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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有人吗？”木屋外面那一圈三尺左右矮矮的木栅栏外，有妇人的声音响起。

　　　　顾采薇忙在为了干活特意换的粗布裙子上擦擦手，带着笑意迎出来道：“在呢。您几位是？”

　　　　外面站着三个妇人，手里都拎着篮子，眼神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她。只是这眼神中只有探究和好奇，并没有其他恶意。

　　　　中间的妇人年龄看起来最大，应该有三十左右，爽朗笑道：“妹子新来的吧，是宋文扬将军的家眷么？”

　　　　顾采薇点点头。

　　　　那妇人笑容更深，口齿极快地介绍道：“我们都是住在这里的，我娘家姓陈，我男人是蒋百里；她姓孙，男人叫章庭轩；她姓何，男人叫卢大为；我们各家的男人，几天前听说宋将军要来，都很激动，嘱咐我们好生听着动静。这不，男人们都上工去了，见有动静，我们姊妹就一起来看看。”

　　　　这一串名字，把顾采薇说的有些头晕，却仍是笑道：“陈姐姐，孙姐姐，何姐姐好。我叫顾采薇，姐姐们叫我采薇就行。我们刚到，屋里还没收拾，明日定请姐姐们来坐坐。”

　　　　陈氏摇摇头，快意道：“知道你刚来，本不该来打扰你。但是想着你这初来乍到，家里没什么东西，我就约上她们俩先来了，给你送些东西。晚上男人们下工了，都要来拜见将军，到时候不嫌弃，一起去我家认个门，吃顿饭，明们几个没什么事情，来帮你收拾收拾屋子。”

　　　　说着，不待顾采薇推脱，便把手里的篮子递给顾采薇：“也不是好东西，我自己腌的酸菜，还有一块猪肉，酸菜炖个五花肉，香得很。”

　　　　站在她旁边的孙氏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捡了几个鸡蛋，一捆葱，还有我自己晒的蘑菇、木耳。”

　　　　年龄看起来比顾采薇大不了几岁的最年轻的何氏也把篮子递过来，道：“我男人昨日里抓到的两只兔子，给你们送来一只。”

　　　　顾采薇推脱一番也没推过她们，只能腆着脸收下，道谢后又道：“等安顿下来，我再去姐姐们家里串门子去。家里就我和表哥两个人，他白日里去上工，我自己也没事做，到时候要姐姐们多带着我耍。”

　　　　几人见顾采薇如此快意，是个好相处的人，都不由松了口气——身上都带着男人们的任务，要她们好好跟将军家的女眷相处呢。

　　　　陈氏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笑道：“采薇妹子快进去吧，外面风大。我们就是来送个东西，晚上吃饭，跟将军一起来我家，别等我再来喊你一遍。”

　　　　顾采薇笑着应下，送走她们。

　　　　“表哥真是好人缘。”

　　　　宋铎想着顾采薇穿得单薄就有些心浮气躁想出去，但是听着几个女人寒暄，又不好意思出去。正当他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顾采薇拎着篮子笑嘻嘻地进来。

　　　　“我还愁中午要吃白菜炖萝卜呢，就有人来送菜了。”

　　　　顾采薇动手把东西一一拣出来，跟宋铎商量道：“时间不早了，兔子不好收拾，蘑菇、木耳也泡发不好。我就炖锅酸菜白肉，再弄个大葱炒鸡蛋，表哥看行吗？”

　　　　宋铎看着她有些发红的手，站起身来道：“我来洗菜，你做。”

　　　　顾采薇知道他心疼自己小日子刚走，笑着应下，道：“可得洗干净，别回头被沙子崩了牙。”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把饭菜下锅。

　　　　“悯敏，我烧火，你去把被褥铺到炕上，一会儿热气上来，把铺盖上的潮气去一去。”

　　　　“好嘞。”顾采薇擦擦手，痛快地应下，转到屋里爬到炕上，摸着炕欢喜地惊呼：“表哥，这炕好热乎。正好没有地方摆饭，一会儿就摆在炕上吧。”

　　　　宋铎道：“好。”

　　　　顾采薇把被褥铺好，在炕上滚了滚，笑着大声道：“现在才知道，炕才是睡觉最好的地方。”

　　　　从炕上下来，她从行李里挑出一块蓝底的粗布铺在炕上，准备一会儿用饭——这里艰苦的，连个炕桌都没有。

　　　　锅碗瓢盆之后，顾采薇在自己的缺少名单上又加了一样——炕桌。

　　　　厨房里，酸菜炖肉和白米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从锅盖四周冒出来到翻腾的雾气，让整个厨房都雾蒙蒙的。

　　　　顾采薇伸手推开门，散了散气，吸吸鼻子道：“太香了，我要吃两碗饭！”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一会儿吃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宋铎假装恶狠狠地道。

　　　　顾采薇笑得眉眼弯弯。

　　　　“再吃块肉。”

　　　　两人坐在炕上，宋铎见顾采薇吃得香甜，不断地给她夹着菜。

　　　　“不行了，再吃就腻着了。”顾采薇忙把饭碗转到一边，连连摇头拒绝。她就说了一句，觉得这里的肉好像格外好吃些，就被宋铎投喂了好多。

　　　　宋铎见她吃得确实不少，也不勉强她，这才自己专心吃起来。

　　　　顾采薇放下饭碗，爬到窗前，推开一道小缝儿，捧着腮帮子，跪坐着眺望白雪皑皑的景色。

　　　　这里，真的好美！

　第四百三十三章终于走了

　　　　宋铎吃完饭，见她带着沉醉的笑容，陷入眼前的景色之中，自己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净了手，又回到炕上，从背后搂住她道：“很喜欢？”

　　　　顾采薇重重点头：“特别特别喜欢。”

　　　　前世，看到网络上雪乡的照片，心驰神往，总想着有假期就去看看。可是一来假期实在太少，二来找不到同伴，最终也没去成。

　　　　天地间，仿佛只有皑皑白雪，洁净无瑕。冰冷的空气，都带着格外的清新。

　　　　顾采薇调皮地吐一口气儿，果然看到雾气腾腾。

　　　　“冷了，脸都凉了。”宋铎摸摸她的脸颊，独断专行地伸手要关窗子。

　　　　“表哥，再让我看一会儿。我不冷，真的，保证。”顾采薇可怜巴巴哀求道。

　　　　“先歇歇，日后有的是时间看。就怕到时候你觉得太过单调枯燥。”话虽如此说，宋铎却没有再关窗，而是伸手扯过旁边的被子，把她紧紧围住。

　　　　“不会，”顾采薇笑着道，“表哥，等你不上工的时候，带我去撵兔子，兔子在雪里跑不动……这附近有江河吧，我们可以去滑冰，捕鱼。冬捕可壮观了！就算不出门，呆在这暖融融的屋子里，烤个红薯，嗑个瓜子，跟邻居姐妹大嫂们一起做做针线，讲讲张家长，李家短，也很有意思啊。”

　　　　“就你那针线，亏你好意思说。我怕你吓到别人。”宋铎毫不留情地嗤笑她。

　　　　顾采薇气鼓鼓地撅起嘴道：“你这话多没良心，你里衣，哪件不是我做的！哼！”

　　　　“你也就做件里衣吧。”宋“毒舌”还不放过她，气得顾采薇故意往他怀里撞去。

　　　　“悯敏几日没被我近身，现在如此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

　　　　宋铎一手抱住她，一手把窗户关上，翻身就势把她压倒，伸手就去解她的衣服。

　　　　“色胚！”顾采薇笑骂一句，护住自己的衣服，“不许这样，大白天，晚上还有人要请你吃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人了。”

　　　　宋铎道：“刚用完午膳，哪里就到晚上了！”

　　　　不过想着要了她，恐怕她体力不支，晚上还要陪自己一起去做客。这乡下人家，不像京里，奴婢成群地伺候，她多半还要帮忙做些厨下的活计，因此便收了手，挨着她躺下，咬牙道：“待晚上回来再和悯敏一起，好好滚滚这大炕。”

　　　　顾采薇脸色微红，伸手拧了他一把。

　　　　“以后也没个伺候的人，事事都要你亲历亲为……”宋铎叹了口气道。

　　　　“有手有脚，我做不了的还有表哥嘛！”顾采薇不以为意道，打个哈欠，在床上舒展开来手脚，“这比马车，真是舒服太多了。”

　　　　“好了，把衣服解了，好好躺着。”

　　　　两人相拥，在炕上补了舒服的一觉不提。

　　　　在他们睡觉的时候，乐文智一行人刚刚用完午膳，打算往京城回转。

　　　　“乐首领，这事情就这般结了？”侍卫甲问道。

　　　　“那你觉得还该如何？”乐文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驿站里的茶，带着一种难以入口的苦涩，还有发霉的味道，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这里条件艰苦，大概也只能拿出这种东西了，乐文智心道，随即又转念一想，说不得是同住在这处的穆大、穆三使坏。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从驿站之人对他们的客气程度便可见一斑。

　　　　在穆将军的势力范围内，将军这几年可以安心蛰伏。这般想着，他心里微安。

　　　　“倒也没什么，只是属下想到太子殿下吩咐咱们，好生杀杀宋文扬的威风，我看他到这里，还是……”

　　　　意气风发。

　　　　侍卫甲摸摸头，到底没说出来这个词。

　　　　“那我们再待几日？”乐文智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问道。

　　　　立刻有侍卫乙、丙、丁跳出来反对。

　　　　“咱们兄弟关起门来说话，宋文扬是条汉子，为了大靖朝出生入死，这般下场已经很惨，落井下石的事情，咱们还是少干。”

　　　　“对，太子殿下交代的方子，不是已经到手了么？只可惜便宜了姓聂的那个孙子。”

　　　　“咱们怎么折磨宋文扬，那女人都拦在前面，说实在的，对个这般死心眼的女人，我下不去手，你们谁爱去谁去。”

　　　　这话出来后，众人想到顾采薇一路上讨好的笑容和受到的那许多委屈，不由都有些沉默了。

　　　　不是罪大恶极，哪里该累及妇孺，更何况是如此情深一片的女子？

　　　　听人提及顾采薇，乐文智面无表情，只对聂明行的话题接话道：“方子的事情，既然已经拿回去交到太子殿下手里，那就是咱们任务完成。不用觉得不平，聂明行跟殿下关系匪浅，咱们比不了。若是任务没完成，咱们都跑不了。任务既然完成了，那就该松一口气，回去之后我请众位兄弟好好松散松散，其他有的没的，就别想了。”

　　　　众人都有些愤愤不平，但是也都没有说话。

　　　　“好了，走吧。”

　　　　乐文智拿起桌上的马鞭，率先走出驿站，众人都跟上，一行人上马扬鞭，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穆大和穆三坐在临窗的窗口，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

　　　　穆三咬牙切齿道道：“便宜了乐文智，等回京之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穆大淡定地喝了一口酒，徐徐道：“教训他？教训他做什么？”

　　　　“顾姑娘……”

　　　　穆三有些难以启齿。可是那日顾采薇受辱，他想要上前，却被穆大拦下。说起来，从边城一路而来，顾采薇待他们谦和有礼，又体恤他们，穆三对她印象很好。

　　　　“凡事不能看表象。”穆大淡淡道。

　　　　“什么意思？”

　　　　“顾姑娘千里奔波，一心与宋将军同生共死。宋将军待她，只要眼睛不瞎，便能看出来那是一往情深，他们之间的感情，与咱们将军和夫人的感情也不差什么了。可是路上宋将军待她什么态度？旁人不知，你不该觉得奇怪吗？”

　　　　穆三若有所思：“哥，你继续说。”

　　　　“乐文智，多半是宋将军的人，一路上演戏而已。”

　　　　穆大一语道破天机。

　第四百三十四章新邻

　　　　“这话怎么说？”穆三大不解，凑上前问道。

　　　　“刚开始，我也没发现。后来发现，顾姑娘并不惧怕乐文智，只一味躲着聂明行；让我发现破绽的，就是乐文智羞辱姑娘的那次。你我本想出手，却被姑娘暗中拦住。任何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姑娘没有……宋将军虽然也很气愤，但是受辱之色却并没有多少，甚至第二日看到姑娘那般，还呵斥她。这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个宋将军应该有的表现……”

　　　　穆大一一剖析来。

　　　　“聂明行在那次之后，便装病离开，再之后，将军的境况就好了许多。而今日抵达之后，没了太子爪牙，你再看将军对姑娘的态度，又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顾姑娘只帮忙拿个小包袱，他都喝止她，用衣袖给她擦拭炕沿，让她坐着等……”

　　　　穆三若有所思，半晌后才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很好奇，乐文智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是太子的忠实走狗。你说他是宋将军安插的桩子，还是最近才被收买的？”

　　　　穆大笑得高深莫测：“那就不得而知了。好了，快吃饭，咱们也好好歇歇，明日取了信，直接赶回边城复命。”

　　　　顾采薇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午，暮色临近才被宋铎推醒。

　　　　“起来吧，一会儿怕是他们放工了，能来家里请。”

　　　　“哦，好。”顾采薇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在被窝里翻腾一周，“这火炕，睡着太舒服了，真想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宋铎对她的胡言乱语已经有了免疫力，坐起身来，拿过她的衣服帮她套。

　　　　“我自己来就行，不穿这个了，入乡随俗。”

　　　　她的衣服都是跟了宋铎后置办的，冬日里随便一件狐裘、貂皮便价值千金，衣服无不精致，布料无不昂贵。可是在这里，到底显得格格不入。

　　　　她把装着衣服的几个大包袱都打开，到底翻出一件蓝底碎花的棉袄套在身上。棉衣厚重，穿在身上有几分臃肿，把她玲珑身段遮盖得严严实实。

　　　　“丑。”

　　　　宋铎皱眉看着，吐出一个字来。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顾采薇故意挺起胸，哼哼道。

　　　　“这倒是。”宋铎含笑道。想要晚上还要带她出去，难免见到那些男人，他便觉得这般打扮也不错。

　　　　“行，那就穿这个了，阿媛给我做的一套的裙子呢？在家里太热了，我先脱了……”

　　　　顾采薇把棉衣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和找出来的裙子一起放在炕边。

　　　　有火炕和堪比暖气的火墙，家里就穿着里面的小衣就行。

　　　　“在家里，还是这般穿着好看。”宋铎看她被桃红小衣勾勒得线条分明的曲线道。“老实些，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她跪坐在炕上翻腾包袱，已经刺激到他了。

　　　　顾采薇明白他未尽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包袱挪到他面前，和他对面盘腿坐着继续翻东西。

　　　　“晚上去人家家做客，总要带点东西。咱们初来乍到，也没有准备，我就找几块布料出来吧。”

　　　　宋铎点点头，静静看她动作：“人情往来，都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吧。”

　　　　顾采薇又絮絮叨叨地说要淘弄些什么家具厨具，说到要来人，又道：“表哥，咱们去把房前的雪扫一扫吧。来人到了家门口，还咯吱咯吱踩雪，万一滑倒多不好。”

　　　　宋铎点点头，和她一起起身下炕。

　　　　“还是别穿这棉衣。出门时候再穿。”

　　　　看她一秒钟变村姑，宋铎到底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他的悯敏，就该穿得漂漂亮亮，明艳动人。

　　　　他信手扯过她的貂皮大衣替她披上，故意把毛冲里面，然后道：“这般便好了，别人也看不出来是貂皮大衣了。”

　　　　顾采薇“噗哧”一声笑出来，心道宋铎这提议还很时髦呢。

　　　　“哪个也不是傻的。”她推开他的手，乐滋滋地把自己的东北大棉袄套上，道，“这个穿着干活才舒服，又轻又暖和。表哥，你帮我弄下头发，也不兴什么凌云髻、卷螺纹的，就简简单单挽起来，别累赘耽误干活就行。”

　　　　宋铎从包袱中取出梳子，让她坐在炕沿上，自己跪坐着替她梳发：“记得让人给你打个梳妆台。”

　　　　顾采薇忘记头发在他手中，点点头，拽得自己头皮生疼，龇牙咧嘴地喊疼。

　　　　“活该，不长记性。”宋铎笑骂一句，放下梳子，用手替她轻揉着头皮。

　　　　“快点！梳个头发，天色都暗下来了。”

　　　　顾采薇不领情，一叠声地催促他。

　　　　“要不就梳个丸子头，嗯，叫什么，对，囚髻就行。”

　　　　囚髻和现代的丸子头如出一辙，顾采薇第一次见人梳的时候还以为遇到了穿越老乡，后来才知道，这是乔夫人那时候流传下来的，名字也是乔夫人起的。

　　　　宋铎手虽然握惯刀剑，但是却十分灵巧，几下就替她拢好头发，别了两根白玉簪子，看起来十分清爽。

　　　　“还可以。”

　　　　宋铎让她转过来正对自己，端详片刻点头道。

　　　　“磨蹭。”顾采薇嘟囔道，弯腰取了他的鞋子替他套上，“快出来干活！”

　　　　两人一起到外面，宋铎拿起大扫帚，扫得像模像样，顾采薇在屋里找出一把扫地的小扫帚，跟在他后面，拣着没扫净的地方补上几下，干得十分欢快。

　　　　蒋百里、章庭轩和卢大为三个人放工回来，按照女人指的路，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来邀请名扬天下的大将军之时，看到的就是宋铎和顾采薇两人扫雪的情景。

　　　　若不是三人提前知道，宋铎只带着顾采薇一人，一定会以为这两人是跟着的下人。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