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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荃说他这一个月来足不出户，整日借酒浇愁！”
　　林嘉若皱了皱眉。
　　足不出户是应该的，一来他那日被林致之打断了腿，虽然手下留了情，两个月内也是下不了地的，二来爹爹将他禁足了两个月。
　　只是借酒浇愁……
　　“回宫拿一坛果酿来！”林嘉若吩咐道。
　　见到林修之时，他手里拿着一支珠簪，在昏暗光线中目不转睛地看着，边上放了一只酒坛，林嘉若拎了拎，已经空了。
　　想来军伍出来的人酒量都不差，反正林修之的目光仍是清明的，见到她时那冷冷的一眼也一如既往。
　　林嘉若把自己带来的酒放在他面前，道：“这是王晞酿的酒！”
　　他眼神一变，把珠簪放入怀中，伸出双手，将林嘉若带来的酒坛子抱在了怀里，低头闻了一闻，却没有打开喝。
　　“王家每年都会进贡五十坛，你省着点喝吧！”林嘉若道。
　　说完这些，她也不知道对着林修之还能说什么，便转身要走。
　　“四妹妹……”他突然出声唤她。
　　可见林嘉若回过头来，他欲言又止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嘉若叹了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林修之垂下眼眸，嗓音低哑道：“我回京那日，就遇见了她，上天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却让我自己搞砸了……四妹妹，从前父亲说我资质驽钝，我还不信……”
　　看他这样，林嘉若也怨不起来了，轻声劝道：“二哥哥，这大概就是有缘无份，你忘了她吧……”
　　他低头不语。
　　林嘉若沉默了一会儿，仍是觉得无话可说。
　　在她再次准备默默离开的时候，林修之又喊住了她。
　　“白露……应该是裴氏送来的……”他淡淡地说，“我会继续留在身边，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林嘉若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他都知道的，敢情冯文通是白费功夫了。
　　“还有那个冯文通，我看他十分古怪，似乎对我知之甚详！”
　　林嘉若更加惊讶了。
　　这个二哥，看着不声不响的，原来心里全都一清二楚。
　　怎么就在王晞的事上犯了糊涂？
　　“我知道有人想拉拢我为裴妃之子铺路——”林修之抬眸，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会参与这些，不过，我得陛下提携良多，不愿见他骨肉相残，四妹妹，你好自为之！”
　　林嘉若点了点头，他的立场和她猜想的一样。
　　他不会允许别人来害她，但也不会允许她伤害裴妃之子。
　　她再次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似乎临时想起一事，道：“冯文通曾经向我打探过你身边的一名女侍卫——”
　　他想了想，道：“似乎是叫燕子！”
　　……
　　燕子拿着一封秘密送到的信交到林嘉若手中，面带喜色道：“徐娘子这次也一起来！”
　　林嘉若惊喜地接过信，快速拆开，一边看一边问：“娘是自己过来还是跟着燕望西一起来？燕将军来吗？是不是差不多这几天要到了？”
　　燕子道：“土三说，燕小将军来了，燕将军就走不开了，因此没有来，徐娘子应该和燕小将军同一天到，不过是分开两队走的！”
　　这封信是徐窈宁出发前让土卫送来的，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却不知到哪儿了。
　　林嘉若看完信，拿出火折子仔细地将信烧成灰烬之后，便出了掌珠殿，向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的殿门紧闭，门口内侍禀道：“陛下正与诸臣议事！”
　　殿议并不拦着林嘉若，推门入内的时候正巧听到中书令韦玄承道：“……燕氏来朝在即，郡王殿下果然有信心将关内州县并入换任名册？”
　　“信心自然是有的！”林嘉若接口道。
　　韦玄承见了她，面色一冷，哼道：“听说公主殿下对关中、江南的换任名册多有指点，莫非连陇西的也拟定了？”
　　“没错！”林嘉若点头道。
　　韦玄承冷笑道：“不知公主殿下看中了陇西何处？”
　　林嘉若道：“长安府！”
　　“胡扯！”韦玄承眼睛一瞪，一脸鄙夷，“燕氏岂肯将长安府拱手相让？”
　　林嘉若面不改色：“不是相让，是交换！”
　　尚书令谢宣曙面色一动，追问道：“公主殿下意欲如何交换？”
　　“以京兆府换长安府！”
　　殿内诸人沉默片刻，林时生忽然击掌而笑：“我儿好气魄！林氏不惧让出京兆府，燕氏可敢交出长安府？”
　　侍中甘伯符问：“如此？何人能任长安府？”
　　林嘉若略一犹豫，还是说出了口：“太常少卿袁宴！”
　　这个人选，韦玄承和谢宣曙都没什么意见，甘伯符皱眉看了林致之一眼，也默认了下来。
　　林致之微微一笑，道：“接下来，只等燕氏使臣来朝，便可详议了！”
　　林嘉若精神一振，问出了她特意跑过来想问的问题：“燕氏何时抵京？”

　　☆、第479章　燕望西进京

　　自西而来，景致渐次繁华，到了京兆府境，已是芙蓉落晚，丹桂飘香。
　　燕望西嗅了嗅，颇为感慨：“这地方，跟我当年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啊！死了多少人，换了多少任皇帝，都透着一股腐烂味！”
　　兰子泽也嗅了嗅，挺香的啊，哪里腐烂了？
　　“燕兄弟当年离京的时候多大了？”兰子泽笑嘻嘻地问道。
　　燕望西比了个数字：“九岁！”又感慨道，“当年走得可真仓促呐！”
　　兰子泽笑道：“燕兄弟现在名扬四海，这回回京定然有不少故交慕名来迎！”
　　边上徐诞忍不住扶额。
　　燕望西离京，是因为整个神武侯府都被端了，他在燕家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才逃出的，虽说现在改朝换代了，可当年京里或冷眼旁观、或落井下石的人可都还在呢！
　　兰子君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草包的兄弟？还是同胞而生的！
　　燕望西听了，眼神一冷，勾了勾唇角，拖长了声音：“我也是很期待他们来迎呢……”目光忽然放远，脸上渐渐笑容绽放，兴奋道：“没想到我燕望西还真有个故交来迎！”
　　话音未落，便打马迎上。
　　徐诞跟着放眼望去，前方不足百步远就是京郊驿站了，一名青衣少女扬鞭策马从驿站内朝他们飞奔而来。
　　燕望西进京，按礼应有礼部官员驿站郊迎，交代明日面圣事宜，这个郊迎的规格视朝廷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而定。
　　但无论有多重视，也不该是这个规格啊！
　　两人即将照面时，燕望西勒马停下，抬手正要同青衣少女打招呼。
　　不料少女看也没看他，半步也不曾停留地从他身旁跑了过去，一直跑到了徐诞面前才停下，眉眼一弯，笑得甜美而乖巧，语声清甜地喊了一声：“小舅舅！”
　　得徐诞含笑点头后，又转向兰子泽点头示意：“兰表哥！”
　　兰子泽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啧啧赞道：“半年没见，阿若妹妹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徐诞瞪了他一眼：“这样跟公主殿下说话的吗？”
　　兰子泽反瞪了他一眼：“你这样跟本世子说话的吗？”
　　林嘉若“噗嗤”一笑，扯开了话题：“小舅舅和兰表哥还要再辛苦一下，请随我大哥直接入宫面圣！”
　　“那我呢？”燕望西这时已经折了回来，凑在她身边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林嘉若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驿站，“礼部侍郎甘明珏已经在驿站外等候燕小将军多时了，你怎么还不去？”
　　燕望西大失所望：“你不是来郊迎我的吗？”
　　林嘉若“呵呵”两声，转向徐诞：“小舅舅，我娘呢？”
　　“你娘——”徐诞刚起了个头，看到林致之信马而来，脸色变了变，心思一下子跳开了。
　　赶了几步上前，语气焦虑地质问：“你跟我说说，简澜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跑代州去了？还是你安排她去的？”
　　林致之刚刚面露意外，就被林嘉若抢先问了去：“小舅舅，你认得简澜？”
　　徐诞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狰狞，压低声音道：“前年我带明珠回余杭的时候，那女人鬼鬼祟祟地在余杭打探我，被我抓了个正着，审了她一阵——那女人好像是特别训练过的，什么也审不出来！”
　　他别有深意地瞥了林致之一眼，道：“在我放了她离开后，她又自己找了回来，主动交代说，她在找你……”
　　他这一眼，林嘉若和林致之都看明白了，简澜要找的是萧梁。
　　当时她要找萧梁的时候，林致之已经任了晋陵郡王，她没去晋陵，反而来了余杭，显然是还不知道林致之就是萧梁。
　　可是他们在嵩阳书院遇到简澜时，她已经知道了。
　　兰子泽也听了一耳朵，眼珠子一转，暧昧轻笑道：“不会是林表哥在外面惹的美人债吧？”
　　徐诞：……
　　燕望西却恍然大悟，朝林致之挤了挤眼：“都说晋陵郡王人物风流，果然风流啊……”
　　林致之没有理会这两人，沉吟道：“简澜是找上过我，阿若作主，替明琮招揽了她——没想到她还找过你……”看来这个简澜所知不少啊……
　　徐诞建议道：“趁她还没成气候，不如把她调回来吧？”
　　“不行！”林嘉若断然反对，“我承诺了要让她在代州建功立业的！”
　　徐诞嗤笑道：“她一个女子，建什么功？立什么业？别到时候出了状况，反而毁了别人的基业！”
　　林嘉若恼怒道：“她一个女子，你还不是奈何不了她？你要是不放心，我让爹爹把你也送到代州去，你亲自去盯着她，看着她能不能建功立业！”
　　徐诞正要说话，被林致之抢了过去：“阿若说得是——”
　　徐诞忍不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要讨好女孩子也不用这么没骨气吧？
　　“女子自然也是可以建功立业的，否则我何必让襄国夫人和程姑娘随明琮去代州——”他含笑面对徐诞的鄙视，“徐二郎若是不放心，确实可以同去代州！”
　　徐诞已经不想和他们说话了，马缰一牵，冲兰子泽哼道：“愣着干什么，进京面圣！”
　　林嘉若忙喊住他：“你还没说我娘在哪儿呢！”
　　徐窈宁和他们差不多时候到了京城，不过早早离开了官道，住进了京郊的一处庄园。
　　“燕将军这回倒是放心让你一个人来了？”林嘉若笑道。
　　徐窈宁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道：“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嘉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悄声问道：“娘，你和燕将军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徐窈宁脸上一红，在她腰间掐了一下，恨声道：“你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成亲会不告诉你吗？”
　　这可不好说……林嘉若笑着躲开了她的偷袭，扭身到另外一侧抱住她，娇娇地问道：“那你特意跑来干什么？又想我了？”
　　徐窈宁轻哼一声，道：“还不是听说你爹要给你选驸马，我怎么想都觉得胆战心惊，还是亲自跑一趟的好！”
　　林嘉若笑道：“不急呢！爹爹说我要十八岁才能成亲，现在不过是选着给别人看的！”
　　徐窈宁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又笑道：“燕望西这次进京，还打着向你求亲的主意呢！”

　　☆、第480章　燕望西对你有意思

　　“燕望西从小就不爱听话，凡事喜欢跟燕怀对着干，说不定明明交代他保密的事，他偏偏要捅出去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林嘉若面露无奈。
　　所以萧梁的身份，燕怀并没有告诉燕望西。
　　林致之笑道：“我明白，这样考虑得很周到；何况燕望西也不是一个容易打退堂鼓的人！”
　　林嘉若眸光闪了闪，凑近他低声道：“我娘说，她也觉得这样挺合适的，就让你着急去！”
　　林致之低低地笑了起来，道：“是啊，竞争驸马的人越来越多了，想必今天，不少人等着在公主殿下面前一展雄风呢！”
　　林嘉若下意识地抬头远望，高台之下，骏马嘶腾，无数戎装少年跨马引缰绳，英姿勃发。
　　八月二十五日，燕望西朝觐，受封为雍国公。
　　九月一日，帝与雍国公狩猎西郊，以庆天下一统。
　　骑士们泾渭分明地分作了两个方阵，燕望西正位于其中一个方阵之首，见她望过来，便扬起一个笑容，朝她使劲挥了挥手。
　　林嘉若抽了抽嘴角，把脸转了回来，道：“有大哥哥在，定然不会叫其他人拔得头筹！”
　　这一场秋猎，说好听了是共同庆贺燕氏归朝，但不无向燕氏示威之意。
　　然而燕望西带来的亲兵个个精壮彪悍，要是示威不成反被压了一头，别说皇帝陛下没了脸面，所有关中和江南子弟都抬不起头来。
　　因此，关中子弟和江南子弟难得一见地站在了同一阵营。
　　作为皇帝，林时生是不参与臣子间的暗中较劲的，而年轻一辈中，自然是以三位郡王为首，灵昌郡王林修之还在家里养着，乐平郡王林平之可以忽略不计，面对趾高气昂的燕氏亲兵，也只有林致之亲自出马了。
　　林致之摇头笑道：“其实用不上我，裴纪也不会输燕望西！”
　　说到这里，号角吹响，那头燕望西已经上马，林致之侧过身，朝她点了点头，道：“等会儿跟着我，别跑丢了！”
　　林嘉若点点头，越过他朝台下走去。
　　号角停时，林嘉若从正中掉头先走，林致之与燕望西骑马至中间碰头，然后调转马头，领着各自身后的少年们，在秦国公主的带领下，冲向围场深处。
　　不一会儿，燕望西先打马追上了林嘉若，笑道：“听说围场深处有豺狼虎豹出没，公主殿下，不如随我一起去猎个大的？”
　　林致之也追了上来，问道：“你想往里面看看吗？”
　　林嘉若正要点头，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晋陵郡王和雍国公莫非是来陪小公主玩的？”第三个上来的竟然是裴纪。
　　林致之笑了笑，道：“公主这边我来照应，劳烦裴将军陪雍国公玩玩吧！”
　　燕望西瞥了裴纪一眼，不屑道：“我跟他有什么好玩的——”
　　见他似乎还要同林嘉若说话，裴纪又一声冷笑，道：“早就听闻燕氏子弟世代骁勇，难道到了雍国公这一代，改了习性，只会围着女人转了？”
　　燕望西终于将目光转回了裴纪身上，笑道：“你不用激我，就你们这些细胳膊细腿的，我先陪小公主玩够了再来陪你们玩都来得及！”
　　“燕望西！”林嘉若生气了，他这说的可不只是裴纪一人。
　　燕望西也意识到了，笑嘻嘻地说：“怪我说漏嘴了！”
　　裴纪目光一闪，淡淡道：“倘若雍国公此次秋猎未能拔得头筹，是否放弃向公主殿下求亲？”
　　燕望西在朝觐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一次向皇帝陛下求娶秦国公主，被按了下去，没有再提起。
　　此时裴纪这么一提，燕望西顿时热血沸腾起来：“笑话！我燕望西怎么会输？走！”
　　裴纪勾了勾唇，正要策马，燕望西又调转了头。
　　“我要和裴将军单独比一比，公主殿下不如另外赏一个彩头吧？”不等林嘉若回答，他便兴高采烈地自己拿了主意，“我要是赢了，你就把你那只随身匕首送我，怎么样？”
　　林嘉若愣了愣，正要说话，燕望西已经转了头去。
　　“裴纪！你敢同我一比吗？”他兴高采烈、自信满满地说，
　　裴纪冷声道：“有何不敢！”
　　燕望西笑道：“那就请郡王殿下——”
　　“既然如此——”林致之打断了他的话，微微一笑，眸光中多了几分锐利的东西，“我也来与两位一起赛一场吧！”
　　林嘉若呆呆地看着这三人斗志昂扬地离开了。
　　“燕望西对你很有意思啊！”旁观了这一切的林平之兴味盎然地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林嘉若默默地催着马儿向前走去。
　　林平之追了上来，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不是和燕望西早就认识了？他好像跟你很熟啊？之前他写信来求娶你也是知道的吗？陛下是不是棒打鸳鸯了？……”
　　“我跟他没那么熟！”林嘉若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猜测。
　　林平之愣了愣，不信：“那你那天怎么还特意去驿站郊迎？后来好多人弹劾你不识大体，给燕望西的郊迎规格太高了，有失大周国体啊！”
　　“我那是去迎我小舅舅！”林嘉若无奈地说。
　　“真的？”林平之半信半疑。
　　林嘉若点了点头。
　　林平之想了想，问道：“那你怎么不阻止他们以你的匕首作赌？万一燕望西赢了怎么办？”
　　林嘉若“噗嗤”一笑，道：“我哪有随身匕首？”甘明琮送的那把，丢在余杭的河堤洞里了，后来又被洪水冲走了。
　　林平之呆了呆，喃喃问道：“所以他们在赌什么呢？”
　　这点林嘉若并不关心，反正他们拿她的匕首作赌注的时候也没人问过她。
　　只不过，燕望西和大哥哥也就算了，裴纪凑什么热闹啊？
　　林嘉若一边想着，一边同林平之顺路猎了一只兔子两只野鸡。
　　林平之大小也是个热血少年，渐渐地有些待不住了，怂恿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