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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成还是那副嗓音，仿佛嗓子里梗着一根鱼刺，尖锐而刺骨，捏的他声音阴阳不定。却又似凿入到人耳膜，让人尤为不适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及月隐百姓流离失所，孤苦无依。池家百年国祚，对月隐颇为功高。特地……”至于端成后面说的什么，池墨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直到端成念完圣旨，将圣旨呈到池墨手上。

　　　　“多谢公公。”当然知道，端成乃是在暮染跟前伺候的。池墨接过圣旨后，起身给端成道了句谢。眸光落到端成身边的团子身上时，也是含笑出声，

　　　　“团子姑娘，辛苦了。”

　　　　听了池墨的话后，团子只是一记冷笑，那冰冷的笑意跟要将屋子内的几人冻结住一样。扫过池墨等人几眼，团子才是慢悠悠的开口，

　　　　“恭喜陛下呀，总算可以回到月隐了。即便是亡了国，还是能够捞着个藩王当当，想来陛下的运气还真是不差呢。不过，倒是要委屈池宣殿下，要留在咱们雪国了。陛下您也不必怨恨我们帝君，到底你们回月隐去了，至于你们回去会做什么，我们都是不知道的。总要留一个人下来，让我们安心不是。”

　　　　“姑娘言之有理。”竟是没有跟团子争吵，池墨若无其事的将团子话应下来。

　　　　没有想到池墨会这样答话，团子讨着没趣，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连个回音都没有。皱了皱眉，正想要如何的接话。一旁的赵般若听清了团子的意思，脸色慌乱的闯上前来。

　　　　“什么意思，他们的意思是，要将宣儿留下来？”刚刚在听端成宣读圣旨的时候，赵般若就觉得哪儿不对。总觉得眼皮在跳，如今听了团子跟池墨之间的谈话，赵般若才是恍然大悟。当下，就急了，上前去扯住池墨的衣袖，

　　　　“陛下，不能呀。万万不能呀，宣儿乃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也是月隐唯一的储君。如何能够留在雪国呢，再者，暮染如此的恨咱们，宣儿若是留在雪国岂不是……”话未说完，赵般若方是惊觉团子还在跟前，匆忙闭嘴。

　　　　可该听的不该听的，团子都听了。却也若无其事一般，笑盈盈的开口，

　　　　“贵妃这话说的就差了，池宣殿下是你们唯一的儿子没错，但是他是不是月隐的储君可由不得你们说了算。那得我们帝君说了算，如今的月隐，不过是我们雪国的附属国罢了。再者，池宣殿下留在雪国，你们还真的不需要担心呢，因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就像当初你们照顾池冉殿下一般。”

　　　　“不，不要。”团子话说完最后的时候，语气森森的加重几分，在赵般若听来，恍如地狱里传来的魔音。是真的没了主意，赵般若只能扯住池墨的衣袖，苦苦的哀求着，

　　　　“陛下，求求您了，想想法子，不要让宣儿留下来。他们不是要人质呢，臣妾可以，让臣妾留下来吧。”

　　　　“哈哈哈。”赵般若的话才说完，团子丝毫不给面子的捧腹大笑出声，

　　　　“贵妃娘娘真是爱说笑呢，您左右不过是一个妾，留下来又顶什么用呢。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杀了你，陛下也不会心疼的。所以一个毫无用处的人，留下来不过是浪费我们的粮食而言。您说，是吧。”

　　　　团子的这番话，极尽的侮辱。可是在赵般若如今听来，丝毫的不在意。

　　　　反而松开了池墨的衣角，跪着爬到团子跟前，哭着磕头，

　　　　“团子姑娘，当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您去跟帝君说，不要让我的宣儿留下来，留下我吧。让我代替宣儿，我代替他。”

　　　　“噗，贵妃娘娘还没老呢，耳朵就不好使了。”就跟没听到团子的话一样，团子继续凉凉的出声。

　　　　“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么。”实在是没眼看过去，池墨大喝一声，将赵般若从地上一把拽起来。往一旁一扔，赵般若禁不住池墨的力道，跌在一旁。越发觉得心中委屈，放声大哭。

　　　　池墨看着大哭的赵般若，满眼嫌恶，正要开口。却被云泫雅一记冷光狠狠瞪过来，推开池墨，云泫雅亲自过去将赵般若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心，温柔的安慰着，

　　　　“般若，别哭，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想办法。”

　　　　“母后，母后。您一定要救救宣儿，一定要将救救宣儿。”靠在云泫雅的怀里，赵般若跟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嚎啕大哭。

　　　　团子看着眼前哭天喊地的声音，只是在嘴角撇开一缕嘲讽的笑，没再多言，带着身后的宫人离开了花月台。

正文　第511章未能为力

　　　　赵般若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敞开的木格子纱窗，外头全是阴沉的墨色。那片寂静的黑暗，就跟铺天盖地涌下来的黑色的雾，将人肉眼能及的地方，全部笼罩。挂在窗外屋檐下的茜纱风灯，摇摇曳曳洒下的微弱光晕，如在浓雾里挤出来的一道光，很快就被浓雾所包围。

　　　　东轩阁的正屋里，堂前木榻左右，并列陈摆着两柄落地灯盏。灯盏极高，约摸就矮下人一个头。木制的灯盏，一盏香云纱绣制的灯罩，做成灯笼状，有旖旎的灯光从纱内流泻出来。

　　　　溅在屋内，光线尽管没有很亮眼，却也是明亮的。

　　　　混沌的神志，在不清不楚中清晰些。赵般若慢慢的睁开眼眸，明媚的灯火瞬间耀入到赵般若双瞳底，本能的反应一般，赵般若微微闭上眼眸。耳畔，却有轻柔的女音缓缓流入耳膜，

　　　　“般若，你醒了。来，这是我刚刚从御膳房里头端回来的燕窝粥，你且喝一口。”

　　　　“母后？”从熟悉的女音中，赵般若辨别出跟前人的身份。睁开眼目，看着俯身过来的云泫雅一眼，努了努唇，声音却是一滞，

　　　　“燕窝粥？”

　　　　花月台中能有这样奢侈的食物出现，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从他们入雪国来，一日三餐能够保证，已经是恩赐。更别说，那些在月隐的宫里头吃惯的山珍海味。

　　　　因而，听云泫雅这番话后，赵般若的神色明显一怔。

　　　　被赵般若的目光盯的心里微虚，云泫雅避开赵般若的视线，自顾讪讪一笑，

　　　　“圣旨不是下来了么，咱们月隐已经成为雪国的附属国。想来，他们也是忌讳着池家百年国祚的。所以，如今既已决定让我们回到月隐去，对我们的态度也热络不少。到底，月隐如何，还是咱们池家说了算的。”

　　　　云泫雅这番话，原本是说来宽慰赵般若，安抚她的心的。不曾想，一席话下来，反而勾引赵般若骨子最为恐惧的回忆。赵般若依稀记起来，白日的时候，团子来花月台宣旨，说是可以让他们回到月隐去，只是要将池宣留在雪国。做为人质。

　　　　记忆里的印象逐渐清明，思路也变得清晰。白天在团子走后，赵般若不忍心将池宣留在雪国，曾苦苦的哀求池墨。不想被池墨推了一把，一头磕在堂前的桌角上。竟然，将自己磕晕过去。

　　　　心中剧烈的一疼，赵般若忍住眼底泛涌而出的酸意，紧紧的攀住云泫雅的手，

　　　　“母后，那桩事情，当真已成定局，无以更改么？”

　　　　“般若。”心里清楚的很，赵般若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哪件事情。云泫雅的脸色，也渐渐黯下来，将手中端着的燕窝粥往一旁桌案上一放，转身过来面对着的赵般若。眉宇间带的心疼，是发自内心的不忍，

　　　　“般若，凡事皆是应以大局为重。你是知道的，月隐战败之后，莫说别的，就连我们的性命都拿捏在别人的手里。如今，有机会回到月隐去，这是抱住池家国祚唯一的法子。母后知道，委屈你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大局？”喃喃着云泫雅说出口的话，赵般若苦涩的一笑，轻轻摇着头，

　　　　“什么是大局，所谓的大局却要将我儿子的性命去换么。我们跟雪国跟暮染的恩怨，母后不知道么，暮染的儿子的死，总有一些原因是因为臣妾的。若是将宣儿留在雪国，那不是将他孤身一人留在地狱中么。母后。”

　　　　“般若，此事已经是定局，无论你是否想得通，都无力改变什么的。”尽管心疼赵般若，但是云泫雅也是无能为力。放开握着赵般若的手，云泫雅从她床榻前起身，实在不愿意在见到这样的赵般若，

　　　　“时候不早了，你喝了燕窝粥，早些睡吧。养足精神，好回到月隐去。都将近一年不曾见到你的父亲母亲了，想来他们也想你了。”话落，云泫雅迈开步子，想要离开。不想，被突然从床榻上奔下来的赵般若扯住裙角，“噗通”一声，赵般若跪在云泫雅身后。

　　　　“咚咚咚”的，赵般若磕下好几个响头，不稍片刻，光洁的额头被她磕破皮，有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漫出来。白皙无暇的面容上，顿时被鲜血划开一道狰狞的痕迹。

　　　　“你这是做什么。”原本赵般若身子就弱，这么一折腾，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越发的惨白。云泫雅急忙转过身，用力去将赵般若拉起来。

　　　　可赵般若的膝盖就跟粘在地板上一样，扯着云泫雅的手，怎么也不肯起身。一双手，死死的揪住云泫雅的衣袖，隐忍很久的泪水终是忍无可忍，破堤而出，

　　　　“母后，臣妾这一辈子皆是没有指望，宣儿是臣妾的命呀。臣妾求求您了，您救救宣儿吧，不要让宣儿留在雪国。母后，求求您了。”

　　　　“般若，你这是闹什么，别这样。”无力招架赵般若这样的纠缠，云泫雅皱着眉，尽力将她拉了起来，

　　　　“你如今的身子如何能这般，你快起来，先起来。”

　　　　“母妃，母妃，您怎么了？”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本来被云泫雅哄睡的池宣，也被惊醒。穿着里头的单衣，就跑了过来，紧紧的抱着赵般若，

　　　　“母妃，您不要怕，宣儿在这儿呢，宣儿在这儿呢。”

　　　　“宣儿。”看到池宣，赵般若激动的情绪总算缓和些许，将池宣紧紧的抱在怀里，赵般若将头抵在池宣的额头上。搂着池宣的手，越发紧了，

　　　　“宣儿，娘的命，你是娘的命呀。”

　　　　“母妃你放心，宣儿不会离开母妃的，母妃别怕。”搂着赵般若，池宣抬手轻轻拍打着赵般若的背心，声音温柔的劝着赵般若。就跟被池宣劝服一样，赵般若的情绪总算冷静下来，许是真的太累了，赵般若居然搂着池宣，睡了过去。

　　　　吓的池宣正又要喊，云泫雅已经先一步过来，与池宣一道将赵般若扶到床榻上。

　　　　云泫雅又是打来热水，帮赵般若清洗过伤口，然后又找来纱布，将赵般若的伤口处理好，才是松了一口气。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经入到后半夜。

　　　　看出云泫雅脸上的倦色，池宣转眸看了云泫雅一眼，懂事的道，

　　　　“皇祖母，母妃交给我就好了，时辰不早了，您回去歇着吧。”

　　　　“这可不行。”自然是不放心池宣一个人照顾赵般若的，想都不想，云泫雅就摇头拒绝了。

　　　　仿佛已经预料到，云泫雅不会答应自己，池宣从赵般若的床榻上爬下来，走到云泫雅跟前。推着云泫雅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才是有条有理的开口，

　　　　“皇祖母您想，眼下母妃满心全是我留在雪国为质的事情，如实您在这儿，她反而越发不能冷静。所以，有我陪着母妃就好了，看到我，母妃心里还能舒坦一些呢。”

　　　　“宣儿。”还真是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池宣，能说出这番话来，云泫雅顿时也被他的话给骇住了。凝了凝眸，有些惊诧的问着池宣，

　　　　“宣儿，你父皇要将你留在雪国为质，你不怕么？”

　　　　“不怕。”池宣摇了摇头，

　　　　“宣儿既然是月隐的皇子，那这便是宣儿应该担负的责任，宣儿相信，父皇既然能够应允雪国帝君这个要求。那定然，也是有着父皇的道理的。所以宣儿，不怕。”

　　　　“好孩子。”伸手摸了摸池宣的头，云泫雅为池宣的懂事，红了眼眶。

　　　　“好了，皇祖母，您快走吧。”没让云泫雅再多留，池宣伸手将云泫雅推出门外，

　　　　“您回去吧，这儿有我呢，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拿池宣没有办法，云泫雅也只能叮嘱两句，然后转身，抬步离开了东轩阁。

正文　第512章大局为重

　　　　从东轩阁回来，云泫雅整个人就好似打了一场很剧烈的仗。那种劳累不仅仅局限于身体上，而是心灵上的。

　　　　回到清晖殿，云泫雅直接回到寝室。尽管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池渊还没睡下，坐在寝室的偏堂里头。听到门外的动静，探出手看一眼。看到云泫雅进来后，默默的放下手上的书卷，迎了上去，

　　　　“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东轩阁。”并不瞒着池渊，云泫雅小声的应过话。然后迈开步子入到房里，挑在堂前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刚刚跟赵般若纠缠大半夜，闹腾起来，也着实觉得累了。顺手将一侧的茶盏端起来，也不管里头的茶水热没热，就往嘴里送。

　　　　还没来得及饮下，就见池渊一脸担忧的过来，将她手中的茶盏接了过去。满脸的柔情溢着心疼，柔声道，

　　　　“这茶都凉了，怎么能这么喝呢。等着，我去给呈一盏热的来。”话落，也不等云泫雅回应，池渊已经端着茶盏下去。等到池渊回来的时候，手中茶水已经换上，冒着腾腾热气的热茶。

　　　　“给，慢点喝，有些热。”将茶盏递到云泫雅手中，池渊小心的叮嘱着。看着池渊细腻的眉眼，那一脸小心翼翼的担心，云泫雅当即掩下眉，“咯咯”的笑出声。

　　　　“渊哥哥，你怎么还像年轻的时候。”

　　　　“我待你，一如既往。”眸底涌动着微微深情，池渊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看着云泫雅的目光温柔的几乎将人溺进去。

　　　　云泫雅不敢再看，而是匆忙别开眼。想起刚才在东轩阁发生的一幕，当即不由自主的叹出口气，

　　　　“哎。”

　　　　“怎么了？”满满的愁绪似浮云，悄无声息的蔓延上云泫雅的眉角。池渊看了觉得心疼，不由自主的上来，伸手将她拢着的眉眼抹开。而后却不等云泫雅开口，自顾说道，

　　　　“让我猜猜，到底怎么了。可是因为，宣儿的事情？”

　　　　一听到池渊提到池宣，云泫雅方才还是愁云惨淡的面容，立马潋上一层冰霜。变得肃穆起来，身子也端正几分，转眸过去看池渊，

　　　　“渊哥哥，其实宣儿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嗯。”心里也琢磨不准，到底云泫雅说的是哪一桩。只不过，无论是哪一桩，池渊心里都是清楚的。

　　　　看到池渊如此轻而易举的回答着，云泫雅的心里头更加的不是滋味。皱了皱眉，轻轻咬着唇，眼神里尽是不满，

　　　　“墨儿到底还年轻，所以做一些事情难免会感情用事。可是渊哥哥，你是他的父亲，你为何不拦着他呢。这件事情，若真想水落石出，到头来他们三个人都会受到伤害。特别是宣儿，你让他如何接受那样的结果。”

　　　　“雅儿。”心甘情愿的接受云泫雅的指责，但池渊并不觉得池墨当初的决定，就是错的。深深吸一口气，池渊深情的凝望云泫雅一眼，不紧不慢的温柔开口，

　　　　“雅儿你是知道的，当日巫罗拿你的性命作为要挟，墨儿很多时候都不得不受制于人。当时赵般若又跟巫罗坑沆一气，墨儿也是没有办法，做出将两人生的孩子对调一事，墨儿心里何尝不痛。可相比起能让暮染的孩子活下来，这是铤而走险的一种办法。”

　　　　“所以，他就能轻易的舍弃掉赵般若所出的孩子么？”没想到池渊非但不指责池墨，还觉得池墨事出有因。这让云泫雅，甚是不能接受。就连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加重几分。

　　　　“雅儿，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上前一步，池渊扶着云泫雅的肩膀，轻声的安抚着。

　　　　云泫雅仍是不能理解，一把甩开了池渊的手，面色略显得狰狞，

　　　　“池渊，你这样……”

　　　　“启禀太上皇，皇太后，贵妃娘娘来了。”两人还在争执不休的时候，青木的声音触不及防的传入到房里来。池渊跟云泫雅的动作，明显的一怔。回眸望去，果真看见青木木然的站在原地。

　　　　“般若？”听了青木的话，云泫雅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不理会青木跟池渊，自己先行一步，夺门而出。去到院子里的时候，果真看到赵般若跪在堂间。头上的伤口已经包住，只是伤口的地方，仍在隐隐的渗出血迹来。

　　　　一见到云泫雅出来，赵般若蓄满在眼眶里的泪水，立马划落两行，

　　　　“母后，母后。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如今也只有您可以救宣儿，母后。”

　　　　隔着朦胧的夜色，夜里起了雾，放眼望过去一片雾蒙蒙的景象。落入到云泫雅的眼瞳里，赵般若一脸泪痕的模样，岂止是“可怜兮兮”四个字可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