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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啊，你怎么会不是我的骨肉呢……”
　　刘氏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说的话更是颠三倒四，可是玄薇却听明白了——原来，这个刘氏，居然一直被自己的丈夫蒙在鼓里！

　　☆、第443章　药石无用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对她待如亲生，因为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她不是亲生！
　　刘氏拼命生了个儿子，可未曾看上一眼，便被自己的丈夫拿去换了前程。而自己待如掌上明珠一般娇养长大的女儿，却并非自己拼死生下的骨肉……
　　这样的打击，足以击垮任何一个心肠柔软的女人！
　　玄薇心里一疼，扭头去看许崖香。只见许崖香泪已滂薄，肩膀微微颤抖，泪珠子掉在地上，滚入了尘里。
　　“我的女儿，最最可人疼的女儿，你在娘身边十五年，娘看着你会说会跳，会喊娘，会撒娇……你怎么会不是娘的骨肉呢？心里再难过，再苦……可只要你还在，娘就能让自己忘了这些，只当你是娘的女儿。可是，可是你却没了……好端端的，就这么在家里，没了！”
　　“你爹从来没让你出过家门，更没让你见过外人。他跟我说，说咱们女儿长得太过娇艳，若见了外人，恐将招来祸事。娘心疼女儿，也怕你这一副容貌招来歹人，自然也就依了你爹。你后来再如何跟我撒娇，说是想出门走走，娘都未曾允过。可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我的乖女，就是这样乖乖呆在家里，都能没了！我养了十七年的乖女……没了……”
　　刘氏哭得不能自已，她双手死死抓住玄薇的手，指甲几乎陷进玄薇的肉里。她哭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玄薇瞧她忽地面上一青，刚想说不好，便见她开始翻白眼，整个人仰着头往后倒，双手如同鸡爪子一般抽动着。
　　中风！
　　玄薇眼皮一跳，立刻想要扶她睡下，她身上没带银针，正想办法呢，便见许崖香已经反应了过来。
　　许崖香来不及抹掉脸上的泪，便扭过身来，当即从床边枕下掏出一个小瓶子。小瓶子的瓶塞子一打开，玄薇便闻见了一股浓浓的朱砂气味。
　　许崖香自小瓶子里倒出四五粒小丸子，而后伸手扒开刘氏的嘴，将药丸往她嘴里一塞。她一边这么做着，一边朝着门外大喊：“明妈，进来给母亲倒黄酒！”
　　门外的婆子立刻进来，匆匆从一旁地上拎起一个水壶，水壶里似乎有一些热水，她将一个小瓶子往一个大碗里一放，而后她一边轻轻摇晃着小瓶子，一边往碗里倒热水。
　　这被叫做明妈的婆子动作十分利落，不出片刻，黄酒便被温得可以入口。她端着黄酒匆匆走来，与许崖香一道往刘氏嘴里倒了些进去。
　　看来，这药丸实在凶猛，需用黄酒温服，否则不好克化。
　　服了那些药丸，刘氏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呼哧呼哧喘了一会粗气，而后渐渐闭上了眼睛。
　　许崖香一直不停地替她抚着胸口，直到她再次睡去。
　　玄薇一直站在一旁，她本是个医女，却因着明妈和许崖香动作利落，竟是一点儿也插不上手。当刘氏睡去之后，许崖香这才收拾好黄酒和药瓶，然后湿了帕子擦了把脸，朝玄薇勉强一笑：“……让母亲休息吧，去我房里说话？”
　　玄薇点了点头，与许崖香一道去了旁边的一个砖房。
　　许崖香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她看着玄薇，抿了抿唇问道：“季姑娘，你过得可好。”
　　玄薇听许崖香喊她季姑娘，便知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抬头看着许崖香的眼睛，说道：“自乌坝清醒之后，好在有师父收我为徒，学了两年医，如今过得还行。不过，乌坝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俱是不记得了。”
　　许崖香眼神微微一闪，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是么……我猜也是。若姐姐还记得以往的事情的话，将才见了母亲那番模样，不知该有多心痛。”
　　玄薇心里有些好奇，许崖香这话说得似乎有点儿带了怨气，也不知她知道多少内情？
　　还是说，她还不清楚当年她为什么会忽然失踪？
　　虽然心里好奇，不过玄薇也不打算追问。她顿了顿，找了另一个话题：“许家的宅子要卖？我听那肩客说，这宅子只卖两百两……真到了要卖宅子的地步？”
　　许崖香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面上十分疲惫一般：“实在是没有钱了。父亲流放时，家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变卖了，能换银子的，都换成了银子，大部分送出去打点上下，还有一些塞给父亲叔叔带着上路。原本想着只要守着宅子，总归还有些田能收租子。谁想，家里的田大半被皇上收走了，还剩一些母亲原本的体己，却是遭了那管家的骗，连地带乡下的宅子俱是被骗走了。”
　　“家仆小厮，丫鬟婆子，都养不起了，该卖的卖，该遣的遣，人都走光了。就剩明妈心疼母亲，愿意什么都不要留下来。可母亲的病却越来越糟，后来到了如今这步，只能卖了宅子换药……”
　　玄薇听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她问：“我闻到这药丸里有朱砂，这是沸血之药，虽能短时期活血，可却是毒得很。”
　　许崖香点了点头，却是知道这一点的：“大夫说过了，这药不能久服，却能让母亲舒坦一些……母亲的病，已经药石无用，大夫说她最多能再活两三个月，若是调理得好，能过了今年冬天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我想着，既然如此，那不如让母亲舒舒服服过完这几个月。那药虽然凶恶，却是能让母亲过得舒坦一些，不过这药丸却是十分的贵，一小瓶得十一二两，只能用七八日而已。卖了宅子还能换得一些，可往后再怎么办……我却是真没法子了。”
　　许崖香说得面带疲惫，虽然只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姑娘，可眼底的沧桑却如同历经苦难的老人。
　　她明明还没有玄薇大呢。
　　玄薇轻轻叹了一声：“别着急，一会儿我替她把把脉，药我来负责，你不用担心。还有，那宅子你先别卖，带着母亲一块回去。这毗卢寺虽然慈悲，肯收留你们，但毕竟这砖房又阴又寒，实在不能住人。你们搬回去，钱的事情，我来想想办法。”
　　许崖香听着玄薇的话，眼圈又一次红了。

　　☆、第444章　求做丫鬟

　　许崖香没有道谢，或许在她本心里，玄薇其实还是她的姐姐，如今家里变成这样，姐姐有责任一同分担。原本玄薇还担心许崖香不接受自己的帮助，正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可却并没有用上。这让玄薇松了口气，许崖香这样，她反而觉着轻松。
　　与许崖香又聊了一会，玄薇便觉着有些尴尬，毕竟以前的事情，她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是许崖香跟她说起许家发生的事情，她也听不明白。说起来，曾经与许崖香有姐妹缘分的，本也不是她季玄薇，而是那个早已香消玉殒魂消天际的许半夏。许半夏早已不在了，是她季玄薇鸠占鹊巢，占了许半夏的这具皮囊，替许半夏活这剩下来的半生。
　　顾澜带着红枣她们去拜佛，可这日毕竟不是毗卢寺接受广大香客礼佛的日子，除了药师塔等几个地方，其余的大殿基本上都大门紧闭，人在外头隐约能听见里头有人唱经，却总归不好进去打扰。
　　转了没多久，顾澜便领着她俩回来了，玄薇已经和许崖香站在了门外，她一看见顾澜，心里松了口气。
　　刘氏的病，玄薇又把了一次脉，虽然是很典型的中风，可玄薇却有些不敢轻易开方子。她想了想，便与许崖香说，等她们搬回到许宅以后，她会喊小师兄一块再来替刘氏好好看看。
　　道别了许崖香，玄薇与顾澜她们一同走出了毗卢寺。门外头，三师兄医馆的马车依旧停在那里，肩客早已到这儿候着了，他正抄着手，蹲在蹲在车辕子上与车夫聊得正欢。
　　上了马车，车夫凌空抽了个响儿，马车走动起来，玄薇觉着有些疲累，便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车旁。
　　天还早，顾澜也不提出现在就回安期王府去，马车走了一阵子，玄薇才忽然开口，说是要回小师兄家里收拾收拾东西。红枣眨巴眨巴大眼，弱弱开口询问：“姐姐是要搬出去住了么？”
　　玄薇这才想起来红枣与马氏，她看向她们，心里一阵歉疚：“是啊。红枣，你跟马姐不如先搬到许家宅子里去，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过来跟你们一块住。”
　　顾澜轻咳两声：“这……大概不成吧？等赏花宴结束之后，别说你搬出去住了，怕是连随便出门，都不行了吧。”
　　玄薇一顿，心里又涌上无力感。她明白皇上想要补偿她的心情，可是这样不与她商量，就随便处理了她的未来，她实在是心里舒坦不起来。明明打算好了，准备以后跟红枣和马姐一块儿找个地方好好过平凡日子，这只是一个很小很普通的愿望，怎么就实现不了呢？
　　“姐姐，你别担心，我跟姨会照顾好自己的。”红枣见玄薇一脸难色，赶紧开口道：“只是，你晓得的，现在我跟姨住在那个宅子里，但是总不能坐吃山空，我跟姨身上都没什么钱了，总得想法子赚点。”
　　马氏也赶紧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倒没什么，替人浆洗或是做些粗活，都没什么的，可是小小姐还小……”
　　“我可以去人家家里做丫鬟啊，也能赚银子的。”
　　“这怎么行！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娘！”
　　“怎么不行！我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现下只要能活下去，做人家丫鬟又不丢人！”红枣说着，忽然眼珠子一转，扭头一把拉住玄薇的袖子，冲着马氏梗着脖子说道：“不然我就给玄薇姐当丫鬟好了，玄薇姐总不会苛待我的！”
　　马氏一哑，忽然想起刚才红枣之前与她说的话。
　　玄薇这姑娘，来历绝对不简单。若说之前红枣与马氏说起来的时候，马氏还不以为然的话，如今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就算再怎么没见识，也知道玄薇确实身份不低了。
　　玄薇摆了摆手，说道：“总不会让你们为奴为婢的。这京城说起来花销颇大，可想想，能赚钱的法子也是不少啊。你想，那许家宅子就在东市坊里，咱们等之后跟许崖香商量商量，僻出一块地方来当铺子，往后卖点儿东西也行不是。”
　　“开铺子总归是要本钱的，我们哪里来的本钱！再说了，我们能卖什么……我们可什么都不会啊。”
　　马氏说得也是在理，玄薇低头沉思，正琢磨着是让她们先去三师兄那里帮忙，还是先将她们交给马老板呢，却听见红枣不停地撒娇：“不要，我就要跟着玄薇姐！”
　　她说着，抬头眼巴巴瞧着玄薇，将她的袖子摇来摇去：“玄薇姐，你不会不要我的吧？我很聪明的，肯定能把玄薇姐伺候得好好的，你就答应了吧……”
　　玄薇很是尴尬，她一直当红枣是妹妹，怎么可能让她做自己的婢女！
　　正当玄薇开口要拒绝的时候，顾澜却稍稍一思量，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玄薇，我觉得红枣说的在理。”
　　玄薇额上一排黑线：“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好歹你也是咱们现代人好不好，怎么也搞起阶级区分来了？
　　顾澜知道玄薇心里怎么想的，却朝玄薇又点了点头：“你想想，等咱们去了赏花宴，你身边总不能一个婢女都没有吧？这说不过去的。我这里倒是好说，其实本来把我院子里的那些给你一个也不是不行，那位黄老爷，也送了不少婆子丫鬟给你……可是你要知道，贴身丫鬟这种人，可是十分关键的。你身边没有一个从小跟你一块到大，跟你贴心贴肺，与你共进退又知晓事理的丫鬟，那怎么行！”
　　玄薇一哑，她从来没有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呆过，哪里知道这些京中后院里，丫鬟婢女之间也是有圈子的。
　　红枣一听，知道这事有门，她赶紧爬到顾澜身边，跟着顾澜连连点头：“顾澜姐姐说得对！”
　　“对什么呀，你知道什么！”玄薇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说道：“原本那赏花宴也只有这么一回，我就暂时先借红枣用用吧，等赏花宴完了，你再回马姐这里，以后开个小店什么的，总归活得自由些。算我请你来帮忙的，成么？”

　　☆、第445章　薯条薯片

　　玄薇这句话后面半句，是对着马氏说的。她知道马氏心疼红枣，也知道她自己就是丫鬟出身，肯定不愿意红枣走她的老路。
　　马氏低头思忖片刻，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妹子是好人，你既然这么说了，也定是有你的理由。枣儿这丫头就是调皮，怕会给你添麻烦……”
　　“我不会的！我肯定会很乖的！我我我……我去跟人家学！”红枣跳起来说道。
　　“你学什么呀！你看看你，大人说着话呢，你小孩子家家的都要插嘴，可知当丫鬟的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不能打断主子的话！光凭这一点，若是遇到苛刻的主子，你就得挨规矩！”红枣越是跳脱，马氏便越是担心。
　　不过，总归是在玄薇身边，马氏也算是放心的。
　　顾澜与车夫招呼了一声，马车便行到了贺白卿的院子里。贺白卿一直在家呆着，这日哪里都没有去。上半日在家替五师兄做些药丸，下半晌开始替聂清远研磨药粉。等太阳快落山了的时候，他一出药房的门，竟是瞧见了顾渊立在门口。
　　他脸上一僵，朝天翻了个白眼，也不去理他，后退一步继续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玄薇等人的马车回来之后，顾澜塞了车夫一点儿碎银当赏钱，又按市价规矩，掏了那许家宅子价格的十分之一做跑腿费，给了那肩客，算是辛苦钱。当车夫与那肩客千恩万谢地走了之后，几人才回头往贺白卿家的小院子里走去。
　　天已经开始暗了，门口还没来得及挂上灯笼。玄薇一推门，抬头便瞧见一个黑影。她脚下一顿，定睛瞧过去，那黑影竟是顾渊。
　　只见顾渊双手捧着那只小白猫，两人四只眼一样的呆，原本正跟个木头一般发着呆呢，在瞧见了玄薇之后，一人一猫顿时活了一般。
　　“你回来了？”
　　“喵！”
　　有那么一瞬间，玄薇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曾经的那个顾渊。
　　一样面无表情到有些木讷的表情，一样毫无生气仿佛石雕一般的脸。
　　只是一瞬间，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随之变换而成的，则是一张生动地脸。
　　顾渊笑得好似阳光般灿烂，他像是在这里等了一万年，越过沧海桑田，立在这里只为了等她回来，能够第一眼瞧见她的脸。
　　“……你怎么在这？”玄薇瞧着那小白毛团子在顾渊的大手里不停蠕动，心里好笑，面上便情不自禁轻松起来。
　　“没事了便来了，想找你的，可院子里只有这小家伙在。”顾渊说着，举了举小白猫的小爪子，将它那粉红粉红的嫩肉垫举起来，摆在前头摇了摇：“你不要它了么？”
　　小家伙应景地喵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瞧着真让人心里发软。
　　“有事来着……”玄薇说罢，扭头看了眼药房：“我小师兄不在？”
　　“在……”药房里传出来贺白卿有气无力地声音。声音刚落，他便翻着白眼走了出来：“这家伙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瞧见他时，他便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哼，来了家里也不晓得跟主人打个招呼，堂堂顾大将军也学贼人一般私闯民宅。”
　　顾渊倒是没因为贺白卿阴阳怪气的话而变了脸，他朝贺白卿笑得一如既往地灿烂：“来时看了你一眼，见你忙得认真，也没好打扰你……对了，我来时有个哑巴老伯还在扫地，好像是替你添了煤油，下晌时走了。”
　　贺白卿一顿，他晓得顾渊说的是他那老仆。那老仆是个哑巴，贺白卿也觉着哑巴反而清静，一般这老仆忙完这里的事情，便会自己离去，他许了他不用打招呼的。
　　连老仆走了他都没留意，想来自己也确实是有些太沉溺于制药了，或许顾渊来了他没留意，也不能完全怪顾渊的。
　　红枣与马氏依旧有些局促，她们站了片刻，想了想，便与玄薇商量。两人今晚暂时还在三师兄那里住，等到许家人搬回宅子里之后，她们再搬过去。
　　红枣本来还想留着，马氏却拉了她想要赶紧走。两人拉扯一阵，最终马氏占了上风。
　　“我们先走了，往后往后哪里找你？”马氏问玄薇道。
　　玄薇有点犹豫，毕竟安期王府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她还没说话，顾渊倒是先开口了：“往后你去安期王府找她，去西侧门，跟守门的说找澜姑娘院子里的薯片就行。”
　　“……”玄薇嘴角一抽，没有做声。
　　马氏却是吓得脸色一白，嘴里结结巴巴说道：“什……什么王府？！”
　　“安期王府，朝天门外头，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顾澜见玄薇闷头偷笑，心里知道她在偷笑什么。于是她也没留意马氏与红枣震惊的眼神，转而捉住玄薇笑：“笑什么，我房里的两个大丫头，一个叫薯条一个叫薯片，怎么啦，有问题么？”
　　玄薇终于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也不怕你的丫鬟有小情绪！好端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