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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心中冷笑，忍住将怀中小女娃当场掐死的冲动，手十分耐心地拍打她单薄的背，低低道：“别怕。”
　　他的声音虽然并不温柔，却莫名安慰了她。
　　她轻轻点头，刚想从他怀中离开，且见少年盯着自己的发髻瞧，她局促地摸了摸鬓角，软糯糯问：“哥哥，怎么了吗？”
　　少年笑道：“你的蝴蝶是不是掉了一支？”
　　那白皙软嫩的手立即摸上脑袋，没摸到自己最心爱的蝴蝶，立即瘪了嘴：“怎么办呐，这是娘亲送我的……”
　　“你且等等我。”
　　“哥哥……”
　　少年没理会小女娃的阻止，再次跳向了河中，只是这一次他没再灵活地浮上水面，而是久久不见人，让小女娃心急如焚，忙对护卫道：“快，下去救哥哥。”
　　“是，小姐！”
　　护卫们接连下水，很快就把昏迷的少年救了上来，即使他一动不动不省人事，手中却还死死攥着小女娃的蝴蝶玉簪，这一幕让小女娃顿时内疚不已。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哥哥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呜呜……”
　　“都是我的错……呜呜……”
　　“小姐您别哭，这与您无关啊。”侍女连忙安慰，但一旁已有人在指指点点。
　　“看，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根簪子都比人命重要。”
　　“啧啧，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也太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了……”
　　“嘘，小声点吧，这可是相府的千金……”
　　“难怪啊……”
　　侍卫们听到议论气得不行，却也不敢耽误，连忙抱着昏迷的少年去了医馆，医馆大夫看罢道：“这个……小人恐怕无能为力啊。”
　　“怎么回事？”
　　“这……”大夫凑在侍卫身边将情况详细说了一遍，那侍卫也不敢擅作主张，便立即派人去相府请管家。
　　毕竟这少年救了他们相府的小姐，还为了他们小姐奋不顾身去捞簪子，若就此不管不顾让人死了，相府小姐骄纵无德、草菅人命的名头算是坐定了。
　　小姐也真是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相府，一定要守在这小子身边，真真是倔。显然这小子已将他们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侍卫想请管家，没料到来得竟然是丞相夫人。
　　她先是将自家宝贝抱在怀中好好安慰了一番，这才蹙眉道：“那人怎么样了？”
　　侍卫低声禀告：“夫人，那小子身上都是伤，应该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或许是个逃奴。”
　　“逃奴？”丞相夫人沉思片刻，下令，“将人抬回相府，请仁济医馆的李大夫来瞧瞧。”事关自家女儿的闺誉，这个小子他们是不救也得救，救也得救。
　　“是……”
　　所有人中，自有那粉团子是真心为了娘亲的决定而高兴。
　　“娘亲，哥哥会好起来的吧？”
　　听着女儿天真担忧的提问，莫夫人满眼满心都是慈爱。
　　“当然，他会好的，莫要忧心。”
　　“太好了，谢谢娘亲。”
　　莫轻寒一把抱着自家美人娘亲，嘴角酝起了甜甜的笑。


第813章　南柯一梦4　
　　莫夫人看着憨态可掬的女儿，爱怜地捏了捏莫轻寒的脸颊，道：“这下愿意随娘回府了吗？”
　　小女娃露出腼腆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但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昏迷的少年，祈祷他能快点痊愈……
　　医馆大夫所言不虚，哪怕有医术高明的李大夫，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少年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新伤旧伤，接连不断，显然是被人虐待多年。
　　小女娃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后，眼泪就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不住在他耳边道：“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以后留在我们家，我爹娘会保护你的……哥哥……”
　　令肃之这病断断续续拖延了半个月才好转，半个月中莫轻寒几乎天天报道，连莫夫人都无可奈何。
　　在令肃之昏迷的时候，耳畔总有绵软清糯的嗓音断断续续讲话。
　　时而给他朗读诗句，时而给他说些有趣的见闻，童言童语，天真可爱，几乎软到他的心里去。
　　不仅如此，她豆腐般的小手时不时拂过他的鬓角、眉梢，小心翼翼，仿佛对着什么宝物一般。
　　令肃之有时会忍不住盯着她看，他不懂……莫相这种阴狠毒辣之人，怎会生出这般冰雪剔透的女儿。
　　但这样也好……这是他突破之处，他绝对不会心软。
　　这日莫轻寒前脚刚离开，后脚一袭绛色长袍的莫相便到了。
　　莫相冷冷盯着令肃之，后者恭敬行礼从容不迫，让莫相悠悠挑起了眉峰。
　　“你是南陵州令家的外室子？”
　　“回禀相爷，是的。”
　　南陵州令家，虽和令尚书同姓却不同源，这南陵州令家只是区区商贾之家，有些家底却上不得台面，尤其是妻妾之间的斗争，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此子名为令肃之，乃外室之子，因怕正室打杀，这些年他一直不曾返回令家，直到生母过世不得不回。
　　但返回令家之后，他过得是猪狗不如、卑贱若蝼蚁的日子。
　　因为是外室子，他连庶子也比不上，任何一个令家的人都有资格对他喊打喊杀，那浑身的伤痕和沉珂旧疾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他却能从令家逃脱出来逃亡至此，也算是有些手腕。
　　莫相想着，悠悠笑道：“而今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拿一笔钱从寒寒面前消失；第二，卖身为奴，我莫家不会留身份不明之辈。”
　　若不是莫轻寒对此人有着前所未有的执着，他早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将他处理了。
　　他不相信这令肃之和自家女儿的相遇是巧合，这小子生性毒辣、有勇有谋、张弛有度，是个狠角色，不可掉以轻心。
　　令肃之知道若他选择第二条路，有无数的机会能毒杀莫老贼。
　　但他要的，是将莫家连根拔起！
　　令肃之郑重摇头：“小人两个都不选。”
　　“哦？”
　　莫相眼神陡沉，视线锐利得几乎能洞悉令肃之的灵魂。
　　令肃之坦然与之对望，道：“小人要报仇，要让令家那一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814章　南柯一梦5　
　　这句话淬着无尽的怨毒，但所指之人是谁，令肃之心里清楚。
　　莫相眯眼：“所以？”
　　令肃之咬牙，撩起袍角猛地跪在了莫相面前，一字一顿道：“小人想成为您的学生。”
　　莫相这下倒是刮目相看了，嗤笑道：“你的野心真是不小啊。”若卖身为奴，便永远不能参加科举，彻底断了仕途。
　　令肃之生怕泄露眼底的恨意，他缓缓将头颅贴在地上，沉沉道：“而今南陵州的知州是您的学生，令家人在小人面前作威作福，但在知州的面前宛若一条狗般毫无尊严，所以小人早就想明白了，小人也要入朝当官！要将整个令家都踩在脚下！
　　但根据楚国律例，外室之子除非有先生引荐，否则不可参加科举。
　　但在南陵州境内，因为令家的阻挠和知州的授意，根本无人肯引荐小人，所以小人才不得不背井离乡，出此下策。想要打破南陵知州的阻挠，小人只能依靠您！”
　　莫相一瞬不瞬盯着令肃之的后颈，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儿的行踪的？”
　　“小人在六个月前进得皇都，每日都等候在相府之外，发现一定极为奢华的马车会在每月初一和十五前往城外定国寺礼佛。小人得知相府只有相爷夫人一名女眷，既无长辈，也无姬妾，换而言之，这马车定是夫人所乘。
　　相爷和夫人育有一女宛若仙童临世，这全国的人都知晓，而今恰好是开春之际，经过一冬的蛰伏，小人大胆猜想相爷夫人定会偕同小姐一同外出踏春，这才紧随着马车，试图寻找到机会。恰好遇到了小姐落水，小人方才不顾性命抢先救人，一来是担心小姐，二来是想把握机会……”
　　根据莫相的调查，令肃之的确是半年前进得京城，因为伤得重、病得久，差点连冬天都没熬过来，这一切倒是和他得知的事情完全相符。
　　眼前的少年，有野心，有欲啊望，有手段，有谋略，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这样的人往往也是最难把握的，毕竟狼到底也是狼，养不熟的，若有一天他的力量薄弱了，或者他的实力膨胀了，狼极有可能会反咬他一口。
　　若是一般人，定不会启用这令肃之。
　　但他是人？
　　他是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在诡谲风云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莫曲阳，他自幼力压全族、名震朝野、风头无双，会怕这样一个小狼崽么？
　　不可能。
　　他要将他化成手中的刀，物尽其用。
　　极为自负的莫曲阳满意一笑，道：“好，本相便收下你这个学生，只一点，没有本相的授意，你不得靠近小姐，明白吗？”
　　令肃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将欣喜若狂又要竭力压制的神情演得入木三分。
　　“小人……学生必当听从相爷吩咐，为相爷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小姐金枝玉叶，又岂是学生这等粗糙的下等人配得上的？学生自不会越雷池一步。”


第815章　南柯一梦6（第一世番外可不看）　
　　莫曲阳仰头一笑，等令肃之磕完了头，这才上前将他虚虚扶起。
　　“以后你我乃师生，不必如此生分。”
　　“是，多谢先生。”
　　为了感谢你，他一定会叫你全家陪葬！
　　……
　　莫曲阳不愿莫轻寒靠近令肃之，令肃之也想保持和莫轻寒的距离。
　　因为莫轻寒就像那温暖的冬阳，和煦又柔软，他怕……怕自己有天会没志气地忘记过去的仇恨对她心软……
　　若他对她心软，那他令家枉死的人怎么办？！
　　他多年来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挣扎怎么办？！
　　不能忘……无论如何，都不能忘……
　　眼前突然有阴影挥动，令肃之一把握住，惹得少女轻呼：“哥哥，疼……”
　　令肃之猛地放开手，掌心似乎还烙印着她细腻、冰凉的触感，直直没入心房，让他眼里一阵狼狈。
　　“小姐您怎么来了？”
　　莫轻寒桃夭般好看的唇儿赌气般嘟起，一屁股坐到了令肃之的书案钱，挑眉道：“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就永远不来看我了？”
　　她努力瞪大眼睛，又亮又圆，想要做出刁蛮任性的模样，可偏偏不让人厌恶，反分外惹人喜爱。
　　令肃之见状笑了，轻轻拍拍她的脑袋：“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
　　小家伙秀气的鼻子轻蹙，喃喃道：“完成了，你怎么跟娘亲一样严格呐？”
　　“夫人和小人都是为了您好……”
　　“哥哥！”粉嫩团子脸色突然紧绷，一本正经道，“我说了很多次，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小人，在我心里，你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子汉三个字她说得格外大声，连一旁的侍女们都被逗笑了。
　　毕竟认真、顽固又执着的她，当真可爱得紧。
　　连令肃之也不由得软了眸光，从一旁拿出一本游记递给她：“喏，收好了。”
　　莫轻寒认出了这游记是她上次无意中提起的，心中又甜又喜。
　　令哥哥总是这样，每每都表现得很冷淡、疏离的模样，但她无意中提起的事情，他都会记在心上。
　　无论是她想看的游记还是她喜爱的点心，又或者是吹糖人、捏面人这些小玩意。
　　她的令哥哥，简直太好了。
　　“谢谢……”莫轻寒浅浅道，眼神虚虚飘忽片刻，令肃之笑道：“小姐可还有事？”
　　“嗯……”莫轻寒迟疑点头，从身后拿出一块帕子打开。
　　帕子中央有几块形状诡异的小糕点，莫轻寒轻咳道：“这个……是我今天没吃完的，特意给哥哥带了几块来，哥哥你试试？”
　　令肃之一看便知这奇形怪状的糕点是她亲手做的，从善如流道：“好，谢谢小姐。”
　　他拈起一块糕点，在这白皙修长、骨节修长的手下，连那难看的糕点都变得宛若艺术品般。
　　他尝了一块，脸色微微一僵，又不动声色将它咽下，夸奖道：“嗯，好吃。”
　　“当真？”小家伙双眼一亮，“当真好吃？我也试试。”
　　小家伙说着就要伸手，被令肃之连手绢一起收了过去收入了掌中，笑道：“既然说是给我的，小姐又怎能抢呢？”


第816章　南柯一梦7（第一世番外可不看）　
　　莫轻寒目瞪口呆地看着令肃之的“土匪”之举，气恼地起身想要抢夺，令肃之咬咬牙，将手绢里的糕点一一吞入腹中。
　　一旁侍女们见状，无不惊呼。
　　“令少爷！”
　　“令少爷！”使不得啊！
　　但后面的话都被令肃之一道眼神堵在了喉咙中，侍女们无不嘴角狂抽，心想着是不是该去替令肃之寻个大夫。
　　“你！哥哥你太过分了！”小团子气得跺脚，连水灵灵的脸颊也泛起了粉色，惹得令肃之一阵轻笑。
　　他捏了捏莫轻寒的鼻尖道：“既然送了我还想拿回去？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丫头。”
　　莫轻寒呆了，令肃之回神后也是一愣。
　　他不懂为何自己早已在心中提起了千次、万次，却还是这般轻易做出了逾越之举？
　　令肃之站定拱手，正想郑重向穆炎道歉，她却一把握住他，笑眯眯道：“哥哥！你刚刚自称我了是不是？我没听错吧？哥哥，太好了！”
　　小少女清脆的笑声比风铃、清泉还沁人心脾，让令肃之否认的话怎样都说不出口。
　　他就这样怔怔望着她灿烂又明媚的笑靥，自欺欺人地安慰……
　　既然总有一天会让这张脸再无笑容……此时多让她笑一笑有何不好？有何不可？
　　就这样……
　　在命运揭露那一刻到来前，让她快乐些吧，毕竟她和她的爹爹不一样。
　　“哥哥喜欢的话，我下次还给你做……咳咳，还给你带。”
　　令肃之眸光柔软：“好。”
　　“那我先走了，哥哥好好温书。”
　　“嗯。”
　　……
　　小少女蹦蹦哒哒地走了，欢快的背影是如此的无忧无虑。
　　小少女一走，令肃之的婢女立即道：“令少爷您快点吧东西吐出来吧，小姐做的糕点会把您吃坏的。”
　　令肃之眼里笑意顿时一空，冷冷凝睇那神情焦虑的婢女：“再议论主子胡说八道，就滚出我的院子。”
　　令肃之在丞相府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甚少露出愤怒的模样。
　　但他此时冰冷凛冽的模样，着实将婢女吓得浑身一颤，不跌道：“是……是奴婢错了，奴婢知错……”
　　“出去，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是……”
　　那婢女战战兢兢地出了院子，懦弱的神情瞬间改变，她对其他人使了个眼神，自己则是去莫曲阳汇报了。
　　主院里，莫曲阳听罢婢女的话，眉梢微微扬起：“此话当真？”
　　“回禀相爷，的确如此，令肃之对小姐非常维护，那愤怒的情绪不似造假。”
　　莫曲阳唇角轻抿，指尖在书案上慢慢敲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婢女是他的暗卫之一，最善于观察和揣测人心。
　　换而言之，令肃之的确对他女儿很上心。
　　莫曲阳沉思良久，挥手道：“下去吧，继续观察，莫要露出马脚。”
　　“是，相爷！”
　　……
　　那头的莫轻寒回到房中，兴致勃勃道：“去，把我剩下的糕点端过来。”
　　“是，小姐。”
　　等糕点上来后，莫轻寒抬手就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她动作太快，婢女们想制止都来不及……


第817章　南柯一梦8（第一世番外可不看）　
　　“呕……”莫轻寒当场就吐了，“呸呸呸……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吃啊？！”
　　咸得接近发苦了！
　　原来她将精糖和盐弄混了！
　　莫轻寒想起令肃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所有糕点都吃完了，还硬是不让她尝试一块的模样，顿时就委屈地瘪了嘴。
　　“傻瓜傻瓜傻瓜……哥哥你怎么这么傻……”
　　他一定早就知道这些糕点都是她做的，却又怕打击她的自信，所以哪怕难吃的要命也楞是全吃了。
　　他怎么这么傻……
　　难吃就难吃啊，丢了就是，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
　　婢女们眼观鼻鼻观心，楞是不敢多说一句。
　　毕竟令少爷对小姐，那真真是宠爱到了骨子里。
　　这日稍后，令肃之接连腹泻，最后委实忍受不住了，便差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替令肃之看了疾，开了几副药后道：“这几日饮食且清淡些，切莫注意了。”
　　“多谢大夫。”
　　“公子客气了。”
　　等婢女出去送大夫时，莫轻寒悄悄溜到了令肃之的房中，她看着他眉头紧锁脸色惨白的模样，顿时心疼得不行。
　　她轻轻攥住令肃之的手，愧疚道：“哥哥，对不起……若不是我不知量力，你也不会被我害得真惨……对不起……呜呜……”
　　令肃之本想装睡，但这小丫头委实哭得太可怜了，他心中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睁开了眼。
　　眼前的小丫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还有那漂亮小仙童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丑包子。
　　令肃之忍不住“噗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