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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成虎朝顾水秀招招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先生想跟你说几句话，你进去好好听着，先生若是有求于你，答应便是。”

　　　　顾水秀赶紧收住眼泪，重重地点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进屋。

　　　　也不知道沈世康跟她说了什么，等顾水秀出来的时候跟董成虎一样，泪水涟涟。

　　　　梁氏听到帝后驾到的消息匆匆赶来，见院子里的人哭得这么凄惨，心里一咯噔，以为是沈世康不好了，苍白着脸给帝后请安，赶紧进屋瞧看，尔后才舒了一口气出来。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梁氏才觉得有些头晕脑胀，赶紧去宽慰顾水秀，“皇后娘娘末要悲伤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我们尽力了，如今只希望爹能不要再遭罪了。”

　　　　梁氏每每过来听到沈世康痛苦的呻吟就坐不住，难受得要命，那种感觉，还不如让沈世康安乐死算了，也省得他这么折磨，这不是梁氏无情，而是武将世家出来的真性情，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说法，她只希望沈世康可以少受些罪，但她只是儿媳妇，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顾水秀被梁氏劝了一通，心情好受了一些，看过沈世康的情况，她才意识到顾明德和赵氏也不年轻了，若是不趁着他们还健在多多孝敬他们，以后真的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梁姐姐，我没事，就是一时难以接受，先生于我们亦师亦父，看他这样，我们真的……”顾水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伤悲了。

　　　　因着沈世康的身体状况，一群人心事重重，即使久别重逢，也没有一点儿欣喜的感觉。

　　　　从太傅府离开，顾水秀又去了一趟永安伯府，大家都知道沈世康的情况，看顾水秀和董成虎的状况不对，皆是叹息不已。

　　　　三天后的深夜，沈世康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消息传进宫中，帝后悲戚大哭，董成虎当即下旨，要将沈世康以帝师之礼风光大葬。

　　　　圣旨是在早朝的时候颁布的，一时间朝野震动，虽然知道皇上看中沈世康，却没想到竟然看重到这个地步，要知道，沈世康是太傅，说白了就是太子的老师，如今太子还没登基，这帝师就先封上了，这……

　　　　不仅如此，下了早朝，后宫里的皇后娘娘也下了懿旨，命宫中之人斋戒七日，上到皇帝，下到卑微的太监宫女，一个都不例外。

　　　　这下真的惊呆了文武百官。

　　　　因着帝后对沈世康丧事的重视，一时间太傅府门庭若市，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沈子平和梁氏照单全收，一点儿也不计较。

第六卷　第八十三章　葬礼过后，巫雅董沁妍

　　　　只是他们带过来的丧礼全都给退了，一样也不收，之前还有不少人打算借此机会黑沈家一把，竟是无从下手，恨得牙痒痒。

　　　　沈世康的葬礼一过，董成虎和顾水秀很是沉寂了一阵子。

　　　　董沁妍为此天天进宫陪着他们，却是始终不曾提郑家的事情，这点倒是令顾水秀很是奇怪。

　　　　之前董元旭可是跟他们说了，董沁妍还为了郑家的事情去向他求情，这会儿怎么可能就这么过了？

　　　　于是董沁妍还没问出口，顾水秀先坐不住了，正好沈世康葬礼过了，她也时间好好和董沁妍说说话。

　　　　“妞妞，陪母后去走走可好？就我们俩，不带她们。”顾水秀看了看明秀宫中的所有宫人说道。

　　　　董沁妍愣了一下，乖巧地点点头，陪着顾水秀去了御花园。

　　　　因着后宫除了顾水秀这么个身份贵重的一国之母就没有其他有身份的女人了，所以两人逛御花园也不会碰上一些碍眼的人。

　　　　董沁妍以为顾水秀是心情不好，想让她陪着散散心，也没有多想。

　　　　哪知道顾水秀和她走到一处凉亭突然停了下来，还命人送了些点心过来。

　　　　董沁妍就这么乖巧地看着顾水秀折腾，也不说话，也不反对，一切都顺着她的心意。

　　　　顾水秀心下感叹，女儿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妞妞，娘跟你说些事情。”顾水秀当着董沁妍的面自称娘而不是母后，让董沁妍更是诧异。

　　　　不等董沁妍想个清楚明白，顾水秀已经缓缓开口了，“你出生那年，大梁大旱，百姓名不聊生，直到你快要降生的那个月，突然阴云密布，可就是一滴雨水也没有，直到你出生那晚，阴了好几天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先生说这是祥瑞之兆，大家也都这么认为的。

　　　　那个时候娘不信这些，还很反对他们的说法，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幸幸福福的长大，过一辈子就好了，可现在看来，娘真的生了一个‘祥瑞’。”

　　　　顾水秀直勾勾地盯着董沁妍，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震惊和一闪而过的慌乱，安抚地接着说道：“除了你出生那会儿的异状，后面一切都听正常了，除了我的女儿比别的孩子懂事一些，才华横溢一些，似乎也没有别的，娘把这些归咎为天赋异禀，和苍天对我董家的眷顾，除此之外没别的想法。

　　　　可是……你爹当了大齐的皇帝，我们进宫了，我的女儿似乎不一样了，冷宫里的异样可以说是前朝宫人，可是郑夫人的事情如何解释，虽然你也说是从前朝宫人那里听说的，可是我却从郑夫人的口中听到了事实，不是对不对？”

　　　　面对顾水秀灼灼的目光，董沁妍心虚地低着头不敢正视她，好一会儿才嘀喃着问道：“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些的？”

　　　　顾水秀晒然道：“从你一进宫，娘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我相信，我儿仍是我儿，没有变，所以娘选择相信你说的一切，巫皇后的过去，凤栖琴，郑家的事情，越来越多的谜团，而这些谜团都跟一个人有关系——前朝古琴世家大小姐巫雅，梁朝最后一任皇后巫皇后！

　　　　你说你对前朝的事情感兴趣，娘相信，可是郑夫人，也就是上官氏的事情，知道的已经全死了，也就她自个儿和郑家那些心腹知道，宫中绝对无人知道，你又是如何知道？除非……你就是当事人！”

　　　　“当事人”三个字成功让董沁妍抬起了头，她不可思议又惊愕地看着顾水秀，见顾水秀这般淡定从容，眼中全是不解和迷惑，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问道：“娘认为我就是巫皇后？”

　　　　顾水秀坐到董沁妍对面，淡然地反问道：“不是吗？”

　　　　“娘既然这么猜测为何还能这般淡定，难道娘不觉得我是妖魔鬼怪吗？”董沁妍自嘲地说道，心中却是紧张又忐忑，她的上辈子太过悲惨，这辈子好不容易投生到这样幸福的人家，拥有这么多疼爱她的亲人，她实在不想失去这一切，一点儿也不想。

　　　　顾水秀温和地笑道：“孩子，抬起头来，不用这么害怕，娘只问你，你是不是从一出生就记得过去的一切？”

　　　　面对顾水秀清明深邃了然的目光，董沁妍说不出任何一句谎话，苍白着脸点点头，很是无力。

　　　　而顾水秀却是笑了，灿烂地笑了，慈爱地安抚道：“这样便好！这样很好！”

　　　　董沁妍不解地反问道：“娘，你不觉得我是妖魔鬼怪吗？难道您不怕我吗？”

　　　　“我怕你做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跟你爹生的，是我们的女儿，这就够了，至于你带着前世的记忆，就当是前世的巫皇后的不甘吧，娘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一切，那些旧人旧事已经随着巫皇后的离开全都烟消云散了，你应该走出那些阴影，因为你是董沁妍，而不是巫雅！”

　　　　顾水秀坚定地看着董沁妍，眼中中有鼓励和深深地母爱。

　　　　董沁妍愣怔的脸，蓦地流下两行清泪，扑到顾水秀身上放声痛哭，哭得像个小孩一样，哭得那么放肆又那么无助，紧紧地抓着顾水秀的衣袖不放，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哽咽着停下来。

　　　　远处的宫人远远地看着，不知道凉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担心得不行。

　　　　顾水秀任由董沁妍宣泄一通，这才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孩子，娘已经从郑夫人口中听说了你前世的过往，前世有多不幸，今生你就会有多幸福，你看你又宠爱你的爹娘哥哥们，还有三个嫂子，哪个不喜欢你？另外，你外祖家全都把你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疼爱是不是？最重要的是温伯云，他对你可是一心一意，把你当眼珠子一眼宝贝着，你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过去那些不值得你眷念，听娘的话，过了今天就忘了那些，娘也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一切，你是大齐的倾城公主，大齐皇帝的掌上明珠，大齐最幸福的女人！”

第六卷　第八十四章　董沁妍的哭诉，郑家的处置

　　　　“娘……您不知道，我……我的前世……我不甘心！我倾尽了一辈子，爱上了一个人，却是一个彻头彻尾利用我的负心汉，最后我还要因为帮着负心汉心爱之人逃跑而将自己和女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不甘心！

　　　　可是即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是会这么做，因为我要报复他！他负了我，我也要让他尝尝一辈子渴望而不可得的感觉！我要他尝尝什么是痛，什么是心如刀绞！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他对那女人的感情，直到我进了冷宫，他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夜夜笙歌，纸醉灯谜，我上辈子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折腾得自己遍体鳞伤，连累自己的女儿落得凄惨悲凉的结局，还把自己的命留在了暗无天日的暗牢里。直到我死，也不曾再见到他一面，想来我的死对他而言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恨意在我死的那一刻爆发，直到现在，我还忘不了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所以，我在父皇攻入建康，当了皇帝之后我就忍不住了，我不管不顾地去了冷宫，怀着无限的恨意见了那人。

　　　　当着他的面痛快地挖苦嘲讽了他一顿，将他的自尊踩在脚底，粉碎了他所有的骄傲，湮灭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是我，是我逼着他自尽的！可是事后我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剩下深深的悲凉。

　　　　娘，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真的好迷茫，我不断地说服自己忘却过去，我是董沁妍，那些都是过往云烟，我该清醒了，可是每每出现勾起记忆的人或者物，我就会再次控制不住自己。

　　　　那凤栖琴是，还有郑家的事情也是，还有那审讯的手段，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刻入我的骨子，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看着董沁妍这般痛苦，顾水秀只剩下深深一句叹息，“孩子，有些事情你若是想不通，折磨的只会是你自己，还有爱你的人，而你所谓的放不下，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些你恨的人都死了，现在只怕也就郑家那些人还跟前朝有关。

　　　　你可曾想过要如何处置他们？若是杀了他们能让我儿彻底解脱，娘不介意当这个恶人。”顾水秀嘴上这么说，心下却不认为董沁妍会答应她的作法。

　　　　果然，董沁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娘，郑家那些人是无辜的，说来说去，郑奎以前也是立过不少汗马功劳，杀敌无数，也是人英雄人物，他是被梁皇害死的，而郑家那些人心中有恨，这才在蜀郡暗中勾结山匪，给大梁制造麻烦。

　　　　现在大梁已经亡国了，郑家后面也收敛了不少，如今他们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没必要杀了他们，就将他们关到庄子上当下人，八代之后再放他们自由，如何？”

　　　　董沁妍会有这个想法也是有着恻隐之心，之前她已经去见过郑夫人了，看到她如今的样子，董沁妍发现自己以前的嫉妒羡慕更像是笑话，因为郑夫人至始至终爱的都是郑奎，是梁皇自作多情，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

　　　　顾水秀对于董沁妍的决定一点儿也不意外，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急着建议董成虎把郑家人处置了。

　　　　“行，娘和你父皇商量一下，尽可能按照你的意思处置郑家那些人，只是郑家那些人可以从轻发落，其他的山匪可不行，他们手上沾染了不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们了，你父皇的意思是罚他们去做苦役一辈子，你觉得如何？”

　　　　顾水秀哄着董沁妍，董沁妍早已破涕为笑，无所谓地说道：“这些事情父皇决定就好了，不是我能参与的，我只是想要替郑家求求情而已。”

　　　　对于董沁妍的明事理顾水秀很是欣慰，想来这次郑家的事情过后，再加上她这么个倾听者，董沁妍应该能慢慢走出前世的阴影。

　　　　母女俩经过这次谈心，感情比以往更甚，董沁妍更是三不五时地就要进宫找顾水秀说悄悄话，每每还不许董成虎在边上听着，弄得董成虎扎心不已，直叹女儿不要爹了，逗得母女俩哈哈大笑。

　　　　郑家的判决旨意也下来了，董成虎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将郑家抄家，所有的财产全部充公，将郑家之人贬入奴籍，五代之内不可脱籍。

　　　　对于郑家的处置文武百官觉得不能理解，像郑家这种情况按律法来说应该要满门抄斩的，董成虎的手段在他们看来过于轻柔，实在起不到震慑的效果，结果他们还在窃窃私语之时，董成虎又颁布了另一道圣旨，是关于其他山匪的。

　　　　文武百官一听让这些人去苦寒之地干苦役，死都不能回来，不禁虎躯一震，看来皇上并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只对郑家宽和，就是不知道为何皇上会对郑家另眼相待？

　　　　不管众人如何揣度，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大事都处理完了，董成虎才有心思去管裴家的事情，只是当他注意到裴家的时候，裴东祈已经快不行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裴东祈临死之前，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以雷霆之势请来沈家人做见证，当面把裴中信三兄弟分家了。

　　　　裴中信毫无意外的继承国公之位，只是分到他手里的财产如今缩水得不是一星半点，但他又不能说出任何反对的话，因为裴东祈已经说了，要嘛不要这个国公之位，他可以多分一些钱财给他们。

　　　　裴中信无奈，在国公之位和金钱二者之间，他自然要选择国公之位。

　　　　沈子平看裴中信咬牙切齿的样子，失望地摇摇头，幸好裴东祈这会儿果决，要不他双腿一蹬，裴中和和裴中仁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分家结束之后，沈子平在见证文书上签字画押，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从头到尾，裴东祈都没有提起许氏，裴中信三兄弟也不想赡养许氏，大家就装作不知道，沈子平则是真的忘了有许氏这么个人。

　　　　等分家结束之后，管家多嘴提了一句国公夫人，沈子平才焕然大悟，见裴东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有裴中信三兄弟躲闪的眼神，沈子平心下悲凉，也不知道是替许氏觉得悲凉，还是为裴家大房觉得悲凉。

第六卷　第八十五章　对裴家心寒，梁氏爆发

　　　　既然人家不打算当着他的面商量许氏的归属问题，许氏自己也没有站出来要他们做主，沈子平自然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叹息了一番，沉着脸离开了。

　　　　这会儿裴东祈才失望地看向自己的三个儿子，尤其是对裴中和和裴中仁觉得失望，裴中信对许氏没什么感情他是知道了，毕竟他们母子不和，又长期不在一块儿，裴中信对许氏没什么情分他还能理解，可是裴中和和裴中仁可是从小在许氏跟前长大的，许氏对这两个儿子可以说是掏心掏肺，甚至为了他们的亲事机关算尽，虽然做的都是蠢事，但对这俩个儿子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现在裴中和和裴中仁却是打算踢开许氏，让裴东祈怎么想？尤其是他生病这段时间，出了裴中信时常来探望他，这两个儿子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若不是被裴中信逼着估计他们都不想迈入这间屋子。

　　　　裴东祈心寒，奈何这两个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今他也快到末路了，罢了罢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装聋作哑省的更加寒心。

　　　　这般想着，裴东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裴中信三兄弟一声，“你们的母亲纵使有诸多不是，仍是你们的母亲，我可以惩罚她，冷落她，甚至看不起她，但你们不可以，记住忠孝节义是一个人的立世之本，若是连孝都做不到，你们也不用在建康继续待着了。”

　　　　裴东祈说完，缓缓闭上眼睛，一副不打算再搭理裴中信三兄弟的意思。

　　　　裴中信正因为分到的银钱太少而烦恼，心下不悦，并不怎么把裴东祈的话听进去，在他看来，他只要孝顺裴东祈就行了，至于许氏，那是裴中和和裴中仁的娘，他和许氏就像是天生的仇家，只要见面就能吵起来，裴中信绝对不想跟许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而裴中仁和裴中和则是认为裴中信继承了定国公之位，理应由他赡养许氏，毕竟许氏可是国公夫人，后面就是老太君了，跟着他们算什么意思？

　　　　三兄弟为了许氏的归属问题再次吵了起来，向来软弱的裴中和和裴中仁竟然在这个问题上寸步不让，而裴中信则搬出让许氏自己选择来要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