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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在安排代州州县长官的时候，林嘉若突然想到，在南北换防之前，何不先换任？
　　南北换任在前梁的时候也偶有为之，所以通过这一条并不难，问题在于换任的州县和人选。
　　江南、关中两派对换任的州县和人选都十分谨慎，几次朝议殿议都围绕着这件事。
　　林嘉若对此也有自己的计划，所以今天的殿议，她早就说好要参加的。
　　只是刚吃好早饭，起身时，忽觉下腹一坠，一股熟悉的热流涌出。
　　林嘉若脸色一变，要哭不哭地说：“爹爹，我不去了……”
　　居然真被他说中了……

　　☆、第473章　不想见你（二更）

　　午睡乍醒，林嘉若恹恹地歪在榻上喝着甜汤。
　　忽觉眼前一晃，抬头望去，对着殿门的屏风映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清风翠竹，长身玉立。
　　她下意识地直起身子，想起昨天说的话，又歪了回去。
　　不一会儿，侍女静悄悄地走了过来，道：“晋陵郡王殿下求见！”
　　“不见！”林嘉若轻哼道。
　　爹爹可以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怎么就不知道？哼！分明他跟林修之是一样的人！就会欺负女人！
　　昨天还、还强吻她！哼！
　　林嘉若一想就来气，忿忿地瞪着屏风上的人影。
　　看身形，他似乎一直在望着屏风之后，听着侍女说了几句，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离开了……
　　居然就这么离开了？
　　林嘉若呆了一会儿，胸口一闷，顿时半点胃口都没有了，把手里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晃出的甜汤沾到了手上，更加恼火起来。
　　走得那么干净利落，根本不是真心来看她的！
　　小满一边替她擦着手，一边问道：“殿下要不要出去走走？”
　　林嘉若摇了摇头，身子实在不适，完全不想动。
　　“要不要召王九姑娘入宫陪殿下说说话？”
　　还是摇头，王晞现在只怕比她更糟心。
　　索性摆了摆手：“我再去睡会儿！”
　　然而到了晚膳时分，他也没有再来。
　　白天睡多了，夜里就很难入睡，一直过了三更天，才迷迷糊糊将要入眠。
　　意识朦胧间，恍惚有人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掌心温暖着她的双足，语声温柔似水：“阿若，我很想你……”
　　她亦依依回抱：“我也想你……”
　　沉沉地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时神魂犹在梦中，身上仿佛还留着他的气息。
　　看着侍女们忙碌进出，不由失笑。
　　半夜三更的，他早就出宫了，宫禁森严，他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偷偷潜入，只为来同她说那几句情话吧？
　　那大概是……她好像是……有点想他了……
　　林嘉若一边失落地想着，一边朝外殿走去，小满正在为她摆膳，见她出来，便道：“晋陵郡王来过了，送来了一堆文书——”
　　林嘉若心中一动，忙问：“什么时候来的？”
　　小满道：“大约一个半时辰前！”
　　林嘉若讶然问道：“怎么这么早？”那就是早朝前了啊！
　　小满道：“昨日紫宸殿议事至深夜，陛下留了郡王殿下和诸位大臣夜宿宫中！”
　　林嘉若一愣。
　　他昨晚宿在宫中？那……
　　她匆匆忙忙吃了早饭，就去翻他早上送来的文书。
　　林致之是昨天殿议的笔录，关中和江南两个派系分别拟了一串外任的名单。
　　林嘉若大致看了一遍，轻声一笑，提起笔，另外拿了一张纸对照着作了几处改动，改了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笔，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搁笔起身，朝殿外走去。
　　小满忙拿了披风追上她。
　　走出殿门，她停下步来，一边任小满为她系上披风，一边问道：“陛下在紫宸殿吗？”
　　掌珠殿门口虽然是看不到紫宸殿正门的动静，但能看得到林时生是不是进了后宫，没有来后宫，多半就是在紫宸殿。
　　门口侍卫答道：“散朝后，陛下未曾入后宫！”
　　那就是在紫宸殿了。
　　林嘉若抬脚朝紫宸殿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两步，便觉下腹隐隐作痛，不由得蹙了蹙眉。
　　宫女劝道：“殿下身子尚未恢复，不如还是回去休息吧？”
　　林嘉若犹豫了一下，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脚下一顿，忍不住轻哼一声，埋头继续朝紫宸殿走去。
　　没走多久，那人就到了面前，见她脚步不停，只好跟着她并肩而行。
　　“脸色这么差，怎么不好好在殿里休息？”他一边观察着她的面容，一边轻声道。
　　林嘉若抿了抿唇，淡淡道：“有事！”
　　“什么事也比不上身子要紧——”他忽然声音一低，隐约带了几分难言的深意，“入秋夜凉，你这次……手脚有些凉——”
　　林嘉若猝然止步，惊愕地抬头看他。
　　林致之微微一笑，柔声劝道：“回去休息吧，中午无事的话我来看你——”顿了一顿，目光轻柔地在她脸上一掠，轻声问道：“阿若今天愿意见我了吗？”
　　林嘉若轻哼一声，负气道：“不见！”
　　他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笑了笑，道：“也罢，你有事要找陛下的话可以让人传信给我——”
　　“我不会直接让人传信给我爹？”林嘉若忍不住呛他一句。
　　他依旧好脾气地笑着，道：“是，自然也是可以的。”
　　林嘉若有些憋闷，当然是别人传话传不到位，她才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
　　那人还在温柔含笑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做决定。
　　下腹又抽痛了一下，林嘉若蹙了蹙眉，道：“南北换任的事不急，人选还有待商榷，最好能拖到秋后——”她抬眸瞥了他一眼，“还差了陇西！”
　　他眼神一动，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
　　林嘉若放下心来，他知道，并不只是知道，还会尽力促成南北换任的延期和年前陇西归顺之事——
　　不过这些事，过两天她自己也能做！
　　林嘉若瞥了他一眼，扭头正要走，又顿了一顿，仿佛不情不愿地说：“那我回去了！”
　　他温雅清俊的面容上，仿佛落花飘入水面，笑容一层一层地漾开，淡烟疏柳，细雨斜风，在她心中悄然氤氲。
　　“回去吧……”他轻声道。
　　林嘉若这才猛然回神，掐了掐手心，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忿忿而去。
　　长得好看了不起死了！
　　林嘉若说了不见，就打定主意今天一天都要把他拦在门外，没想到这人居然机灵得根本不过来。
　　到了夜里，林嘉若特别嘱咐侍卫们严加看守，结果她睁了大半夜的眼睛，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因此第二天上午，那人再次出现求见时，林嘉若忍不住咬牙切齿：“不见！”
　　她的声音不小，门口的人显然是能听到的，这次他倒没有扭头就走，而是轻笑着扬声道：“这次是特意来向公主殿下回禀赔礼之事！”
　　林修之上门赔礼道歉是前天的事了，昨天怎么不来回禀？
　　林嘉若腹诽了几句，看了看屏风上的人影，还是松了口：“进来吧！”

　　☆、第474章　我走了你怎么办（三更）

　　不出门的时候，她喜欢穿那件和他一样款式的竹青袍子，直身习字时俊秀英气；如现在这样歪在榻上时，衬着略失血色的小脸，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林致之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手里稳稳地捧着茶盏，垂下眼眸，不去想象拥她入怀的滋味。
　　“王晞怎么说？”林嘉若懒懒地问道。
　　“王九姑娘已经原谅了修之！”林致之答道。
　　林嘉若嗤笑一声，道：“她能不原谅吗？当初萧道成要留我照顾阿忘，要不是持尘哥哥出现，我还得谢恩呢！”
　　王晞那样七窍玲珑的人儿，如果不是逼急了，根本不会让人难堪。
　　林致之笑了笑，柔声问道：“那阿若原谅我了吗？”
　　林嘉若正低头玩着一只绣球，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知道错哪了吗？”
　　林致之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口发烫，目光越发柔软起来：“阿若不高兴了，定是我哪里都错了！”
　　林嘉若顿时脸色一沉，手里的绣球直接朝他身上砸了过去：“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吧！”
　　林致之接住绣球，心里“咯噔”一下，脑中急转，忙道：“你昨天说南北换任的人选还有待商榷，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林嘉若看了他一眼，又歪了回去，道：“你们拟的州县和人选都太保守了！”
　　林致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以裴亮知金陵县！”她淡淡道。
　　林致之笑了：“裴氏怎么肯？裴亮是他们特意从科举培养出来的，未来是要入中枢的！”
　　“他要不是科举出来的，我还不肯让他去金陵呢！”林嘉若道，“裴亮状元出身，妻甘氏，金陵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这样的人，不去治一方州县，待在京城弹丸之地争权谋利，裴氏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他笑容渐深：“阿若说得是！”
　　“关中四族的年轻子弟都放出去，杭州、宣州、苏州，他们谁敢去都可以去！”林嘉若道，“就是裴四，我也能给他一个杭州知府的位置！”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了，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改口道：“想必你也不会介意给他一个杭州知府的位置吧？”
　　林致之纵容地笑道：“当然，你说给就给！”顿了一顿，“你准备拿陆云阙去换裴亮？”
　　要把裴亮从京城拔出，相应的，江南系也要外放一人。
　　林嘉若笑了笑，道：“还有甘明珏！”
　　“你要把明珏也外放？”林致之吃了一惊。
　　甘明珏如今官至正四品，已然是朝中不可忽视的一员，更是他在朝中最倚仗的心腹。
　　林嘉若点头道：“甘明珏在京城固然是你的左膀右臂，但实在可惜了……”
　　他的目光变了变，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将她深深地看了许久。
　　林嘉若静静地回视着他，脸上不再有任何娇蛮任性的神色。
　　他终于点下了头，脸上露出仿佛赞许又仿佛骄傲的神色：“我没想到，是你先跳出了这个圈子……”
　　顿了一顿，又道：“陇西那边，就算今年能归入大周，要换任只怕还来不及！”
　　陇西贵族的势力虽然比不上关中和江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往那里安插人的，他还真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按下换任的事等陇西归顺。
　　“我自有打算！”林嘉若道。
　　这就是要将话题结束了。
　　她一双明净净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带着可爱的挑衅。
　　林致之眸光一软，起身坐到了她边上，低声道：“阿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强吻你……修之也不该那样对王九姑娘，对不喜欢的姑娘应该敬之以礼，对喜欢的姑娘更应该尊敬爱护——是不是这样？”
　　他温柔絮语地说着，脸缓缓地向她贴近，眸光款款，如同浸了她最爱的甜酿一般，看一眼就起了醉意。
　　林嘉若被他蛊惑得心口发痒，情不自禁揪住他的前襟往下拉。
　　即将吻上的时候，忽然瞥见他唇角微微上扬，林嘉若一怔，随即生气地推开了他。
　　“郡王殿下果然聪慧机敏，这么一会儿就想通了，怎么昨天一天反而没想通！”林嘉若质问道。
　　刚刚问他错哪里还说不出来的，缠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就想好答案了，可见昨天根本没认真反省！
　　林致之正要解释，那姑娘蜷在榻上的脚突然朝他踹了过来：“你走，你走，我不要再跟你说话了！”
　　林致之捉住她的脚，塞回薄被之下，好声好气地说：“好，我走，你别生气了——”
　　见她目光盈盈，似嗔非嗔，仿佛又在等着人哄，一时心中两难，忍不住抬手抚向她的发鬓，却被她气恼地躲开。
　　林致之轻叹一声，道：“你别生气了，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林嘉若扭过脸不理他，又听他叹了一声，随后起身朝外走去。
　　她偷偷地回过头，恰好看到他的身影从屏风上渐渐消失，不由得心生怅然。
　　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可是他不能坦诚一点吗？这样藏着匿着，对她使着心计，真的让人很难受……
　　为了哄住她，连美人计都使出来！
　　长得好看了不起吗？就他长得好看吗？
　　林嘉若又忿忿了起来，喊了一声“燕子”。
　　“替我传话给袁宴，我要见他！”
　　……
　　“你要我外任？”袁宴失声喊道。
　　林嘉若愣愣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
　　但是袁宴不愧是被无数人夸赞过城府极深的，一时失态之后，很快就控制了下来。
　　他缓缓落座，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深不见底。
　　“为什么要我外任？”他语气有些冷硬，显然情绪还没真的恢复过来。
　　“你才二十三岁，我不想你囿于京城弹丸之地，沉湎于争权夺利，你应该出去，牧一方州府，治一地民生，日后返京，才能更有作为——”她想了想，安慰道，“甘明珏我也打算外放出去，你们两个，都是日后太子要倚重的人！”
　　他垂下目光笑了笑，笑容却显得有些冷淡：“你为太子殿下倒是谋划深远！”
　　林嘉若笑道：“太子年幼，我是他亲姐姐，总要为他多想一些！”
　　他抬眸朝她看来，目光说不出的深幽：“我走了，你怎么办？”

　　☆、第475章　不想见我想见袁宴（四更）

　　“我走了，你怎么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清淡，而眸色深沉，语声比平常似乎低哑了一些。
　　林嘉若怔怔地看着他，叶落心湖，荡起涟漪数重，随后归于初始。
　　“我父亲心如明镜，待我一向信重，你放心……我以后会常驻京城，护持太子——”顿了顿，“晋陵郡王也会留下，纵然裴氏有什么动作，我也应付得过来！”
　　倘若大哥哥恢复了萧姓，应该在京城多留几年以示忠诚，何况……何况明年他们要是成亲，她也一时不舍得离开爹爹……
　　等到愿之长成，他们也能放心离开，为大周镇抚江南。
　　袁宴忽然笑了笑，道：“听起来，公主殿下似乎已经计划得十分长远了，莫不是连驸马也有了人选？”
　　林嘉若忍不住红了红脸，故作镇定道：“与此事无关！”
　　袁宴眸光一黯，脱口而问：“是谁？”
　　她心里有了人，她要将他调离京城……
　　林嘉若一愣，反问道：“什么是谁？”
　　袁宴淡淡一笑：“公主与驸马一体，我总要知道自己日后要效忠的是谁吧？”
　　林嘉若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是有些疼痛。
　　她摇了摇头，道：“袁氏要效忠的始终只有当今嫡系！”
　　袁宴沉默着看了她许久，忽然挪开了目光，神色间仿佛有些心灰意冷：“你想将我外放到何处？”
　　“长安府！”林嘉若道。
　　袁宴惊讶回眸。
　　“年初江南借粮与陇西时，我便去信燕氏，令今年秋收后奉礼来朝，其中包括了长安知府一职——”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先治长安，再牧江南，袁宴，你虽不是科举晋身，我也希望你能成为新帝的宰辅之臣！”
　　袁宴笑了笑，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低醇沉缓：“便如殿下所愿……”
　　他答应了，林嘉若反而犹豫了。
　　袁宴在人前一向不轻易流露情绪，今天却让她察觉到了他的不愿。
　　“袁宴……”她迟疑着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你有其他打算吗？”袁宴与她相识多年，于她助益良多，她并不愿为了一己谋划而勉强他。
　　袁宴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流光万变，仿佛有无限心事想向她倾诉，她被他看得渐渐呼吸困难起来。
　　“殿下……”他缓缓开口。
　　“殿下！”
　　净植突然疾步走来，低声禀道：“郡王殿下来了！”
　　京城里有三位郡王殿下，不过到了她这里私下提起的，只有那一个。
　　袁宴起身一拜，道：“既然公主殿下与郡王殿下有约，臣便先行告退了！”
　　林嘉若正想解释，外头已经响起了那人的脚步声，显然是自己进来了。
　　这时候当着袁宴的面也不好下某人的面子，只好眼睁睁看着袁宴走了，心里憋屈得不行。
　　她没有跟别人有约啊，这人是自己找过来的！
　　袁宴一走，她便变了脸色，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质问：“你来做什么！”
　　林致之简直被她气笑了：“不想见我，想见袁宴？”
　　女孩儿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他趁胜追击地欺近：“阿若这回又在恼什么？恼我打扰了你和袁宴说话？”
　　他虽然语声温和，态度却有些咄咄逼人，哪怕被他说中了，林嘉若也不敢承认。
　　“让我猜猜你和袁宴在说什么？”他已经欺身到了她面前，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桌上，将她禁锢在身前方寸之间，近在咫尺，却又留了分寸，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
　　“是不是打算将袁宴也外放？怕他不愿意？事先来问问他的意见，是不是？”他唇角含笑，语声轻柔地问着。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