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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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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赖光亲自带着父亲源满仲赐给他的名刀“膝切”,而把另一把名刀“髭切”给了渡边纲使用;至于坂田金时,依然是拿着他自己的那对大斧。至于身上甲胄,那些可以暴露身份的甲胄自然是全部不能穿戴,只能弄一些破烂的皮甲凑数。
    看上去,这是一股完全符合日本山贼装束的丧家之犬。
    源赖光三人翻山越岭,走了半天之久,总算是根据此前的刑讯所获,摸到了大江山主峰之上,望见了酒吞童子一党的山寨。
    “什么人!放下兵刃,饶你们不死!”当源赖光爬上一块山石的时候,一阵急促地喝问声从两侧传来,随后伸出几张竹弓。毫无疑问,使用的口音是地道的日语,而且有颇为明显的关西腔,一看就是那些乡下人。
    源赖光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一开口就会说出官腔的“都话”。(京都的口音,相当于是普通话了,不过日本古代的朝廷用语比较高亢尖锐,被称作“鹤音”,要吊着嗓子说。)
    当下,源赖光默默回忆了一遍关西方言、尤其是山阴地方关西方言的口调,随后深吸一口气,用故作惶恐的语气说道:“不要放箭,俺们是被福知山城杀来的剿匪大军击溃,赶来投奔童子大殿的。”
    
    第118章 攻山
    
    钱惟昱和顾长风,带着五百侍卫在大江山中缓缓而行,距离他们的目的地应该已经越来越近了。顾长风护着钱惟昱一边攀缘,一边开口问道:“殿下,这般就指望源赖光那么几个人混入其中作为内应,真的可靠么?末将倒不是怀疑源赖光的忠心,只是怕他力有未逮罢了。”
    “放心,孤对他很有信心。”
    “为什么?就因为源赖光那天急中生智的计谋,也和殿下不谋而合么?这不过是说明此人机智程度尚可。但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能有多少胆色就不得而知了。”
    “正因为是少年人,才更加能令人不防备:岂不闻要离断臂、刺杀庆忌;以要离不满五尺、且自断一臂之残疾,只要趁敌不备都能行刺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庆忌得手。何况今日源赖光只不过是在酒吞童子砦中遥为内应而已——何况,孤一开始相信他,也不是因为他答上了计策。”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就因为他的名字叫做源赖光。”
    “……”顾长风满头爬满黑线地无语了,小王爷有时候就是会突然固执起来,拿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武断地断定一件事情,据说是因为他的直觉。不过顾长风跟钱惟昱混了多年了,至少这五年来,钱惟昱每一次这样不讲道理的武断都能赌赢。所以久而久之,属下也就失去了对这种情况质疑的勇气。
    ……
    众人缓缓而行,到了这日午后,终于在大江山主峰前的一块缓坡上歇脚了。在他们面前,有一座恶猛的山峦,山谷间盘旋而上的梯道则被一座座楼橹和砦门覆盖。虽然不如中式的山区关隘那般有城楼和石墙,却胜在地势险恶逼仄犹有胜之。
    但凡有攻山之人试图沿着梯道盘旋而上,定然会遭到滚木擂石的疯狂砸击和楼橹上弓箭的覆盖射击。而且因为来的路上全程都是山势崎岖的道路,所以进攻一方到了山下、再想要有重型的攻城器械,也是不可得的。
    钱惟昱正在那里观看形势,突然山上阵阵鼓角相闻之声,随后山顶一侧断崖边的木架桀桀滚动,一道木门打开,竟是用滑轮放下一个吊篮来。随后山上鼓噪之声大作,原本偃旗息鼓的各处楼橹砦门等处,都有旗帜刀枪竖起,看人数,只怕不下一两千人。
    不过,这也算是在预料之中。钱惟昱估算过藤原纯友的残党规模,经过藤原如松和藤原安麻吕那两次战斗的杀戮,其残余人数肯定要比壹歧岛之战更少。所以钱惟昱这一次才只带了五百亲卫前来搜剿“酒吞童子”,怕的就是让对方觉得毫无胜算而提前远遁。
    对于不得不战的战役,有时候为了让敌人看到一丝希望而削弱己方明面上的实力是很有必要的。如今,敌人果然开始放出人质,逼迫钱惟昱主动进攻往枪口上撞。
    “殿下,那个悬崖边木架上笼子里吊着的女子,莫非便是选子内亲王殿下了么?只是,为何有好几个人?其他的难道是阴阳头安倍晴明的女公子素子小姐,和其他失踪的京官女眷么?”顾长风武功高强、目力也好,手搭凉棚对着远处五六百米高、直线距离过千米的山峰望去,居然也能看清上面笼子里的是一些女子。
    “只怕便是如此了。自从选子被虏以后,虽然朝中大臣家中都加强了戒备,但是依然有着道之人。孤出京当天,还曾临时听说池田中纳言的女儿也在前一天失踪了,其余陆陆续续有几个小臣之家,不可尽数。想来对方也是想把‘酒吞童子出世’的名头张扬出去,好引诱孤前来受死,真是用心良苦啊。至于这‘酒吞童子’竟为何物,就让孤拭目以待吧。”
    钱惟昱言犹未已,对面半山一处砦门内,探出一个披发的男子,因为距离太远,容貌是否俊朗自然是看不出来的。那人用并不纯熟的汉语高声喝骂道:“钱惟昱,我等与汝原本无怨无仇,你这马鹿野郎来日本国经商也不管我等鸟事,但你竟然为了开拓地盘攻打壹歧岛,肆意残杀咱的兄弟,那今日就休怪我酒吞童子不客气了——如若三柱香之内,你的人马还没攻打上山,咱家就砍断了这绳索,让选子殿下给你陪葬!可笑那天皇竟还以为你是来助他巩固权位的呢,今天咱家到时要做一件大好事,帮天下人揭破你这毒蛇!”
    钱惟昱心说这自称酒吞童子的家伙智商倒是不笨,居然还断定说自己在日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邀功卖好。不过既然如此,只怕今日之役后,这些日本人就更不能留了,必须赶尽杀绝以免泄露。
    自古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战之。按理说,在攻城战或者攻打山寨的战役中,攻方兵力是守方的五倍、才能比较有把握打下来。如今钱惟昱的人马只有大江山贼寇的三分之一,要想主攻,自然只能靠士卒的精锐。
    “这次一共带了多少弓箭?”
    “不过三万支——山路崎岖,辎重不得通,全靠战士背负。多了就行不动路了。”
    “虽少,却是吝惜不得了,一会儿分出三百弓手列队压阵,两百先登死士多选倭刀长牌、梯次进击杀敌。”
    “谨遵殿下号令!”顾长风非常干脆,立刻把人马分成两股,开始攻山。
    楼橹上的日本山贼开始远远地抛射竹弓射出的箭矢。这个年代的日本,战争多还是在武家子弟之间进行的,罕有如后世战国时代那般招募农家杂兵充任“足轻”的,所以武备还算精良。这些箭矢虽然不是每一支都有金属箭簇,但是发射它们的竹弓反曲弹性力和效率还是颇为不错的,除了弓弦材质之外,其余部分倒也可以和英格兰长弓一拼。
    顾长风带着前队先登之士以大尺寸的藤牌遮蔽,加上身上普遍穿了明光铠亦或是镶嵌甲,所以虽然箭矢如雨而下在厚藤牌上扎得砰砰作响,倒也不虞被杀伤。
    (注:历史上英格兰长弓被过度神话主要是因为英语国家的商业片大导演比较多罢了。长弓射程确实远,但是远程抛物的箭矢穿透力其实不算凌驾于其他弓弩之上。阿金库尔战役法军骑士团的失败,主要一方面是因为法国人指挥不统一,各部分开组织冲锋,给了英国人以逸待劳各个击破的机会。
    二来那一战中被杀的数千法国骑士也不是都是被长弓射杀的,大量只是被射伤战马后摔伤倒地,被英军步兵补刀砍杀。真正站桩的重装下马骑士在英格兰长弓射击下中箭几十发还站着的大有其人。)
    日本人见杀伤效果不明显,倒也不再浪费箭矢,只是等着逡巡的吴越军进一步进逼、充分进入有效射程后再射击。当下顾长风瞅准时机大喝一声,当先带队发力冲锋,向着山坡上第一道砦门冲去。另一方面,此前一直打酱油的吴越弓箭队也一起向山脚下冲刺百步,把下层的楼橹覆盖在其复合弓射程之内,随后对着醒悟过来准备冒头放箭的日本弓手频频射杀。
    顾长风仗着武艺高强,竟也在一盏茶之内夺下了第一道砦门。守卫此处的数十名日本人被斩杀,一旁楼橹的弓箭手也死伤不少,日本人总计损失了百来人。不过吴越方面却也付出了不少代价——主要是刚才虽然仅仅只是射了七八轮弓箭,但是三百弓手已经花掉了两千多箭矢。只要这样放上十轮,全军的箭矢就会耗尽。
    很显然,吴越人不可能全程都这样打,另一方面,随着对山上仰攻,越到后面进攻一方的弓弩射程劣势就更明显,所以顾长风很明智地在攻下第一道砦门之后就暂时收手、巩固战果、分析日本人的优劣势。
    日本人的优势是地利,劣势则是人马不如这精挑细选的吴越军精锐,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日本人没有修建关隘的习俗,所以喜欢“本丸”、“二之丸”、“三之丸”那般修筑许多道砦门。这样一来日本人分兵把守之后,其实在每一道砦门的兵力都远逊于吴越军,犯了分散兵力的毛病。
    当下顾长风计议已定,倒也不急着一鼓作气杀奔上去,而是和日本人玩起了拉锯战。每次集中大部分兵力一次突然冲锋、并且不惜工本地箭雨覆盖,杀伤敌兵百余人、夺取一道砦门、摧毁一些楼橹后便停下。
    甚至有些时候山上的日本人见山下某处砦门隘口形势危急、急调援兵下来增援,顾长风便见好就收,以浇灌了火油的松枝火把焚毁砦门两侧的楼橹之后佯作后撤。把失去了楼橹工事的砦门重新让给日本人。自以为守住了一波攻击的日本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吴越人消耗他们有生力量的手段——
    与其主攻进攻敌军据险而守的所在,不如把敌人引到工事基本被破坏的战场上决战。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吴越军付出了二十多人阵亡、轻重伤六七十人的代价,反复绞杀消耗了日本人将近三四百人的兵力。后面陆陆续续派出来的援军也装备越来越差,基本上都是用的竹枪和陈旧的刀剑——这显然是常年为寇的部队装备供给不济的表现。
    顾长风知道,是一鼓作气杀上去的时候了
    
    第119章 破砦
    
    顾长风端坐在一块山腰的大青石上,抬起手臂让身边的亲兵帮着拔下明光甲上的箭矢。石头被砦门烧毁时倒下来的几段粗木砸中过,所以还满是焚烧后的黑灰,却没有人顾得上拂拭一下脏污后再坐上去。
    刚才,顾长风带着人马一鼓作气杀过了三四道砦门,一直攻到了半山腰中上部分一处相对开阔的缓坡平地。这里原本有一处小砦,倒也可以供攻山大军歇脚。此处距离山顶还有不到200米的海拔落差,再有三道砦门就可以攻上山顶大寨了。
    之所以可以势如破竹地一下子杀上来这么远,主要还是靠的顾长风此前的拉锯疲敌战术充分地调动了日本人,把日本人放在外围的有生力量调动起来,大量使用运动战中的箭矢覆盖进行杀伤。
    然后趁着日本人在山腰小砦中的指挥官犹豫动摇、识破吴越军消耗战目的的时候,果断一鼓作气杀上去,结果日本人增派援军不及时,被吴越人趁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巧妙突破了数道砦门,一举杀进山腰小砦。
    看着顾长风身上拔下来的几十根箭矢,身边亲兵不由得暗暗心惊。虽然这些日本山贼射出的箭矢当中,只有三分之一有铁箭头,其余三分之二都是削尖后火烤硬化的苦竹,但是在外人看来,这种视觉冲击的效果还是很惊人的——
    顾长风恰才起码遭到了两三百根箭矢的集中攒射,被他仗着个人武艺的招架,以及盾牌的格挡遮去了九成多的袭击,剩下的箭矢则全部嵌在了明光甲上。细数一番,射破铁甲片入肉致伤的,也有六七处,幸好都是皮肉伤。
    “都帅,都已经拔下来了,也上过了药,您看活动还算灵便么?可有不适?”
    顾长风闻言动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创口还有作痛,但是已经不妨碍活动。至于个人武艺,顾长风估摸了一下,这些伤势肯定会对自己的发挥产生制约,估计还能发挥出个七八成的战技吧。
    吴越军正在山腰休整,山顶主砦中,“酒吞童子”又开始命人扬声大喝,似乎是颇为不耐烦:“钱惟昱,你要是是个男人就亲自攻山,和俺们头儿一决死战,那俺们便不伤了这几个女子。若是没卵子便乖乖等着给她们收尸吧!”
    一边说着,只见酒吞童子麾下几人用竹枪把那几个悬崖边吊着的滑轮木框晃得嘎吱作响,里面传来阵阵女子的凄厉惊叫。
    很显然,酒吞童子开始感觉到骑虎难下了。一开始他仗着自己有一两千人马,而且有险要可守,对方来了500人,只要引诱对方攻山,就能克尽全功。可是现在看来,对方虽然人少却精锐非常,关键是兵器犀利不是自己人可以挡的。日本人当中那些拿倭刀的虽然也进攻犀利,但是却不如长柄长刃的陌刀和大枪能够及远。
    再加上陌刀厚重、蓄力挥砍之下几乎是可以做到“人马俱碎”的,在对方结成小阵虚虚冲刺的时候,那些近战格斗的日本人根本占不到便宜了——这些小规模的结阵战术对付日本武士的突进单挑,也正是这几日钱惟昱总结和日本人此前的近战经验之后总结出来的,初步有了一两分后世戚少保鸳鸯阵的两三分雏形,只是还欠缺了不少必要武器和训练,不过乍一拿出来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还是可以做到的。
    最后还有一点让酒吞童子郁闷的,就是这些吴越兵虽然没有携带重型的攻城武器,连撞城锤都不多,但是却有带一种乌黑黏稠的火油。这而日式的防御工事不像中式那样有石造的部分,那几乎是百分百纯木料制作的。木头工事在猛火油面前,自然是如滚汤沃雪一样不堪一击。这一切,都是日本人的交战常识之中对于放火技术的钻研不够深入导致的恶果。
    如今,吴越人已经攻上了三分之二的山腰处,杀伤了酒吞童子麾下山贼近半,但是吴越人的伤亡总数才堪堪过百。如果按照这个杀伤率交换比打下去的话,很显然最后酒吞童子的人马会被尽数杀光还没法耗尽钱惟昱的护卫。这就逼得酒吞童子不得不进一步逼迫钱惟昱出来单挑,而不是仗着兵强马壮和他群殴。
    ……
    “殿下,您怎么上来了,不要中了酒吞童子的激将之法啊。那贼厮鸟明显是觉得硬战不是末将的对手,这才以选子内亲王要挟,诱你以身犯险的啊!”
    顾长风正在山腰上休整、给麾下伤员治伤,并且整顿计点剩余的箭矢数量。这时却突然发现钱惟昱已经带着旗阵剩余的数十人尽数登上了山腰,不由得让顾长风大吃一惊。
    “放心,孤不会鲁莽的——就算这么做能够赢得选子倾心,那也要有命去受用——说说吧,还剩下多少箭矢。”
    “回禀殿下,此次我军总计携带了三万支箭矢,如今已经用掉了三分之二了,不过因为箭矢可以回收,所以刚才从山沿土坡及日寇尸首上也拔下回收了数千支箭矢。只可惜此处是山地,抛射的弓箭大多射入了山谷深沟之中,却是寻不得了。”
    “山顶大砦当中,必然是酒吞童子一党的精锐,这些箭矢在按照此前战法,只怕不够用。故而孤才率领全军上山,想要强攻之后,逼迫敌军退让。”
    “退让?此山只有一条道路上下,我军强攻而上,敌人自然只有死守死战,又哪有撤退之路。”
    “当然有——你没看到吊着选子的那一排木架、筐子和滑轮么。那些器械,明显是绞动绳索升降上下的器具,下面二三十丈就有落脚之处,显然平时是山砦中贼寇留下的退路。这条退路孤估摸着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只能上下不足百人。
    如果孤全军压上、攻正虚侧,到时候定然可以逼得酒吞童子一党的核心人物弃砦逃跑,届时也好给源赖光和渡边纲动趁机下手的机会。”
    “既是殿下定计已决,末将这边照此施为了。
    “孤也要上去,只不过跟随在阵中压阵便是,如果孤再留在后面,怕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会不顾一切杀害人质。他们倒不一定敢直接对选子下手。但是池田中纳言的女儿、安倍素子和其他一些官府女眷只怕就易遭毒手了。”
    爬山的时候还是轻袍缓带、内穿贴身犀皮软甲的钱惟昱,让一旁侍从给自己披挂甲胄。星兜月铠一穿上身,再拿过一柄如冷月寒光一般的安纲宝刀;一根柄长七尺、刃长四尺、以老硬的白蜡木制杆、犀牛筋缠绕油浸、雪花镔铁为刃的细刃陌刀;这一身装备一上身,立刻便是一股英武不凡的气场弥漫开来,远远隔着三四百米直线距离观察的酒吞童子,也立刻从对方阵中认出了钱惟昱,一时间,那些在此前平户五岛和壹歧之战中有袍泽死在钱惟昱大军手中的亡命之徒都嗷嗷嘶吼起来。
    “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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