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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友-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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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胥无奈的扶额,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想看还是不想看,明明也算是见过好几回,却仍然耳朵泛红。
崔季明去拽他的手不让他挡眼,使出浑身手段,道:“要不你跟之前那样嘛……管你用什么,我躺着不动就是了。”
殷胥自然知道她贪图舒服。
他把她衣领拢了拢,道:“你这会儿倒是不说是为了我了。帮了你,我还能有的好过么?你却是不像想我了。”
崔季明一脸无所谓:“哎哟,那我也帮你就是了,怎么着,觉得我水平不过关?要不我先来?”
殷胥连忙把她摁住了,崔季明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她,殷胥手撑在被褥上,显然被她说动了,神情相当的犹豫……
崔季明直接开始上手,殷胥自恃克制冷静的那条最后防线也被她突破,捏住她的手,微微躬下身来,放弃抵抗道:“先亲亲吧……”
崔季明连忙起身作势要吻他,殷胥将她摁回了被褥里,垂下头去咬了咬她的唇,也顺着脖颈,顺着那绷带,轻轻吻了下去。
就在建康百废俱兴的时候,洛阳也不并不是那么风平浪静。
往日上朝,殷胥的位置空着,薛菱垂帘在右,太子博跪坐在左手边。
薛菱的风格更直接,又显得很有计划性,一小部分老臣忆起了当年他们看到的折子上,薛菱写下的“全是放屁”的批语。而且因为圣人似乎在临走前连着几日与太后夜谈议事,留了十几封折子给她,薛菱也在依照着二人商讨的计划,一步步在殷胥不能亲临的洛阳,开始了细微又关键的改革。
殷胥曾经就现在大邺看似朝气蓬勃的状况,认为大邺有四个严峻的不足。
一是官制规章不足。虽然科举诞生了小一百年,然而如今发展出的样子却有很多纰漏。从这一次春闱,殷胥算是确立了士子们的分类和职能,也规范了录用和考试,但是关于地方官员的考核与奖惩,各类官员的培训与晋升规范,调动与解职的条例和律法仍然有大量空白。以及权利命令从洛阳发往各地的审查、执刑和反馈,这些都缺乏机构来监督。
二是台谏的弹劾能力不足。台谏合并也是殷胥登基之后的事情,只可惜台谏目前仍然隶属于中书门下,不够独立,而且还兼领众多杂务,起不到监督圣人与众多臣子的能力。殷胥想要用其来弹举类似于官曹涉私、刑赏谕制、贪污受贿种种官员行为。但台谏是一把双刃剑,皇权若是完全掌控,台谏就名存实亡;势力过强,又容易再度激化冒头的党争问题。殷胥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这个难题。
对于上头这两条,殷胥虽然也鼓励薛菱为此提出意见,但这段时间薛菱肯定是不敢碰的。
她着手的是殷胥交给她的后两项任务。
一是“济贫”。名字叫济贫法,但却并不是只是给贫民补助,这是殷胥希望朝廷能够完全替代旧的寺庙职能,而且能发挥的更广泛更好,既是能稳定社会,减少商贾横行下隐藏的冲突;也通过和户籍挂钩的福利政策,从根本上解决历朝历代心腹大患的隐户问题。
殷胥提了个方向,薛菱却落实成了几大律法。
包括有最基本的“养贫法”,基本是对鳏寡孤独,残疾重病的扶助,可以住每一县的居养所,月得米豆,六十岁以上老者可获得朝廷的赏银,七十岁以上更是可以得到柴钱、并且统一配布各季节衣物。至于重病者则被安置在各地的“施药局”,家境极贫孤独者的治病费用由朝廷承担。
前头说的“施药局”就涉及另一项很早就开始实施的政令了。施药局有基本种类的配药,约是市价三分之二的成本价,分布各县之中。而就在这一年,薛菱下令,各县城与官道交汇处,开设医官院,通过医考且在地方施药局、医官院实习满三年者,将享受九品医官官职,也能一步步晋升到州中的医官院或中央医官院,甚至进入太医局。
前者是为了应对如今社会变革中,难以平衡的贫富差距,后者更是为了朝廷掌控药材的采买生产与流通,也保证了大邺境内郎中数量与药品质量,不但能防止商贾插手药材行当引发动乱,也能有效控制几年前那样伤寒爆发,尸骨遍野的事情再发生。
还有鼓励生育,生子得米粮,不论男女养至三岁得银钱的法政。也有赡养背抛弃幼儿,帮助抚育贫户多子的慈幼局。
只是要完完全全贯彻下去,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和精力,薛菱只是着手,完成,可能甚至需要数十年。
二是“兴业”。
市面上早已诞生的“艺业户”,薛菱决定将其作为朝廷部门管理。艺业户本来是因为这年代女子收入高、所得工作门类广而诞生的。各家将女子送入艺业户学习针线、厨艺、染织、数算等等,而后为女子介绍工作,艺业户不收费用,却收女子前三年收入的几成。
朝廷要建立的便是更全面的,不限男女的“艺业户”,从冶矿、酿酒、厨艺、木工等等一应俱全。基本都是为了市面上各行急需人用的产业提供人才,也为了防止他们招收教习后欺压或克扣。朝廷建立艺业户,再这些艺业户出去的男女交回学费的同时,也监督这些民户再各行各业的收入,抑制大商贾手下奴婢制度复兴。
最后一项,殷胥想到这一点,还是因为跟崔季明的探讨。
毕竟殷胥对待如今的商贾市场信心十足,崔季明盘腿在榻上,嗑着瓜子儿却给他结结实实泼了一瓢冷水。她认为大商贾越有资源越能合并,越合并就越能有资源,朝廷对于朝廷买卖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商行却没想过防这一点。朝廷是有不少官营的工场,也有很多交引的手段来抑制部分重要资源的流通,但或许也应该自己在如今的市场上闻风而动,不去划外头的边界,却可以掌握中心最容易引发动荡的部分。
这话从崔季明口中说出来,确实让殷胥一惊,然而也十分有道理,一度让殷胥认为崔季明最近好好读了几本书。
朝廷有很多的部门,如管外贸经济的市舶司,管铺市买卖的楼店务,管政府购买的招标局,还有大批全国各地的半官营半进入市场售卖的大型磨坊、船厂与染坊等等。
目前铜钱已经不足以流通,随着冶炼的发达,金页与块儿银开始进入市场,朝廷确实有必要适应现在的大邺,开设一些系列能监控市场的部门。
这些事情如此繁杂,样样都牵扯众多部门,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完成。在殷胥去应对南伐战役的时候,薛菱也在洛阳不停的将一件件大小的事情落实下去,更要监督下去,让它不因传达远、辐射广而变形。
这么多任务,朝堂上众多臣子也开始急了,一开始薛菱还是让崔南邦代为执笔,后来发现不能这么绕弯,只能自己也开了个小书房用来会面臣子,商议事情。一开始还隔着帘子,后来每天外头排着几十个臣子,薛菱头都要大了,还管她什么帘子!她连正装华服都不穿了,找人制了一套女翰林们那样的轻便又不失女子样式的衣袍,趴在桌案上,忙的想哭。
重要的是,群臣虽然佩服她是女子却手段直接见识广,但时不时也要提起殷胥来,似抱怨似的道:“如果圣人还在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薛菱真想掀桌子:当初被他虐的瑟瑟发抖,谨小慎微,这会儿他走了你们又一个个思念起来了!有本事你们把他拉回来啊!老娘想养老,想悠闲的抱抱孩子猎猎鹿!我特么还不想干了呢!
然而薛菱忙于朝政,自然有些事情也疏忽了些。就是户部在俱泰之后,内部因为扩员与大量新人进入,引发的党派分裂和争斗。一批人支持俱泰的政策,支持殷胥的大力改革,希望能放宽市场,自称亲皇派,另一批则是认为大邺不依赖农税而大量依赖商税,即将滑向深渊,必须恢复旧时代风貌稳定天下的保守派。
本质都是因为政令,为了国家。但当人分拨之后,开始了摩擦与争斗,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那么平和了。竟圣人大权在上,崔南邦也可不是站队的人,这两派最早并没有闹出贬官、人命的风波来,私底下牵扯到户部的大量政令,却实施的越来越困难。
这两派之中,有一人是宋晏、马蔺道当年的进士,也算是名列前十,进入户部后,随着俱泰水涨船高,他也被俱泰一手提拔。本来是亲皇派的一位重要人物,却转头进入了保守派一党,一方面激化了两党矛盾。
此人姓竹,在户部内部争权夺利,互相构陷到薛菱都注意到的时候,他却醉的潦倒,闯入了如今洛阳最有名的一座道观之内,扑在了绯玉女冠的裙前,泪流满面:“裴姐姐,我好苦啊。”
裴玉绯翘着脚,瞥了一眼眼前也算是长身玉立,戴有黑色幞头,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纵然哭着,抬起头来却也是清俊至极,眸若点墨的一张脸。他伸着手,攀住裴玉绯的腰,埋头下去,丫鬟轻轻的合上门,捂着嘴笑嘻嘻的拎着灯跑走了。
裴玉绯推了推他的脸。
竹姓男子纹丝不动。
裴玉绯有点恼了:“别哭了!像什么样子!”
他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裴玉绯火大了,一脚踹过去:“竹丫头,你给我起来!我这新制的裙子,你知道有多贵么!”
第333章 327。0327。
裴玉绯看她被踹倒; 居然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心里不忍,拽她起来:“竹承语; 你干什么!都干出这样命也不要了的大事儿来; 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哭哭啼啼!”
说是拽起来,裴玉绯身材娇小,竹承语足足比她高出半个头还多。她哭的当真有些惨,裴玉绯无奈; 只得拽她到榻上坐下; 将她那淋了酒的外衣脱了下来; 道:“难不成他又来找你了?”
竹承语抹了抹眼点头:“不过是因为我以前在的那一派,他们向太后提出了我曾经策划的一项法案。太后十分高兴; 给亲皇那一派增了不少官员人手,计划在各大交引铺实行。他把这些全都算在了我头上。”
裴玉绯在屋里踱了踱; 咬牙道:“他一个中书官员,才应该是靠拢圣人那一派的; 谁能料到今日!是看着俱泰一路升官,年轻服不下那口气么?”
竹承语站起身子来,把外衣叠了叠。她里头甚至没有穿着紧绷的束衣,只是裹了层棉布条,不看腰臀,上半身几乎与男子一般。纵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了,裴玉绯也要忍不住咂咂嘴,早些年跟她做小姐妹的时候,就感慨过这丫头平的的连齐胸襦裙都挂不住。
竹承语道:“能为了什么。他纵然在中书,却不如崔元望受圣人信赖,再加上当年明明是他制科名次在前,却眼睁睁看着俱泰一路升到尚书之位,能不恨么。圣人其实也提点过他几次,想要重用,他却认为为官不在于圣人更在于官场,于是积极的在朝中群臣之间活络。”
裴玉绯心道:圣人明显是早就结识俱泰的,既然私下有一层关系,圣人自然希望通过俱泰来把控朝廷。那人这时候在官场上结交人脉,不就是跟俱泰在抢么,圣人必定更偏向俱泰,虽不至于出手表示什么,但肯定也不会再给他多少信赖。
看着对面,竹承语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竹承语原本名竹铛玉,三年多前,在裴玉绯到山东河朔一代之前,她父亲竹承枸作为宣州刺史,曾随着崔季明他们外逃至和州,后来被南迁报复刺杀,长兄在逃离宣州过程中因被流民感染伤寒而亡。竹姓分两支,一是关中姓氏,二是滇地南蛮姓,她是前者,宣州出事时,她在从关中本家赶往宣州的路上。
竹家不大,三流小世家,裴家的不太亲密的附庸之一。
其父作为宣州刺史,本来就是清明刚正之人。这样抵抗,自然扇了行归于周的脸,竹家怕是要完了。在永王之乱开始之后,竹家被刻意针对,几乎屠戮殆尽。至此之后更是成了中原罕姓,人们只知西南住民有竹姓,而不知关中竹姓。
这也都是后话,但竹承语确实意识到自己本家不能回,和州不敢去了。
她当时无路可走,只得求助于裴玉绯。她长得有多么清俊,她长兄便是有她的三倍,裴玉绯之所以能跟这种小世家亲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和竹承语的长兄有过一段感情。避人耳目,多以小姐妹竹承语的名义相邀,一来二去,裴玉绯也和竹承语关系不错。
她既求助,裴玉绯便派人将她送去洛阳长安一代。毕竟和行归于周为敌了,还是往大邺中心跑能安全。她将自己竹铛玉的第二字改用另一读音,更名竹承语,作男子打扮,骑马乘车逃往长安。
女装时候也挺漂亮,毕竟眼睛跟秋波似的,除了个子稍高一些,胸平了点,也是个颇有气质的女子。但换了男装,堪称是天衣无缝了。
竹承语就跟画里走出来的魏晋美少年一般。清风秀朗,明珠玉润,因此和以武艺为荣,以健壮为美的胡汉混血王朝气质不太相符。但毕竟南朝打上来建立的大邺,骨子里有种对魏晋风骨的怀念,纵然是如今有人诟病她雌雄莫辨,清秀纤弱,却依旧有一大批文人认为史书中的魏晋翩翩少年便是如此。
竹承语一路奔逃到洛阳,中途种种波折,也感觉到了男装在外的便利,以南地流民为由直接入了男子户籍。
然而她却不是裴六这样的强势性格,她随长兄做过些生意,又从父亲那里学得不少为官之道,才情绝不差,在普通女子之中也算得上倔的,但毕竟心性温雅,不懂圆滑也不太泼辣,稳重也有些少女的羞涩,极通事理却也有点稚嫩的天真。
她参与制科,纯粹是当时不少女子投行卷,她也想试试。然而别的女子是被挑出来,她却用着男子户籍,直接进入了国子监内的初试。
初试自然也有搜身,然而就她这样的相貌,再加上制科规模小人数少,本来就不如春闱严格,搜身的官员看了她脸一眼,都怕旁人觉得占便宜,只草草摸了摸胸口袖子,没有细查就放过了她。
一路上说是稀里糊涂也罢,犹豫过也罢,她好几次觉得心都快掉出来了,战战兢兢,她竟硬着头皮走到了最后。放榜的时候,她在崔元望下头三位,总榜第七。
想要吐露真相却又怕遭牢狱之灾,竹承语硬着头皮进了翰林。制科的名次本来就不错,再一步进入了户部,随着户部扩充职能,俱泰步步高升想要提拔一同制科上来的同僚,便选中了温润寡言,却做事稳妥细致的竹承语。
她长兄,裴玉绯的前前前前任,做生意颇有些天赋,竹承语耳濡目染,在户部如鱼得水。俱泰喜欢这种了解市场,有过经验的官员,她一路成为了户部巡官,仅次于侍郎。
当看到有女子乔装打扮参加春闱,甚至获得了女进士身份,她也有些兴奋,然而最后的结局却是女进士得了虚名,入翰林有最低位的官品,却不得为官入朝。
以为能昭告身份的竹承语,再度失望了。她也意识到自己到这一步有多幸运,有多难得。
再加上本来是跌跌撞撞进的官场,在俱泰手下行事久了,他的魅力他的理想自然也感染了一批户部的官员,竹承语也想为俱泰心目中的未来,亦或是说圣人心目中的大邺出一份力。
这想法刚刚有,她的才能也开始在户部受人瞩目,然而很快的,户部内斗,她先被卷了进去。
之所以逃不得的原因,便是因为她不小心被某人揭露了身份,捏住了把柄。
先是因某人的人脉关系与对原户部侍郎的构陷,她无法拒绝的被升为了户部侍郎,紧接着被迫背弃亲皇一派,进入反对商贾横行的守旧派。这本身与她的政治理念南辕北辙。
连着父母长兄身份都被那人所知,他言语凿凿的说,一旦竹承语身份暴露,就算是圣人不给她定罪,群臣也会七嘴八舌不给她活路。再想想从三品的萧烟清,几次差点被人谋害,她既无家人更无后台,连姓氏也不比萧烟清响亮,落得什么凄惨命运谁都能想象得到。
他既有人脉让她成为侍郎,也能构陷于她,让她因为朝堂上的连带罪过而入刑。
一个落了刑的女子,往后命运如何……竹承语自己都不敢想。
然而因被那人掌握身份,更过分的事情接踵而来。一面是她认为自己背叛了俱泰,背叛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一面恨而挣扎不得,日日在朝堂上可见那张脸——
她毕竟性格不是裴玉绯那样的你死我活,她真的被逼的无路可退了。
这件事儿,她只跟裴玉绯说过。裴玉绯一面又有点气她不够决绝硬气,一面又觉得这事儿太过分,想帮她一把。
裴玉绯想过很多办法,她甚至亲自写请柬邀请那人来她观内。
然而对方却不为所动。
她倒是主动露面在各类诗会花宴之上,想要搜集对他不利的证据,然而对方年纪不大,做事滴水不漏,她竟无从下手。
竹承语不想回去,趴在裴玉绯的榻上,与她说着最近的事情。裴玉绯思索着,却恰好看见几封她读过数遍的信,摆在她的床头。上头字迹形如驴打滚,错字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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