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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让你们进去？”宋铎轻声问道。

　　　　两人点点头，宋铎道：“你们俩也回去歇着，我进去看看她。”

　　　　水沉和苏合面带防备地看着宋铎。

　　　　宋铎几乎想苦笑，也懒得跟两个婢女解释，只挥挥手道：“她已经这般了，我还能对她动手不成？下去好生养着，明日还要来伺候。”

　　　　水沉不信任地看了宋铎一眼，垂首道：“将军万事多想姑娘的好吧，就是姑娘有一二分不对，也请将军看在姑娘受了这般苦头的份上垂怜。”

　　　　说罢，和苏合一起跪了下去，泪珠滚落。

　　　　“去吧。”宋铎道，伸手掀开帐帘。

　　　　顾采薇的帐子是宋铎吩咐做的，格外厚实，因此她对于外面的对话，只言片语也没听到。

　　　　她也不是非要难为自己，只不过确实有些伤心，加上伤的位置确实有些尴尬，于是想自己咬牙处理。

　　　　宋铎进来的时候，便见顾采薇咬了棉巾趴在，袍子已经被她褪下，她正挣扎着反手从身上撕下内裳。

　　　　每下军棍都是实打实的，所以顾采薇身后早已流血，亵裤和着血黏在身上，每撕一点儿，她都疼得满头大汗，嘴里的几乎要破出阻拦。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模糊了她秀丽的面庞。

　　　　这场景，生生了宋铎。

　　　　“别动。”他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顾采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感受到他宽厚的手掌握住自己，泪水簌簌而下。她不想让宋铎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把脸埋到枕头中，身子却控制不住地不住颤抖。

　　　　宋铎却感觉松了一口气一般——这样也好，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宋铎替她端来温水，取出新的棉巾扔到盆里，微微颤抖着手，不知道从何开始下手。

　　　　“悯敏……”宋铎轻声喊。

　　　　顾采薇听他喊自己的名字，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控制不住，很快打枕巾。

　　　　“你忍着些。”宋铎狠下心，从上到下，一点一点，把血衣从她身上剥离下来。每动作一下，顾采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等宋铎用了一刻多钟把衣服从她身上完全来，不仅枕巾，就是顾采薇身下的床单，也完全湿透了。

　　　　宋铎看着她已经看不出本来白皙皮肤的后身，从腰背一直到，血迹斑斑，他想要伸手去抚慰她，可是知道此刻动不得，艰难地动动嘴唇道：“悯敏，你忍忍，我给你清理一下。”

　　　　清理的时候更疼，棉巾用了一条又一条，盆里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顾采薇用力抓住床单，指甲隔着床单嵌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而宋铎，除了一遍遍轻声说“忍忍”，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给她清理完，上好药，宋铎也是满头大汗，抬起手来擦了下汗道：“悯敏，好了，你冷不冷，你再坚持下，一会儿药干点，我给你盖被子。”

　　　　顾采薇没有回答，宋铎本来以为她是生气，不知道说些什么，可是转而又觉得不对，俯子，把她的枕头拿开，把头侧着，才发现她双眼紧闭，蝶翼一般的睫毛一动不动，分明是昏过去了。

　　　　“悯敏！”宋铎大喊一声，冲门外吼道，“传军医，传军医。”

　　　　他把手放到她鼻下，还有呼吸，总算放心一些，见她依然咬着棉巾，伸手想拿出来，却发现她咬的太紧，费了很大力气才抠出来。

　　　　“悯敏，”宋铎把脸贴到她脸上，泪水亦控制不住，“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当我知道匈奴人要掳走你，你又出去了的时候，那种五内俱焚的感觉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恨不得跟世界同归于尽！”

　　　　泪水滴到顾采薇脸上，她有些不舒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宋铎，只宋铎还贴着她，没有发现。

　　　　其实顾采薇在他大声传军医大时候就醒了，她晕了应该只有几分钟时间，可是她不想说话，所以只假装没醒。

　　　　匈奴人要掳走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顾采薇有些茫然。难道是指上次被那个男人劫持的事情？可是好像不太对得上。她继续闭眼假寐。

　　　　“我没想打你，打你我比自己挨打更难受。”宋铎继续喃喃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你以后还要让他们伺候跟随，随便罚了他们，让你下不了台。可是悯敏，我不罚他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你为什么不能假装不知道呢？”

　　　　“因为我蠢。”顾采薇幽幽地想到。她怎么能拖累了别人，还能假装不知道。

　　　　“那个人，”宋铎又道，“我只当她骗你——我不想想她，就是知道她受了这么多苦，有那么多委屈，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你为什么那么傻，要自己去探明什么真相，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平白让你受了这些委屈。”

　　　　顾采薇觉得有些绷不住想哭。

　　　　宋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没有发现，继续说道：“你说得对，那一鞭，我就是气她的，是我的错。”

　　　　“将军，军医到了。”有人在外面大声回禀道。

　　　　宋铎见顾采薇身无片缕，想站起身来替她盖上被子，手却被拉住，忙惊喜低头看去：“悯敏，你醒了？”

　　　　“不要军医，我不想见人。”顾采薇闷声道。

　　　　“好，好，好。”宋铎连声答应，冲外面道，“让军医回去，没事了。”

　　　　“要喝水吗？可疼得？”宋铎复又俯身，跪坐在床边问道。

　　　　顾采薇摇头：“没事，就是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人说话。表哥，你先出去吧。”她不看他，盯着地面的某处，失神道。

　第三百二十章侍卫们的反应

　　　　宋铎有些失魂落魄，带着恳求道：“好。那我先给你换下被褥，都。”

　　　　顾采薇身下黏腻，确实不舒服，于是点点头。

　　　　宋铎珍惜地抱起她，动作小心地放到榻上，触动了顾采薇的伤口，她也只是仅仅皱眉，不肯喊出来。

　　　　宋铎心酸异常，她这是，跟自己生分了吗？

　　　　宋铎笨手笨脚地给她换了床褥，又把她抱回，见她后背的药已经吸收地差不多，便要拉被子替她盖上。

　　　　顾采薇摇头：“先给我盖件衣裳，免得弄脏被褥。”

　　　　宋铎本想说“弄脏了再换便是”，想想她是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的性子，于是按照她说的，替她找出新的亵裤，虚虚盖在身上。

　　　　只是翻找的时候，宋铎看到她的和给他做的新并排放到一处，连上面的暗纹都一模一样。想到她做这个时候心里那些甜蜜，宋铎越发觉得心中苦涩。

　　　　“想要喝水，还是用些东西？”宋铎小心问道，“我让厨下给你熬了粥，让他们给你送来？”

　　　　顾采薇摇头：“有些累，不饿，表哥回去歇着吧。”

　　　　宋铎失望地站起来：“好吧。”又带着试探和恳求道，“水沉和苏合都被我打发回去歇着了，我一会儿再来看你，想不想喝水或者下去方便好不好？”

　　　　宋铎从来没有如此小心跟她说话的时候，顾采薇心软，点点头。

　　　　宋铎这才十分不舍，几乎是一边看着她一边退出去。

　　　　顾采薇不是耍脾气，只是她有些理不清今天的事情，她想冷静一下，不想在激动痛苦之下，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平白伤了彼此感情。

　　　　今天的事情，说实话，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没想过被宋铎发现会如何；也没想到中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宋铎像受惊了一般，带那么多人去找她；她更没有想到，那么多人会因为她而受罚，进而让她良心难安，逼迫宋铎罚她。

　　　　她有错，她不该无视那么多护卫，自己偷跑出去，让宋铎担心，也牵累众人。顾采薇是个会首先认真反省自己的人。既然做了偷跑的事情，那这些后果，她认，这个打，她不怨宋铎。

　　　　那宋铎错在哪里？顾采薇咬着指甲想到。

　　　　他不该用打自己来吓唬他母亲，这种行为幼稚又恶毒，对，就是恶毒。如果宋氏是不顾别人的人，那他的这种举动，根本刺激不了她；他这么做，无非是看宋氏紧张她。这真的就是恶毒了。

　　　　可是这一桩，不算她和宋铎之间的矛盾，撑死算，嗯，宋铎自己心理扭曲——一个单亲，不，几乎是双亲皆无的问题孩子的心理扭曲。

　　　　还有，他不该这么风声鹤唳，把多久以前她被劫持的事情拿出来说事，那么紧张她，像个精神病，可是他也没囚禁她，也没玩，这好像不算什么大问题。

　　　　再然后呢……

　　　　顾采薇抽丝剥茧地想下去，慢慢理清了事情的全部。

　　　　都没有什么太大错，就是宋铎脑神经紧张，她是不是该给他开些药？顾采薇忍住后身火辣辣的疼，苦中做乐想到。

　　　　还有，她真是特么的委屈。即便是她真犯了错，挨这样一番痛打，也觉得委屈，更何况她也没什么大错。

　　　　想到这里，顾采薇眼眶又热热的。

　　　　妈蛋，还想哭，想哭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她还是要跟宋铎好好谈谈，嗯，不能白受委屈。

　　　　宋铎不知道顾采薇已经想明白，虽然委屈，但是并没有打算揪住这个不放，他站在她营帐外面来回踱步，也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顾采薇并不知道匈奴人要掳走她，她仅仅是想替他分忧，才会偷偷出去，她自己没有任何私心。那他的雷霆之怒，又为什么要她承受？她所受的一切，不都是因为他吗？

　　　　“将军，夜里风寒，将军披上吧。”亲随递上貂裘道。

　　　　宋铎又想起周路和那些侍卫，以及没有为自己辩解，却只替顾采薇不平的两个婢女，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罢了，既然她在乎这些人，他便替她去看看，再回来看她。

　　　　想到这里，宋铎让亲随带路，去周路那群侍卫的营帐。

　　　　挨打的侍卫分布在几个营帐里，宋铎让人带他去周路的营帐。周路营帐里，连他住了六个人，此刻都大剌剌光着，趴在“晾臀”，一片的，有些刺眼。

　　　　挨了二十军棍，这些汉子倒是都没觉得伤筋动骨，却又疼得有些睡不着，所以几人点着灯瞎聊。

　　　　“周哥，你怎么不吭声？”有人问道。

　　　　“没事，我在想小公子，不知道她伤势如何。”周路声音低沉道。

　　　　那么重的军棍，她一个女子，如何承受得了？虽然她暗算了他，他也有些生气，但是却不得不服她的担当。

　　　　只是，这又何必呢？她是个女子，又是将军心尖上的人，便是骄纵些，也没人说什么，又何必如此较真为难自己？

　　　　“唉。”周围几人叹息一片。

　　　　有着胆子道：“周哥，你上次不是说，这是将军看重的人吗？你不是唬我们吧。这是不是就是将军身边的婢女？”

　　　　“胡说八道。”周路骂道，“慎言。”

　　　　又有人道：“要是真是个婢女，将军会发这么大火？会点五百精兵去接她？会舍不得看她挨打？你小子是没女人，不懂……但将军一世英名，怎么在女人上这么扯不清。若是我家婆娘敢自己偷摸跑出去，别说是她还敢激我，便是磕头认错，你看我打不打断她的腿。”

　　　　周路又骂道：“你们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心疼小公子，你们以为二十军棍就算完了？”

　　　　众人对于这点，倒是纷纷点头。

　　　　“我们都没啥事，就是可怜小公子，身娇肉嫩的，这估计一个月都起不来床了……”有人感慨道。

　　　　“都闭嘴吧，记得小公子的好便是，谁要是为了今天的事情记恨，就先跟我说，我不勉强，可以把他调走。要是留下以后还有怨恨，别怪我翻脸无情。”周路声音带着几分冷意道。

　　　　“那哪里能？”

　　　　“咱也佩服小公子是条汉子，不，巾帼英雄……”

　　　　“就是就是，小公子够义气……”

　　　　今天中午跑去买东西，吃饭，中了两张下午三点电影票，我硬是抛弃了同事，自己回来码字，艾玛，给自己点个赞！

　第三百二十一章善后

　　　　宋铎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掀开帘子进来，屋内霎时鸦雀无声。

　　　　众人都有些呆愣，还是周路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要起身向他行礼，上身刚离开床铺，又恍然想起自己身无片缕，于是手忙脚乱地要找裤子穿，不想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其他人情形也好不到哪去，七手八脚忙乱起来。

　　　　“都好好趴着，不必多礼。”宋铎挥挥手。

　　　　周路见他怒火已退，也不像来继续算账的，松了一口气趴回去，拉起被子盖住下半身，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宋铎见状嫌弃道：“你们的被子，隔着三里路都能闻见酸臭，都给我掀了，回头让人换新的来。弄脏了伤口，以后有得你们受的。”

　　　　有人大着胆子道：“咱们大老爷们，不讲究这么多。”

　　　　宋铎冷笑：“那拖出去再打二十？”

　　　　旁边的人给了刚说话的人一巴掌：“你小子没挨够，那你自己出去挨。”

　　　　众人说笑起来，口气轻松，宋铎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们今日被打得冤不冤？”

　　　　众人都摇头，连声道：“不冤，不冤。”

　　　　宋铎道：“我也觉得打得轻了。”

　　　　“将军这是要来找齐的？”刚才第一个说话那路人甲又冒头了，苦着脸看着宋铎，“刚上好药，留着下次行吗？”

　　　　这是个乖觉的，看得出宋铎情绪不错，不是来算账的，于是开玩笑道。

　　　　宋铎瞥了他一眼，随即严肃了脸色道：“虽然你们该罚，但是事情也确实因她而起，也是我管教不严……”

　　　　周路忙打断他的话道：“将军言重了。”

　　　　宋铎对随从道：“周路赏银五十两，其余每人赏银二十两，都从我的私银里出。”

　　　　众人忙谢赏。

　　　　“休养三天，继续回去当值，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她错处在先，我也要拿你们开刀。”宋铎严肃道。

　　　　众人称是。

　　　　“歇着吧。旁边几个营帐我就不去了，周路把我的意思带到就是。”

　　　　说着，宋铎走出了营帐。

　　　　营帐里顿时炸了锅。

　　　　“刚才谁说将军没把小公子放在心上来着？这就打脸了吧。”

　　　　“小公子到底是哪家闺秀，这般有福？”

　　　　最后，还是周路受不了他们聒噪，喝止了众人的议论：“都赶快睡觉，平白得了银子，不是让你们卖嘴的，都养足精神，好好护着小公子。”

　　　　再说宋铎，从这边出来，也不好去两个婢女的营帐，便让亲随去传话，让她们晚上不必再去伺候，好好养着，自己又回到顾采薇的营帐。

　　　　顾采薇口渴了，正伸手去够小几上剩下的半杯冷水，听见宋铎的脚步声，她猛得缩回手，把头埋在枕头上装睡。

　　　　宋铎叹息一声，走近拿过来杯子，把剩下的冷水倒掉，重新给她倒了温水，轻声道：“悯敏，喝点水。”

　　　　顾采薇抬起头，也不看他，就着他的手，一口气把水都喝完了。

　　　　宋铎见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心里闷闷地难受。收了杯子，拖过椅子坐在床边，问：“可疼得厉害，睡不着？”

　　　　顾采薇轻轻点点头，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嗯。”

　　　　宋铎见她愿意答自己的话，心中不由一喜，立刻问道：“用些粥好不好？胃里总空着，该难受了，一时半会儿你也睡不着。”

　　　　顾采薇摇摇头：“午膳用得多，现在又难受，不想吃。”

　　　　午膳？宋铎想到她该是在吕家用的，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我让他们拿来温着，想吃点时候再吃。”扬声吩咐外面的人去厨下取饭食。

　　　　两人忽然都觉得，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聊下去，气氛便有些尴尬。

　　　　“悯敏，”最终还是宋铎打破了沉默，“今日是我失控了。”

　　　　“为什么？”顾采薇幽幽地问。

　　　　宋铎顿了下，随即把奸细的事情说了。他不是个善于解释的人，可是他不想两人有隔阂，所以还是一五一十地说来。

　　　　“九王子是谁？为什么要掳我？”顾采薇怀疑地看着宋铎，简直在怀疑他在撒谎。

　　　　这么巧，就在她偷溜出去的时候，奸细便要掳走她？

　　　　她的表情好似在说，表哥，你换个好理由行不行？撒谎都这么假。

　　　　宋铎哪里看不出她的质疑，强忍着伸手在她伤口上按一巴掌大冲动，扭过头看着火盆道：“若是我所猜不错，应该就是上次劫持你的那个人。”

　　　　“卑鄙！”顾采薇捶床骂道。“这混蛋，我救了他，他不记我救命之恩就算了，上次还劫持我。定是听我随口瞎说，我是你的宠妾，便想掳了我，要挟你。他要是个男人，真刀真枪来就是，掳掠妇孺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

　　　　妈蛋，更重要的是，你早不派人晚不派人，就等我偷溜出去的时候派人，让宋铎担惊受怕，自己也挨了一顿好打。

　　　　我跟这狗屁九王子，一定天生犯克。顾采薇悲催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