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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宝哭得更凶。
　　找其他小伙伴一起？找男娃娃，明天阿玛的御案上全是折子；找女娃娃，她不是耍流氓吗？
　　泪水扑簌扑簌地落下来，落到亲额涅的衣襟上。多宝因着额涅的安慰哭声凄惨无助；　双手一抖一抖的，却是紧紧地抓着额涅的衣摆。
　　皇后娘娘望着大闺女身上的那片阳光，心酸不已。
　　正午温暖的阳光透过梅花窗棱照射进来，照得多宝的悲伤摧心挠肝的无处遁形。
　　耀眼的太阳光随着多宝的哭声，在多宝皱巴巴的小旗袍上晃悠，皇后娘娘一边给小闺女顺着背，一边继续哄。
　　“多宝和哥哥弟弟们一样，都是阿玛和额涅的小宝宝，多宝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害怕，凡事都有阿玛和额涅担着。”
　　“你阿玛前些日子和你十四爷爷说话，都说将来只要多宝开心，什么都好。”
　　“你阿玛说多宝将来做大将军，想嫁人就嫁人，想不嫁就不嫁，嫁人后过的不开心，想合离就合离。”
　　“你十四爷爷还说，我们的多宝永远尊贵着，一点儿委屈也不受。”
　　“……”
　　可能是因着亲额涅身上的温暖，也可能是因着亲额涅的安慰，知道阿玛十四爷爷他们对自己的疼爱，或者都有。
　　多宝的泪水好像承德的小河一样流个不停，却是越来越小，哭声越来越低。
　　“额涅……”多宝哽咽着呼唤一声，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话，没有抬头。
　　声音轻的好像小兽呜咽，皇后娘娘摸着大闺女头上的两个布包包，仔细地听，隐约听明白。
　　委屈伤心的声音里带着诉说和祈求。
　　“额涅，额涅。”
　　皇后娘娘的心一抽，回答的毫不犹豫，“多宝不怕，额涅在。”
　　“额涅，”多宝想说，自己不想和姑姑们一样嫁人，怕说出来吓到额涅。
　　“额涅。”多宝又喊了一声，撒着娇。
　　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娇娇软软的声音，亲额涅心里软成一片。
　　“多宝乖，阿玛正在给你们画图纸，多宝将来和哥哥弟弟们一样有自己的府邸，想怎么就怎么样。”
　　多宝因着额涅这句话哭笑出来，抽噎一声，心里因着阿玛和额涅的做法酸痛。
　　柔柔软软地唤一声“额涅”，小脑袋在亲额涅怀里蹭蹭。
　　“额涅，阿玛和哥哥弟弟们玩……。”
　　“回头让阿玛补给多宝两幅画。”
　　“谢谢额涅。”
　　多宝心里的委屈被亲人们的关心、包容、体贴一一安抚，今儿受到的刺激也顺了大半，趴在额涅怀里赖着不动弹，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皇后娘娘察觉到大闺女的呼吸变化，抱着闺女来到里间小榻上，脱了外衣鞋子，盖好被子，接过宫人送上来的冰包仔细地给闺女敷眼睛。
　　下午三点，太阳开始西落，好一顿放松的皇上领着嘻嘻哈哈的儿子们上岸。
　　皇上用内力给儿子们挨个蒸干身上头上的水珠子，父子五个都是简单地披着一件外袍，在侍卫们的护送下，拖拉着一双木质夹脚鞋，心满意足地回来。
　　万松林的偏殿小月湖，洗漱穿衣，批折子做功课。
　　晚上五点，风送墨池，一家人用晚食，皇上一眼就看到大闺女红肿得好似核桃一样的眼睛。
　　大闺女心里还在闹别扭，面对阿玛、哥哥弟弟们关切的目光，无精打采。
　　皇上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示意先用饭。
　　一家人都没说话，默默地用完这顿晚食，多宝的心情果然变好很多。
　　今天的菜肴除了三位小宝宝的之外，都是多宝喜欢吃的，或者是以前阿玛带着他们一起做过的。
　　粘豆包、莲叶羹、荷包里脊、宫保野兔、奶汁鱼片、山珍刺龙芽……萨琪玛、阿玛饼、鲜果……。
　　吃甜食让人心情愉悦，大吃特吃让人顾不上去想伤心的事儿，喜欢的美食的诱惑让人放下一切烦恼，亲人的陪伴让人倍感温暖。
　　皇上对着小闺女吃饱后舒展开的眉眼微笑。
　　“吃饱了，和阿玛说说，受什么委屈了？”
　　“吃饱了”的小闺女身心得到最大的慰藉，表情懒怠，好像三阿哥那只吃饱后晒太阳的小花猫。
　　“阿玛去玩水，不带多宝。”多宝故意闹亲阿玛，语气里带着被骄纵出来的不满。
　　皇后娘娘眼里一丝笑意划过。
　　亲阿玛发愣一下接着笑。
　　嘟宝惊讶过后，张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好，纠结。
　　三位弟弟忍住想要哈哈笑的动作。
　　多宝发现一家人都不说话，环视一圈，瞪着眼睛喊一声“阿玛”。
　　亲阿玛乐呵，“阿玛和哥哥弟弟们下次去玩水，喊着多宝一起。”
　　其他人都抿嘴笑，多宝的嘴巴撅起。
　　就听皇上接着说道：“过两天十五爷爷组织小孩子们玩划船？”
　　多宝的小下巴扬起，“还要骑马和骑车车。”
　　“好，骑马和骑车车。”
　　嘟宝、果宝、海宝、山宝一起哈哈哈大笑，妹妹/姐姐好像是顺毛摸的小花猫。
　　妹妹/姐姐……恼羞成怒。
　　五个孩子打闹到一起，欢声一片，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开心。
　　晚上临睡前，皇上从媳妇儿口中得知多宝的情况，满心满眼的心疼小闺女。
　　民间那些相夫教子的女子贤惠典范，试图挣脱“三纲五常”的汉家女子们的不同遭遇，宗室格格们，八旗女儿们的婚后生活，皇上都清楚，皇后娘娘也都看在眼里。
　　作为父母，都知道闺女不想要类似她姑姑们那样的生活。
　　皇上的脑袋里转悠着几百年后的女子，反堕胎法案，生育对工作的影响，产后抑郁症……当然，比这个时代好很多。
　　“我找个时间和多宝谈谈。”
　　皇后娘娘眼神儿疑惑。
　　皇上斟酌着和媳妇儿开口，“多宝打小儿当自己是男娃娃，习文学武功都是和哥哥弟弟们一样的接受教导。可男娃娃和女娃娃终归有区别……”
　　皇后娘娘更为疑惑。
　　今天十八，圆圆胖胖的月亮皎洁明亮，夫妻两个面对面躺着，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媳妇儿的表情动作。
　　在和小闺女谈之前，应该和小闺女的亲额涅说清楚。
　　皇上说服自己，语气小心翼翼，“柏拉图，梓童记得吗？我和孩子们讲过的一位古希腊哲学家。”
　　皇后娘娘涅言简意赅，“记得。两千前古希腊的数学家，思想家，教育家，和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学生亚里士多德，并称为希腊三贤。”
　　风吹动纱做的床幔，朦胧静谧。皇上对着媳妇儿露出一个笑儿，一字一顿，做好随时停下的准备。
　　“在古希腊，男子之间的同性之爱一度风行。在柏拉图先生的眼里，男人对男人的情感是‘属天之爱’，远比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属地之爱’崇高。男子喜欢女子，更喜欢男子。”
　　皇后娘娘的眼睛蓦地睁大。
　　“当时的人都认为，男女之间的肉==欲是人性中兽性的表现，是每个生物体的繁衍本性。”
　　“而人之所以是所谓的高等动物，是因为人的本性中，人性强于兽性，精神交流是更为美好的道德表现。”
　　皇上在媳妇儿越瞪越大的眼睛下，难得的小尴尬。
　　“……人类没有对肉==欲的强烈需求时，心境平和，爱神鼓励人们勇敢地寻找自己的另一半灵魂。”
　　“我们现在说的古希腊爱情，大多是指的同性之爱，也指的是没有血缘的两个人之间的精神之爱……”
　　皇后娘娘好像意识到什么，却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静默中，皇上鼓起勇气，简单地表达自己对柏拉图爱恋的理解。
　　“心灵摒绝肉==体，两个陌生人之间高尚纯粹的精神爱恋升华……男男、男女……”
　　接下来的两个字皇上没说出来。
　　皇后娘娘目光呆滞，心脏猛烈地跳动。
　　皇上感受着媳妇儿的一只手抓着自己胳膊的力道，心里小小的愧疚，伸手把呆呆的媳妇儿抱到怀里，轻唤一声。
　　“梓童别担心。”
　　“现在还不确定。多宝的事儿，我们将来什么都不勉强她，男女都好，帕拉图也好，娶进门也好，随她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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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4　章

　　皇后娘娘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接受这些个“可能”。
　　皇上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安抚好不停唠叨他的臣工们。
　　夫妻两个深呼吸一口；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　一起找多宝谈心。
　　“就是这样，”皇上一通长篇大论，把他们作为父母的态度表达出来，“阿玛和额涅想了很久，决定不干涉多宝将来的‘个人喜好’；　也不要求多宝生儿育女。”
　　“与其夫妻不和，相看两厌，不若不大婚。但是多宝不能学着外头逛秦楼楚馆小倌儿的男子，若有合适的……两情相悦；　住进府里也行。”
　　多宝……发呆。
　　门口偷听的哥哥弟弟们……发呆。
　　兄妹姐弟心有灵犀；　只有一个想法。
　　我是谁？
　　我在哪里？
　　这是他们的阿玛和‘额涅’？
　　亲额涅瞄一眼外面的孩子们；　试着给小闺女露出一个笑儿；　失败，继续冷着脸。
　　“额涅同意你们阿玛的说法，只要多宝幸福开心。”
　　多宝张张口；　找到自己的声音；　欲开口，瞧见阿玛的严肃；　额涅的冰冷，迅速低头。
　　双手绞着衣襟，声如蚊呐。
　　“多宝到了二十岁，搬出宫住到自己的府邸？”
　　亲阿玛、亲额涅一起答应；　“可。”
　　“……多宝不会胡来。”
　　“乖。”
　　“多宝也不知道未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多宝偷偷瞄一眼阿玛、额涅。
　　都没有表情变化。
　　双手握紧，“男的或者……女的……”
　　“可。”
　　“若是……”若是有一个男子，对她像阿玛对额涅一样，恰好自己喜欢，恰好人品才能各方面都合适，“多宝会考虑嫁人。”
　　皇上不大明白，皇后娘娘心里一酸，答应。
　　“可。”
　　“若是……”若是，还是喜欢女子，和上辈子一样的喜欢，无法改变，“多宝会克制自己，思虑周全。”
　　阿玛、额涅沉默片刻。
　　“乖。”
　　外头的哥哥弟弟们一开始的震惊，听到到现在也是沉默。
　　“若是……多宝将来谁也不喜欢……”对宝说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
　　亲阿玛不忍心看小闺女为难，快速接口，“女子有生育的能力，但是生不生，生几个，本应该是女子的基本权利。”
　　“男子和女子，到了年纪，按照族群繁衍，应该成亲。但这不是必须，也无需在意世人的看法，更无须出家，我们多宝永远是家里的一份子。”
　　…………
　　亲额涅嘴唇颤抖几下，终是没有出声反对。
　　多宝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门口的哥四个悄无声息地退到风送墨池的院子里，果宝、海宝、山宝尚好，嘟宝受到的冲击比较大。
　　“……不是必须？”
　　“当然不是。”
　　嘟宝精神恍惚之下没注意把问题问出来，引来三胞胎宝的大声回答。
　　“自由，四哥。”
　　“好像我们在湖泊里游水一样。”
　　“畅游天地。”
　　小宝宝们好像维护“自由”的小斗士，努力用“意念”传达给四哥“自由”的概念。
　　四哥吧唧三声，弯腰亲在小弟弟的小额头上，轻轻浅浅地笑出来。
　　“四哥不大明白，四哥也喜欢在湖泊里畅游的感觉，清澈的流水托起身体，自由自在。”
　　三位小阿哥眨巴眨巴眼睛，明白四哥的意思。
　　对于四哥而言，即使知道“自由”，也会坚定地认为自由是偶尔的，责任是永远存在的。
　　就和阿玛、额涅、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一样。
　　“四哥棒棒。”
　　“四哥加油。”
　　“四哥帅帅。”
　　小宝宝们的小奶音清脆响亮，大眼睛biuling~biuling的闪亮，里面好像藏着无数小星星。
　　四哥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和太阳一样灿烂的大笑脸。
　　弟弟们太可爱嗷。
　　“棒棒是什么意思？”
　　果宝愣怔，急中生智，“‘巴克什’啊，四哥，你发音看看，像不像？”
　　四哥真的发个“巴克什”和“棒棒”的音，体会一番，“音感向上，一听就是夸人好，身体强壮，武功高强……。”
　　三胞胎齐口同声，“四哥聪明。”
　　四哥瞧着弟弟们活力十足的模样高兴，接过宫人送上来的茶点，照顾着弟弟们用点心纯奶，接着问。
　　“加油？”
　　已有准备的海宝稳稳地捧着自己的奶牛小奶杯，小胖手比划，“锅里炒菜加油，好吃啊，四哥。”
　　“阿玛让养心殿研究石油，将来用石油代替煤炭和木材，天天‘加油’。”
　　四哥琢磨一下，虚心请教，“帅帅，是不是满语中的^suwei　seme，结合汉语中的将帅之英俊气度？”
　　山宝嘴里的纯奶还没咽下，鼓着腮帮子点一下小脑袋。
　　四哥简直太好了。
　　等到嘴巴腾出来，就见山宝对着四哥做一个张口结舌的小表情，“真心”称赞，“四哥帅的让山宝看呆了。”
　　四哥反应过来，乐呵的一双眼睛眯起，“谢谢七弟的夸奖。”
　　三位小阿哥一起挺起小胸膛露出“标准”的微笑。
　　树木繁茂，浓荫盖地的院子里凉风送爽，花香阵阵，哥四个互相夸夸的不亦乐乎。
　　内殿里头，多宝也缓过劲来。
　　“劳阿玛和额涅操心，是多宝的不是。”
　　多宝经过一场大哭，精神头略显疲惫，但是和阿玛、额涅说开之后心态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阿玛、额涅，多宝做女子，知道女子的难处，多宝想为大清国的女子多做一些事儿，活得更舒坦一点儿。”
　　多宝眼巴巴地望着阿玛和额涅，亲阿玛、亲额涅自然是满口答应。
　　皇上首先给予小闺女万分的肯定，“多宝的想法很好。这些年，大清国的女子基本上没有裹脚，一大部分学了知识，一小部分走出家门做工。”
　　“受到西方国家的遗产继承制度影响，一夫一妻婚姻制度影响，文人士绅家的女子们也开始向往更为简单的日子，无须为了子嗣繁衍答应家里纳妾室，这都是好的开始。”
　　多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都是阿玛的功劳。”
　　亲阿玛也是笑容大大有，“将来也有我们多宝的功劳。”
　　父女两个互相乐呵，皇后娘娘一直冷着的脸终于缓下来。
　　多宝的个人事情解决，皇上去和亲娘，几位老叔聊过之后，真实地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误以为皇上还是想不通，出言安慰，“皇上宽心，我们就当多宝是投错胎的小阿哥。”
　　皇上受惊，差点儿露出“诧异”、“梓童怎么知道”的表情。
　　“梓童言之有理，就当多宝是阿哥。”
　　皇后娘娘发现皇上的表情细微变化，误以为皇上还是想要香香软软的小闺女，神色黯然。
　　“皇上一直让人瞒着我……‘小药片’停了小半年，脉相也没有变化。”
　　皇上……震惊。
　　不过此刻他也顾不得生气媳妇儿停了“小药片”的事儿，赶紧安慰，“梓童乖……”
　　“我们儿女双全，我非常满足。”
　　皇后娘娘并没有被安慰到，看了皇上一眼，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皇上真怕媳妇儿来一句“纳妃嫔生女儿”，抱着媳妇儿，温言软语、甜言蜜语一溜儿冒出来。
　　“梓童乖乖不要多想。朕非常感激梓童生了这么好的儿女，孝顺懂事，聪明康健。”
　　“娶了梓童是朕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我们马上要娶儿媳妇，抱孙子孙女儿，然后一起白头，一起看护重孙子、重孙女儿。”
　　“到时候我退位，带着梓童游山玩水，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玩个遍。”
　　…………
　　松林涛涛，晚风阵阵，掩映在夕阳下的湖光山色中的八角小亭子里，皇上大白天的抱着皇后娘娘温情款款。
　　路过的宫人抖着肩膀笑。
　　皇上这个深情脉脉的风流模样，亏得没有被小姑娘们看到。
　　在十四爷爷那里耍了一通魔术表演抵赖过功课作业，三位小阿哥一路上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回来，迅速伸出小胖手捂在胖脸上的……嘴巴上。
　　哇哇哇，阿玛今天真是帅呆了。
　　做完预留功课出来活动手脚的多宝出来一看，立马被身边的宫人挡住视线。
　　多宝眨一下眼睛……刚刚是幻觉？
　　嘟宝远远地瞧着阿玛和额涅相拥的身影，蓝天白玉，远山近水，落日松林，承德的美景美色都化作阿玛和额涅的背影。
　　转身，又转回来。
　　…………
　　笼罩在承德山庄的晚霞中的一对儿神仙眷侣，正在对眼。
　　皇后娘娘因着皇上的话语心情好一些，然后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皇上刚刚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