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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平整这片空地？”
　　“平整空地，盖起房子，修好坊区的道路。男人出力气，女人烧水做饭。这是你们接下来大半年要做的事情。”江雨虹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继续有人追问。
　　“哪里来的那么多问什么？既然这位姑娘给你们活计干，给你们这么高的工钱，你们若是不想做，我王和尚找别人来做！”王和尚大声嚷嚷着，他一边嚷，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雨虹。他心里盘算着，若是这活直接交给他来经手，他十文钱就能雇来一个汉子做活，中间尽赚二十文钱，那他就发财了啊。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那些本来还存有一丝犹疑的人，听江雨虹说只是修路盖房子，顿时就放下心来，其实这也是少数脑子灵活的人想到的，大部分人早就在盘算领了这九十文钱，是不是该去买点肉，给家里改善下生活，再去给自己的婆娘扯点花布。对了，上面这位很古怪的姑娘还说要把家里拾掇干净才能继续赚这笔钱，回去得赶紧让婆娘清扫清扫家里的那个狗窝。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江雨虹让略显失望的王和尚维持秩序，空地上的人分男女两排，挨个上来领钱登记。
　　李诚已经打开了脚边放着的大木箱，里面满满装着一箱子铜钱，在阳光下闪着光，虽然不如银子那般耀眼，但是也差点晃瞎了王和尚的眼睛。
　　李诚和另外的同伴一个负责发钱，一个负责记录领钱人的名字住址。江雨虹和云飞扬站在一边，看着那些男男女女捧着九十文钱，欢天喜地的样子，忍不住相视一笑。
　　云飞扬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低声问江雨虹：“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要知道，也许拿了你这九十文钱的人，今天晚上就会去窑子里面喝个烂醉如泥，再在窑姐儿身上把所有的钱都花光。而你，三天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些人的踪影。”
　　“所以我才要你这个金钱帮帮主出马啊。”江雨虹笑的极愉悦。
　　“莫不是你想让我把这些人揍一顿，逼他们吐出九十文钱不成？”素来阴郁的云飞扬此时只觉得好笑无比，这个精明的女子为什么会下这么一步糊涂棋，让他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我可不敢劳驾堂堂金钱帮帮主做这点小事情。我想这些人应该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能凭着努力，过上个温饱日子，只是这里的机会太少，环境太差，他们没得选择罢了。”
　　“难道我面前站着的是救苦救难地观世音菩萨？”云飞扬眼里又露出一丝讥讽之意。
　　“我不是，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江雨虹很认真的纠正云飞扬的说法，“我做的这一切，最终是为了我自己罢了。我修建这女子善堂，其实最终是为了能给自己赚更多的钱，而且还要让自己问心无愧的赚这些钱。”
　　云飞扬楞了一下，他没想到江雨虹说话会如此直接，他一直也不明白，做女子善堂，又怎么会赚出钱来。在云飞扬的认知中，所有的善事其实都是花钱买声誉的举动罢了。
　　江雨虹看到云飞扬的发愣，心里无声地笑了，这个唐朝的黑社会帮派头子，显然被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弄晕了。
　　其实江雨虹本人也只是对将要做的事情有个大概的构想，但是究竟接下来是否会按照她的想法发展，她也没有十成把握。而江雨虹所依仗的，是她对人性的信心。她坚信一点，人这个复杂的生物，骨子里都会向往美好一点的生活。


☆、第九十七章　穷有穷活法

　　这片绝望破败的坊区因为江雨虹的九十文钱，忽然就变得有了些许生机。衣衫褴褛的男人和女人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到手的九十文钱，各自脑子里开始转动，怎样才能让这九十文钱发挥最大的用处。
　　江雨虹含笑看着石头和他娘，这母子俩一共领了一百八十文钱。石头从三十文钱里数出二十文，给母亲。母亲喃喃自语道：“娘给你收着。”
　　石头低下头，嗡声嗡起地说：“娘去买点花布，做件衣裳。”
　　石头娘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脸上却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江雨虹拍拍石头单薄的肩膀：“石头，走，一起到你家去坐坐，还有事情让你去办。”
　　石头惊讶地看着江雨虹，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对大人的语气对他说话，他挺了挺瘦骨嶙峋的小胸膛，大声说：“娘，你去买点米粮菜肉，我带客人去家里坐坐。”说完，他把手里剩下的十文钱也给了他娘。
　　石头的娘脸上露出窘迫之色：“家里，家里啥都没有，姑娘您，您别嫌弃。”
　　江雨虹呵呵一笑：“走吧。”她朝云飞扬招招手，然后又看了李诚一眼，他们还在分发铜板，登记人名户数。
　　石头在前面带路，江雨虹和云飞扬走在少年的身后，石头的娘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她边走边回头看向石头这面，似乎有点担心石头能不能把这两位贵客招待好。
　　石头母子俩的家，其实就是用黄土石块砌出来的一个小房子，有些裂开的墙壁，就用茅草塞住，上面的木梁已经被炊烟熏黑了，瓦片和茅草就是屋顶。
　　房子很小，里面就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条凳，角落里还有一个大箱子，箱子上面铺着破旧的被褥，看来这箱子的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床铺。就这几样东西，已经把房子塞得满满的了。
　　房间里另外还有一个小门，通向屋子后面的厨房。
　　石头局促不安地请江雨虹和云飞扬在条凳上坐下，自己站在了一边。江雨虹已经发现，这房子里面的东西虽然都很破旧，但是却收拾的很干净。
　　房子的门是打开的，这样外面的阳光尽量能够多一点照进来，让屋子显得亮堂一些。江雨虹看着房子门口，在房子门口到下面的土路中间还有一段一丈多长的斜坡，坡度很缓，近似于一片平地。
　　从门口到土路的这段距离上是裸露的黄土，上面有脚印形状的一排小坑，显然是在雨雪天的时候，有人踩着这里走到下面的土路上留下的痕迹。等到天晴的时候，这脚印就留在了干涸的地面上。脚印两边的土地上长着歪歪扭扭的小草，还扔着一些碎石破瓦片，角落里面堆着枯干的树枝。
　　江雨虹今天已经看到，这里的每户房子前到土路上，都有这么一块大概四五个平米的土地。只是无一例外的，这土地上都是乱糟糟地长着野草，堆着垃圾。
　　江雨虹指指门口的空地，朝石头眨眨眼：“石头，还记得我刚才说的，有事情要让你做吗？”
　　石头点点头，一双眼睛闪着亮光，期待的看着江雨虹。
　　“你过来，我给你说。”江雨虹招手让石头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石头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云飞扬在一边坐着，虽然心里也极其好奇，不知道江雨虹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是若是江雨虹不主动说出来，他是绝对不会问的，勉力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但是眼神中的不满却已经让江雨虹看到了。
　　江雨虹说完以后，又拍拍石头的肩膀：“今天就辛苦你了。明天下午我会过来。”
　　石头大力点头：“我一定会做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石头的娘已经捧着买来的粮食和菜肉回来了。石头赶紧跑出去接过他娘手里的东西。
　　石头的娘一边擦手，一边笑道：“帮主、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这里简陋，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江雨虹本想拒绝但是看到石头那热切的眼光，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石头拍手道：“我娘做的饭菜很好吃的。”此时的石头，才显露出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活泼。
　　石头的娘推开小门，走了出去，江雨虹也跟在她后面，看到了房子后面的这个小小的灶房。灶房里面只有一锅一灶一个大水缸，旁边角落里面还放着个破木架子，几个同样破旧的瓦罐和粗瓷碗放在架子上。
　　整间厨房虽然又小又破，但是依然很整洁，那些木架子和瓦罐虽然一眼可以看出，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却被石头的娘洗的异常干净。就连灶台上面，缺了一块的铁锅锅沿都擦的闪亮。
　　这是个很勤快的妇人，江雨虹对石头的娘陡然升起了好感。石头的娘手脚麻利地生火烧水。她一边干活一边对江雨虹说：“姑娘，这里烟熏火燎的，你在外面坐着，等水开了，我让石头给你碗水。”
　　江雨虹摆摆手，看着土墙上挂着的一个用稻草和麦秆编制的袋子，好奇问道：“大嫂，这袋子是你编的？”
　　石头娘看了一眼草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里穷，没钱买袋子，就拿着些不要钱的东西编来，装些家什。”
　　江雨虹用手摸着那墙上挂着的草袋，里面被分成五六个小袋子，分别装着炒菜的铲子，点火用的火石之类的小东西，井井有条。而且麦秆编制的异常精致，比江雨虹在后世看到的一些粗制滥造的草编手工艺品好的不是一倍两倍。
　　一时间，江雨虹对石头的娘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这个女子虽然穿着破旧，但是从言谈举止来看，不像是个在这穷困的坊子里出生长大的人。她忍不住问道：“大嫂，怎么称呼您？”
　　石头娘麻利地把锅里煮开的水舀到瓦罐里，笑着说：“这里的人都叫我石嫂子。”
　　“石嫂子，你一直就在这个坊区里吗？”
　　“我和当家的是十五年前来这里的，黄河发大水，把村子淹了。我俩一路逃难到了长安，就在这里落脚了。当家的十年前病死，就剩下我和石头相依为命。我一个女人，又能怎样？”石嫂子低头擦了擦眼睛。
　　“石头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江雨虹想了一会，才慢慢说出来，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
　　“这孩子像他爹，倔强。”石嫂子沉默了一会，才说出这话。
　　“石嫂子，你有这么好的编织手艺，就这样浪费了，着实可惜。”江雨虹用手摸着那草编的袋子，心想若是放在她之前的那个时代，绝对属于出口外贸的好东西。
　　“这也不是什么手艺，编着给家里用，也是穷人的穷法子。”石嫂子压根就没想到这草杆编出来的东西还能卖钱。
　　“石嫂子，我还真的想用你这穷法子给坊区里的女子们一条生财之路。”江雨虹笑着说，“这草编的东西嘛，虽然是穷人用的，不过，若是让我江雨虹来卖，就能让那些个有钱人捧着银子争着来买。”
　　石嫂子有些吃惊，不明白江雨虹话里的意思。有钱人？那些老爷小姐们，会把苦哈哈用的东西当宝贝？这些到处都可以见到的草杆做出来的东西，还能卖出钱？
　　江雨虹笑的极其畅快，在她原本的计划里，这片坊区以女子善堂为中心进行的大改变，此时因为有了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的信心越加的充足起来。草编的东西卖出高价，那有什么稀罕，如果这些唐朝人，知道在后世，连那些山里的泉水装到瓶子里，就能卖出不菲的价格，只怕眼珠子都会掉下来吧。
　　石嫂子果然是个巧手人，只是简单便宜的几样菜蔬，也没多少作料，却让江雨虹和云飞扬也吃的赞不绝口。单说那两个鸡蛋，就让石嫂子做出了两个花样。
　　一个鸡蛋打散搅匀以后，一圈鸡蛋一圈面粉，在铁锅里烙了一张极薄极大的饼，一圈黄套着一圈白的面饼，上面撒了点盐末。吃起来微脆微咸，虽然没有油，可是依然香脆可口。
　　另外一个鸡蛋，则是煮熟以后，切成细细的丝，再把同样切成细丝的萝卜青菜拌在一起，加上不知道什么调料，吃起来微酸中也带着点甜味。
　　两个鸡蛋，一个萝卜，几把青菜，一点点肉，硬是让石嫂子做了四菜一汤出来。江雨虹一边吃，一边赞道：“石嫂子，你的手巧，心思也巧，若不是被我发掘出来，可真是浪费了啊你的手艺。”
　　石嫂子也听不懂江雨虹的话，只是笑了一下，又喊着让石头去给客人添饭。看的出来，石头许久没有吃过这么一顿饱饭了，一碗饭极快的就下肚了，虽然碍于江雨虹和云飞扬在旁边，石头夹菜的速度有所控制，但依然可以用风卷残云的状态来形容石头的吃相。
　　等到江雨虹和云飞扬从石嫂子的屋子里面出来，日影已经西斜，已经泛着红意的云霞给天地间带了些微的暖意。江雨虹没有感觉意外，李诚和另外一个手下居然一直站在门外等着江雨虹。而那个光头的王和尚，也蹲在房子对面的路边，没精打采的拨弄着面前枯黄的小草。
　　看来空地上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完，江雨虹此时胸有成竹，虽然知道云飞扬是满腹的疑云，但是她也不解释，只是对云飞扬笑道：“今天的事情办完了，明天我在石头家里等你。”
　　说完后，江雨虹带着李诚两个侍卫，慢慢向那坊区外走去，只留下云飞扬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破败的道路中间，王和尚则眼睛一亮，低头哈腰地向云飞扬凑过来，能和云帮主单独相处拍马屁的机会，可不常有啊……
　　只是，随着一声惨叫传出，被云飞扬一脚踹飞的王和尚重重摔在了路边。江雨虹听见王和尚的惨叫声，心情愉快地想到：拍马屁是一件技术性很高的活计，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行，王和尚的水平实在是太低了点……


☆、第九十八章　火种

　　第二天早上江雨虹和云飞扬再次来到这片穷困的坊区时，坊区里有不少人已经站在路边，用一种略带着感激、不安、期盼的目光远远注视着他们。王和尚早已经守在坊区的入口道路边，一见到云飞扬和江雨虹，赶紧就迎了上去。
　　今天李诚和其余吴王府的侍卫没有来，只是江雨虹的身后多了一个小白。云飞扬身后多了十个金钱帮的帮众，个个都穿着一身灰衣，神情彪悍，只是手里都拎着斧头和铁铲，看上去威慑力十足。这是云飞扬按照江雨虹的要求，带来的是手下和工具，虽然他不知道江雨虹为什么一定要他带些块头大、力气大的手下来。但是他也没有多问。
　　江雨虹直接往石头母子住的地方走去。石头和石嫂子都坐在门边，门前的一片空地，现在堆满了干树枝，都有两根手指粗细，三四尺长。石头和石嫂子正在修剪着干树枝上面的枝杈。他们做的极其认真，都没有注意到走近来的江雨虹一行人。
　　江雨虹满意地点点头，她昨天悄声吩咐石头，就是让他去寻一些这般大小的干树枝来。江雨虹昨天就注意到，在那片空地再远处，是一片野草荒滩，长满了荆棘小树。坊区里的人经常在那里拾些枯枝败叶，用来生火煮饭。
　　石头虽然不明白江雨虹为什么要让他去捡拾一些这种长短大小的枯枝，但是他显然很认真的完成了江雨虹的要求。对于在这片坊区长大的孩子来说，那野草荒滩就和他们家的后院一样熟悉，在石头眼里，这绝对是小事一桩。
　　江雨虹走到了跟前，石嫂子和石头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正看到江雨虹从土路走上这片堆满了枯枝的小院子。母子两个人赶紧站了起来，石头今天在江雨虹面前明显不怎么拘谨了，只是他对云飞扬还依然有点怕，目光不大敢转向云飞扬。
　　石嫂子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不好意思地说：“姑娘，这些树枝可够用？姑娘先到屋里坐会？石头，快去把烧好的水端出来。”
　　石头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往屋里去，江雨虹拉住石头的手臂，笑着对石嫂子说：“不用了，赶紧忙乎完正事要紧。”说完，江雨虹拍拍石头的肩膀：“小石头，你带着这几个大哥，带上筐子，”江雨虹指指云飞扬身后的那几个手下，“去荒滩那面捡些碎石头，比鸡蛋略小些，光整一些的就行。”
　　虽然石头还是不明白江雨虹要做什么，但是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拿了家里的两个筐子，又不知道跑到哪家借了两个筐子，带着那几个金钱帮的汉子就走了。
　　江雨虹给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坐在树枝中间，拿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小刀，捡起一根树枝细细打量。只见他先观察树枝上的纹理，随后手里的小刀慢慢扬起，顺势落下，就如切入一块豆腐一样，轻轻巧巧就把树枝修剪成了圆木棍。
　　小白做的很快，没过多久，堆满了一地的树枝就被小白都削成了长短大小差不多的圆木棍。云飞扬仔细观察着小白的手法，脸上若有所思。江雨虹招呼剩下的四个金钱帮手下开始清理这片房前空地，把那些没用的树枝都先搬到一边。
　　人多好办事，等到石头他们抬着满筐石子回来的时候，这片小小的空地已经被清理的整整齐齐，中间堆着小白修剪好的一堆圆木棍。
　　坊区里面很多人早就站在附近，慑于云飞扬的威势，他们不敢离的太近，站在土路旁边，远远看着石头家门前忙碌的这几个人。尤其是穿着一身月白裙袄的江雨虹，似乎浑然不觉她动手搬着树枝的举动，让这些穷苦百姓们惊讶无比，也无法理解。
　　这姑娘穿戴打扮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模样，到这里来抛头露面也还罢了，竟然还像穷苦人家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