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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友-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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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季明的船队紧随着朝廷的船队,宽阔的河面上,本来该通行的商船避让两侧,大队旌旗飘扬的骑兵沿着河岸的官道,随着往洛阳而去。
    殷胥这次回去是想整合兵力,大肆封赏。于是考风的凉州兵、康迦卫的太原兵力,也全都要回洛阳一趟。浩浩荡荡,算起来是四支军队的兵力,倒是尽显朝廷实力。回洛阳的一路上,各州县百姓也都看傻了。
    他们只听说叛军已经被朝廷平了,连山林里的匪帮都没能逃过,如今一瞧这样的阵势和兵力,怎能不折服不放心。再加上中原地带如今人口锐减,殷胥留下几位朝中老臣,协助新任刺史,按人口均分土地。
    如当年一般,大邺境内土地买卖屡禁不止,从肃宗末年开始,干脆就让土地兼并合法化。无数商人涌至河朔山东想要来收地。但朝廷的土地兼并税和买卖制度,已经在这几年成熟异常。朝廷各州府每半年为当州的土地定价,按照往年的状况和地方收成,给土地定了个比较宽泛的区间。不能低于这个区间,也不能高于,每半年能够交易的土地面积亦有一定的限制。
    再加上地税按照户头下已拥有的土地量逐步增加,山东河朔一代为了休养生息,头一年开放的交易极少,想要来大肆收并土地的商人落了空,只得来开矿、办铺市,帮朝廷承办一些桥和民居的搭建了。
    就算如此,这样广袤的的沃土,河道众多、靠近汴州洛阳,和已经商贾众多机会难得的其他地区相比,也是一块儿未开发的金矿了。
    沿路上不断有百姓从自家村镇中出来,看着从来没见过的御驾亲征的队伍,沿着官道、河道奔跑来去,惊奇的望着。
    殷胥不喜玩乐热闹,他所在的主船上,活像是屠过一样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乱走乱蹦。崔季明本来还挺闹腾的,结果殷胥手底下的黄门大臣,早让他调教的大气也不敢出,看见崔季明这样,反而觉得她太恃宠而骄。
    崔季明几天都被套在殷胥身边,殷胥简直黏糊的都快要长在她身上了,看个折子一定要抱着她,吃个饭非要坐在一块儿喂她几颗青菜,偶尔想动手动脚还不好意思直说——非可劲儿撩,撩到崔季明受不了,自个儿扑上去让他摸了,他这才装出几分勉为其难的样子。
    可气可恨!
    她觉得再这样腻歪下去,整个人要废,赶紧跑去找狐朋狗友玩。
    崔季明也真受不了,船只暂歇岸口的时候,她果断的跑到后面的船只去了。殷胥想让她陪着,她又觉得闷;他偶尔想着凑过去,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凑热闹了,反而让人家别扭。
    他只能闷闷的忙眼前一大摊子事儿,顺带心里把她骂了几遍,心想着等她回来再好好修理她。
    只是崔季明下船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兆。
    兆看崔季明却觉得有点别扭,崔季明猜是她和殷胥这断袖流言,也传到了他耳朵里。毕竟当年都是一起的玩伴兄弟,长大后发现自己兄弟和自己兄弟在一起的尴尬,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体会。
    她倒是在甲板上利索地打招呼:“是圣人找你?”
    兆点头:“嗯。我要是回洛阳……怕是身份掩不住。不知道圣人是怎么打算的。”
    崔季明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虽然你自己说姓万,至少他没把你当外人看。”
    兆抬起头来,自家兄弟反目成仇,掀起如此大的波涛来,还能“不当外人看”么?崔季明却没再多说,拍了拍他肩膀一溜烟的跑下船了。
    张富十在岸上骑马领兵,考风是凉州军的带队将领,自然也不能到处厮混。后头装着魏军步兵的船上,倒是几个人凑在一起玩投壶,董熙之跟魏军打成一片,她找了半天没看见独孤臧:“他人呢?他就整天秉着一张臭脸,实际爱玩的很啊,怎么没见他来凑热闹?”
    董熙之撇了撇嘴:“在上层睡大觉呢,你要不去找找?”
    他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脸上一笑,想拦住她:“你先跟我们玩几局再去找!来来来!”
    崔季明玩投壶的时候,这几位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这些长安纨绔们经常摆弄的小游戏,她每个都是无人能比的好手,摆了摆手毫无兴趣的就往上层走。
    独孤臧在二层东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她一推门,他挡着眼睛半死不活似的躺在屋里。
    船舱都很窄,进去还要弯着脑袋,独孤臧头也没抬:“你要是真想杀我,就直接给我一刀就是了。何必,我用不着你给我帮忙端水,是我自己作。”
    崔季明:“啊?”
    独孤臧猛地爬起来,脸色有点苍白,睁大眼睛看着崔季明:“季、季子介,你怎么来了!”
    崔季明坐在一边的矮条凳上:“我看下头他们都在玩乐,你居然没去。怎么了——”她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气:“你还受伤了?”
    独孤臧连忙道:“自己擦剑的时候不小心割到的。”
    他正好爬起来,身上包扎着布巾,崔季明挑眉:“你这个右手拿剑的,还能捅到自己的右肩膀?”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发脾气似的一脚踹开了门,手里端得水盆也随着动作洒出半盆去,全浇在了独孤臧床上,被子上湿淋淋一片简直就像是尿了床。他脸都绿了,往常脾气挺傲,居然没发火,自个儿把湿被子掀开蹬到一边儿去了。
    考兰放下了比他八个脸都大的水盆,这才看见了崔季明。相较于独孤臧的掩饰,考兰倒是磊落的很,怪高兴的凑到长凳上来,亲昵的挽着崔季明胳膊跟她挤在一块儿:“你怎么过来了呀!我还以为你到洛阳之前都不会来找我了?”
    崔季明愈发觉得这氛围诡异,考兰虽然很喜欢蹭她,但嘴里的话大多没好气。眼前这样就跟演戏似的热情。她瞥眼看向了独孤臧,独孤臧脸色一白,竟转过头去,兀自又把湿被子拎起来盖在身上了。
    卧槽?怎么这么微妙?
    她斜眼看考兰:“你伤了独孤臧了?”
    考兰挑眉冷笑:“我哪有那本事。有些人好好的大路不走,非喜欢攀房顶,让别人明着伤了,也是技不如人,怪不着我啊。我现在可不爱动刀动剑的了,是考风脾气急。”
    崔季明一听,乐不可支。这独孤臧果然——!死争着自己不是断袖,却去爬了人家房顶?!
    独孤臧浑身一僵,面色如灰,听见考兰就这么直说,直接掀开被子,砰的就跪在地上了。崔季明吓了一跳:“你特么怎么说跪就跪,你就给我磕头我也不会给你钱的!”
    独孤臧虽然傲,其实是个挺耿直忠义的性子,满脸都是“杀了我吧我居然敢动了大哥的女人”似的表情,闭上眼睛就要英勇就义,下一秒崔季明要是拿刀劈他,他都不会乱动。
    崔季明大笑:“我的天呐,你真去爬他房顶了!你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啊!”
    独孤臧咬牙切齿:“我就是去看月亮的!”
    考兰:“呸,刚特么下过雨,哪儿有月亮!”
    独孤臧:“——听着大半夜的外面有马蹄声,我心里怀疑,所以才出来看的。顺着来人的脚步声,就到了你房顶上!”
    考兰玩着指甲冷笑:“哎哟还蒙着脸,也不知道谁是贼人?”
    崔季明心里明白了大半。估计是独孤臧一直惦记着外头下雨考兰也没回去,听见了外头有马蹄声,也是脑子一抽,就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回来了。直接去又没由头,干脆就搞的跟个刺客似的爬房顶了。
    他一是没怎么见过考兰动手,不知道他武功高;二也是没想着考风跟他住到一块儿,这就撞上了。
    就算是遮了脸,独孤臧身上的伤处可是遮不住的,第二天打个照面,考兰一问谁受了伤,不就知道是谁了么。
    唉……所以说大半夜经常人就脑子一抽,干出点什么夜袭啊、表白啊、发誓明天要努力读书啊之类的傻事儿,第二天恨不得抽自己的脸。
    崔季明笑得促狭:“你快起来吧。”
    她心知独孤臧好面子,圆话道:“想来你也是随便儿出来溜达,考兰的院子不靠着我,知道的人也不多。只是赶了巧,考风又是个没两句话动手的暴脾气。”
    独孤臧却似乎心里责备自己,羞愧不已。
    崔季明大概想得到,他估计内心在痛苦——居然又让季将军差点又带了一顶绿帽。
    此刻绿帽侠崔季明却想着……若是考兰有意——
    她还没开始想,考兰就一把抱住她胳膊,央着道:“郎君倒是先来找他,不是先来找我的。他死不了放在这儿得了,你到我屋里来玩嘛!”
    独孤臧本来以为,考兰把这事儿挑明了,还会说别的。
    因为是他多嘴,就在考兰来找他算账的时候,他多问了一句:“你说你知道了季将军的秘密——是什么秘密?”
    若是说季将军是崔家子这件事情,以他的八卦程度来说,其实早听过几句风言风语,外头不少老臣都知道,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他虽然也惊愕于崔季明显赫异常的出身,却也觉得是“果然如此”。
    若不是贺拔庆元的外孙,当年早早上过战场,怎么会有这一身的本事。
    若不是当年前太子的伴读,又和崔家二房助圣人登基,怎么会被圣人如此信赖。
    只是五姓出身,居然有这种臭流氓脾气,独孤臧倒是觉得这点让人怀疑。
    考兰听了他的问话,却脸色骤变,登时拿着刀抵在他喉咙上,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独孤臧也惊到了,连忙把这些听来的风言风语一说,考兰居然还在追问:“还有呢?!”
    独孤臧这会儿是不明白了。崔家与贺拔家的长孙是叛军头子,这还不算惊天秘密?
    只是看他实在说不出来,考兰总算是放下了刀,说如果独孤臧敢说出去,就算是季子介怪罪下来,考兰也会割了他喉咙。
    独孤臧心想,这事儿不止他一个人知道啊。听考兰当初在屋里的口气,这个秘密他是好几年前就知道的,那时候崔季明可还不是什么叛军头子啊。
    崔季明行事坦率利落,对待他们几个人也算是像兄弟一样,到底能有什么事儿,她怎么也不敢说?
    他自然是琢磨不明白这件事儿。崔季明没找他算账,他全都当成了她宽容大度,心里愧疚不已,只觉得自己是个人渣。考兰本来想去黏崔季明,却不料崔季明让人给拎回去了,只留他一个人在船上独守空闺。而独孤臧再见他,几乎是退避三尺。考兰心里头——又有那么点不舒服了。
    就在独孤臧伤口渐渐好了,崔季明觉得自己都要船床不分、腰膝酸软的时候,这支凯旋归来的军队也终于抵达了洛阳。
    
    第266章 265。0265。#
    
    上阳宫并不在洛阳的正北方,要由西南城门进入,直着向北才能抵达。
    御驾亲征半年左右,回朝的架势实在是惊人了些。西南城门外的官道,竟然是长安宽度两倍有余。宫中金吾卫骑白马着金甲,在城外手持大旗列队迎圣人还朝。
    那几万的兵是不可能带进洛阳城近郊的,都已经安排在了洛阳四周各个驻兵地。各军都只带一小队将士,持各军军旗,紧随圣人和朝廷军进城。崔季明差点拿出自己压箱底儿得屎黄貂儿来穿,强让殷胥给拦住了。
    崔季明没有特别像样的铠甲,之前在郓州殷胥也忘了赏。不说作为恋人,单作为一君,他对待她这个臣子总是疏忽很多,今儿不给赏,明儿忘了放假,后天再割了人家大半兵权,实在是过分。
    只是崔季明不太有所谓,她一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不那么在乎钱,二也是觉得殷胥所作所为都为了大邺,与她理想一致,也没什么意见。
    他每次想来,都觉得有那么点愧疚,也有那么点高兴。
    崔季明穿着一套他托人送来的银甲,里头依然是一套红裳,头上也是带着银色小冠,裹着披风骑在马上,略慢于殷胥一步,紧随其后。
    左侧还有刮干净了胡子,终于好好洗把脸却也短短一两年内两鬓斑白的康迦卫;有换上了铠甲,好好把那一头小辫子结入冠内,明明勾起笑意能迷昏别人却黑着脸得考风;还有位置再往后些,是一身将领打扮,却不敢抬头死死盯着马鬃的兆。
    洛阳城虽不如长安那样雄浑庞大,但当在两列金吾卫的夹道之中进入城内,却也感觉到了这座城池与长安的不同。
    长安的城南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家,各坊内还在种菜、养羊。而洛阳几乎从城门进去,便是连绵的从坊墙内长出来的亭台楼阁。一个个都是崭新的漆色,直对皇城的这条大街上,隔着坊墙的的几层小楼上几乎站满了人。
    当年长安的寒门高官府邸还没有世家的马棚大,如今这从南到北密密麻麻的楼阁,总不可能都是世家或达官贵人建造的吧。崔季明记得阿耶信中还抱怨,崔家二房在洛阳也有房产,只是太小了,想着再去买,却发现洛阳地比金贵,无数的达官贵人、商贾豪强都挤进洛阳城来,想买,也竟没有一块儿空余的地方。
    前两年疯掉的元望的生母王氏,崔岁山死后郑氏自杀留下的遗孤,都要无处可去。崔南邦只得自掏俸禄,租了宅子来安顿他们。
    薛太后知道此事,还笑话说崔南邦如今也算是太子詹事兼同平章事,居然还要租了房子住。她倒是想给崔家搞套府邸,却发现看中的都是有主的,没主的也不是能拿得出手的。如今契约在手,朝廷律例细则又把契约的合法放在前头,只要人家不撒手,就是太后想讨也讨不过来。眼看着再这样下去,事儿闹大了她也要丢脸,只得赏了崔南邦锦缎珍宝之类,就庆幸自己没说要送房子。
    洛阳就成了这样一个拥挤、繁华的新都,有那么点混乱和无奈,却也好似有无尽的机会与前程。旅店、驿站林立,酒肆、衣铺连绵,更何况连卖剪子的、卖玩具的、卖毛刷子的和鲜花的都能独自开店,也大概知道洛阳城中百姓的生活水平了。
    崔季明脑袋不老实,四处观望着街道。殷胥斜眼看见她乡下人进城似的表情,心中有那么点得意,又想呵责她注意军威,切莫如此嚣张。
    他还没转过头去,就见着旁边坊市一个三层小楼上,一个少女居然胆大到敢往御前扔果子——
    大邺民风胆大泼辣,只是马队正在前行,那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扔给崔季明的,眼看就划过崔季明面前,朝殷胥后背而去!
    金吾卫登时拔出刀来,崔季明猛地一抬手,半空中捞住了那果子,才刚收回手来,就听着旁边的弓箭手拉弦声吱嘎响起。
    倒是殷胥旁边围着几个武将,就算是有暗箭,崔季明能能给一招拨开。可金吾卫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转头就把弓箭对准了那小楼上的少女。
    那少女也吓了一跳,不过居然没有走,就站在上头,似乎压根不信朝廷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她。洛阳百姓的脾性和在朝廷面前的态度,有次也可见一斑。
    崔季明看着气氛紧张,连忙吹了个哨儿,对少女眨了眨眼睛,亲了一口那果子,咔嚓咬了一口。
    她这一口咬下去,半条街得少女感觉是自己的心上被咬了一口,酥了半边儿身子。
    康迦卫忍不住斜眼,这小子在御前这么严肃得场合,居然就坐在马上吃果子!
    幸好这些年没人抓着屁大的事儿弹劾,否则有你受的!
    他刚收回眼来,就看着无数楼台之上的少女少妇们,居然开始疯狂的朝这队伍掷起了果子和帕巾。只是殷胥他们已经往前走了一段儿,这果子如雨一般,全砸在了后头跟着的卫兵身上。队伍里的朝廷军身上的铠甲,砸碎了不知道几个桃啊果啊之类的,但为了脸面还巍然不动,而考风的凉州军和魏军都是活络性子,居然到处捞着果子吹起哨子来。
    殷胥走在前头,真想回头拧着崔季明的耳朵把她拎到马前来:就知道撩!威严整齐的队伍让她这一撩,被扰成这个样子!法不责众,就算是只有那少女扔了果子,洛阳也讲法讲理,都不能直接把她抓出来关押,更何况如今整条街的人都喧闹沸腾起来。
    本来还只有女子在扔,后来坊内只要是高阁上的,不论男女老少,都开始挥着巾子帕子,除了裤腰带,能扔的全都往下甩,又唱号子又跳舞。大邺百姓的人来疯,简直就像是草原上哪头狼一兴奋嚎了一嗓子——得了,这一夜都不用消停了。
    一个好好的御驾还朝,活生生搞成了一场狂欢。本来还老老实实呆在坊内得百姓,居然又跑下楼来,挤着金吾卫唱歌跳舞得。崔季明也没料到打了胜仗,大家居然这么高兴,而一排金吾卫只能死死拦着,被人浪挤得差点站不住脚,大吉的日子也不敢动刀,只能心里默默把崔季明骂上十几遍。
    这样一路进宫去,宫道宽阔,几条河水横贯外宫。薛菱身穿朝服,牵着走路还有点摇摇摆摆的殷博,于台阶之上,和百官一同恭迎圣人还朝。
    崔季明大老远,就看见了两侧群臣队伍中,相当靠前的南邦,和他阿耶。
    崔式着正三品紫色朝服,面上蓄了点须,显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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