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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面上的青筋仍旧横七竖八，在皇甫延看来，眼前的女子美过世间任何人。

　　　　甚至，皇甫延不忍心将她唤醒。只是自兀抬头，四处看了看。

　　　　竹木搭建的房子，朴实而淡雅的摆设，床榻左边乃是暮染坐着的竹榻，两座木案搁在两旁。右边是一座书桌，桌上一字陈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正堂中央，则是一鼎香炉，炉子里正袅袅熏着青烟。

　　　　素雅的味道，飘的满室皆是。

　　　　曾在罗浮山学艺多年，自然对清虚真人青居的一草一木，了若指掌。当下，皇甫延就认了出来，眼下正是他的师傅清虚真人的青居无疑。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已经被处理好，包扎妥当。尽管不时仍会传来，刺骨的疼痛感。

　　　　挣扎着动了动，皇甫延不小心碰到一旁木案，发出声响。

　　　　暮染从睡梦中，睁开眸，看见了已经想来的皇甫延。一缕喜色，从眉梢缓缓逐开，暮染跑来皇甫延身边，

　　　　“皇甫延，你醒了，你觉得如何，可是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去喊清虚真人……”说着，暮染就要往外跑，却被皇甫延猛然拉住衣袖，脚步生生停住。

　　　　“暮染。”动了动喉结，皇甫延的声音因沉睡太久，而显得沙哑，

　　　　“你……”想问什么，话到嘴边，皇甫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用他开口，暮染顿时也明白过来，转过身子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暮染低头不敢去看皇甫延的眼睛。喃喃的吟出声，

　　　　“皇甫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没有办法，绿竹死了，我想替她报仇。但是柳依依身份显赫，我无能为力。如果不这样，我自己都会死在柳依依的手里。所以，我只能装疯卖傻，想借此瞒过他们，留着一条命借机报仇。”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知道你没事，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认真的听着暮染把所有事情道出来，温暖的笑意在皇甫延脸上缓缓散开。看着暮染，皇甫延脸上如他所说的，没有丝毫的埋怨跟责怪。

　　　　但即便皇甫延不责怪，暮染心里的愧疚，还是不能消除。

　　　　此时此刻，更是不知道要跟皇甫延说什么，暮染只能道，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今天我带着真人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过去了。真人说你只是失血过多，虽然那块大石砸在你的膝盖上，好在山道那儿突起了一块石头，帮着承受一些重力。你的腿只是脱臼，没有断。休养些时日，你就能痊愈了。”

　　　　“好。谢谢你。”得知暮染没事的消息，比腿伤无碍更要让皇甫延来的欢喜。静静的凝视着暮染，皇甫延的眸光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被皇甫延盯的有些不自然，暮染又问，

　　　　“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都这个时辰了，想必你也饿了。”

　　　　“不必忙活了，我不饿。倒是你，跑上跑下的，忙着照顾我，累了吧。你歇着去吧。”一直盯着暮染的脸看，那浮闪在她眼瞳里的疲倦，当然没能逃脱皇甫延的眼睛。看着暮染疲惫的神色，皇甫延便是心疼，让暮染下去休息。

　　　　暮染确实是累了，加上皇甫延这般盯着她，让她周身皆是不自在。当即也没说什么，就走到一旁竹榻上坐下来，

　　　　“嗯，我就在这儿歇着，你也歇着吧。若是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好。”含笑点头应下，皇甫延将放在暮染身上的眸光收回，躺好在床榻间。

　　　　一夜好眠，第二日天亮后，清虚真人带着皇甫延的师姐清灵走了过来，帮皇甫延看了看。确定皇甫延的脚伤没有大碍后，才算放下心。

　　　　知道暮染与皇甫延的关系后，对于暮染留在青居，倒也没有不同意。

　　　　皇甫延本是想带着暮染前来请清虚真人医治，没想到，请清虚真人医治的却是他自己。摆了一个大乌龙，皇甫延也不恼，心安理得的在罗浮山上养起伤。足足养了一个春天，皇甫延的总算恢复如常，又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暮染眼前。

　　　　看着痊愈的皇甫延，暮染的心，才算放下来。

　　　　只是皇甫延，总隐隐觉得不安。

　　　　走入暮染的房里，皇甫延忽然瞧见，暮染居然在收拾这东西，顿时有些急了，匆忙过去拦下暮染的动作，

　　　　“暮染，你这是……”

　　　　在皇甫延的阻拦下，暮染停下收拾东西的手，看着皇甫延，

　　　　“我要走了，前段时间装疯卖傻，一是为了保命，二是能继续留在安国侯府伺机报仇。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的。所以，我打算回到京城去。但是，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小染。”暮染说出口的话，如一根细腻的针，触不及防的插入到皇甫延的心口。伤口太细，就连疼痛都是缠绵而悠长的。

　　　　心底细微的疼痛，让皇甫延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的点。于是，他不顾男女大防的握住暮染的手，眸色深沉的看向暮染，

　　　　“小染，你知道的，不管为你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不就是柳依依么，莫说是一个柳依依，即便是慕容夜，我也能让他身败名裂。所以，小染，别走，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皇甫延，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但是，我真的不能再连累你了，这些日子来，我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而且，我不能成为你跟陛下兄弟之间的，隔阂。阿延，我们就这样吧。”不是不知道皇甫延对自己的，就是因为知道，暮染才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皇甫延的好。

　　　　何况，安国侯的死跟皇甫冥脱不了干系，皇甫延与皇甫冥的关系……暮染实在不想，让皇甫延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

　　　　毕竟，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挣开皇甫延的手，暮染起身想离开，猛的又被皇甫延给拉了回来。压抑着满眼的痛色，皇甫延迟迟开口，

　　　　“暮染，你即便是回到京城，你想报仇，难如登天。慕容夜那边，你如何交代？若是慕容夜知道你之前种种全是骗他的，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还有柳依依，此刻她已经不在安国侯府，在柳府。据说因此你的事情，慕容夜断了她一只手。若是你之前的种种，皆是假的，你一回到京城，各方势力都不会饶过你。莫说报仇，你连自保都难以登天。”

　　　　“我……”听着皇甫延将局势分析一遍，暮染心里清楚，皇甫延说的都是实情。神色，一下子变的格外凝重。

　　　　就在暮染满脸的凝重里，皇甫延尤为抓住了一缕微薄的希望，

　　　　“小染，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帮你。真的，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皇甫延。”抬起眸，将皇甫延殷切的神色一一收入眼中，暮染甚是不忍心。叹了叹气，不住的摇头，

　　　　“你这又是何苦呢，当你的逍遥王爷不好么，为何硬是要卷入到我这些破事中来。”

　　　　“只要有你在身旁，纵然再苦也是甜的。若没你在身旁，所有的逍遥都只是空洞的形式，了然无趣。”抬起手，皇甫延温柔的将暮染蹙在眉间的哀思一缕一缕的抚平，看着暮染的眼，一字一句的道。

　　　　“哎！”暮染已无话可说，只能深深的叹了气。

　　　　看来今生，她也只能欠着皇甫延了。

正文　第129章我意已绝

　　　　春天带着薄凉的冷意慢慢走远后，盛夏拖沓着严炙的酷热，晃悠悠的降临。

　　　　铺天盖地的热气，像笼罩在天地间的蒸盖，厚实的合下来。那种闷的让人心底都腾出汗的灼热感，随处可感。与热气一同入京的，还有皇甫延几暮染。当日接到消息，皇甫冥便匆忙将影卫统领左权，宣召到御书房。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两侧纱窗微敞。夏夜的风带着阵阵热浪涌入屋内，吹在人身上，压根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

　　　　皇甫冥心思凝重的倚靠在靠椅上，手一下一下地敲着身边的木案，声音在静谥的书房里显得尤为清晰。

　　　　“暮染，真的好了？”深思许久，皇甫冥才冒出一句话。

　　　　弯着身子，恭敬的候在皇甫冥跟前。等的皇甫冥话音落下，左权顷一抬头，仰视皇甫冥一眼，头颅又匆匆低下。说出口的话，颇为小心翼翼，

　　　　“回禀陛下，据入洪武殿的太医来报，确实是好了。”

　　　　“呵呵。”一抹浮现着嘲讽的冷笑，猝然从皇甫冥唇角勾起来。凉薄的冷意，一丝丝从皇甫冥眼瞳内渗过，带着刻入骨髓的寒冷。一字一句，跟从他唇齿间凿出来一般，皆是对暮染的咬牙切齿，

　　　　“在京中闹腾这些日子，宫里的太医都瞧遍了，愣是一点儿起色没有。不过走了一趟江南，短短数月，就痊愈了。她这病，不仅挑人还挑地方呀。”

　　　　为皇甫冥意中冷意骇住，左权不敢贸然接话，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处，低头等候差遣。

　　　　偌大的御书房里，顿时安静的近乎诡异。猛然听的门口传来一声“笃笃”的轻敲声，

　　　　“启禀陛下，逍遥王爷求见！”是王恩。

　　　　立马将面上的凄厉冷意敛下，皇甫冥侧目瞥过左权一眼。左权会意，立马隐到一旁。连半声响动也听不着，人凭空消失在御书房内。又听的皇甫冥一声。

　　　　“宣。”

　　　　皇甫延立马迈步从门口徐步走入，今日刚刚到京中，多日舟车劳顿，身上那袭玄黑色锦袍上落满疲倦的褶子。就如疲惫落在皇甫延脸上的刻痕一般，让他整个人，都落入一种疲惫的状态里。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皇甫延走到皇甫冥跟前，俯身一拜，

　　　　“臣弟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打量着皇甫延的满身疲惫，晦涩的心疼如兽首炉子里飘忽出来的袅袅青烟，漫尽皇甫冥心头。当下一个不忍，皇甫冥徒步上前，亲自将皇甫延扶起来，柔声道，

　　　　“你这披星戴月的才是回到京里，怎生的不好好休息，就来见朕？”

　　　　顺着皇甫冥的搀扶，皇甫延站起身。淬满疲惫的神色里，漂浮着不容撼动的坚定，直直的看着皇甫冥。似若要将那目光，勾勾射入到皇甫冥心中。倏尔俯又低头，在皇甫冥跟前朗声道，

　　　　“多谢皇兄关心，只是有些事情，若不及早说出来，臣弟心里，总归是不踏实。”

　　　　“你说。”这番话下，不安如平地而起的喧嚣，剥夺了皇甫冥心底每一处净土。稳了稳心绪，皇甫冥别目过去，不动声色的看着皇甫延。

　　　　并没有跟皇甫冥拐弯抹角，皇甫延如实作答，

　　　　“经过师傅的妙手回春，小染的病已经痊愈。此番将小染带回京中，臣弟也是想求皇兄一个恩旨。求皇兄，给臣弟与小染赐婚。”

　　　　“你说什么。”果不其然。皇甫延的话，如晴天霹雳，震的皇甫冥全身皆是抖了抖。凝起目光，皇甫冥难以置信的看着皇甫延，

　　　　“你莫不是疯了，你是什么身份，那暮染又是什么身份。莫说她出身卑微，容颜丑陋，单单是她与慕容夜那一档子事儿，她如何能当你的王妃？”

　　　　“皇兄！”仿佛对皇甫冥的反对早在意料之中，皇甫延“噗通”一下，直挺挺跪在皇甫冥跟前，

　　　　“无论她经历什么，遭遇什么，她都是小染呀。都是臣弟，最心爱的女人。只要是她，其余的事情，臣弟皆是不在乎。”

　　　　“你……”面对着皇甫延满脸坚决，皇甫冥顿生无力，抬手指着皇甫延，竟是梗的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而后，又见的皇甫延在自己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沉声道，

　　　　“臣意已绝，还请陛下成全。”

　　　　着实被皇甫延气的不轻，怎奈他又是自己唯一的同母胞弟，心底即便有再大的火气，皇甫冥也只能忍着不发。转过身去，皇甫冥衣袖大力一挥，不愿与皇甫延继续商讨此事，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朕再想想，毕竟事关皇室体面，总不能就这般随你心意。”

　　　　皇甫冥能说出这话，已是退让。皇甫延不好逼的皇甫冥太紧，况且，他此番来意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与暮染的婚事。不过是想借此告知皇甫冥，自己对暮染的心意，一次告诫皇甫冥，莫要轻易对暮染下手。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皇甫延当下也没在多留，跟皇甫冥告礼后，退出御书房。

　　　　皇甫延一走，偌大的御书房顿时又陷落入沉寂的安静中。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皇甫延方才的那番话给掏空，皇甫冥走回到书案前，颓废的坐下。浸染在昏黄烛火里的面容，晦暗不明。

　　　　沉默许久，皇甫冥忽然缓缓吐出一句，

　　　　“王恩，让婉妃过来见朕。”

　　　　陡然接到皇甫冥的旨意，王恩仓促领旨，跌跌就往云婉宫赶。不稍眨眼的功夫，婉妃雍容华贵的身影，就出现在御书房内。

　　　　迎着旖旎的烛火，婉妃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皇甫冥跟前来，蹲身婉婉一拜，

　　　　“臣妾参见陛下。”

　　　　亲自从案台下的台阶上下来，皇甫冥拉着婉妃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面上的阴翳，早被藏的干干净净，皇甫冥只是握着婉妃的手，温柔的开口，

　　　　“过几日便是余老夫人的寿诞了吧，往年碍于宫规，爱妃你皆时不能亲自回府去给老夫人祝寿。今年，朕特下一道恩旨，准爱妃回府给老夫人祝寿。对了，前些日子江南供上了春茶，爱妃且带一些，给老夫人尝尝鲜。”

　　　　婉妃原名余婉，乃是内阁大学士余世宏的嫡女。而皇甫冥口中的老夫人，便是余世宏的母亲，余府的老夫人，婉妃的祖母。

　　　　要知道，得皇甫冥此道恩旨，那可是天大的隆恩。婉妃立即没忍住，欢喜的几乎哭出来，急忙扑身下地给皇甫冥拜了一个大礼，

　　　　“臣妾，多谢陛下隆恩。”

　　　　“起来起来。”英挺的眉梢悄悄掠过一丝精明，皇甫冥再次屈身过来，将婉妃扶起，

　　　　“前些日子，爱妃你为了阿延的事情，忙上忙下的。怎奈那小子冥顽不灵，硬是要一头心思扎在暮染那丑女身上。倒是让爱妃你的一番苦心，都付诸东流。朕这心里头，也甚是过意不去。不过，阿延心意已决，朕也就这么个弟弟，既然他只想娶暮染那丑丫头，就随他去吧。”

　　　　“啊，王爷他……”皇甫冥的这番话，着实在婉妃心里，翻开惊涛骇浪。满脸的欢喜愕然被凝固，豁然被变幻成惊诧。

　　　　“朕这心里头，也甚是苦闷呀。”不理会婉妃的愕然，皇甫冥自顾叹一口气。

　　　　婉妃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俯身过去，轻声安慰起皇甫冥，

　　　　“哎，世间最难计较的，便是感情之事。王爷是性情中人，虽说那暮染着实配不起王爷，可若是王爷执意，旁人也不能奈何。陛下，您就别太过忧心了。”

　　　　没有再回话，皇甫冥沉默的将婉妃搂入怀中。

　　　　心底，早已是另外一番计较。

　　　　皇甫延的心意如此坚决，他是无能为力。但是，还有一人，不会愿意看着这桩婚事圆满进行。

正文　第130章流言漫天

　　　　余老夫人的寿宴，在如火如荼的盛夏中，响彻京城的热闹。

　　　　碍着两家的颜面，柳依依在柳夫人钱氏的劝慰下，回到安国侯府，与慕容夜一同前往学士府赴宴。即便席间慕容夜面无表情，柳依依还是笑脸盈盈的将两人的恩爱演足了。丝毫没让外人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名存实亡。

　　　　从余府回来，慕容夜匆匆撇下柳依依，独自往书房而去。

　　　　因暮染一事，柳依依的手腕在慕容夜的暴力下，生生被摔断。若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有钱氏的千般劝说，柳依依的心底，总归是存着一丝怨气。眼下，慕容夜不仅席间不理会自己，让自己自顾自的唱独角戏。

　　　　如今回到府内，他做派更甚，柳依依如何忍得。

　　　　当下，也理会不上什么，更加忘了当日慕容夜对自己的凶恶。带着从柳府带过来的丫鬟紫儿气势汹汹的，闯入到慕容夜的书房。连门都不曾敲，人直接窜入到房内。

　　　　描着精致妆容的面容，怒意满满。柳依依抬手指着慕容夜，那双清澈眸底流露出来的愤恨，像是一把火，要将慕容夜烧的干净，

　　　　“慕容夜，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你们慕容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我柳依依抬入你慕容家的，如今为了一个丑女，你如斯待我不说。眼下，你想怎的？”

　　　　面临柳依依尖锐的指责，慕容夜只当是没有见到，撩开衣袍颓废的坐回到书案后的木椅上。背靠着椅靠，促狭的桃花眼底微微浮起一丝不耐，声音冷的宛如冰窖里凿出来一般，

　　　　“出去！”

　　　　“你……”满心的怨愤，在慕容夜冰冷的话音下，化作委屈。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划破柳依依双颊。

　　　　“世子妃！”紫儿赶忙靠过来，扶住柳依依在慕容夜的冷情下，委屈的瑟瑟发抖的身躯。

　　　　岂料，柳依依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紫儿，脚步踉跄的跌撞到慕容夜跟前。发了疯一样，将慕容夜案上的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