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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氏还想说什么，他却又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决定，娘不必再说。”
　　顾大庄一向好说话，马氏说什么他基本都点头说好，可自己的孩子自己明白，马氏知道四个儿子里面，若说执拗，大儿子才是首当其冲，认死理，他大多时候不愿意去争执，可一旦做了决定的事情，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罢了，你既然有了主意，我也不去掺和，我身上乏了，进屋躺会。”马氏说完摆了摆手，转身出去了。
　　顾大庄看着陈氏一脸愁绪的模样，冲她笑了，“我去看看娘，你们先忙。”
　　他说完刚一转身便看到门外顾二庄，顾三庄两个人站在那里，俱是红着一张脸。
　　“大哥……”
　　顾大庄摆摆手，笑了，“做什么都杵在这里，走，进屋说话去。”
　　“大哥，我……”顾二庄脸红耳赤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三庄也差不多一个样子，几兄弟年纪差不了几岁，打小都是在一起玩大的，感情从来都是好，今日发生这种事，他们两个脸上有些讪讪的，偏偏顾大庄还一副没事人样子，让他们更觉得难受。
　　顾三庄脾气冲一些，直接冲进了厨房里面，指着小钱氏怒道，“咱家什么时候缺你衣少你食了，大哥这银子我今个把话放在这里，你敢要一分，以后就别进我顾三庄家的门！”
　　他这话不可谓不重，一向自负又自傲的小钱氏一听直接炸了毛。
　　“顾三庄，你还长能耐了，一年到头银子没赚到几个，脾气倒是涨了不少。这钱本就是我的，我做什么不能要了？”小钱氏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
　　顾二庄一看，也紧跟着进了厨房，原本就不大的地方，这一下聚集了五个人，显得格外的拥挤。
　　“你还傻站着，把钱拿出来！”顾二庄也是生了气，朝着钱氏吼道。
　　钱氏被这句话吼道脸上一阵阵的辣，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你凶什么凶，咱家几个钱你不知道？在这装什么大头，我们娘几个在家吃糠咽菜的，人家大鱼大肉的。”
　　“你说什么！”顾二庄眼睛瞪起来，伸手就要打钱氏。
　　钱氏见此也没害怕，直接仰着脖子就扑了上去，“顾二庄，你敢打我，你还敢打我，我今个跟你拼了！”
　　另外一边顾三庄伸手就要去抢小钱氏手上的钱袋子，可小钱氏偏偏握的紧，撕扯了半天也没有拽出来。
　　“好好，你能耐，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顾三庄气急了，一甩手，直接把小钱氏给摔倒了地上。
　　地上的矮桌子上还摆着尚未包完的饺子，小钱氏倒下去不多不少一只手压在了桌角。
　　桌翻菜打，整个一桌子的饺子馅全都扣到了她的衣服上，她一下子红了眼，“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你闹什么闹，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顾三庄刚才也是一时失手才晃倒了她，见她摔得那么狼狈，也心有不忍，伸手就要拉她起来。
　　小钱氏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哪里肯善罢甘休，她坐在地上不断地捶腿，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
　　那边顾二庄夫妇已经动手，互相撕扯着，陈氏就站在一旁，见此赶紧上去，想要劝和几句。
　　可惜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气急了的钱氏一把给推到了。整个人摔到了灶台角上，顿时捂着头一阵晕眩。
　　顾大庄本就在外面急的团团转，这一看陈氏摔了，赶紧的也跑进去。
　　马氏刚回了屋子还不消一会，院子里便闹开了，她走到厨房门口一看，顿时觉得心脏都要被气停了。
　　“都给我闭嘴！”手上拎着棍子朝着门边的柱子使劲敲了数下。
　　可她声音有限，屋内的吵闹声完全将她的声音压下去了。
　　“啪！”一声脆响，一摞青瓷碗碎了一地。
　　几人似乎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不吵不闹也不哭了。几人回头便看到马氏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马氏在家里的威严不管是哪一个都是敬畏的，就连泼辣的小钱氏见此也不敢闹了，改成低着头呜呜的哭着。
　　钱氏也不跟顾二庄厮打了，两人都低下了头。
　　顾大庄一心去看陈氏，索性只是额头撞了个包，倒是没破皮流血，算是有惊无险。
　　“大得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好好地年也过不消停，不能过了，都给我滚！”马氏手上的棍子朝地上锤了三下，那怒气是藏都藏不住。
　　“娘！”几人一同开口。
　　马氏声音也越发拔高了，“老婆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敢在家闹得这样，等我死了还不成什么样子，这年索性不过了，都给我滚出去！”
　　过年是何等重要的节日，一年也都等着这一天了，马氏如此说，可见是真动了怒。
　　“娘，我错了，您别气了。”顾三庄眼眶红了，看着自己的老娘，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同时对小钱氏这番作为更加恼怒，冲她直瞪眼。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家去，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走，我现在就走，不过今个我把话撂在这里，让我走容易，到时候你可别求我回来。”小钱氏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把眼泪，直接跑着出了门。
　　顾五娘和顾元宝就在院子里面，厨房里那么大声音的争吵，他们自然都听在了耳朵里，两人脸上都有些惶恐，小钱氏出了厨房，一把拉过顾元宝便要走。
　　一边转身瞪了顾五娘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不走还等人家轰我们不成？”
　　顾五娘一向害怕小钱氏，闻言更是吓得一哆嗦，低着头匆匆忙忙的跟着跑走了。
　　“娘，我们错了。”顾二庄和钱氏都低了头。
　　“是我的错，不怪老二老三。”顾大庄见陈氏没事，赶紧的去劝马氏。
　　马氏觉得自己疲惫的不行，伸手摆了摆手，音调也有气无力，“都走，都走，一个都别留下。”
　　她说罢，转身要走，刚走了没几步，突然身子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


第一百章　左右为难难两全
　　“娘，你回屋里睡会吧。”顾四娘看着形容憔悴的陈氏，开口劝道。
　　整整三天时间，马氏一直昏迷不醒，若是平时早就去请了大夫，偏偏，赶上大过年的，镇上的医馆也都挂了牌子，正月不出诊，顾家几个兄弟急的是团团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陈氏摸了摸她的头，叹口气，“你先回屋里睡吧，娘不困。”
　　哪能不困，这三天根本就没合过眼，顾四娘想说什么，身后的门被推开了，钱氏和小钱氏端着药碗和饭食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她们两个当时也是气急了，过后本就有些后悔，再一听说马氏给气病了，赶紧的也跑了过来。
　　“这是我从村里何婆子那里求来的香灰，娘这是着了魔怔，何婆子说了，只要喝了这个香灰一准好。”小钱氏开口说道。
　　陈氏一皱眉，“何婆子去年还这样治死了个人，这东西怎么敢给娘喝。”
　　“那大嫂有什么好办法吗，娘都昏了三天了。”小钱氏啪的一声讲药碗放到了桌子上，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你还闹。”钱氏冲小钱氏呵斥了一句。
　　小钱氏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又看到马氏苍白的脸色，眼眶不由得红了，“你们这也不让用，那也不让用，那你们倒是说啊，有什么办法，这样拖着可怎么办？”
　　“先吃饭吧，大嫂这几天也没合眼了，一会换我在这里。”钱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手上端着饺子和米粥。
　　“我不累。”陈氏摇了摇头，她心中难掩愧疚，这事说到底就是她欠钱闹出来的，要是她晚点再给或者避着马氏，那现在大伙还在一块热热闹闹的过年，哪里会成现在这样子。
　　“不累也该饿了，我拿了饺子和粥来，大嫂吃点。”钱氏走过去对她说道，看着顾四娘在一旁，又道，“四娘也一起吃点。”
　　顾四娘点了点头，也跟着劝陈氏，“阿奶这样子，还要大家照顾着，娘你别自己先病倒了，到时候还怎么照顾阿奶。”
　　陈氏叹口气，到底点了头。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都默不作声的吃饭，顾四娘看了看她眼前的钱氏和小钱氏，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若说她们好吧，可这事就是她们惹得，若不是她们两个又吵又闹的，马氏也不会气倒了。若说她们不好吧，可马氏病了，她们也是真的着急上火。
　　“那个吴夫人也真是的，什么时候走亲戚不好，偏偏赶到了这个时候。”钱氏扒拉了几口饭，又放下饭碗没了胃口。
　　顾四娘也叹气，最初城里大夫不肯接诊的时候，她便想到了找吴夫人帮忙，虽说和吴家不是多熟，但到底有几分情分在，这件事也不算为难的事情。
　　可他们倒了吴府，才听说，吴大人一家去了亲戚家，至于是哪个亲戚，门口的侍卫也不清楚，回来的话，最早也要过了十五。
　　屋内愁云惨淡，屋外也差不多急的团团转，顾家几个兄弟，几乎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马氏这情况却一点不见好转。
　　“大哥，你拿个主意，这事要怎么办？”顾二庄狠狠地叹了口气。
　　“娘这情况再拖下去，恐怕不妙。”顾三庄也皱着眉一脸的焦虑。
　　顾大庄就一直叹气，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现在镇上医馆也不接诊，让他怎么办好。
　　“这正月不接诊也就是糊弄我们，那些达官贵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看病了？”一直沉默着的顾四庄开口了。其他几人将目光看了过去。
　　“老四，你的意思是？”顾大庄感觉这话里有话，可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们出面自然请不动医馆开门，但若是让其他人呢？”顾四庄将目光落在顾大庄脸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四你有话就直说，别卖关子。什么事比娘的命还重要不成？”顾三庄性子急，急匆匆的问道。
　　“就是，有话直说。”顾二庄也接了话。
　　“倒不是我不直说，而是此事要看大哥怎么抉择了。”顾四庄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我是说魏有光。”
　　顾大庄先是一愣，随后一拳打在另一只手掌上，“我怎么没想到！”
　　魏有光几年前便接手了魏家的生意，在镇上如今也是颇有些头面的人家，若是他肯出面请大夫，定是没问题的。
　　“我这就去找有光。”他说着便起身匆匆要出门去。
　　顾四庄摇头拦住了他，“大哥，你太着急了，你去魏家，是以什么身份求他帮忙的？”
　　他这一问倒是把顾大庄难住了，说起来他和魏家也是非亲非故的，自己哪有什么身份。
　　“不说别的，前次他来咱家，结亲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可大哥大嫂也明确回绝了。”顾四庄又说道。
　　原本顾大庄是满意这门亲事的，可元娘心里不乐意，他和陈氏商量一番，她们也不愿意委屈了女儿，所以这事便没应下。
　　“此次去求魏家帮忙，若是魏家旧事重提，大哥可想好了怎么办？”顾四庄沉吟片刻说道。
　　顾大庄做到椅子上，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若是以往，拒绝也就拒绝了，可如今有求于人，就没办法开口了。
　　“爹！”
　　一声清脆的声音隔着从后屋传来，顾元娘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待着去。”顾大庄摆摆手，难掩心里烦躁。
　　“爹，二叔，三叔，四叔，元娘有话要说。”顾元娘站在屋内看着众人，等他们视线都转过来之后，才继续道，“我愿意嫁给魏有光。”
　　她刚才躲在门后面听到了他们几人的对话，这个时候顾家已经没了办法，再请不到大夫，阿奶的病就耽误了，看着爹娘着急上火，她心里苦恼的不行。
　　若是她嫁了能有办法让阿奶康复，那她就嫁了，再者爹娘也说了魏有光是个很好的人，她也没什么不甘愿的，至于心里那一点点被风吹起的波纹，她只当从未有过。
　　“你之前不是……”顾大庄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爹。”顾元娘打断了他的话，“元娘之前不懂事，让爹娘担心了，此事元娘已经考虑清楚了，爹中意的人必定是好的，元娘愿意嫁。”


第一百零一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顾大庄没有直接决定，一来天色渐晚，二来他也想和陈氏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是夜，顾大庄正和陈氏商量该如何决定的时候，元娘敲门。
　　顾元娘进屋之后朝两人问了好，也没等他们开口问，自己先开口道，“爹娘，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愿意嫁到魏家去。”
　　陈氏和顾大庄面面相觑，一时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元娘，这可不是儿戏，一旦决定可没有后悔药可吃。”陈氏皱着眉头说道。
　　顾元娘摇了摇头，声音很平静，“娘，我真的想的很清楚了，你和爹爹不会骗我的。魏少爷人品家世都是拔尖的，说实在话，我嫁过去其实是高攀了的。”
　　她这话一点也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而是现实就是如此。拿顾家去比魏家，简直拍马也追不上，要不是魏有光一而再再而三的表达这个意思，顾家根本都不敢往这上面去想。
　　说到这个顾大庄连连点头，他最初看上魏有光，也是因为魏家人口简单，父母俱不在了。元娘过去直接就是当家主母，也不怕她性子软被婆婆打压。最重要的是魏有光这人年少有为，且少有的不骄不躁，待人和气。
　　陈氏看了丈夫一眼，伸手推了推他，“你去厨房看看药煎的如何了？”
　　“药不是二娘看着呢吗？”顾大庄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你去就去，怎么话这么多。”陈氏冲他瞪了一眼，顾大庄摸了摸头，虽是不解，但还是起身出门去了。
　　陈氏等他把房门关上，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在元娘脸上，“元娘你也不小了，娘想问问你心里话，你心里当真放下何少爷了？”
　　闻言顾元娘面色一顿，眼中有几抹复杂闪过，“娘你怎么这样问，我……”
　　“若是平时娘也不会这样问你，但此事关系到你阿奶的病，说实话咱们家都希望你能嫁到魏家去。可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么会不心疼。你若是当真觉得嫁过去心里委屈不甘，娘怎么也不能让你这样嫁了。”陈氏很少说起这些话，她本就话不多，加上性子绵软，一般有事都放在心里。
　　顾元娘听着她的话，眼眶也一点点红了，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娘，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对我的好。这件事我真的考虑过了，并不是因为阿奶病了，我才不得不这么做，而是我想通了，魏有光很好，我嫁过去定不会吃亏的。”
　　陈氏见她说的这样肯定，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只好摇头，“你真的想通了？”
　　顾元娘笑了，点头，认真道，“真的想通了，并不委屈。”
　　至此事情便定了下来，顾大庄返回屋内之后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乐的不行，连夜召集顾家其他几兄弟，将此事说了。
　　第二天就是年初四，还没等顾大庄去魏家，顾家倒是先来了客人。
　　“你是？”顾元娘打开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个披着斗篷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很是面生。
　　“敢问这里可是顾家？”女子看着她笑了笑道，“我来找顾四娘。”
　　“找四娘？”顾元娘愣了下，随后侧身让了路出来，“您先进来吧，四娘可能还没起呢。”
　　“谁敲门？”陈氏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后是大喜，“周娘子？”
　　不怪她高兴，当时马氏病倒了，她第一反应便是让顾大庄到城里回春堂去找周大夫。
　　当时在吴府的时候，周大夫和周娘子都为顾四娘诊治过，也算半个熟识，可不曾想，回春堂门口已经贴了牌子，周大夫一家去了临镇过年，归期未定。
　　他们转而又去吴府找吴夫人，可吴夫人也不在，这才着了难。
　　“陈姐姐。”周娘子冲她笑了笑，“我昨日回药堂，听说有人找我和父亲，细问下是莲花村来的，姓顾，便猜测是你家，所以今天才冒昧到来。”
　　大过年的，若不是十分紧急的事情，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找。
　　陈氏真是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忙过去拉着周娘子进了屋子。
　　马氏大过年病倒了，顾家几兄弟这几日也未回自己家去，反正以前住的屋子也都在，简单收拾了一番，便住下了。
　　见家里来了生人，一时间都有些好奇，陈氏自然是介绍了一番，众人一听眼前女子竟是回春堂周大夫的女儿，一时间都惊喜交加。
　　“那快去给我娘诊治诊治。”小钱氏嘴快，急切的说道。
　　“就你着急，没看到天这么冷吗，周大夫一路上过来，怎么不得喝口热水。”钱氏推了她一把，不顾小钱氏的白眼，转头冲周娘子笑道，“周大夫一路辛苦，快些进屋暖和一下。”
　　周娘子含笑道了谢，这才进了屋，陈氏已经将热茶倒好了，“天寒，快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周娘子从善如流，笑着道了谢，待喝了口热茶，这才问道，“不知道是否是家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