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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孝至极，乃大不道，天下人悠悠众口，哪怕是皇帝也护不住她！”
　　元夕的脸色顿时阴冷下来，显然穆老夫人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她一把护住穆炎，护犊子一般战意满满。
　　“炎炎你说的对。”
　　穆炎不解：“您是说……”
　　元夕眉峰一挑，一字一顿道：“皇上御赐的将军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今日破例让穆老夫人入府，我等之间那一点情面，也该用完了。老夫人，好走不送了。”
　　此话直白将老夫人比作了猫狗。
　　穆炎怔怔望着一脸怒容的元夕，脑海中飘出几个大子。
　　元夫人威武！
　　穆老夫人一生顺遂，出生世家，嫁入侯门，夫妻恩爱，儿子争气，可谓是除了儿媳生不出儿子外，她的人生没有任何污点。
　　而今这生不出儿子的儿媳妇竟当面辱骂她，如何能忍？！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元夕，怒极大喝：“你……你……你这个毒妇！！！”
　　“毒妇？”元夕冷笑，幽幽道，“为了炎炎，那我便做这个毒妇吧。此乃昭勇将军，天子近臣十六卫指挥使穆炎，皇上已特批她另立门户，从今个儿起，她与你穆家一刀两断！还请穆老夫人莫要随意出入将军府！”
　　穆老夫人双眸圆瞪：“你这是逼她数典忘祖？！”
　　若元夕应下，穆炎有将军之职位，又有皇上庇护，定会安然无恙。
　　但元夕不同，她教唆女儿背离祖家，会成为天下百姓口中的毒妇，受尽千夫所指，万般辱骂，连元夕的母族都未必能幸免。
　　然而元夕义无反顾道：“对，这的确是我的主张。”
　　穆老夫人怒极而笑：“你可知道你这么说代表什么？”
　　“知道。”
　　无人愿意再娶，元家也不会再留她，她不仅是一个无处可归的人，哪怕死后，也无坟头可安葬，无宗祠可供奉。
　　她会成为彻头彻尾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无人奉养，直至魂飞魄散。
　　这个世界的人们皆敬鬼神，这相当于元夕愿用一切来换穆炎之安宁。
　　穆老夫人见元夕当真铁了心，嗤笑一声道：“尔等将来莫要后悔。”


第678章　将军，朕可以43
　　面对穆老夫人的狠话，元夕一脸凛冽：“慢走不送。”
　　四个字，斩断了自己的退路，哪怕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全然不怕。
　　她坚定的语气，战意凛凛的双眸，笔挺又瘦弱的背影，化作一只小手，轻轻撩过触动着穆炎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只是一只漂泊的孤魂，不是你的女儿，你明明知道的，为何还要为我不惜一切？
　　待厅中下人散去，再无他人后，穆炎才慢慢呼出心中浊气，酝酿许久，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为什么？”
　　元夕一愣，笑着摸了摸穆炎的头：“什么为什么？”
　　穆炎：“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儿。
　　元夕话听到一半，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脸颊，恶声恶气道：“我说了你是我女儿，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用藤条抽你。”
　　穆炎被掐得有些疼，眼睛也雾蒙蒙的：“可是这个世界明明敬重鬼神，你知道的……”
　　和其他人不一样，元夕曾亲眼见过原主的灵魂，也知道这个世界并非无鬼无神。
　　失去宗族庇护，没有后人供养，她若无法顺利转世投胎，那边生生世世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她穆炎只是方外之魂，她走了，她怎么办？
　　看着穆炎眼中的迷惑，元夕心软的不成样子。
　　这孩子，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元夕抬手，轻轻将穆炎抱入了怀中，哄孩童般道：“放心吧，别担心，最多死后漂泊些时日，没什么大不了。”
　　她身上的味道，她的拥抱，她的一切，都好似冬日里的午阳般，薰得她整个人暖洋洋的。
　　穆炎做任务以来，穿越数个世界，每一次都是以她人的身份而活。
　　这是除了宗奕和鬼魂圣女之外，第一次有一个人，对她本人如此好。
　　不在意她的过往，不在意她的来处，也不因为原主，只是因为想护着她而已。
　　干净的，纯粹的，无私的……让人动容的爱……
　　她说过，她是她的女儿……所以……这就是母亲吧？
　　母亲？
　　真好……
　　能在这里遇到您，真好。
　　穆炎慢慢闭上眼睛，轻轻汲取元夕的气息，嘴角微微上扬着。
　　看着她渐渐放下忐忑和疑惑，好似初生的幼兽般依恋着她，元夕真真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好好揉搓一番。
　　这么想着，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等穆炎被元夕搓得脸颊通红，发丝凌乱，满眼狐疑后，元夕“嗷”得叫了一声捂住了脸。
　　不行！
　　委实太惹人疼爱了！
　　世界上没什么存在比我女儿更可爱了啊啊啊啊！
　　……
　　等暗卫首领将“元夫人拥抱将军十八次，摸将军脑袋二十五次，捏将军脸颊十六次”的数据报告放在宗奕的桌上后，宗奕真真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她敢！！！”
　　暗卫首领安安撇嘴，暗忖元夫人有什么不敢的？
　　在将军的眼里，您的地位显然是排在元夫人之后的好嘛？
　　然而首领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番话也还是不会说的。
　　敢不敢是一方面，皇上也挺可怜的不是？
　　是夜，坐立难安的宗奕顾不得什么，连夜潜入了穆炎的府邸。


第679章　将军，朕可以44
　　院落中，灯火穆炎正垂眸绣着什么，手法有些生疏，但神情却很安逸，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叫宗奕不由得看得有些呆，直到屋内的主人唤他，方才回神。
　　“进来吧，傻站着也也不累？”
　　宗奕轻咳一声，推开窗子，果断跳入房中问：“你在干什么呢？”
　　穆炎咬断丝线，将手中的成品来回摩挲一遍，道：“给娘亲秀个荷包。”
　　宗奕双眸圆睁，难以置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容错辨的老坛子醋味。
　　“给元夫人的？”
　　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只要穆炎不聋都听得出来。
　　她美目流转，挑眉道：“对，给我娘的。”
　　如此坦荡的神情，竟是连一丝心虚也无，显然将他宗奕忘了个干干净净。
　　宗奕嘴里的那一丝醋味顿时炸了，如同打翻了无数个醋坛子。
　　但奈何他身份尴尬，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不断将酸味压在心底，奈何酸味渐渐变成了苦涩，苦不堪言，连他一向厚脸皮的笑也挂不住了。
　　在宗奕无措失意之时，一个湛蓝色的荷包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其上青松苍劲，古味悠长，一看便知乃男子所用之物。
　　宗奕傻傻抬眸，精致漂亮的凤眸里，满是错愕和震惊。
　　“这、这……是给我的吗？”
　　穆炎眨眨眼，轻笑道：“对。”
　　宗奕：“可是……”
　　穆炎抓住宗奕的手，将荷包放在他的掌心，轻轻收拢，笑道：“还记得我说的吗？多爱自己一些。”
　　宗奕一瞬不瞬望着眉眼儿弯弯的少女，又听她细语道：“所以，我也会记得我说过的话，对你好一点，更好一点，你想要什么，你想干什么，且与我说，你不说，我们不沟通，又如何能知晓对方的心意呢？”
　　宗奕喉咙堵得发疼，猛地收紧荷包，一把将女子抱入了自己怀中。
　　他的力道出奇的大，浑身紧绷地宛若随时都会迸裂般。
　　那微微的轻颤里，写着浓郁的、无措的惶恐。
　　这么深，这么重，这么绝望。
　　它们包围着他，几乎把他溺毙，而她是他的救命稻草，更是淹没他的冰冷湖水。
　　他哑着声音，接近祈求般开口：“不要……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卑微的嗓音穿过她的耳膜，如同鼓般敲在她的心头。
　　她沉默良久，叹气轻轻拍打他的背脊，轻哄道：“你值得的，一定值得……”
　　“不是的，真实的过往和你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你根本不知道我过去做了什么，你若知道，你根本不会再对我说这些的。
　　“嘘……”穆炎抬手，压上他的唇瓣，阻挡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你什么都不用说。”
　　看他如此痛苦自责，小心翼翼又仓惶无助，哪里还能不懂？
　　他和她的过去，那一段被她所遗忘的过去，可能并不美好。
　　又或者，是隔着深仇血痕，尸山血海。
　　宗奕心中痛苦，他不想再欺骗她了，如此美好的她。
　　但如果真相被知晓，他可能连再看她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第680章　将军，朕可以45
　　宗奕经受不起失去，也经受不起她的恨意……
　　一丝一毫，都受不起。
　　“我……”
　　“我明白，但那是我的过去，离我遥远遥远的过去，不是新生的我。”
　　穆炎微微一笑，眼里的光芒温暖柔和，“你还记得你是小老鼠的那一世，我们遇到的段老夫人么？”
　　宗奕呆呆点头，连穆炎说自己是小老鼠也不计较了。
　　只要她开心，她说啥就是啥。
　　穆炎有些忍俊不禁，觉得这样任人欺负的宗奕有点可怜，也有点可爱。
　　“和你相遇之后的我，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有你的陪伴，他们存在在我的记忆力，成为了全新的我……哪怕过去的记忆恢复了，它们依旧只是我的一部分，不能代表我的全部。
　　我无法说，哪段不美好的记忆会对我丝毫没有影响，也无法说，我能宽恕过往的所有，但，你也要相信这段你我相伴的时光，它总是美好的……”
　　纤细修长的手，轻轻覆盖在心口。
　　少女歪着脑袋，对他笑靥如花。
　　“你要相信，我和你相遇后的一切，相信这夙世轮回中，你对我的情感，我是真真实实地接收到了，要相信……对我如此宠爱的你，相信你自己……”
　　宗奕的心脏快从胸口蹦出，他手足无措地望着面前如梦似幻的人儿，终于再次伸出手想拥抱她。
　　而她却提前一步，对她张开了双臂。
　　宗奕好似被人勾魂了般，静静回拥她。
　　掌心诛杀在沸腾，他的灵魂也在业火中来回炙烤，然他此时的神情和模样，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嘴角漾出的笑意，
　　夜色和灯火，交织投映在两人的身侧，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慢慢融入夜色，融入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
　　元夕收回窥探的脑袋，正想抿唇离开，不料却结结实实撞在了一堵硬邦邦的肉墙上。
　　来人轻轻扶住她的手腕，房子她跌倒，身上青松般的气息传入鼻尖，让元夕有些纳闷。
　　穆炎新买回来的仆人，有这么高大的吗？
　　元夕轻咳一声，端庄拨掉扶着自己的大手，颔首道：“本夫人无碍，只是过来看看将军罢了，回吧。”
　　没得到回应，元夕不解抬眸，差点吓得大喝起来。
　　原来扶着她的，既不是丫鬟仆人，也不是护院侍卫，而是贼？！
　　这人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浑身黑漆漆的，只有一双漆黑如墨的鹰眸露在外面，但依旧显得俊美挺拔，宛若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这些时日，穆炎不断受到他国探子的威胁，元夕是焦心又担忧又无奈，毕竟她一妇人对她毫无助力。
　　而今这人，怕就是他国探子，来者不善！
　　元夕眯眼，迅速抽出发间的簪子，递在对方喉间，身上气势惊人：“你是谁？”
　　见元夕护犊子般的穆炎，对方黑色面具下的唇角轻轻一扯，非但毫不惊慌，甚至还有点想笑。
　　果然是能教养出穆炎这般女儿的元夫人，和一般的豪门夫人全然不同啊……


第681章　将军，朕可以46
　　来人惊讶望着这秀美端庄的妇人，岁月对她极为眷顾，哪怕有穆炎这么大的女儿，依旧风韵犹存，婀娜娉婷。
　　岁月不败美人，此话在今日前，他犹不懂。
　　而今，他算是理解了。
　　懂了穆炎的英气来自何处。
　　没听到对方的答案，元夕双眸轻敛，将簪子又向前退了一份，冷冷道：“你到底是谁，所图为何？”
　　不惊慌，不失措，不害怕也不求救，第一反应竟然是逼问他是谁。
　　这是想保护穆炎吗？
　　当并非他看不起元夫人，这细胳膊，他只要稍加用力就能将它掐断。
　　元夕似乎读出了他眼中的笑，顿时怒不可遏。
　　“无礼！”
　　元夕抬手想攻击，被对方轻飘飘握住手腕。
　　肌肤细腻，入手柔滑，宛若握着一块绝品的美玉般。
　　来人心中感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狂风突然击向他的门面，带着凛凛杀气，将他逼得接连后退，连脸上的面罩也被击落。
　　面色清冷，眼含温怒的少女从天而降，稳稳护在元夕面前，一前一后两张容颜有些相似，只一人杀伐，一人柔美，一人青稚，一人风韵，真真是视觉上的享受。
　　在来人打量穆炎和元夕时，穆炎和元夕也在打量他。
　　星眉朗目，五官英挺，身姿健壮高大，皮肤稍显黝黑，却给他平添了两分粗犷的气息。
　　若说带着面罩的他是宝剑，那么此时的他就是极有侵略感的猎豹。
　　高贵、迷人又危险。
　　见来人的眼睛黏在自己女儿身上扒都扒不下来，元夕气得跳脚，一把拦在穆炎面前，咬牙切齿道：“你是哪里来的小贼，找死？”
　　穆炎也冷冷警告：“林将军，未免失礼了些。”
　　林安，乌国皇帝麾下第一大将。
　　近年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正是当年和穆炎一同，设计击杀金雷的人。
　　林安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礼，冷峻如刀的容颜也有两分不自然。
　　“别来无恙，穆将军。”
　　“嗯。”
　　穆炎懒懒应了一声，元夕总算明白了，这两人是旧识。
　　元夕凑在女儿耳旁，低声道：“这人甚是轻浮，并非好人，万万是比不上皇上的，你可要离远点。”
　　宗奕在暗中听着，恨不得给自己这“丈母娘”送座金银山表达感激之情。
　　可不就是么，这些人哪里比得上他一根手指头？
　　穆炎哭笑不得，故意压低声音，佯作不解道：“娘，你怎么在这里？”
　　元夕有些心虚，眼神很是飘忽。
　　这神态好玩得不得了，甚是可爱，若非在外人面前伤了元夕的颜面，穆炎说不定会当场笑出来。
　　“咳咳……”穆炎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介绍，“娘，这时乌国大将林将军，林将军，这是我娘元夫人。”
　　林安被这两母女的相处模式逗乐了，连心中盘踞已久的郁气都稍稍消散，他眼里噙着笑意，恭敬行礼道：“元夫人，穆将军，失礼了。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与穆将军商讨。”


第682章　将军，朕可以47
　　乌国、东云和北部的女金呈三角之势鼎立，从经济和兵力而言，乌国最为强悍，东云紧随其后，而女金因为游牧民族而国力稍落其后。
　　只近年来东云、乌国交战不休，反倒让女金有了喘息的机会。
　　三个月前，女金突然对乌国发动进攻，一举躲下了渭河以北大片水草丰沛之地，杀得乌国措手不及。
　　令林安愤怒的是，为了争夺巩固皇权，乌国的皇子们竟然眼睁睁看着数万百姓被屠杀却不作为，并且将渭河以北的沦陷作为彼此攻击的长矛。
　　林安听闻当地的常烈，几次请战，都被皇子们堵了回去，这让他心寒不已。
　　乌国而今因储君一事争斗不休，尔虞我诈，那些下作手段，连林安听了都毛骨悚然。
　　也亏得他手握重兵、身份特殊，否则下一个被污蔑和残杀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了。
　　他深知，若将来乌国交到这一群残暴、麻木、冷血的皇子手中，灭国之日也不远矣，只是他毫无办法。
　　最终他想到了穆炎，这才不远万里，特意来见穆炎一面。
　　说来也诡异，林安总有一种直觉，似乎乌国未来的路，就在穆炎的手上。
　　穆炎看向林安身边的鬼魂，皆是冤死战死之人，但他们围在林安身后并非是想要找林安报仇，相反，他们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林安。
　　因为而今在乌国之中，能是真心实意为了百姓而战的人，只有他了。
　　林安年少成名，为了复仇一直蛰伏在金雷的麾下，只身一人没牵挂也不曾成家。
　　大仇得报后，又因乌国内部混战而马不停蹄。
　　他可以说是乌国百姓最后的希望，若他也死亡，乌国将陷入永无止境的杀戮和斗争中。
　　穆炎当然知晓乌国内部的动荡，但这到底是他国之事，她不便插手。
　　鬼魂们见穆炎能看到自己，七嘴八舌地求救。
　　“阁下，请您务必帮一帮将军！”
　　“阁下，您一定就是牛大他们说的女神仙吧？请您帮帮我们！救救大家吧！”
　　“阁下……”
　　……
　　穆炎在世间游走数年，不多不少也干了几件小事，没料到名声竟然在鬼魂们中间传开了。
　　这牛大就是穆炎曾出手相助的人，阿不，应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