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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边的托盘上，不知何时已放着一套正红色的新衣。
　　李灵取了这一套新衣穿在身上，待她穿好了，李灵忽然意识到，这衣服并不是沈悠悠准备的。
　　这是一件正红色的丝质裙装，裙衫的前后及两袖上都用金色丝线绣着麒麟兽。
　　正红裙装，绣以金色麒麟，看着又华丽又精致又威严。
　　李灵入官场不久，对官服了解的也不多，可见惯了沈浪大军中的高阶武将的官服，李灵看得出来，这麒麟兽乃是一种官服上的纹饰。
　　这件正红色的裙装，外表华丽秀美，似一件便服。裙上绣着金色麒麟，又可当做官服穿。
　　这是专门为她做的衣服，别人还穿不得麒麟女裙。
　　以这件裙装上秀美精致的麒麟兽来看，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绣好的东西。
　　这是好些日子以前，就按照她的身形尺寸，按照她的安平侯身份特意做出来的衣服。
　　沈悠悠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绣出这样一件金丝麒麟红裙来——这是司马真早早给她准备的。
　　李灵站在铜镜前，看着有些陌生的形象，心中不知是该骂司马真流氓竟能做得这般合身，还是该叹司马真这皇帝诸事烦乱之间还能细致到一件衣服。
　　不多久，大门被敲响了：“侯爷，悠悠进来啦！”
　　沈悠悠端着脸盆进屋，见着李灵此时的模样，眼睛一亮，又惊艳又惊喜：“侯爷！你哪来的衣服？真是好美！”
　　沈悠悠快步走过来，看不够似的看着李灵：“啊！侯爷本就有倾城之色，如今穿上这件华丽又威严的红裙，真是天人一般高不可攀。啊——悠悠好想把你这副模样画下来，悠悠保证，侯爷这模样，绝对能只靠一幅画倾倒天下，流芳百世——”
　　沈悠悠绕着李灵走了几步，有点激动道：“我的侯爷！你就该是这样的模样！你就该是这样高高在上、倾倒天下的模样！悠悠今日一定要给你上一个最最精致的妆！不不不！这件事不该悠悠来做，悠悠要找个会妆容的侍女过来！”
　　话毕，沈悠悠放下手中的东西，不等李灵说话，自己就飞出门去，去找侍女了！
　　李灵心中笑，沈悠悠有时候真的做的像一个侍女，可有时候她又原形毕露，自顾自做自己想的事去了。
　　等沈悠悠一手拉着一个身穿劲装的年轻侍女，一手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进来时，李灵早已洗漱完毕。
　　沈悠悠朝着李灵无声曲了曲膝盖，就将大盒子“砰”的一声搁在梳妆台上。
　　沈悠悠拉着李灵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又把侍女拉到李灵身后：“侯爷，她叫归雁。以后让她来给你梳妆！以前在大军中，侯爷都穿着男装，现在好不容易换回了女装，正好好好打扮打扮。”
　　“归雁参见侯爷。”一身红色劲装的年轻侍女朝着李灵躬身一拜。
　　李灵点点头：“不必多礼。”
　　沈悠悠忙道：“归雁，给侯爷弄个绝美绝美的妆容！啊——悠悠好激动！绝世美颜啊啊啊！”
　　“是，悠悠姑娘，”归雁起身，声音沉稳道：“侯爷，您想要个怎样的妆容？”
　　李灵看着铜镜中的面容：“弄个与这件衣服相称的妆容。再简单些就好。”
　　归雁：“是。”
　　看着铜镜中，归雁巧手摆弄头发，李灵轻声问道：“悠悠，送玉梳是什么意思？”
　　沈悠悠翘着脚坐在李灵身后的小桌前，闻言，笑道：“主子不知道？玉梳表相思。若是一个男子赠一个女子玉梳，便是表达爱意，想与她白首到老的意思。嗯……玉梳最适宜即将定亲的男女，是定情信物啊！”
　　李灵：“是这样……”
　　沈悠悠微微睁大眼：“有人送侯爷玉梳？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直跟着侯爷！”
　　李灵微微点了点头：“皇帝送的。”
　　归雁梳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又恍若无事的继续梳了下去。
　　沈悠悠整个人僵住了：“皇，皇帝送侯爷玉梳？”
　　李灵抬手指了指昨夜司马真来的通道方向：“这处有一个通道，悠悠，今日你找人堵了它。从今夜起，我换个屋子住。”
　　“是，是，”沈悠悠面色僵硬，好一会儿，沈悠悠起身，站到了李灵身后：“侯爷这身衣服，也是……皇帝送的？”
　　李灵点了点头。
　　沈悠悠面上风起云涌，她张了张口，犹豫许久，还是没说话。
　　屋内静了片刻，归雁打开了沈悠悠拿来的大盒子。
　　大盒子中金灿灿的一片。
　　金、银、玉、珍珠、宝石等制成的珍贵精致的发簪、玉镯、玉佩、耳环、戒指等各色各样的首饰满满一箱。
　　归雁取了一对飞凤金步摇簪在李灵头上，方低头轻声道：“侯爷，好了。”
　　金灿灿的飞凤金步耀确实很忖金丝麒麟，至少不会给人衣着华丽却不曾梳妆的不相称的感觉。
　　李灵摸了摸头上的金色步摇：“走了，悠悠，一起早膳去。”
　　沈悠悠有点恍神：“哦，哦哦。”
　　这一顿早膳，沈悠悠都吃得恍恍惚惚。
　　等早饭刚结束，正堂上便抬了十几个半人高的红色大箱子进来。
　　李灵挑了挑眉：“悠悠，这是哪里来的？”
　　沈悠悠回过神，道：“侯爷，这都是以前为侯爷主子准备的东西。”
　　李灵看了沈悠悠一眼，打开最近的大箱一看。
　　又是一片金灿灿的。
　　这半人高的大红箱子中，也是精致美丽的金银玉器。
　　李灵被晃花了眼，再打开了旁边的一个大红箱子，里头是被细细装好的字画。
　　沈悠悠道：“这十几箱都是些好的，侯爷可挑一些留在身边把玩。另有数箱金银和大件的东西已送进府里的库房了。早年还存了许多银票……可惜，末日来了，那些银票已作废了。而今金林城里的银票都是新的……”
　　李灵摸了摸大箱子中精致华美的白玉香炉，心中沉吟。
　　李静静的外祖真的有这般权势滔天？
　　死了那么些年了，还留有沈悠悠这样的人，还有一整个侯府的侍卫。这安平侯府的侍卫各个看着武功不俗，又年纪轻轻——按照外祖那般的年纪，也就是说，他的旧部还不止安平侯这个数。
　　那些年纪略大一些，会武功的旧部，并没有出现在安平侯府，也不知藏身在金林城的什么地方。
　　还有那些不会武的旧部。
　　还有这数不尽的财宝。
　　李静静外祖……难道是皇族？
　　李灵挠头。
　　难道……李静静还是什么皇族血脉？
　　沈悠悠不会是找着李静静，想让她做什么谋反的事情吧？
　　李灵看了沈悠悠一眼：“悠悠，还是把这些东西放回库房去。”
　　“侯爷都不用？”沈悠悠问道。
　　李灵：“你瞧着什么想用上，便用上。若是你嫌麻烦，便留在库房。”
　　沈悠悠点了点头：“听侯爷的。”
　　想了想，沈悠悠抬头看向李灵笑道：“悠悠觉得，不是悠悠怕麻烦，是侯爷嫌麻烦，所以全交给悠悠了。”
　　李灵笑了笑，不作答。
　　与其说她嫌麻烦，倒不如说，李灵更愿意做李灵，她不想背起李静静的一些事，自然也不觉得这些东西真正归属她。
　　沈悠悠命人将这十几个大箱子搬了下去。
　　才整顿停当，便有侍卫匆匆大步过来，朝着李灵躬身一拜：“参见主子，见过悠悠姑娘。主子，皇帝微服到了安平侯府，他现在就在大门外。”
　　李灵吃了一惊，侧头瞧了瞧天色：“这么早？！”

　　☆、第三百二十七章　倾城色

　　沈悠悠看了李灵一眼，眼神复杂。
　　李灵道：“开正门，我这就过去。”
　　“是！”侍卫脚步点地飞速往正门去。
　　李灵也朝着正门走去。
　　沈悠悠跟在李灵身后走了几步，犹犹豫豫道：“侯爷是要迎皇帝进来，还是与皇帝出去。”
　　李灵：“出去走走。”
　　“哦。”沈悠悠呐呐不语。
　　到了正门，就见司马真穿着一件黑色华服，带着一个年轻的侍从立在门外。
　　听见脚步声，司马真转头一眼。
　　金色麒麟正红裙装，黑发间配着一对飞凤金步摇，面容无暇，眉目如画，红唇忖着红裙，美人似从画中来，却远比画中人精致绝美。
　　虽然已见过李灵的女子形象，这一刻，司马真眼睛一亮，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心中暗道，人说六宫粉黛无颜色，可李灵此时的模样，却是明艳绝伦，不要说后宫粉黛，便是天下女子站在她身旁，都要失了颜色了。
　　司马真心中一时觉得幸运，他在世的时代居然能得遇这般千百年一出的倾城色，一时又觉得自己莽撞，送了这样一件华服给李灵，这微服私访也不知还算不算微服私访。
　　在沈悠悠复杂至极的眼神下，司马真含笑带着李灵出了安平侯府。
　　如司马真所料，李灵这张本就绝美的容颜加上这样一件夺目的锦绣红裙，果然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几乎是每一个见到李灵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停步，惊艳痴迷地看着李灵。
　　走着走着，司马真转头对着身侧的阿夏说了几句话。
　　“本想带着你好好逛逛金林城，和你说说将来金林城布局……”司马真浅笑着看着李灵，眼中又是满足又是无奈：“可惜，再这般走下去，半个金林城的人都要被安平侯迷得找不着北了。”
　　李灵低头一笑。
　　自她的武功突破到天阶，她只在五千年前的金林城露过脸，在这个时代，她大部分都是以男装出行。女子身形，又是盛装出行，这还是第一次。
　　李灵也想看一看，如今这个身体到底是何模样。
　　李灵微微摇头：“你说得太夸张了……”
　　司马真含笑注视着李灵：“美人一笑，更是容色动人。李灵，若你不会武功，有你这般容颜，说不准，我都想将你囚于宫中，免得勾了旁人的魂。”
　　李灵笑了笑，似真还假道：“你要是把我囚起来，我会打断你的腿。”
　　司马真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
　　见着司马真这个模样，李灵也忍不住一笑。
　　在朝臣眼前，司马真都是老成持重、心思深沉的模样。若是让那些朝臣若是见着司马真这般模样，他们一定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两个容色出众的俊男美女出现在河岸边，引得沿河的道路上多出许多人，更有不少人趴在桥头朝着探着头看向两人。
　　司马真笑了笑，一摊手：“看来不能在这样走下去了，我让阿夏驾一辆马车来。”
　　正说着，就见穿着黑衣的阿夏驾着马车停在两人身前。
　　司马真上了马车，掀开马车帘子等李灵上来。
　　李灵跳上马车，钻进了马车。司马真也进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
　　马车颇为宽敞，可两人在同一辆马车中坐着，李灵还是觉得马车小的很。
　　“我们去哪？”李灵道。
　　“到了就知道了，”似是到了无旁人的空间，司马真眼中的神情似是溢出来一般：“李灵，我赠你的玉梳，喜欢吗？”
　　司马真浅笑：“我知道你要来金林城了，所以特意选得一块玉，慢慢雕的。”
　　李灵一怔，转头看向司马真：“你雕的？你不是很忙吗？”
　　司马真含笑道：“愿意做的事，总是能挤出时间的。”
　　李灵不知如何作答，便笑了笑。
　　司马真瞧着李灵的模样：“我记得我还是乖乖时，你会搂着我在膝盖上，想想那些日子……真是难得了。”
　　听着司马真轻声说着过往，马车一颠一颠地跑到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李灵讶异地发现，他们已到了金林城外。
　　四周都是荒野和零星几棵绿树。
　　司马真捧着一个盒子下了马车。
　　这里又没有什么景色，司马真为什么带她来这里。李灵：“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司马真往前走了几步，打开盒子，竟从里头取出了一个锄头。
　　他蹲下身，拿起锄头开始翻地上的泥土。
　　李灵有点吃惊，皇帝这是要干什么？
　　司马真用锄头翻了泥土，又从盒子中掏出一把种子，撒上去，掩上土，又倒上了些粉末。
　　等做完这些，司马真把锄头放回盒子中递给阿夏，转身走到李灵身侧，笑看着李灵道：“我说过，李灵，将来我们要在金林城外建几座竹屋。等一切安定了，我们一起来竹屋休憩，这是我栽下的凤凰木。”
　　“等过些时候，我们再来看，这里便有竹屋了……”司马真笑看着李灵：“一年、两年、十年、也许，将来我们的孩子便能摸着鲜红的凤凰木，知道这是我给他们母亲载的……”
　　李灵：“……十年……孩子？”
　　司马真笑着点点头：“当然，十年栽树，等到树高树大，鲜红色凤凰木盛放，我再与你抚琴习武，岂不是人间美事？”
　　李灵心中升起一丝茫然，她看向司马真，眼神微微一顿，微微蹙起眉头：“司马真，你怎么了？”
　　“什么？”司马真讶然地看着李灵。
　　李灵点了点自己的鼻下，有些担忧道：“你流血了。”
　　司马真一怔，抬手摸了摸鼻下，果然摸出来一点鲜红。
　　司马真面色微变，右手摸上了左手的手腕脉搏。
　　右手几指停在手腕上数秒，司马真缓缓松开，抬头看向李灵：“……无事，许是近来劳累了，昨夜又未曾入睡，这才出了点小岔子。”
　　“你确定？”李灵：“司马真，要不我们回去吧，你找御医好好瞧一瞧。”
　　司马真低头一笑：“无妨的。我今日出来，一定要同你在一起一日，少不得一刻。倘若回去了，我再想抽身出来，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你放心，等晚上送你回了安平侯府，我定会找御医看看。”

　　☆、第三百二十八章　生死自负？

　　司马真与李灵二人出了金林城一趟，等回来时，司马真便带着李灵入了金林城的一家酒楼中。
　　食浅酒楼三楼的包厢中。
　　司马真点了餐：“李灵，你呢？要吃什么？”
　　李灵：“我没来过这酒楼，也不知哪道菜好吃，你点吧！”
　　司马真点了点头，又点了几道菜，轻声告诉站在身侧的阿夏。
　　阿夏点点头，目不斜视退了出去。
　　酒楼中甚是嘈杂。
　　酒楼的一楼人满为患，二楼也是满满全是食客，三楼大多包厢中也有着食客。
　　司马真抬手给自己和李灵倒上水，摇头一笑：“朕真的许久没有伺候人了，李灵你倒好，端坐不动，就等着朕给你端茶倒水，伺候得舒舒服服。”
　　李灵挑眉：“下回我给你倒。”
　　司马真笑着摇头：“岂敢岂敢哪。我眼前的美人随便招招手，天下也不知有几多男儿愿为你赴汤蹈火。我做这些，是我自己愿意。”
　　李灵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是味道醇正的大麦茶。
　　“味道不错，”李灵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疑惑：“我以为，这末日之后，金林城中便不会有酒楼之类的地方了呢……”
　　司马真将沉黄色的茶水搁在桌上：“你看这酒楼里人满为患，有人需要酒楼，自然就有人开酒楼，比如说——我。”
　　李灵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开得？你堂堂一个皇帝，居然开酒楼？”
　　司马真摇摇头，呼出一口气：“金林城中人多，每一寸土地都不得滥用。自朕入了金林城起，这金林城的每一寸土地，都由朕亲自掌握。”
　　李灵歪头：“大地主？”
　　司马真笑了一声：“如果你这么算……嗯，不错，朕现在就是这金林城的大地主。除了朕赠给官员的，借给百姓的，其他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朕。”
　　司马真含笑道：“如今的金林城里，但凡酒楼，商铺，全都是朕一个人开的。”
　　李灵喃喃：“这感觉蛮奇怪的……”
　　司马真轻轻叹息：“乱世用重典。很多事情，朕都要快刀斩乱麻，所以，很多东西直接握在朕自己手里，做起事情来就方便许多——”
　　司马真朝着包厢外的对面指道：“就比如，朕想在对面尝试修一座十几层的楼房。”司马真摇头苦笑一声：“朕不知道，工部那帮人有没有十足的把握建出那样的楼来……可既然地是朕的，朕便可以花时间去尝试。朕不介意给他们许多时间尝试。”
　　听着皇帝说要建十五层的高楼——李灵越发觉得司马真像一个地主了。
　　李灵面颊抽了抽：“那你建好了想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借给百姓……”司马真理所当然道：“如今还有许多百姓挤不进金林城，朕已吩咐人在金林城外城挖出底下空洞，给他们暂居。”
　　“哦，”李灵抿了一口大麦茶，口中不由自主飘出来一句：“既然你想要把很多东西握在手里……为何又不接受沈浪的四十万大军？”
　　这话问出来，包厢中霎时静了静。
　　好一会儿，司马真笑了笑：“也就你敢问朕这个问题了……”
　　李灵舔了舔唇：“事涉前朝……不能说？”
　　司马真垂眼看着桌上的大麦茶，吸了一口气：“朕不想说。”
　　司马真话音刚落，忽然，隔壁的包厢里传来了一个高声的哭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