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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薇恍然大悟，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轻声说道：“师兄怕我着凉，给我披上的。”
　　顾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裳，却发现自己此刻穿的竟然还是白日里穿的那身轻甲，于是脸色更臭了些。他站起身来，也不说话，直接将手里的信件往桌上一丢，便走出门去。
　　玄薇看着被关上的门眨了眨眼，心里更是莫名其妙了。
　　他干啥这是？
　　“我哥这是吃醋了……”顾澜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玄薇一惊：“你怎么醒了？”
　　顾澜翻了个白眼：“原本也没怎么睡……昏昏沉沉的，脑袋发晕，浑身都疼。特别是肺里，觉着呼吸都难受，哪里睡得着。”
　　玄薇伸手摸了摸顾澜的额头，也是皱了皱眉：“还是发热。虽然是低烧，但是一直这么烧着也不行。你等等，我去给你在额头上搭个毛巾。”
　　顾澜轻轻咳了两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妈呀，再这么咳下去，我的腹肌都要出来了。你别忙活了，过来陪我说说话。”
　　房间里，有一桶干净的水。玄薇将布巾浸湿，拧干后走回来。
　　“我师兄该给你了些甘草丸，若你觉着憋不住咳嗽，可以在舌下含一粒。”玄薇说着，将湿布巾叠好，搭在了顾澜的头上。
　　顾澜皱着鼻子，一副小孩子模样：“不乐意含着，味道太恶心人了。我说亲爱的，你有法子救我么？”
　　“……现在我有两种法子，先说给你听听，你来决定要用哪种好。”玄薇看了眼顾澜，决定还是将心里的打算说给她听的好。
　　毕竟，顾澜与她来自同一个时代，她应该会比旁人更能理解玄薇的意思。
　　“第一种，就是保守治疗，也就是我与师兄会依照你的症状，随时微调药方。这样一来，你不会加重病情，但是病症去得极慢，且平日禁忌极多，若调理不好，你这就得咳嗽一辈子。”
　　顾澜一听，打了个寒颤：“……还是说说第二个吧。”
　　“第二种嘛……”玄薇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就是我试试提炼一下青霉素。”

　　☆、第298章　美色在前

　　顾澜眨巴眨巴眼，好似没听明白玄薇的话。她愣愣望着玄薇，直到伸出小拇指抠了抠耳朵眼：“你刚才说咳咳咳……说的是……青霉素？”
　　玄薇觉着顾澜的模样有点好笑，她点了点头：“怎么，肺炎还影响你的听力了？”
　　顾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表情很是不可思议，她惊讶地张大了嘴：“我的妈……青霉素？咳咳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了半天，脸上涨得通红：“你哪里弄青霉素去？难不成你还能再穿回去一趟？”
　　玄薇摇了摇头，伸手将顾澜因为激动地挥手而弄乱的被子，道：“青霉素本来就是咱们人类发现的第一种抗生素，以前的人们能够做出来，我为什么不能？”
　　“玄薇，你太牛了吧？”顾澜表情还是愣愣地，她摇了摇头：“不对，这里什么都没有，咳咳……连个玻璃……都得上皇宫里找，你哪里来的设备做青霉素？你可别哄我咳咳咳！”
　　“我哄你干嘛？”
　　“你说实话，是不是我得了什么绝症，你要哄哄我好让我走得安心？咳咳咳……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顾澜一扭头，一副任由命运处决的模样，玄薇伸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有点哭笑不得。
　　“你倒是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冒这个险！”
　　顾澜睁开眼，看向玄薇。玄薇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说道：“你以前有没有看过一个日剧，叫做……《仁医》？”
　　顾澜摇了摇头：“我只看美剧的。”
　　“唔，没看过也没事。那个日剧里，有个人也是跟咱们一样，穿越回了古时候的日本，具体是哪个时代我也忘了。不过，其中有一个片段，就是那个男主角为了拯救一个得了梅毒的女人，想办法提炼出了青霉素。”
　　顾澜皱了皱眉：“那也只是电视剧艺术加工吧！”
　　“确实，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当初我看这个日剧的时候，是我同宿舍的一个姑娘安利给我的。看完之后，我们都觉得，虽然好像日剧里将提炼青霉素说得那么详细，可是总觉得好扯。直到有天上课，我们找老师问了一下，老师也觉得有趣，便带着我们做了这个实验。”
　　“做实验？”顾澜有了点兴趣：“是完全按照电视剧里咳……的那个样子来做实验么？”
　　玄薇点了点头：“嗯，完全按照电视剧里的那个样子，彻底复原了这个提取青霉素的过程。结果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实验不仅成功了，而且提取出来的青霉素居然质量不错。”
　　顾澜张了张嘴，显得有点激动：“艾玛，这么牛叉！咳咳咳咳……那你赶紧把青霉素做出来吧！话说，咱这个时代还没有抗生素呢，你把青霉素都提炼出来了，可是一项重大发明啊！到时候，你就靠卖青霉素过日子，也能发达！”
　　玄薇无奈地看了顾澜一眼：“这可不是我的发明，我哪里好意思用这个赚钱？如果我真的成功把青霉素给提炼出来了，倒是希望能把这种抗生素传播出去。”
　　顾澜啧啧两声，眼睛一眯，鼻孔撑大，指着玄薇说道：“圣母……我可算是见到活生生的圣母了。”
　　玄薇自然知道顾澜在跟她开玩笑，却依旧佯装生气伸手拍打了她一下：“你可别忘了，那个时候你从外头听闻有人用李白的诗词成名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咱们这个大周啊，天花板上早就被穿成了个筛子，还不知道有多少老乡分散在各地呢。你说，让他们知道有人冒用别人的成就出名赚钱，他们又是个什么感觉？恐怕跟你之前鄙夷那个李黑一样，开始鄙夷起我来了吧。”
　　顾澜撅了撅嘴，咳嗽了两声摇头叹了口气：“随便你啦，反正决定权在你手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本来医术就高明，一身的本事怎么都能扬名立万，也不需要靠这个发财的。”
　　正说笑着，门忽然响了一声。两人齐齐往门口看去，却见顾渊正跨门而入。瞧见顾渊的模样，玄薇微微一愣，有点吃惊。
　　顾渊从来都束起的头发，如今已然散了下来，随意在脑后以一根木簪扎起，几缕漆黑长发随意散在肩上；他换了一身深色长衫，腰间以一根浅色布带子一扎，带上拴着一枚旧荷包。
　　他人走进来时，手臂上搭着一件衣裳，有点儿板着脸，就这么走到了玄薇面前。
　　“穿上这个。”他说。
　　玄薇一愣，抬头看着顾渊，一时竟挪不开眼。
　　他似乎随意拿井水冲了一把澡，头发略有些潮湿，发梢黏在他那自领口露出的锁骨之上。或许是因为头发散了下来，顾渊那刚毅严肃地五官，竟是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他睫毛向来很长，眼眸深邃却又明亮，垂下眼眸时让人有种无辜的错觉，但他的剑眉却是不羁地上扬，加之笔挺的鼻梁，又将这份无辜带出一份洒脱。
　　退去坚硬盔甲，他也是一枚气质矜贵，如月般皎洁的男子。
　　“噗……”
　　玄薇是被顾澜的动静拽回了魂魄，她扭头看了眼床上的顾澜，只见她又一次默默将被子拉过头顶，一边用憋笑一边说道：“啊好困，我睡着了我睡着了……”
　　顿时，玄薇的脸红了个透彻——她怎么不知道，原来自己跟顾澜竟然是一丘之貉，也是个花痴！
　　美色害人！还她高冷（并不）的气质！
　　顾渊丝毫不知自己颜色动人，只是伸着手，定定望着玄薇。玄薇下意识摸了把自己滚烫的脸，而后一把将顾渊手里的衣裳拽了过来：“我换就是，你走开些。”
　　顾渊并没有走开，他一直站在玄薇旁边，直到亲眼看着她将贺白卿的衣裳退下，披上自己的衣裳之后，才心满意足，走到了桌边又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一份信件，开始工作。
　　玄薇伸手拽了拽顾渊的衣裳，虽然只是大略披着，却有种被顾渊的气息包围住的感觉。她似乎能闻到鼻端那萦绕着的，独属于顾渊的气味。这种似乎无时无刻不被顾渊拥抱着的感觉，让玄薇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宁。

　　☆、第299章　制青霉素

　　奇怪，刚才披着师兄的衣裳时，她怎么没觉着哪里不对。
　　走神了好一会，玄薇才发现了顾澜的不对劲。面前拱成一坨的被子，此时正不停抖动着。玄薇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恼羞成怒，伸手抽了一把顾澜：“再笑！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咳咳咳咳……我……我没笑咳咳咳咳……”顾澜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咳嗽……咳咳咳咳……咳嗽得停不下来……”
　　玄薇一惊，伸手掀开顾澜的被子，只见她正蜷缩着身子，右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似乎正努力压抑着咳嗽的**，却将自己憋得脸上红得发紫。玄薇立刻起身，伸手从顾澜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瓶子，而后回头去倒了一杯温水：“赶紧喝点水，再含一颗甘草丸……你看看，我让你含着止咳，你又不听……”
　　她话没说完，却顿住了。
　　只见顾澜终于停止了咳嗽，喘着粗气摊开了手。而她的手上，浅浅地落上了一些红痕。
　　顾澜苦笑一声：“我错了，不听医嘱果然要出事，你看，咳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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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澜病情加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玄薇原本还松松的一根弦，顿时绷紧了。
　　她有点自责，觉得是自己拖延了时间。她总是以脑子里的固有印象来看待“肺炎”这件事，毕竟在现代，肺炎确实不是什么十分严重的病症，只要发现及时，治愈率非常的高。可是，这里是大周！
　　在古代，得了肺痨，基本上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若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在余生精心调理，否则活不了几年，绝对会在痛苦中死去！
　　玄薇被顾澜吓到了，她立刻决定，两种治疗方法同时进行，她必须立刻开始着手提取青霉素。
　　这一夜，她紧紧在顾澜床边稍稍眯了一两个时辰，等到天一亮，她便立刻开始寻找提取青霉素的必要物品。
　　青霉素，其实就是青霉之中提炼出来的一种物质。青霉很常见，发霉的馒头，长毛的水果……各种各样的食物上，只要是长出青色的霉斑，那便是青霉了。
　　好在，这里是罗城的官驿，是当地官员为了接待大官而专门建立的。更何况之前刚刚送走了本朝皇帝，这驿馆之中的存货，可算得上是丰富。
　　再者，罗城本身就是个以商为本的城池，这里与楼兰比邻，来往商贾络绎不绝，几乎只要是大周有的东西，这里没有找不到的。
　　玄薇先是询问了驿馆的驿官，给了他一张单子，请他帮忙将单子上的东西全部找齐，越快越好。
　　在驿官寻找材料的时候，玄薇将自己记忆中提取青霉素的方法流程详细地写在了纸上，而后反复推敲，仔细检查，确定没有什么疏漏。因为那些单子上的材料，大多数是十分常见的东西，再加上顾渊的特意吩咐，所以这些材料不出半日，便找齐了。
　　玄薇找了一间空了许久的屋子，先是拿醋熏过，而后又将草木灰撒在房间角落，尽量将房间里的细菌清除出去。而后，她将几个桔子剥开，用温水浸过的潮湿帕子包裹住这些橘子皮，将它们放在了一个木桶里。
　　相较于其他水果，桔子是最容易发青霉的。在高温情况下，这些桔子皮只要两日便能发出青霉。在这两日里，她开始着手准备其他工具。这些工具并没有现成的，她只有按照记忆中的模样，亲自手制。
　　比如，用以过滤的木桶，她需要再木桶底部开一个小洞……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事，可当玄薇拿着锥子对着那木桶束手无策的时候，她才沮丧地承认——她还真不是个做木匠的料。
　　“几个竹筒我做好了，师妹你看合不合适。”贺白卿拿着几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竹筒走了进来，玄薇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错，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贺白卿将竹筒放在了桌上，然后看着玄薇手足无措的模样：“你在做什么？”
　　“……”玄薇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就是木桶下头戳个洞，她忙活了半天了！
　　“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来。”贺白卿似乎看出了玄薇的窘迫，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挽起衣袖接过玄薇手里的锥子，抬头对她说：“趁着这个时候，你跟我说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玄薇默默将工具递给贺白卿：“在桶底……对，就是那里，凿一个洞，刚好能插进去一根小竹管就行。小竹管堵住之后，这个木桶必须不漏水才行。”
　　贺白卿点了点头，开始动作，玄薇往旁边椅子上一坐，继续说道：“师兄，你记不记得，师父曾经在笔记里写过一段话。”
　　“什么话？”贺白卿头也不抬，问道。
　　“笔记上写着，他曾经见过，民间许多裁缝，如果手指被剪刀划伤了，便将长了毛发了霉的浆糊涂在上面。这样伤口恢复得会比较快。”
　　贺白卿点了点头，补充道：“我记得。正是因为师父发现了这个，他便在自己独门特制的金疮药里，添上了一些那种青霉。”说着，他抬头看了眼玄薇：“你想起这个是为什么？”
　　玄薇笑了笑，抬头看向贺白卿：“师兄喜欢破开死去人的尸体，那师兄有没有破开过得肺痨而死的病人的肚子？”
　　贺白卿微微皱了皱眉，半晌才点了点头：“是有过。那样死去的人的肺腑，会有些肥大。且血液凝积，偶有气泡和红肿。”
　　“那师兄觉得，那种样子，跟手指划破后，不管它过两日伤痕周围的皮肤，有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玄薇慢慢引导，想让贺白卿自己发现“发炎”的症状。
　　贺白卿果然不愧为高智商人群，他很快明白了玄薇想要说些什么。
　　“师妹的意思是，人的体内肺腑或许与人别处的伤口一样，会红肿甚至溃烂？而肺痨很有可能正是因为肺腑受伤，所以病状逐渐加深，逐渐如此？”
　　玄薇没办法解释啥叫“细菌”啥叫“发炎”，她只好跟贺白卿胡扯个大概，希望他能稍稍理解一点。于是，她点了点头：“我便是这样想的。因肺腑受伤红肿，所以人才会咳嗽，又因逐渐溃烂，所以人才会有痰。”

　　☆、第300章　白驹过隙

　　贺白卿想了想，又说：“可是，这一切都没有被验证过，师妹又如何得知可行呢？”
　　玄薇摇了摇头：“我没法验证，不过总归是个法子，该试一试。况且，我并不打算直接让她口服进这些青霉，且会计算计量，若有不妥，立刻停止便是。”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重要的还是师兄的方子，若这青霉并无效果，一直服用着师兄的方子，起码不会让这病再重下去。”
　　贺白卿抿了抿嘴，最终摆了摆手：“你有数就好，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他说罢，看着玄薇轻轻一笑：“说起来，你这副样子，还真是跟师父十足地像。你说的这些话，若是打师父口中说出来，我大约又会与他吵上一架吧。”
　　这已经不是玄薇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她和师父像这句话了。她明明与师父相处时间最短，可却总有人说她与师父最像。两人稍稍沉默了一下，脑子里都浮现出那个瘦巴巴，却喜欢翘着胡子背着手笑得小老头子。
　　“师兄，过几日便是师父的祭日了。”玄薇忽然开口。贺白卿手里一顿，头却没抬：“是么？”
　　玄薇点了点头：“我记得很清楚的，那天是十月初三，整整一个月后，乌坝便城破了。”
　　贺白卿手里默默给木桶打着洞，没一会儿，木桶下面便粗略出现了一个小孔。他将那竹管往小洞哪儿比划了一下，然后继续打磨：“是么……日子过得真快，这都一年了。你别担心，祭拜师父的日子，应该是师父下葬的那天为准。那时候咱们也该回京了，到时候与师兄们一同去祭拜师父。”
　　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不过转眼的时间，她离开乌坝已经一年了。不晓得杨家屯儿里，胡柳氏，马氏，还有红枣……她们都好不好。这一年里，玄薇几乎大半都是被迫在路上颠簸。先是从乌坝去了京城，路上耽搁了几个月，而后在京城没等开春，却又被绑到了那哭亲村。
　　玄薇恍恍惚惚地想着，此时却听见贺白卿的声音：“你看，这样成不成。”
　　她回过神来，低头去看贺白卿所指着的那个木桶。她仔细瞧了两眼，而后找了个小软木将竹管塞起，伸手从桌上拿过乘着凉开水的茶壶，往木桶里倒水。
　　确定了不漏水之后，她点了点头：“可以了。”
　　贺白卿听言，直起身来拍了拍手，看了玄薇一眼：“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
　　玄薇点了点头，朝他笑了笑。贺白卿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半路却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师兄”。他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
　　“谢谢你相信我。”玄薇说道。
　　贺白卿心里微微一颤，赶忙垂眸以遮掩差点儿外泄的情感。他随意摆了摆手：“谁叫你……是我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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