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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小薇掷地有声。

　　　　大太太婉柔微微一怔，苦笑道：“你怕是被云娜吓唬到了吧？其实你的身份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云娜是商户出身，三姨太百合也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你虽然来自乡下贫苦家庭，但是模样周正，性子伶俐，如果你嫁给大帅做第四房姨太太，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亲上加亲，也不算什么坏事。”

　　　　小薇急忙摇摇头，心念骤转，一本正经地回道：“太太，我一向最敬重你，我不敢高攀大帅府，也不敢让太太堵心，对我失望透顶！太太，你才是大帅的原配发妻，你们就应该一辈子恩恩爱爱躞蹀情深。我只是一介外人，我不敢高攀！”

　　　　婉柔仔细盯着小薇的表情，坚毅中透着点少女特有的清灵。

　　　　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了，小薇出身不好，虽然在大帅府里当女佣，却是没有半点社会地位的底层人。

　　　　婉柔继续笑道：“你真的不想做姨太太？嫁给大帅，以后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还能坐汽车去外面旅游，每天都有警卫近身保护。”

　　　　小薇毫不犹豫地果断回道：“我愿意留在大太太身边，给太太解闷，伺候太太的起居生活，绝不敢妄想攀上高枝，然后忘乎所以，忘记自己的身份……”

　　　　小薇欲言又止，大太太婉柔了然地点点头，回道：“好！就依你吧！”

　　　　小薇顿时暗暗地舒了口气，总算蒙混过关了！

　　　　小薇搀扶着奶奶回到后院佣人住的屋子里，奶奶虽然岁数大了，却依旧腿脚利索身体康健，大概是福气好，她平时很少生病，甚至十几年里都没有请过医生。

　　　　奶奶拣了椅子坐下，屋子比较简陋，完全比不上大帅府的正房正厅。

　　　　“小薇！太太以前对你有恩，你就该老老实实地替她踏实做事，不要贪图好处，让太太寒了心！万一太太将我们赶出门去，我们孤儿寡母的，去哪里讨生计？”

　　　　小薇稍微歇了口气，拿起水壶给奶奶倒了杯热水，自己也喝了一碗。

　　　　“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做傻事！”小薇乖巧地应道。

　　　　“我有点累了，先去厨房烧热水，太太马上要出门听戏，你赶紧的，去太太屋里仔细伺候，说不定太太会赏给你一碗热饭吃呢！”

　　　　小薇只吃了一块炊饼，从昨晚一直跪到今晚，确实是累得够呛，精疲力竭。

　　　　小薇赶忙跟随奶奶来到厨房，舀了一桶热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太太屋里。

　　　　婉柔有自己的贴身丫鬟，叫阿丽，是个清秀温婉的年轻女孩子，跟大太太的性子如出一辙，正好应和了那句俗语，什么样的主子就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阿丽守在门口，见小薇吃力地提着木桶，忍不住打趣：“怎么？犯了错，就赶着跟太太献殷勤讨好？早干嘛去了？”

　　　　小薇知道阿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笑话她一下，便讪讪地回道：“我以前那是鬼迷心窍，以后绝对不敢了。”

　　　　阿丽这才打开门，将小薇放了进去。

　　　　小薇手脚麻利地将热水倒在木盆里，替大太太细细地擦拭身子。

　　　　然后阿丽替大太太喷了点香水，将太太的发型梳理整齐，便准备出发。

　　　　婉柔照了照镜子，对身上的衣服似乎有点不满意，便突然问道：“阿丽，上个月锦衣坊替我赶制的那件绿色旗袍呢？”

　　　　阿丽顿时露出踟蹰之色，有些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回道：“前两天夜里，府中闹了老鼠，刚巧将那件旗袍咬坏了。”

　　　　“你拿出来给我瞧一眼！”婉柔陡地冷下脸。

　　　　阿丽害怕地缩了缩脑袋，然后打开衣柜，取出一条簇新的旗袍。

　　　　精致的绸缎面料，漂亮精细的做工，看起来很完美，可是阿丽特地将旗袍翻开，就见腰身底下被老鼠咬了一个小小的破洞，看起来格外刺眼。

　　　　“你是怎么做事的？”婉柔生气的时候颇有威严，不愧是关大帅的原配发妻：“按照府中的惯例，做错事就要受罚，这样吧，今晚你不用跟着我了！”

　　　　阿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哭道：“太太饶命！我知道错了！”

　　　　“放心，不会要你性命，只是让你去厨房帮工几天，等你反思半个月，再回来我身边，切记，以后做事要小心。我的门禁向来很严，怎么会被老鼠钻了空子呢？”

　　　　“是！奴婢一定认真改错！”阿丽哭哭啼啼地准备去厨房干粗活。

　　　　小薇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这个破洞，我有办法补救。”

　　　　“哦？你学过女红？”婉柔果然第一个起了疑。

　　　　“我跟着那些佣人学过，府里的女红都是阿茹在管。太太若是不信，可以将阿茹叫过来跟我对质。”

　　　　婉柔立即将阿丽叫住，吩咐阿丽去将府中管理女红事务的阿茹叫上楼来。

　　　　阿茹仔细扫了一眼绿色旗袍上的破洞，也是满脸忐忑和不安：“太太，锦衣坊的绣工太出色了，就凭我的女红，恐怕不能补得跟原来一样精致漂亮。”

　　　　顿了顿，阿茹怀疑地看向小薇：“小薇倒是跟我学过几天女红针线，不过她的女红好像并不出彩，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小薇但笑不语，有时候越说越错，倒不如保持沉默谨慎的态度。

　　　　太太婉柔琢磨片刻，突然试探地问道：“小薇，你真的能将这个破洞补起来？而且不会损害旗袍原本的图案和设计？”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民国旧影之醉红楼（3）

　　　　小薇郑重地回道：“我尽力一试，保证不会让太太失望。”

　　　　“哦？你凭什么如此有信心？就不怕毁了我的衣服，我拿你问罪？”婉柔饶有兴致地盯着小薇，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瞧不出来她什么时候变得心灵手巧了？

　　　　小薇淡定地笑道：“太太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偷懒懈怠？就算拼着这条小命，我也要帮太太将心爱的衣服补好，让太太今晚穿得漂漂亮亮出门访友！”

　　　　“嘴巴真甜！”婉柔笑道：“好，姑且给你一次机会。”

　　　　这时负责女红的阿茹忍不住插嘴道：“小薇，你快别逞强了！你的女红针线还不如我呢！你怎么能欺骗太太？待会儿要是补不好，耽误了太太的大事可如何是好？”

　　　　小薇敛去脸上的笑意，严肃地回道：“若是我办不妥，耽搁了太太的行程，太太可以将我撵出门去！我绝无异议！”

　　　　见小薇如此慎重，婉柔也是将信将疑，径直吩咐阿丽将针线盒子取来。

　　　　小薇娴熟地穿针引线，将这件绿色旗袍摊开，仔细观察一番。

　　　　旗袍上绣着精美的花纹，是那种比较常见的荷叶花纹，针脚细腻，染色均匀。

　　　　因为太太晚上要出门访友，顺便还要去戏院听戏，时间比较紧迫，所以小薇急中生智，直接祭出以前的女红经验，用针线绣出一朵亭亭玉立的粉色荷花，恰好将那个被老鼠咬出来的小破洞完美地缝补起来。

　　　　短短一刻钟功夫，小薇飞针如电，埋头苦干，丝毫没有被外界打扰。

　　　　太太坐在小客厅里，阿丽暂时逃过一劫，继续留在太太身边服侍。

　　　　阿丽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小薇身上，对小薇的态度自然也是出奇的和顺，先是给太太斟了杯香茗，然后拿来一盏灯，亲自替小薇掌灯。

　　　　此时已近傍晚，窗外暮色沉沉，室内的光线稍显不足。

　　　　小薇就着明亮的灯火，笑道：“谢谢阿丽姐！”

　　　　大概是以前的原主比较木讷自私，在大帅府中的人缘很一般，阿丽一直近身伺候大太太，在府中佣人的位置中高人一等，对原主也是经常不假辞色。

　　　　如今换成小薇，嘴巴甜，又会做事，自然十分讨喜。阿丽瞧着小薇专注的模样，心中不免起了一丝好感，可惜她只是一介下人，无权做主。

　　　　收工！小薇将缝好的旗袍摊开，吩咐阿丽将台灯调到最亮的亮度。

　　　　“太太！你看！旗袍上半身是暗绿色花纹，下半部分是荷叶边，腰部中间绣一朵粉嫩的荷花，是不是很合适？”小薇虽然胸有成竹，却不敢显露太过。

　　　　毕竟原主以前是不擅长女红的，有时转变太快，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婉柔凑近一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好漂亮的粉色荷花！栩栩如生，盛开在女人的腰部中间，与底部的荷叶边形成绝妙的对称，给这件衣服增添了一抹亮色。

　　　　娇艳的少女粉，中和了原色调的沉闷，显得非常吸睛，绝对能够让人眼前一亮。

　　　　“快！拿过来！”

　　　　婉柔急忙将旗袍换上，果然，腰间那一抹淡粉色，就像是涂在身上的漂亮胭脂，将她原本温婉大方的气质完美地勾勒出来，愈发显得魅力十足。

　　　　“小薇！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等手艺？”婉柔不吝称赞，直接吩咐阿丽给小薇赏钱。

　　　　小薇拿到五块大洋，心中暗道，原来这是民国旧社会呀！

　　　　又是乱世又是侵略战争！非常不好混！幸好原主是呆在大帅府，要不然铁定会被外面那些鬼子大兵或者地主爷虐待死！

　　　　小薇谦逊地笑道：“我平时闲着没事干，就喜欢研究女红刺绣。之前看到阿茹姐在屋子里做女红，我就偷师学艺啦！”

　　　　婉柔对小薇的手艺很满意，见小薇吃水不忘挖井人，还知道在自己面前提一提她名义上的师傅阿茹，倒是个不忘本的。便吩咐阿丽也给阿茹赏了一块大洋。

　　　　阿茹顿时露出感激的笑容，朝着太太恭敬地敬了一礼。

　　　　婉柔换好衣服，化了妆，盘好头发，便打算出门会客了。

　　　　“小薇！你跟在阿丽身边，看着点！”婉柔很显然心情愉悦，便大发慈悲地将小薇带在身边，说是要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小薇自然是感激不迭，收拾妥当，便规规矩矩地跟在阿丽身后。

　　　　大帅府门口停着黑色轿车，配有司机和两名警卫。

　　　　太太姿势优雅地上了车，小薇和阿丽陪在旁边，车子开到一家戏院门口。

　　　　阿丽殷勤地替太太打开车门，替太太挡住外面的烟尘和喧嚣的行人。

　　　　小薇有样学样，特地站在马路边上，将太太护在身后。

　　　　进入戏院，阿丽再次跑在前面，将戏院经理叫了过来，由经理亲自带路，将太太送到一间预定好的二楼包厢里，然后吩咐伙计送上茶水和瓜果点心。

　　　　“小薇！你帮我看看，这些点心和茶水有没有问题！太太在外面不怎么吃茶，怕外面的东西不太干净。不过这家戏院是个例外。”阿丽凑到小薇耳畔低声嘱咐道。

　　　　这家戏院叫红玫瑰戏院，听起来有点俗气，但是在这个年代，其实是很时髦的。

　　　　“咱们燕京的红玫瑰戏院，那是圈子里赫赫有名的！很多达官贵人会专程过来包场听戏，大帅有时候会带太太和两个姨太太，还有大少爷和小少爷一大家子来听戏呢。碰到大帅心情好的时候，会直接给那些戏子打赏！赏钱比咱们的工钱还多，足够普通人家吃喝一年啦！”

　　　　阿丽一边检查茶水点心一边主动替小薇介绍，小薇从来没有跟着太太出过门，对戏院这种地方比较陌生。

　　　　这次小薇施展绣工神技，替阿丽解了围，阿丽倒是挺会知恩图报的。

　　　　“还有包厢的每个角落里，都要检查一遍！没办法，必须保证太太的安全！”

　　　　小薇极有眼力地答应一声，然后里里外外地仔细观察一遍。

　　　　开什么玩笑，她以前可是警花，做这种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分分钟的事？

　　　　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阿丽亲自将太太送到包厢里，坐在窗口最好的位置。

　　　　太太端起茶盏，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笑道：“今天的客人从南方来，对咱们燕京的戏院不太熟悉，张经理，等会儿你可要替客人说道说道！”

　　　　屁颠颠跟在后面的张经理赔着笑脸回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此时，观众陆陆续续地进场了，一楼的大堂里很快就座无虚席，这些观众的兴致很高，看起来很是热情，纷纷凑到一起交头接耳品头论足。

　　　　阿丽特地守在门口，让小薇专门陪在太太身边。

　　　　小薇下意识地屏息凝神，好奇地望着窗外。这间包厢的位置和视野很好，从窗口一眼望出去，可以将戏台上的幕布和场景一览无余。

　　　　“小薇！第一次听戏吧？”太太拣起瓜子慢悠悠地磕了一颗。

　　　　小薇立即极有眼力地端起瓜子盘，开始亲手替太太剥瓜子，她手艺熟练，瓜子壳在雪白的指尖翻飞如雪，不多时她就剥好半盘子新鲜喷香的炒葵花籽。

　　　　“最近有名的角儿叫傅红楼，专门唱花旦，那身段那水袖，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美得不似真人！”这时戏院经理拿来今晚的唱本，恭恭敬敬地递给太太。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民国旧影之醉红楼（4）

　　　　婉柔抬起素手，翻开唱本扫了一眼，惊喜地挑起秀眉：“他今晚唱七郎探母和碧玉簪？刚好，两本都是我最喜欢的戏。”

　　　　“那真是赶巧了！说明咱们红楼跟太太有缘分呀！”张经理趁机溜须拍马：“太太，咱们红楼为人有点清高，脾气也不太好，你可要多多包涵！待会儿等他唱完，我让他上来跟太太见个面？讨个好？”

　　　　这是变相地讨要赏钱吧？小薇暗笑。

　　　　婉柔大方地笑道：“你尽管放心，今晚我准备充足，若是傅红楼唱的好，自然少不得他的好处。”

　　　　“好嘞！我先替红楼谢过太太！太太是红玫瑰的常客，我们自然不能怠慢！”

　　　　这时阿丽引着一个贵妇人恭恭敬敬地走进来，小薇眼神陡亮，就见这名贵妇身上穿着一袭貂皮大衣，踩着精致的皮鞋，年纪不算大，真正是长得漂亮迷人。

　　　　“阿姨！”

　　　　“是敏敏来了！”婉柔急忙朝一旁的小薇递去眼色。

　　　　小薇立即拉开对面的椅子，恭顺地笑道：“表小姐请坐！”

　　　　“哼！你倒是挺有眼力！”叶敏一脸高傲，落座之后，从小薇手中接过热气袅袅的茶水笑道：“阿姨，我好不容易从上海坐火车过来看你，路上差点被土匪打劫！”

　　　　“你辛苦了！我让大帅派车去接你，可惜他公务繁忙，真是抱歉！”

　　　　“阿姨！别跟我见外！你如今嫁得好，也不算枉费外公外婆临死前的嘱托！”

　　　　大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不自然，但是她很快撇去眼中那一丝忌惮，笑道：“听说你们上海新开了一家大剧院，跟咱们燕京的红玫瑰比起来，怎么样？”

　　　　叶敏环顾四周，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挑剔和不屑：“还行吧！现在上海是外国人的地盘，各方面都做得比燕京好，毕竟人家经济条件发达，燕京说起来还是比不上那些外国人的租界啊！阿姨，我建议你亲自去上海走一趟，十里洋场的繁华，可不是口头上说说的，确实有两把刷子。”

　　　　大太太婉柔好脾气地笑了笑：“有空我会去的。只是大帅最近忙于战事，迟迟脱不开身，再说大帅要是贸贸然地去了南方，肯定会引起时局动荡！”

　　　　叶敏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贪婪的暗光：“你说得对！关西岳现在可是北方屈指可数的最有实权的统帅，听说他领兵数十万，去年差点将东北三省打下来？”

　　　　婉柔温和地笑道：“东北那边有日本的关东军，大帅并不怕日本人，我劝过他，不要跟日本人硬抗，万一折损兵将，岂不是给别的军阀提供吞并的良机？”

　　　　叶敏赞同地点点头，一脸骄傲地回道：“不愧是我们老董家的女儿！多有见识！阿姨，你是该劝着点，什么抗日救国都是那些国民军放出来的烟雾弹，其实他们自己也不见得就能将日本军击败，现在却要姨父替他们打头阵，真是想得美！”

　　　　两人相谈甚欢，小薇陪在旁边伺候。

　　　　“哟！茶水凉了，你去换一下！”叶敏冲着小薇颐指气使。

　　　　小薇赶紧将凉茶撤下去，吩咐伙计换了热茶来。

　　　　却不料，叶敏将茶盏咚的一声砸在桌子上，不满地叫嚣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我让你换一杯不冷不热的温茶，这样才能入口！你是要烫死我吗？”

　　　　小薇丝毫不惧，不卑不亢地回道：“茶水一旦温下来，口感就没有那么香醇了。这是红玫瑰戏院专门为表小姐准备的碧螺春，适合热饮。”

　　　　叶敏脸色陡变，气呼呼地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扇在小薇脸上。

　　　　小薇立即躲避开来，她以前当过警察，身手很是敏捷。

　　　　叶敏没有打着，顿时气得抡圆眼睛尖叫道：“阿姨！你看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奴才！不听话就算了，还敢反抗！来人，我要将这个贱丫头打死！”

　　　　看着叶敏眼中流露出来的暴戾与狠毒，小薇急忙躲到大太太背后。

　　　　婉柔见识过小薇的女红手艺，也舍不得让她毙命，便主动出面劝解几句，让叶敏消消气，她回去之后自然会严惩小薇。

　　　　叶敏满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