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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岳全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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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后面一骑马飞奔赶来,叫道:“刘老爷何往?”刘豫回头看时,却是中军,便问:“你来做甚么?”中军道:“大老爷有令箭在此,特请元帅速往大营议事。”

刘豫笑道:“我已知道了!我本待杀了你,恐没有人报信。留你回去,说与张所老贼知道,我刘豫堂堂丈夫,岂是池中之物,反受你的节制?我今投顺金国,权寄这颗驴头在他颈上,我不日就来取也。”吓得中军不敢做声,回转马头就走,不知是那个走漏了风声。飞跑赶回大营,来报与张元帅。张元帅随即修本,正要差官进京启奏,忽报圣旨下。张所接旨宣读,却是命张所防守黄河,加封岳飞为都统制。张所谢恩毕,随将所写奏明刘豫降金、岳飞得功的本章,交与钦差带进京去呈奏。命岳飞领军前行,同守黄河。且按下慢表。

再说那粘罕在青龙山被岳飞杀败,领了残兵,取路回到河间府来见兀术。兀术道:“王兄有十万人马,怎样反败于宋兵之手?”粘罕道:“有个岳南蛮,叫做岳飞,真个厉害!”就把他独来踹营并水火埋伏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兀术道:“并未曾听见中原有什么岳飞,不信如此厉害。”粘罕道:“若没有铜先文郎替代,我命已丧于夹山道上矣!”兀术听了大怒道:“王兄,你且放心,待某家亲自起兵前去,渡黄河拿住岳飞,与王兄报仇。直捣金陵,踏平宋室,以泄吾恨!”那兀术正在怒烘烘的要拿岳飞,却有小番来报:“铜先文郎候令。”兀术道:“王兄说他被南蛮拿去,怎得回来?”就着令:“传进来!”

且说那铜先文郎,同着刘豫抄路转到金营,即对刘豫说道:“元帅可在营门外等等,待我先去禀明,再请进见。”刘豫道:“全仗帮衬!”铜先文郎进了大营,一直来到兀术帐前跪下叩头。兀术道:“你被南蛮拿去,怎生逃得回来?”铜先文郎将刘豫投降之事,说了一遍。兀术道:“这样奸臣,留他怎么,拿来‘哈喇’了罢!”哈迷蚩道:“狼主不可如此!且宣他进来,封他王位,安放他在此,自有用处。”兀术听了军师之言,就命平章宣进朝见,封为鲁王之职,镇守山东一带。刘豫谢恩,不表。

再说张元帅兵至黄河,就分拨众节度各处坚守。岳飞同着吉青,向北扎下营寨守祝张元帅自领大兵攻取汴京。那张邦昌闻知张元帅领兵来取城,心生一计,来至分宫楼前见太后,启奏道:“兀术兵进中原,不日来抢汴京。今康王九殿下在金陵即位,臣欲保娘娘前往。望娘娘将玉玺交付与臣,献与康王去。”娘娘闻奏,两泪交流道:“今天子并无音信,要这玉玺何用,就交与卿便了。”张邦昌骗了玉玺,到家中收拾金珠,保了家小出城,竟往金陵去了。

再说张元帅兵至汴梁,守城军士开城迎接。张所进城,请了娘娘的安。娘娘就将张邦昌骗去玉玺、带了家眷不知去向,与张所说知。张所奏道:“四面皆有兵将守住,不怕奸臣逃去!臣差人探听奸人下落,再来复旨。”元帅辞驾出朝,将兵守住汴梁,不表。

再说张邦昌到了金陵,安顿家眷,来至午门,对黄门官道:“张邦昌来献玉玺,相烦转达天聪。”黄门官奏知高宗。高宗问众臣道:“此贼来时,众卿有何主见?”

李太师奏道:“张邦昌来献玉玺,其功甚大,且封他为右丞相。但他本心不好,主公只宜疏远他,他就无权矣!”高宗大悦道:“可宣上殿来。”邦昌来至殿前俯伏。

高宗道:“卿之前罪免究,今献玉玺有功,官封右丞相之职。”邦昌谢恩而退。到了次日,邦昌上殿奏道:“臣闻兀术又犯中原,有岳飞青龙山大战,杀得番兵片甲无存。若无此人,中原难保,真乃国家之栋梁也!现为都统,不称其职。以臣愚见,望主公召他来京,拜为元帅,起兵扫北,迎请二帝还朝,天下幸甚!”高宗听了,暗想:“好虽好,我总不听你。”遂说道:“卿家不必多言,孤自有主意。”邦昌只得退出。

回至家中,想道:“这样本章,主公不听,虽为丞相,总是无权了。”正在无计可使,适值侍女荷香送茶进来。邦昌观看,颇有姿色,便想:“不若认为己女,将他送进宫中。倘得宠用,只要诱他荒淫酒色,不理朝政,便可将天下送与四狼主了。”遂与荷香说知,荷香应允。

张邦昌次日妆扮荷香,上了车子,推往午门。郊昌进朝奏道:“臣有小女荷香,今送上主公,伏侍圣驾,在午门候旨。”那个少年天子,一闻此言,即传旨宣召。

荷香拜伏金阶,口称:“万岁!”高宗观看大悦,遂传旨命太监送进宫去。李纲出班奏道:“请主公送往西宫。”邦昌又奏道:“望主公降旨,召岳飞回朝,拜帅扫北。”高宗传旨,就命邦昌发诏去召岳飞。高宗自回宫去,与荷香欢叙,不表。

且说张邦昌将旨放在家中,不着人会召岳飞,算定黄河往返的日子,邦昌却来复旨,回奏:“岳飞因金兵犯界,守住要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此不肯应诏。”高宗道:“他不来也罢了。”

且说李太师在府中与夫人说起张邦昌献女之事,夫人道:“他为不得专权,故送此女,以图宠用耳。”太师道:“夫人之言,洞悉奸臣肺腑,老夫早晚也要留心。”

正说之间,只见檐下站着一人。太师道:“你是何人?”那人过来跪下叩头道:“小人是张保。”太师道:“张保,我一向忘了,只为国事匆忙,不曾抬举你。也罢,你去取纸笔过来。”张保就去取了文房四宝来放在桌上。太师爷就写起一封书来,封好了,对张保说:“我荐你到岳统制那边去做个家丁,你可须要小心伏侍岳爷!”张保道:“小人不去的!古人云宰相的家人七品官。怎么反去投岳统制?”

李太师说道:“那岳统制真是个人中豪杰,盖世英雄,文武双全。这样的人不去跟他,还要跟谁去?”张保道:“小人且去投他,如若不好,仍要回来的。”当时叩别了太师,出了府门,转身来到家中,别了妻子,背上包袱行李,提着混铁棍,出门上路而行。

一日,来到黄河口岳爷营前,向军士道:“相烦通报,说京中李太师差来下书人求见。”军士进营报知岳爷。岳爷道:“可着他进来。”军士出营说:“家爷请你进去。”张保进营叩头,将书呈上。岳统制把书拆开一看,说道:“张管家,你在太师身边,讨个出身还好。我这里是个苦所在,怎么安得你的身子?且到小营便饭,待我修书回禀太师爷罢!”张保同了岳爷的家人,来至旁边小营坐下。张保看那营中,不过是柏木桌子,动用家伙,俱是粗的。少停送进酒饭,却是一碗鱼,一碗肉,一碗豆腐,一碗牛肉,水白酒,老米饭。那家人向张保说道:“张爷请酒饭。”

张保道:“为何把这样的菜来与我吃?”家人道:“今日却是为了张爷,特地收拾起来的!若是我家老爷,天天是吃素,还不能欢喜的哩!每到吃饭的时候,家爷朝北站着,眼上泪盈盈说道:‘为臣在此受用了,未知二位圣上如何!’那有一餐不恸哭流泪!”张保道:“好,好,好!不要说了,且吃酒饭。”他就一连吃了数十余碗,转身出来,见了岳爷,岳爷道:“回书有了。”张保道:“小人不回去了,太师爷之命,不敢有违。”岳爷道:“既如此,权且在此过几日再处罢。”遂命张保进营去,与吉青相见过了。吉青道:“好一个汉子!”张保自此在营中住下,不表。

且说张邦昌送玉玺时,一路上就印了许多纸,所以他就假传圣旨颇多。那一日将一道假旨,到黄河口来召岳飞。岳飞出来接旨,到里边开读了。岳爷道:“钦差请先行,岳飞随后便来。”那钦差别过岳飞,回复张邦昌去了。岳飞吩咐吉青道:“兄弟,为兄的奉旨回京,恐番人渡河过来,非同小可。为哥的有一句要紧说话,不知贤弟肯依否?”吉青道:“大哥吩咐,小弟怎敢不依?”那岳爷对吉青说出这几句话来,有分教:狰狞虎豹排牙抓,因水蛟龙失雨云。毕竟不知岳爷对吉青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王横断桥霸渡口邦昌假诏害忠良

诗曰:地网天罗遍处排,岳侯撞入运时乖。才离吊客凶神难,又遇丧门白虎灾。

话说当时岳爷对吉青道:“愚兄今日奉旨回京,只愁金兵渡过河来,兄弟干系不小!恐你贪酒误事,今日愚兄替你戒了酒,等我回营再开。兄弟若肯听我之言,就将此茶为誓。”说罢,就递过一杯茶来。吉青接过茶来,便道:“谨遵大哥之命。”

就将茶一饮而荆岳爷又差一员家将,前往元帅营中去,禀道:“岳飞今奉圣旨进京,君命在身,不及面辞元帅。”又再三叮嘱了吉青一番,带了张保,上马匆匆,一路望着京都而来。

一日,行至中途,只见一座断桥阻路,岳爷便问张保:“你前日怎么过来的?”

张保道:“小人前日来时,这条桥是好端端的,小人从桥上走过来的。今日不知为什么断了?”岳爷道:“想是近日新断的了。你可去寻一只船来,方好过去。”张保领命,向河边四下里一望,并无船只;只有对河芦苇中,藏着一只小船。张保便喊道:“艄公,可将船过来,渡我们一渡!”那船上的艄公应道:“来了。”看他解了绳缆,放开船,咿咿哑哑摇到岸边来,问道:“你们要渡么?”岳爷看那人时,生得眉粗眼大,紫膛面皮,身长一丈,膀阔腰圆,好个凶恶之相!那人道:“你们要渡河,须要先把价钱讲讲。”张保道:“要多少?”那人道:“一个人,是十两;一匹马,也是十两。”岳爷暗想:“此桥必定是那人拆断的了。”张保道:“好生意吓!朋友,让些罢。”那人道:“一定的价钱。”张保道:“就依你,且渡我们过去,照数送你便了。”

那艄公暗想道:“就渡你过去,怕你飞上天去不成?又看看他们的包裹,虽甚是有限,好匹白马,拿去倒卖得好几两银子。看这军官文绉绉的,容易收拾。倒是那个军汉一脸横肉,只怕倒有些气力,待我先对付了他,这匹马不怕不是我的。”

便道:“客官,便渡你过去,再讲也不妨。但是我的船小,渡不得两人一马,只好先渡了一人一马过去,再来渡你罢。”张保道:“你既装得一人一马,那在我一个人,能占得多少地方?我就在船艄上蹲蹲罢。”艄公暗笑:“这该死的狗头,要在船艄上,不消我费半点力气,就送你下水去。”便道:“客官,只是船小,要站稳些!”一面说,一面把船拢好。

岳爷牵马上船。果然船中容不得一人一骑,岳爷将马牵放舱中,自己却在船头上坐地。张保背了包裹,爬到船艄上,放下了包裹,靠着舵边立着。艄公把船摇到中间,看那张保手中拄着那根铁棍,眼睁睁的看着他摇橹。自己手中又没有兵器,怎生下得手来?想了一会,叫道:“客官,你替我把橹来拿定了,待我取几个点心来吃。你若肚里饿了,也请你吃些。”张保是久已有心防备着的,便道:“你自取去。”撇了混铁棍,双手把橹来遥回头看那艄公蹲身下去,揭开船板,飕的一声,掣出一把板刀来。张保眼快,趁势飞起左脚来,正踢着艄公的手,那把板刀已掉下河中去了。再飞起右脚来,艄公看得亲切,叫声:“不好!”背翻身,扑通的一声响,翻下河去了。岳爷在船头上见这般光景,便叫张保:“须要防他水里勾当!”

张保应声:“晓得,看他怎生奈何我!”就把这混铁棍当作划桨一般,在船尾上划。

那艄公在水底下看得明白,难以近船。前边船头上,岳爷也把那沥泉枪当作篙子一般,在船头前后左右不住的搅,搅得水里万道金光。那个艄公几番要上前算计他,又恐怕着了枪棍,不敢近前。却被那张保一手摇橹,一手划棍,不一时,竟划到了岸边。岳爷就在船舱里牵出马来,跳上了岸。张保背了包裹,提了混铁棍,踊身上岸。那只船上没有了人,滴溜溜的在水内转。张保笑对岳爷道:“这艄公好晦气!

却不是偷鸡不着,反折了一把米?请爷上马走罢!”岳爷上了马,张保跟在后头。

才走不得一二十步路,只听得后边大叫道:“你两个死囚!不还我船钱,待走到那里去?”张保回头看时,只见那个艄公精赤着膊,手中拿条熟铜棍,飞也似的赶来。张保把手中混铁棍一摆,说道:“朋友,你要船钱,只问我这棍子肯不肯。”

艄公道:“那有此事,反在大虫的口里来挖涎。老爷普天之下,这除了两个人坐我的船,不要他船钱。除此之外,就是当今皇帝要过此河,也少不得我一厘。你且听我道:‘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任是官家来过渡,也须送我十千钱。’”张保道:“朋友少说!只怕连我要算第三个!”艄公道:“放屁!你是何等之人,敢来撩拨老爷?照打罢!”举起熟铜棍,望张保劈头打来。张保喝声:“来得好!”把混铁棍望上格当一声响,架开了铜棍,使个“直捣黄龙势”,望艄公心窝里点来。艄公把身子往右边一闪,刚躲个过,也使个“卧虎擒羊势”,一棍向张保脚骨上扫来。张保眼快,双足一跳,艄公这棍也扑个空。两个人搭上手,使到了十五六个回合。张保只因背上驮着个包裹未曾卸下,转折不便,看看要输了。

岳爷正在马上喝采,忽见张保招架不住,便拍马上前一步,举起手中枪,向那两条棍子中间一隔,喝声:“且住!”两个都跳出圈子外来。艄公道:“那怕你两个一齐来,老爷不怕!”岳爷道:“不是这等说。我要问你,你方才说,天下除了两个人不要船钱,你且说是那两个?”艄公道:“当今朝内有个李纲丞相,是个大忠臣,我就肯白渡他过去。”岳爷道:“再一个呢?”艄公道:“那一个除非是相州汤阴县的岳飞老爷,他是个英雄豪杰,所以也不要他的渡钱。”张保道:“好哩!

@奇@可不连我是第三个?”艄公道:“怎么便好连你?”张保道:“现放着俺家的爷爷不是汤阴县的岳老爷?你不要他的渡钱,难道倒好单要我的不成?”艄公道:“你这狗头,休要哄我。”岳爷道:“俺正是岳飞,在黄河口防守金兵。今圣旨召进京中,在此经过。不知壮士何由晓得岳飞,如此错爱?”艄公道:“你可就是那年在汴京抢状元,枪挑小梁王的岳飞么?”岳飞道:“然也。”艄公听说,撇了棍,倒身便拜,说道:“小人久欲相投,有眼不认,今日多多冒犯!望爷爷收录,小人情愿执鞭随镫。”岳爷道:“壮士请起。你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因何要来投我?”

@书@艄公道:“小人生长在扬子江边,姓王名横,一向在江边上做些私商勾当。只因好赌好吃,钱财到手就完。因思人生在世,也须干些事业,只是无由进身。久闻爷爷大名,欲来相投。因没有盘缠,故在此处拆断桥梁,诈些银子,送来孝顺爷爷,不意在此相遇。”岳爷道:“这也难得你一片诚心!既如此,与你同保宋室江山,讨个出身也好。”王横道:“小人不愿富贵,只要一生伏侍爷爷。”岳爷道:“你家在那里?可有亲人么?”王横道:“小人从幼没了父母,只有一个妻子,同着小儿王彪,在这沿河树林边破屋里,依着舅舅过活。我这船艄里还有几两碎银子,待小人取来与他去度日。”张保道:“快些,快些!我们要赶路的,不要恋家耽搁!”

@网@于是三个一齐再到河边来。王横跳上船去,向艄里取了银子,跳上岸,把船撇了,一直向河边树林下茅屋内去,安顿了妻子,背上一个包裹,飞奔赶来。张保见了,便道:“朋友,我走得快,爷是骑马的,恐你赶不上,把包裹一发替你背了吧!”

王横道:“我挑了三四百斤的担子,一日还走得三四百里路,何况这点包裹?我看你的包裹,比我的还重,不如均些与我,方好同走。”岳爷道:“既如此,待我上马先走,看你两个先赶上的,就算是他的本事。”张保道:“甚好,甚好!”岳爷把马加上一鞭,只见唿喇喇一马跑去,有七八里才止。那王横、张保两个放开脚步,一口气赶上来。王横刚赶到岳爷马背后,那张保已走过头去了,只争得十来步远,岳爷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真是一对!这叫做‘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也!”

三个人在路,欢欢喜喜。不一日,到了京师。刚到得城门口,恰遇着张邦昌的轿子进城,岳爷只得扯马闪在一旁。谁知张邦昌早已看见,忙叫住轿,问道:“那一位是岳将军么?”岳爷忙下马,走到轿边,打一躬道:“不知太师爷到来,有失回避!”邦昌道:“休记当年武场之事。目今吾为国家大事,保将军进京为帅。圣上甚是记念,如今就同将军去见驾。”岳爷只得随着进城。刚到午门,已是黄昏时分。邦昌道:“随我上朝。”家人提了灯笼进朝。到了分宫楼下,邦昌道:“将军在此候旨,我去奏知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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