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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如此多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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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乱中姜采青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趔趄着往后摔倒,强撑一下没起来,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这小身板,实在太弱了。也或者因为这几日有所顾忌,都没敢放开肚子吃饱,反正——姜采青再次从床上苏醒过来时,盯着已经熟悉了的绣折枝石榴纹帐幔,不禁懊恼地想,穿成这样就够倒霉的了,还弄得这么一幅弱不禁风的身体,真是够了。

    不管怎样,总得先把身体养得好些才行。

    “不管怎样,总得活着的才好。该看开就看开些,你如今就算死了,又能怎样?自己不心疼,有谁还心疼你!”

    柳妈妈这次竟没絮叨太多,见她醒来,只说了两句,倒了茶,就守在门口自顾自做她的针线。姜采青很想郑重声明一下,她真不是伤心哭晕的,就是被谁一撞没站稳,摔了一下,摔了一下……当然这话不能说,说了估计也没人信。

    姜采青如今知道,这柳妈妈其实是前院粗使的婆子,平时扫扫地、看看门,本来是没资格在“后院”伺候的,不是最近家里忙乱吗,张家之前还没顾上给新姨娘配个丫鬟,“上吊事件”后,不知谁随口吩咐柳妈妈守着她,这柳妈妈就每日里自觉来她跟前伺候了。

    姜采青只当这柳妈妈心肠好,却不知道伺候她的活儿,要比前院粗使轻省多了。

    前头每日里诵经作法、来人吊丧,姜采青自问没有整天哭灵的技能,反倒怕露馅,便趁机又躲在床上赖了几天。又不能出门溜达,一天到晚关在屋里,窝在床上,实在是够闷的。

    周姨娘回后院时候,顺路过来看她,略坐了坐就打算走的,柳妈妈指着姜采青央求道:“周姨娘,您看她这样,每日里迷迷瞪瞪睡得不睁眼,没了魂儿似的,用不用找个捉鬼的道士来瞧瞧?”

    “柳妈妈,你碎嘴的毛病还是不改,越发的没规矩了。官人和大娘子正在前院停灵呢,你倒要叫道士来捉鬼?我看早该将你撵了出去。”

    周姨娘呵斥完柳妈妈,转身又对姜采青说道:“妹妹,你先好生歇着,如今家里大小的事情都是裴家的三爷过问,等我找机会禀了三爷,给你请个郎中来吧。”

    周姨娘跟其他几个妾有些不同,姜采青发现,妾也分等级的。比如周姨娘,她是良妾,听说她家里父亲也是读书人,可惜读了好些年书,始终没考来个功名,倒弄得家里精穷,锅都揭不开了,更别说有钱给女儿置办嫁妆。正好碰上张家要纳妾,吴娘子看中了周姨娘读书人家出身,多少也认识几个字的,就托媒下聘,给张官人纳了来,做了良妾。

    良妾虽然跟正头娘子不能比,可也有官府的妾书,是家中正经人口,用现代的话讲叫做“持证上岗”。绫姨娘那样丫鬟抬的婢妾就不能比,婢妾乃是“贱妾”,没有“妾书”资格证,倒有身契在正头娘子手里攥着,就比普通丫鬟身份高一些罢了。吴娘子客气的话,可以叫周姨娘一声“妹妹”,却没有正室把贱妾叫妹妹的道理。

    同理,周姨娘称姜采青叫妹妹,却不会把绫姨娘叫做妹妹。姜采青不管有没有正式行礼进门,却也是良家出身。要知道,良妾的子女就算不是嫡出,可也比贱妾生的孩子名声好些,“婢生子”的名头最不好听,受人低眼的。当初吴娘子对符合条件的原主姜采青,寄予了传宗接代的最后希望,虽然花了大笔银子,却不是按买妾来的,给的钱便也只算作聘礼。名义上姜采青总是张家的妾,这段时日裴三的态度也是如此,周姨娘当然可以叫她一声妹妹。

    姜采青弄懂这里头的弯弯绕之后,算是心里安慰了一点点。没有身契,就没人能随便地几两银子卖掉她,顶多丧期之后把她赶出张家,那倒也好了,大不了她学习种田文里那些女主,上山采野果,下水抓河鱼,开动脑筋发家致富。她还就不信了,凭着她在现代社会读了十几年的数理化,她会在这古代生存不下去。

    ******************

    吴家的人来了之后,“嗣子”的事情就不好再拖了。按当地丧制礼俗,小敛、大殓之时都该有孝子在场的,裴三只说总不能仓促乱指一个,要等吴家的人来了一起商议,毕竟过继的嗣子是记在吴娘子名下的。吴景生来到之后,族里自然就把这事又提了起来。于是裴三和吴景生这段时日除了打理殡事,就主要忙着挑人了。

    听柳妈妈说,这两位爷挑人很是仔细。每日里也不多见,顶多见上一两个,不光要叫来看一看,还要问一问家中人口、亲缘远近、可曾读书之类的,问完了也不置可否,就让去灵堂里磕个头先退下。族长起先带来的人选逐一见完了之后,两位爷像是仍不满意,又扩大了范围。

    这样一来,但凡姓张族里的,只要家中有低一辈的男丁,个个都认为自家也有机会。金银财宝动人心,万贯家财的富贵谁不想要?

    要说张氏一族人口也多,大到二十几岁、已经娶妻生子了的,小到才几个月抱在怀里的,纷纷都往那两位爷跟前送。这还不算,近日来到张家来哭灵的侄子辈明显多了起来,一个个哭得呀,真比死了亲爹老子还伤心。

    姜采青一连多日躲着,睡得浑身骨头酸,前头各位姨娘每日守灵哭丧,却一直不见她出来,暗地里便有人猜测她大约病得不行了。不知是周姨娘有心去求的,还是裴三爷百忙中终于分心关照了,前头管事领了个郎中来看她。

 第5章 滑脉

    姜采青对中医“望闻问切”那一套,一向不太敢信,总觉得有点故弄玄虚,不检查不化验的,尤其还要喝那黑漆漆的苦药汤。因此以前要是生个什么小病,宁肯打针,也不肯去看中医的。

    然而这是古代,压根就没有西医呀。姜采青心里嘀咕着,暗暗埋怨柳妈妈多事,她无非就是想躲开前头的丧事,躲几天清闲而已,身体瘦弱些倒是真的,可哪来的病呀!然而柳妈妈得了前头的吩咐,却赶紧催着她起身拾掇。柳妈妈拿雕花木梳给她整理了头发,扶她去外屋小桌子旁边坐了,等着郎中来。

    没多会子,翠绮便领着郎中进来。姜采青本来以为该是个捻着胡须的老头儿,等进来时,才看到那郎中岁数不大,跟裴氏兄弟的年纪差不多,穿了件青玉色交领直缀,左侧胳膊上扎着一条白孝布巾,后头还跟了个拎药箱的小厮,那小厮头上戴着白布孝帽子。

    姜采青看不懂这样戴孝的礼俗关系,心里猜测大约就是不沾边的远亲,或者旁人进到丧家的习俗吧。她正拿不准要起身致意,还是只管坐那儿等着,却听见柳妈妈问道:“翠绮姐姐,这小郎中倒不曾见过?”

    “什么小郎中!柳妈妈,你莫要无礼,这可是沂州城里的时郎中,时家药铺的公子。时家跟我们两家有些故交,今日特来吊孝的,三爷顺便托了他来给姨娘诊病。”

    “哎呦,失礼失礼!时郎中不怪不怪。”柳妈妈忙把姜采青对面的绣凳往外拉开一点,请时郎中坐下,又倒了茶来。时郎中撩起衣袍坐下,顺手接过小厮递来的迎枕摆在桌上。姜采青慢吞吞把右手放上去,旁边翠绮忙拿一条素色罗帕盖了。

    时郎中两根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罗帕上,静静凝神,片刻后收回手指,开口问道:“可是嗜睡困倦、浑身乏力?可还有其他症状?”

    “是的是的,她就是每日里昏昏沉沉地睡着,病得不想睁眼。”柳妈妈抢着在一旁插嘴,“实在是官人和大娘子故去,太过伤心了,前几日还哭得晕了过去。劳烦时郎中给开个方子吧。”

    “晕了过去?”时郎中沉吟一下,站起身拱手说道,“还请节哀保重,尺脉走盘如珠,往来流利,这是滑脉。”

    “什么滑脉?”姜采青微微一怔,中医脉象什么的她自然不懂,可这滑脉两字倒是在哪儿听过。想起以前看的那些甜蜜小古言,滑脉好像就是……

    “你有身孕了,从脉象看尚不足两月。”

    什……什么?

    姜采青愣了一愣,那时郎中却没再看她,径自收了迎枕要走。柳妈妈也愣了愣,才“哎哟”大叫一声,忙几步跑出去拉住时郎中,不敢置信地追问道:“小郎中,你说她有身孕了?你可是看得准了?”

    “脉象如此,胎相还算稳定。只是她连日劳累悲伤,身体孱弱,我给她个安胎方子,也不用多,每隔十天一副,记得按时用。”

    “哦哦,要的要的,记得记得。”

    这边柳妈妈拉着郎中追问,屋里的翠绮半天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去,边跑边带着哭腔喊道:“新姨娘有孕了,新姨娘有孕了……”

    亏她那一双尖尖的小脚,竟连哭带喊跑得那样快。姜采青愣愣看翠绮跑远,满脑子混乱一团,老半天暗暗骂了一句:我靠!

    ******************

    姜采青自己也拿不准了。不是说她都还没正式行礼进门的吗?再说这样年少稚嫩的一副身体,才不满十五岁,怎么可能?

    可是……她偏偏没有原主的记忆,原主从濮州就跟在张家夫妻身边,谁知道这该死的是怎么一回事!孝庄太后十三岁嫁给皇太极,武则天十四岁进宫伺候唐太宗,那个美丽多情的莫愁女,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万恶的旧社会!

    莫名其妙穿到这里,她想到过悠闲的种田日子,想到过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想到过会不会遇上贵人嫁入皇家宠冠六宫……就是没想过要当一个寡妇娘,尤其才不到十五岁呢,花朵一样的日子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姜采青犹自扯着头发抓狂,不多会子工夫,就见一群女人急急忙忙从前院过来,一个个挤进屋里,围在她跟前唧唧嘈嘈。

    “这是真的了?是真的了?张家要有后了?”

    “可不是真的吗,沂州府时小郎中诊的脉,还能有错?老天保佑,张家终于有子嗣了。”

    “不到两个月,算来该是在濮州时候就有的了。阿弥陀佛,老天有眼,那玄灵道人果然神通,他说必须要一个八字全阳、五行旺火、一双天足的女子,果然新姨娘就有孕了。”

    “呜呜呜……大娘子九泉下也能合眼了,可怜她这些年日子过的,真真是油煎火燎……姜姨娘,你这就跟我去大娘子灵前上柱香去,叫她知道了也好安心。”

    “哎哎,绫姨娘,你做什么呢!快快放手。”棠姨娘拉住绫姨娘,忙把她的手从姜采青身上拿开,责怪道:“可不兴毛毛躁躁的,如今她这肚子可金贵,哪能叫你这样拉着就走。”

    “素绫,秋棠说的是,如今可得要小心仔细才行。”周姨娘比其他几个姨娘身份高一层,说话就多了几分持重。她说着也红了眼睛,拍拍绫姨娘的手安慰道:“你也别急成这样,等会子我就跟你去给官人和大娘子上香去。”

    姜采青一脸迷茫地坐在桌边,听着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真不知该哭该笑了。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嗓音插了进来。

    “是得小心些才行,这年月孩子可难养活。再说还都不知道是个什么,这要是个丫头呢?看你们一个个着急巴拉的。”

    姜采青抬头看去,是一个年纪半老、穿着鸦青色袄子的老妇,头上缠了一条白孝布巾,身边还跟着两个穿孝服的妇人,也不知都是张家的什么人。

    “七婶婆,你说话可真是中听!”棠姨娘瞟一眼那老妇,本着脸说道,“你怎么随便就进来了?这后院可丢过好几回东西了,如今家里人多手杂的,你也不怕招来什么嫌疑。”

    “你说谁呢?不知好歹的小妇!树叶还分高低呢,我怎着也是这家的长辈,便是你家大娘子在世时,也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那七婶婆居然翻眼就开始骂人,一副不让人的架势,大约也是平常撒泼惯了的。棠姨娘叫人骂了句“小妇”,气得也红了眼睛,索性回嘴骂道:“说谁谁知道!你自己看看你身上那袄子,你有几个钱穿得起棉绫子?还不是你上回借着跟大娘子找碎布头,偷偷拿去的?也就是我们官人和大娘子性子好,竟由着那些个厚皮脸的倚老卖老。”

    “你……小贱妇你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七婶婆说着就往棠姨娘跟前扑,棠姨娘的丫鬟赶紧过来拦她,屋里顿时乱起来了。只见周姨娘抓起一只茶盏,砰地就砸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让屋里各人不由得停住。

    “真是越发不像话了,官人和大娘子还没下葬呢,你们竟闹成这样!就算我们无依无靠好欺负,前头还有裴家三爷和吴家舅爷呢。”周姨娘抬手一指七婶婆,叫旁边的丫鬟:“你们,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撵出去!”

    几个丫鬟仆妇推推搡搡,赶紧撵了七婶婆和另两个村妇出去。

    “秋棠,你也是,竟跟她吵闹起来,你平日的稳重呢?”周姨娘责备完棠姨娘,忙又安慰姜采青:“妹妹,你可别动气,都是我们进来时不留意。刚得了这么大的喜信儿,都急着回来看你了,竟叫她们跟了进来。”

    周姨娘说着转身看看柳妈妈,“柳妈妈原先是守后院门的吧?她这年纪,又是粗使唤的,如今叫她伺候妹妹不稳当,还叫她回去守门吧,一定不能再让人随便进来。——妹妹,我看家里的丫鬟你先挑一个用着,等官人和大娘子的丧事办完,再给你好好挑几个服侍的人。”

    “柳妈妈……就挺好的。”

    姜采青琢磨着,这柳妈妈虽然有缺点,可也有优点不是?目前还是她的重要耳目,是她的信息资料库,必须留着。

    “柳妈妈……”周姨娘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转头吩咐道:“柳妈妈,既然妹妹抬举你,你就先在她跟前伺候着,你这年纪也该知道轻重,务必尽心尽力的,把你那些个毛病也都改改。依我看,如今光柳妈妈不行的,妹妹跟前还得再配一个仔细的人,叫谁来呢……”

    周姨娘正在沉吟,旁边绫姨娘小心说道:“花罗是大娘子跟前伺候惯了的,一向仔细,周姨娘,你说叫她过来能不能行?”

    “花罗倒也行,那就叫她来吧。”周姨娘点点头。

    前头还办着丧事呢,不时有宾客吊孝的击鼓声传来,姨娘们虽不能说面带喜色,却也少了些哀戚,新姨娘怀孕是多大的事情啊,这孩子毕竟是张家的唯一血脉,张官人有了亲生子嗣,张家就还是张家,姨娘们也终于有了盼头。

    几个姨娘又说了些关切的话,见姜采青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便体贴地叫她歇着,一个个重又回前头去守灵。

    “周姨娘,你说她肚里若是个儿子,自然凡事都好,可若是个女儿,那……”出门之后,菊姨娘瞧着走得远了,就悄声问周姨娘。她这句话,真算是把各人心里想的问出来了。

    “再说这眼下,官人和大娘子的殡事总不能等着,这过继嗣子的事情……”棠姨娘不禁也面有忧色。

    “儿子自然是好,不论嗣子如何,这张家便还是张家。即便是个女儿,总是官人留下的唯一血脉,裴家不会不管的,族里总得给她们母女留一份家业过活。至于我们这些……”周姨娘缓缓说着,一声长叹,“听天由命吧,如今也只能干等着了。”

    ******************

    姜采青心里烦乱一团,索性回到床上,半靠在枕上躺着。柳妈妈领着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垂鬟的丫鬟进来。

    “姨娘,服侍您的花罗来了。”

    “花罗见过姨娘。”

    姨娘姨娘,谁是你姨娘?你全家都去当姨娘好了。之前张家也没谁当面这么叫她,今儿这两个字她倒听了多少回了!姜采青烦躁地一翻身:

    “姨娘姨娘姨娘,叫什么叫啊!烦死了!”

 第6章 裴三

    “新姨娘有身孕了。”

    这消息传到前院,立刻就在前院引起一阵骚动。满院子的家仆、族人,吊孝的客人,还有那些帮闲的乡民,免不了都惊讶议论。一时间,各样心思各自肚肠,就像水池里投下一块石头,平静不了了。

    这身孕来的可真是时候,或者说,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七婶婆叫人从后院推推搡搡撵了出去,一张老脸恼羞成怒,撒泼使性子地叫骂了几句,难免就不中听了。当天前院很多吊孝的亲朋宾客,她那么一骂就有了闹事的嫌疑,吴娘子的亲侄气得冲过去,亲手打了她几个大嘴巴子。

    张家的老仆趁机指着七婶婆说,就是她家七叔公说吴娘子“是横死的,没有子嗣,按说不能进祖坟”之类的浑话,才把张官人气得病体陡然加重的,这老公母俩顿时就成了落水狗,张姓那些族人也没有一个敢过去帮他。吴舅爷正恨恨的找不到地方出气呢,便直接吩咐人乱棍打了出去,裴三还下令说,以后七叔公一家不得再登张家的门,不然下次直接打死了事。

    当天晚上,裴三和吴舅爷就吩咐下来,挑选嗣子的事情先放下,本来打算第二天要见的两个孩子也都打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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