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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归原主。”凤绫音道。
　　黎渊笑道：“这血玲珑本来就是陛下的东西，我只是个帮忙保管的，算不上主人。”
　　凤绫音挑眉：“你既然是帮忙保管，这东西如今为何会在朕手上？”
　　黎渊笑道：“我以为陛下会希望它到北齐去走一趟。”
　　“……”凤绫音竟无言以对。
　　黎渊又道：“陛下是否觉得，若是当日我守在这儿，公子楚不去北齐就不会出事了？”
　　“朕确实这样想过，可又觉得若是他真的必有一劫，那即使不去北齐也会有性命之忧。”凤绫音道，“当时云笙很痛苦，朕也希望他能早些好，所以不曾阻止。”
　　“陛下说的不错，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所以就算他待在宫里也会有危险。此去北齐虽然危在旦夕，但还有一线生机，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知，这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黎渊道。
　　凤绫音又问：“为何沈钰会死？他也有此一劫？”
　　“确有一劫，只是你不曾问过，所以也不知道。”
　　凤绫音低头黯然道：“如此，倒是我的错了。”
　　是她太不关心沈钰了，不曾问过，所以不曾知道。
　　“陛下……”
　　“他为我肝脑涂地是为了报恩，然而出生时大赦天下的那个人不是我，当年在京都巷口给了他一口饭的人也不是我，他自大婚之后入宫尽心尽力要报恩的人不是我！”凤绫音腿一软，往后退了两步，碧竹连忙扶住她。
　　“他这一年来为我做了太多太多，然而都错付了。我什么都还来不及为他做，他就这样去了，是我欠了他。”
　　黎渊道：“陛下无需自责，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前世是他欠陛下与公子楚良多，所以今生以命相偿。”
　　“前世？呵，前世。”凤绫音苦笑，“可有谁记得前世呢？我只知道今生。更何况你说的前世是我的前世，还是另一个凤绫音的前世？”
　　“都一样，本就是同一个灵魂，都是一个前世。”
　　“一个灵魂？”凤绫音愣了一下，所以她与这个时空的凤绫音生得一样吗？
　　“是，在前世他的命他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所以今生一一还清。到了来世他与陛下两不相欠，就能做回自己了。所以陛下不必忧虑，来世你们还会相遇的。”
　　凤绫音道：“即便大人所言都是真的，可是对我来说，到底还是放不下。我只是个凡人，跳不出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不像黎渊大人这样博古通今，可以算出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虽跳不出生老病死，却淡了七情六欲，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能站在最冷静理智的角度。”
　　黎渊让人佩服，也让人羡慕，然而这世上只有一个黎渊，大部分都没法像他这样看透一切。若不是还会生老病死，凤绫音都要怀疑他不是人了。
　　“也不全是，即便是大祭司，心里也会有最挂念的人。”黎渊淡淡道，“所以很久以前，会发生女帝与大祭司纠缠不清的事。”
　　凤绫音想问黎渊最牵挂的人是谁，但觉得这样太唐突了，就没问出口。
　　黎渊又道：“天快黑了，陛下今夜就在此留宿吧，等明日再走。”
　　“也好。”凤绫音回头，瞥见了神女的雕像，不由问道，“黎渊大人，你说韶凰神女真的会显灵吗？”
　　黎渊道：“神女已死，灵与不灵，皆在人心。我日夜守着这些神像，也无法欺骗陛下她一定会灵。”
　　“都说心诚则灵，朕想试试。”凤绫音说完，走到外头的正殿里，跪在了最大的那尊神像前。
　　“陛下……”黎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回了自己房间，随凤绫音祈祷。
　　凤绫音在神像前跪了一夜，她很害怕，怕她身边会不停地有人牺牲。
　　她求神女不要带走楚秋寒，不要让苏砚之陆承宣等人再受到伤害，碧竹青荷也能一世平安，能遇到真心相恋的人好好在一起。
　　她甚至还祈求上天能保佑屈遥易堃，能保佑几位尚书，还有女相和所有她叫得出名字的人。
　　她一个都不敢疏忽，一个都不敢遗漏，生怕哪个熟悉的人忽然就会在她身边消失。她如今是女帝，拥有的已经太多了，可她还在祈求这么多，会不会太贪心了？
　　若她不曾来过，不是女帝，不认识这么多人该多好。
　　不曾得到，就不会失去，就不会畏惧。

☆、第一百九十六章故人归来

　　黎渊第二天一早出来的时候，见凤绫音还跪在大殿里，不由叹了口气。
　　她本就是神女转世，跪这神女有什么用呢？
　　他走到神像下面，跪在凤绫音身边低声道：“陛下，祈求了一夜，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朕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凤绫音低声道，“黎渊大人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你说朕这一生将会如何呢？”
　　“陛下会是一代明君，会做成很多你想做的事，但也会付出部分代价。不过人生本就在得失之间，陛下真不该如此在意。”
　　“我自然知道人生有得有失，当一个皇帝，得到的很多，失去的也很多。只是我不希望失去的是人命，纵使人终有一死，那也该死得其所，小钰那样算什么呢？”
　　“对他而言，也是死得其所。”黎渊道，“若他当时不死，便会成为把柄用来威胁陛下，那样对沈钰来说，比死更痛苦。”
　　这些凤绫音都知道，只是她心里还是难受。可死去的人已经无法挽回，她希望她身边的人都能活得好好的。
　　她又抬头看了眼与她有七分相似的神像，柔声道：“想许的愿都在夜里许好，朕也不能一辈子指着这个神像过日子。黎渊大人，麻烦你扶我起来吧，我腿麻了。”
　　黎渊连忙去她起来，问道：“碧竹与青荷呢？”
　　“朕让她们先回去休息了。”
　　凤绫音两条腿都毫无知觉，没有黎渊扶着完全走不动，她头也有点晕，黎渊觉得她体温不太正常，连忙摸了下她额头。
　　“陛下发烧了。”黎渊一把将凤绫音抱了起来。
　　“黎渊大人……”
　　“陛下先在我屋里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我会叫碧竹和青荷过来照顾你的。”
　　“多谢。”凤绫音点了点头。
　　“陛下与我是君臣，君对臣永远不用说谢谢。”黎渊把凤绫音放到了自己床上。
　　凤绫音在上头浑浑噩噩地躺了一天，期间碧竹与青荷进出过几次她都知道，苏砚之和陆承宣也来看过她。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也不知道自己期间有没有醒过。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已是深夜，碧竹与青荷都不在身边，只有黎渊还守在床头。
　　凤绫音出了一身汗，她觉得很不舒服，便挣扎着爬了起来。
　　黎渊连忙把她扶起来，对她笑得温柔。
　　这笑容很熟悉，有那么一瞬间凤绫音还以为自己回到从前，家里爸妈是不靠谱的，凤锦歌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是黎渊温柔地守在她身边。
　　可如今她身处栖凤，眼前的黎渊也不是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黎渊。
　　“音儿醒了？许久不见。”黎渊笑着摸了摸她额头，“烧退了。”
　　凤绫音愣住了，会这样叫她的人只有黎渊，另一个世界的黎渊。可黎渊说过，即使是命理相同的两个人要互换灵魂也很麻烦，应该不可能换过来才对。
　　“怎么弄得这样狼狈？在这儿过得很不痛快吗？”黎渊又问。
　　凤绫音不可思议地抓住了黎渊的袖子：“你是黎哥？三柳街口梧桐巷子里的那个黎哥？”
　　黎渊拨开凤绫音额前被汗水黏住的碎发，笑道：“是我，想我了吗？”
　　凤绫音一头扎进他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想你，想锦歌，想爸爸妈妈，想爷爷奶奶。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你们。你们过得好吗？”
　　黎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一切都好，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你和别人换了魂魄，所以一切都像以前那样。”
　　“没人知道吗？”凤绫音觉得奇怪，“她是女帝，穿越过去不会露出破绽吗？”
　　“确实有很多破绽，不过一句撞坏了头都可以解释。”黎渊笑道。
　　凤绫音又问：“那你为何会在这儿？这里的黎渊说要互换灵魂并没有那么容易，一旦换了就换不回去了，以后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黎渊摇头：“不会，我只是算出你近来不好，所以与他商量一下，换了身体，他也很关心他的陛下。”
　　“你们两个还能隔着时空商量？”
　　“嗯，我与他确实有这种能力，但也只有我与他能。”黎渊又摸了摸凤绫音的头，“沟通可以，但是这样互换身体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回去大概得躺上半年了。”
　　凤绫音没想到这么费劲，不禁道：“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音儿，变成这样你也不想的。沈钰牺牲，是因为他喜欢你。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牵挂你。听上去都与你有关，但我们做的都是自己愿意的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不需要为此担上任何责任。”
　　“可是……”
　　黎渊捧起了凤绫音的脸，柔声道：“我在那儿，总是算着你身边都发生了什么。不论遇到什么难事你都很坚强，都能顺利度过，唯有这次，你情绪波动很大，是真的痛心伤神了。”
　　凤绫音道：“我从未想过他会死。”
　　“我知道，无论是沈钰还是楚秋寒，对你而言都很重要，可你总是这样不是办法。心里难受就哭出来，你以前不都这样吗？想哭就哭，想笑就想。现在只有我在这儿，你不必掩饰自己，难过就哭出来吧。”
　　其实从知道眼前的黎渊来自另一个世界以后，凤绫音的眼泪就收不住了。她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就不曾哭过，她是女帝，女帝怎么能在人前哭呢？
　　不过她原本就很少哭，即使在另一个世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也很少有人能让她完全放下戒备放声哭出来，除了黎渊。
　　所以黎渊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她藏着所有负面情绪的匣子，让她再也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
　　她很痛苦，也很害怕。她其实不想留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战争，会牺牲很多将士，还有后宫争斗有朝堂争斗也要牺牲很多人。
　　她不想看到那么多人死，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筹谋算计，她想回去继续画画，想见见她的父母，她真的很想回去。
　　可她又舍不得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每一个人，而此时在另一个世界的凤绫音，大约也和她一样，舍不得这里的妹妹，也舍不得那边的亲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一个谎言

　　凤绫音在黎渊怀里哭了许久，终于将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出来。等她哭累了，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黎渊还在床头，但她知道，这已经不是她所熟识的那个黎渊了。
　　“陛下醒了？身体好些了吗？”黎渊问道。
　　凤绫音笑道：“好多了，这两日劳烦大人照顾了。”
　　“都是应该的。”
　　凤绫音又问：“昨夜大人与黎哥换了身体，可见过什么趣事？”
　　黎渊道：“哪有什么趣事，那儿不曾有大事发生，我也没透露过自己身份，见陛下安好我就放心了。”
　　“大人与从前的女帝很熟吗？”凤绫音奇怪道。
　　黎渊是庙祝的养子，凤绫音又是女帝，这两人应该不至于自小相识才对。
　　“我自小被义父收养，住在凰女庙中。那凰女庙年年都有皇族前来参拜，陛下五岁时就去过，那时我与她就相识了。”黎渊笑道，“那之后基本每年能见上一次，后来我入了神庙，见面就更频繁了。到了她十岁那年，在神庙静修了一年有余。所以我与她也算青梅竹马，她心魂忽去，我也心疼过，牵挂着。”
　　凤绫音叹道：“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先前是我任性了，从未想过大人的难处。”
　　“陛下并无错处，不必自责。”
　　“总之，这两日麻烦大人了。朝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朕先回宫了。”凤绫音微笑。
　　黎渊点了点头：“陛下走好。”
　　黎渊看着凤绫音离去的背影，不禁想起六年前，未满十五的凤绫音顶着一身薄雪风尘仆仆地赶来神庙找他。
　　那年她的几个姐妹联合造反，还差点害死凤锦歌。她与凤锦歌是同父同母，自然比其他姐妹更亲近些。本来她想念着姐妹之情，留她几人一条命，谁知到了最后关头她们抓住了尚还年幼的凤锦歌来威胁她。
　　她虽救出了凤锦歌，但凤锦歌还是奄奄一息。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她这才知道，那些她曾经所以为的姐妹，从未当她是姐妹。她们若还活着，定会无休止地挑起战乱，无休止地与她斗下去。
　　所以她依法处置，将她们全部斩杀。
　　旁人只道她心狠手辣，不知道她连夜噩梦痛苦不堪，最后只能顶着风雪前来找他。
　　她一次下令杀了三个帝姬，在法理上并没有错处，然而总有人在人情上非议她。她一时迷茫，不知自己是对是错，而在那时，她能想到的人只有黎渊。
　　黎渊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自她父母死后，能开导她的人只有黎渊了，因为黎渊一向看得通透。
　　然而有些事开导不了就是开导不了，凤绫音还是在神像面前磕坏了额头。她不求别人能够理解她，只求凤锦歌能平安醒来，只求她身边再不会有人受到伤害。那时的她，比昨夜的凤绫音还要无助。
　　其实昨夜他与另一个世界的黎渊并没有换魂，他没那个本事，一切不过是装出来的。
　　他知道此时只有另一个黎渊才能安抚现在的凤绫音，加上那边的事情他也能算出来些，便做了场戏，说了个慌。好在凤绫音情绪不稳没有发现异常，就这样被他哄了过去。
　　希望如此之后，她真的能放下沈钰的死，专心政务。
　　凤绫音回到宫里，身心俱疲。虽然已经想通了，但要就此放下她还是做不到。她知道，沈钰这一死，必然化作她心上的一根尖刺，时不时地刺痛她的心。便是不疼，也会痒，无法忽视。
　　朝中还算太平，唯一要忙活的，就是即将到来的秋试。
　　试卷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凤绫音过目了一遍，与苏砚之商量着改了一两个题目，便定下了。
　　知道沈钰死了，颜姬就立马进宫找她了。按规矩，女帝身边需要有个贴身的死士护着，而这个死士必须对女帝十分忠心。
　　凤绫音对沈钰有恩，所以沈钰一心报恩可以全心全意为凤绫音考虑。而且他也喜欢凤绫音，很适合这个位置。
　　然而其他死士里再要挑一个就很难找到那么合心意的了。颜姬本想把那些死士都叫出来，让凤绫音再挑一个，不过被凤绫音拒绝了。
　　“我知道陛下不喜欢这样，只是身边还是要留一个人比较稳妥。既然唐昔跟了陛下几日，不如就留唐昔？”颜姬提议道，“唐昔相貌不错，性格也好，跟那些死士关系都很好。他既然已经升为队长，跟在陛下身边也很合适。”
　　凤绫音笑道：“算了，真的不需要了。”
　　“可是……”
　　“贴身侍卫其实还是碧竹与青荷最合适，唐昔做个护卫就好，而且朕现在身边还有承宣，他功夫不错，姑姑就不用担心了。”凤绫音笑道。
　　“卫承宣？”颜姬皱眉。
　　“他现在是陆承宣，不是卫承宣。”凤绫音道，“他姓陆，从来都是陆家的人。这次若不是他，只怕秋寒也救不回来。”
　　颜姬道：“这人我没接触过，我不信他。可陛下相信，就暂时在身边留着吧。至于原来沈钰的位置，我知道陛下不愿意让人顶替。可人生就是如此，或许有不可替代的人，但没有不可顶替的位置。”
　　“可是有些位置，本来就没那么必要，朕觉得还不如没有。”凤绫音道。
　　颜姬叹了口气道：“既然陛下坚持的话，那此时就暂且搁置吧。唐昔就留在明处，方便陛下与影卫交流，至于那陆承宣，既然陛下想将他留在身边，就得寻一个理由。把他重新纳入后宫也好，给他个侍卫当当也好，全凭陛下自己做主。”
　　重新纳入后宫就算了吧，陆承宣肯定不会同意。而且她对陆承宣也没有非分之想，不需要对他提出这种可能性。
　　她于是把陆承宣叫了过来，问他是否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当个护卫。若是陆承宣能立功，那她还可以把他提拔成禁军统领。
　　陆承宣没有意见：“既然我已经随陛下回宫了，那便随陛下安排。”
　　“那便先这样定下吧，待日后有机会朕在提拔你。”凤绫音笑着递给他一块皇宫护卫的令牌。
　　她倒是想直接把沈钰推上大将军的位置，然而身为女帝不能太任性了，她若是直接把陆承宣放到那样高的位置，无疑是要他成为文武百官的敌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赠刀斩月

　　陆承宣毕竟在皇宫里住了大半年，皇宫里有不少人认识他，见到他回来都很奇怪。还有不少人以为自己见鬼了，毕竟当年陆承宣离开前，凤绫音说他病死在从东临回京都的路上了。
　　凤绫音想让他彻底告别过去那段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