他看着徐勋,简直觉得脑袋有些打结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这么说……这么说你刚刚……刚刚在傅公公面前……”
  “那是装出来的。”
  要说如今真能让徐勋吐露一两句心里话的人,除却小丫头,还有六亲不认只认他这少爷的瑞生,就只有徐良了。此时,他松开了按着徐良的手,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傅公公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就像徐大叔你刚刚说的,难道我还能死扛到底?我如今看似还风光,可这风光是哪里来的,我还有自知之明。大叔,爹离开这么多年,我最初给他写过很多信,可日久天长没人知道他人在哪,信无处寄,时至今日,说句无奈的话,我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就算真有血缘,那也淡了,反倒是你救过我帮过我。说句心里话,我一直把你当成长辈,要说改口叫一声爹,总比你接受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容易些。”
  “你……”徐良原以为徐勋最大的心结在于认己作父,没想到徐勋在剖析利害之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竟是颇有些感动。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岔过这话题,有些瓮声瓮气地说道,“早在当初傅公公寻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我这人一直都是做事鲁莽冲动,今后要怎么做,勋小哥你尽管明说,我全都听你的。”
  “大叔,都这时候了,你还一口一个勋小哥?”和徐勋倒出了一番心里话,徐勋已经完全调整了心情,少不得和徐良开玩笑道,“哪怕我回头见傅公公的时候叫你不改口,大叔你也应该把我叫得亲切些,否则回去之后,傅公公兴许还会原谅我的少不更事,对今天一路跟到这儿,结果却毫无进展的你可是要大加责难了。你现如今最应该的是私底下多练习几遍,怎样把我叫得更亲近更肉麻……”
  “呸呸呸,你这臭小子,竟是打趣起老汉我来了”
  徐良冷不丁被徐勋一番话给逗乐了,竟是本能地一巴掌伸出去拍了一记徐勋的脑袋,随即才一下子醒悟到自己这动作,当即竟是愣在了那儿。好半晌,他才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却是再没了之前相处说话时的那种不自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成,我听你的,勋……勋儿”
  听徐良这磕磕绊绊的称呼,徐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好一阵子,他才在徐良那恼羞成怒的目光下停住了,旋即就侧过头去看了看这条少人经过的小巷,又压低了声音。
  “大叔,事关重大,咱们俩不能硬抗,但不代表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傅公公和京城那边应该都安排妥当了,但他们能让官面上过得去,可总不能一手遮天让朝堂上的清流和民间全都失声。不是我自卖自夸,我这次在应天府衙吴大人主审赵钦的案子上那么一露面,再加上褒奖和赏赐,官场上的人物应该有不少都注意到了我。大叔你的身世是少人得知,可咱们一旦去京城,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时候无数人都会去挖背后的隐情。与其到了那时候让人揭开底牌让咱们万劫不复,还不如眼下豁出去做点什么。而且,万一我爹真的还在人间……”
  尽管徐勋没有把话说完,徐良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毕竟,傅容的话他是将信将疑,心里不免存有那种万中无一的希望,而这一切事实的真相,原本就要着落在徐边的身上。因而,沉默了许久,他终究轻轻点了点头。
  “好,究竟怎么做,我听你的”
  “这件事咱们都不能出面……”
  太平里西北角徐家长房。
  当两个健妇抬着门板进了正房的时候,徐大太太顿时一下子捂住手绢,脸上也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好一会儿,她才扑向了股间鲜血淋漓看不出一块好肉的徐劲,一下子放声大哭了起来,无数恶毒的诅咒骂声从她口中迸了出来,直到儿子悠悠醒转,她才息了声。
  “劲儿……”
  尽管重重打点过那些行刑的差役,但人家只是因徐勋不曾开口说要人命稍微留手一些,教训的意味却不敢忘记,因而这八十大板结结实实挨下来着实去了徐劲半条命。此时此刻盯着母亲看了老半晌,他才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干嚎了一声,心里满满当当都是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吃这样的苦头,凭什么他居然斗不过那个没出息的败家子富贵险中求,他做了那么多,凭什么还是大败亏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绝户计!

  徐勋将房子借给了徐迢,此前一直借住在这儿的慧通自然得一块搬家走人。只如今徐勋手头银钱不少,直接就撂给了他二百两,于是慧通就在马府街和里仁街的转角处租下了一个小院子,把当年那些流落到南京的手下,还有后来陆陆续续培养的几个年轻后生都召了过来,对老一辈的人许之以咸鱼翻身,对年轻一辈的则是许之以光明前途,一时间自是把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撩拨得浑身是劲,清一色的愿意去京城闯荡。
  这十几二十个人召拢了来,慧通终于有了几分当年在西厂先后跟着韦瑛吴绶时候当着总旗的风光,一时间那座小院子成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天,他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把两个徒弟训得灰头土脸,外头就有人探头探脑说:“总爷,外头有人找您。”
  慧通这些天渐渐留头,可光溜溜了二十几年的脑袋如今只长出了如同茸毛似的一层,看上去僧不僧俗不俗极其滑稽。此时此刻,他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不耐烦地问道:“不是早说过了,不要紧的你们就应付过去,要紧的再领进来”
  “总爷,那人说自个是您的老朋友徐八……”
  “怎不早说”
  慧通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到门边上一把扯开门帘,没好气地喝道:“人呢?记住,以后若是这人再找过来,立时领进门,耽搁了若是误事,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见慧通撂下这话就匆匆往外走,那年轻汉子追赶不及,慌忙提高声音叫道:“总爷,人没进来,说是在清平桥那边等你。”
  尽管闹不明白徐良怎会突然这等神神鬼鬼,但慧通还是依言赶了过去。一到清平桥,见是一老一少正站在桥头栏杆处,背对着他指指点点谈笑风生,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前之后就嚷嚷道:“好啊,我这忙得正脚不沾地的时候匆匆赶了过来,你们两个倒是逍遥”
  “逍遥个鬼,叫你来当然是有要紧事”徐良和这和尚从不客气,头也不回就一横肘挡住了后头袭来的那铁扇似的巴掌,旋即看着徐勋道,“勋儿,我和他说不上两三句就得吵起来,你对他说。”
  乍闻这个诡异的称呼,慧通险些没把眼珠子瞪了出来,见徐勋竟是甘之如饴,他就更诧异了。当徐勋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原委合盘托出之后,他反而倒释然了,盯着徐良面色古怪地看了一阵,他突然嘿嘿笑道:“徐八,这样一个儿子居然能给你轻轻巧巧捞到手,你好福气”
  “那是,我的福分一向比你好”徐良却仿佛听不出这话语中的揶揄之意,眉头一挑道,“再说,眼下咱们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硬扛是自寻死路,横竖我早就绝了娶妻生子的念头。废话少说,你究竟是什么章程?”
  慧通虽在京城和南京有过几个相好,但一直没动过成家的念头,就这么孑然一身晃荡着,因而徐良这么说,他只哼了一声,心里却赞同得很。见徐勋正看着他,他心中一动,索性笑呵呵地上前说道:“徐七少,和尚我这条命是卖给你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只管说话”
  徐勋见慧通和徐良斗嘴归斗嘴,在自己面前却一副摆正角色的样儿,知道之前藏宝图事败后的那番敲打奏效了,当下便微微一笑,随即言简意赅地说:“很简单,和之前赵钦的案子一样,还是一个字,闹可以让人把咱们当成面团捏,可自己不能真认是面团,把此事闹开了之后,为了一个预热也好,但最要紧的是,将来别人就不能轻易拿此事当把柄”
  而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真的很希望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徐边能出现
  “就是一个闹字么?”
  慧通一直都觉得之前对付赵钦时,他除了一张假藏宝图,就没做什么其他的贡献,这会儿一听这话,他眼珠子一转,立时想到一条一举两得的绝户计,当即竟是大包大揽道:“成,徐七少你只要顾着傅公公那一头就得了,剩下的事情,全都包在我身上,保管让你满意”
  对于徐迢来说,要是搁在从前,能够见到傅容这种层级上的大佬,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恨不得打叠浑身本事让人深刻地记住他。然而,此时他只嫌时间过得慢,在书房里头竟是如坐针毡。他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在傅容那种不耐烦的目光下缩了回去,至于素来阴沉的陈禄,他就更不敢去挑起对方什么话茬了。
  在这闷热的屋子里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就当他小心翼翼地打算提议不如让徐勋见一见几个徐家亲长时,外头终于来人报说,徐勋和徐良一块回来了。眼见傅容的表情从阴转多云,又在那“父子俩”进屋之后,听到徐良无意中露出的那亲切称呼而多云转晴,徐迢总算真正松了一口大气,趁势就提出了告退。
  他一出镇守太监府上了马车,就觉得浑身衣裳仿佛都湿透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上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一时轻叹了一声。
  “和这等大人物打交道,还真是提心吊胆”
  可叹过之后,想起此番这事情的突如其来,想起傅容几次见他时的吩咐,想起傅容提起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他心底的疑惑一时更深了。徐勋那小子本事是不小,得了几位贵人青眼相加,可如今这些个人都要硬指其不是二哥徐边的儿子,难道是二哥徐边这些年在外头犯过什么事?亦或是,那个看似糟老头的徐良身份有什么古怪……好在他对三房四房只是说如今事情闹大,他们两房当初也都说过绝情话,覆水难收,还不如就把养父二字坐实。看刚刚徐良徐勋的情形,应当是想通了,他这事情也算办得周全,傅容必然会记这桩功劳。
  “总算是没白费这许多水磨功夫……”
  在衙门里头进进出出这一遭,徐家长房自是元气大伤。徐大太太没了脸面,可总算是把族中休妻那二字挡了回去,于是在家里更是变本加厉地刻薄。一概活契的奴仆都在她吃官司的时候设法赎了契约另投别家,她一回来就索性把剩下死契的仆役都远远卖了,只留下几个陪嫁过来的,又买了几个新人进来,成日里非打即骂,徐大老爷索性搬到了外院去住,只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而原本脾气暴躁的徐劲就更不消说了。要不是徐大老爷用了不少钱下去,那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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