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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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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儿,厉婷婷都有点怨恨哥哥了,他这不是在害姜啸之么?
  她越想心里越焦虑,厉婷婷知道自己被困住了,她这样子继续焦躁下去也不会有解决办法。
  得好好平静下来,想个办法才行。
  厉婷婷琢磨着,手不禁伸到枕头底下。她一直把姜啸之的那枚玉麒麟藏在那儿,这东西跟在她身边也有一年了,每当心里焦虑痛苦,或者思念姜啸之时,她就会握住这玉麒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她把手往枕头底下探了探,却没有感觉到那意料之内的冰冷触感。
  厉婷婷一怔,她坐起身,拿开枕头,却没看见玉麒麟。
  冷汗,从她的脊背淌下来
  别紧张,再找找,大概是掉到帷幔和床单的缝隙里去了。厉婷婷又用手四处摸了一遍,依然没有踪迹
  这下她紧张起来,翻身向外:“青菡青菡”
  听见她的声音不对,青菡慌忙进来:“公主?”
  “我这屋子,谁进来过?”厉婷婷问。
  青菡愣住了:“公主这屋里,就奴婢几个进来过。”
  厉婷婷脸色发白,她的脑子飞转,青菡她们是不会去动这麒麟,就算看见了,也不会问,更不会乱放。
  “除了你们,最近还有谁进来过?”厉婷婷又问,“尤其是今天上午。”
  玉麒麟,她昨晚睡前还看过一遍,就在枕头底下。今天上午她去了挹翠园,不在自己寝宫里,这说明……就是这段时间丢的
  青菡也紧张起来:“公主丢了什么?”
  “我枕头下,有个玉麒麟。”厉婷婷控制住声音里的发抖,“青菡,你好好想想,今天上午,谁来过漪兰宫?”
  青菡一怔:“阿茶来过。”
  “他来干什么?”
  “是来送宁神香的,帮他师哥的忙,各宫里都有一份。”
  厉婷婷紧张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一定是阿茶
  就在这时候,恰恰有小太监到了漪兰宫,说陛下让元废后去书房见他。
  “宗恪要见我?”厉婷婷的脸色霎时蜡黄,这种时候宗恪要见她,这还能是什么好事?
  她不敢怠慢,慌忙换了衣服,跟着那小太监离开寝宫,往御书房去。
  到了御书房,泉子引她进去,然后独自退了出来。
  厉婷婷一进书房,人就呆住了
  她甚至忘记给宗恪行礼,因为她远远看见,宗恪面前的书桌上,那枚玉麒麟正摆在上面
  “你为什么偷我的麒麟?”
  厉婷婷眼泪都涌出来了,她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夺回那玉麒麟
  岂料,宗恪伸手臂挡住她。
  “那真的是你的麒麟?”他淡淡地问,“你看清楚了?”
  他这么一说,厉婷婷一怔,她回过神来再一看,这才发觉,原来桌上那玉麒麟,模样和姜啸之的那只毫无二致,但沁红的部分不在后腿,却在两只前腿上。
  厉婷婷的心,像遭了一下重锤
  这不是她的那只麒麟,这是……另一只
  宗恪却不看她,只把旁边一本书挪开,书本下面盖着的,正是姜啸之给她的那只玉麒麟。
  两枚一模一样的麒麟,此刻摆放在一起,玉色交映生辉,沁红的不同部位,合在一处,分明就是一整块绝世美玉。
  自己的玉麒麟就在眼前,可是厉婷婷却忽然感觉到莫名恐惧,她不敢伸手去拿了
  “这玉,是四十年前从寒州翠鄞铁网山出来的,当年,被旧齐兵部尚书靳仲安以巨资购得,然后靳仲安请来华胤城内最出色的玉师,将这一大块玉石,雕成了两匹麒麟。”
  厉婷婷听着宗恪的叙述,她的脸色苍白无比。
  “……正好他的幼子靳恺出生,于是这麒麟就给孩子做周岁礼物。后来,兵部侍郎赵守静向靳仲安提亲,他欲将自己的侄女赵芷沅,许配给靳仲安的小儿子。”宗恪慢慢说着,他的声音很平板,像是在背课文,“这门亲事,靳仲安答应下来了,两家父母也交换了定亲的彩礼。虽然是定的娃娃亲,两家却都十分郑重,送去女方家的聘礼里,就有一枚玉麒麟。”
  听他说到这儿,厉婷婷几乎不忍再听下去
  “自那之后,这一对麒麟,就分别被这两个孩子留在身边,作为成年之后履行婚约的凭证。”
  宗恪说到这儿,停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厉婷婷。
  “这对麒麟,原本是属于靳恺和赵芷沅这对未婚夫妇的。萦玉,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如今它们会落在咱们俩的手里?”
  宗恪的声音里,带着讽刺和怜悯,却不知是为了厉婷婷,还是为了他自己。
  厉婷婷几欲哽咽,她低下头,两串泪珠落下来。
  “把玉麒麟还给我吧,宗恪,那是他的东西,我不能遗失……”
  宗恪长久地注视着她。
  “这么说,你承认你和他之间的私情了?”
  厉婷婷的嗓子哽住,她的指甲都掐进手心里了
  “……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她低声道,“我们本来也不想对你隐瞒这件事。如果阿沅不出事,我们本来打算告诉你们的,可是……”
  “嗯,我们。原来都已经是‘我们’了。这词儿你用得倒是很熟练。”宗恪微微冷笑,“是我失策了,当初该让井遥去看着你,总不至于连他那种人,你都勾得到手吧?”
  “别说得那么难听”厉婷婷愤然打断他,“我和姜啸之不是那么回事”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宗恪冷冷盯着她,“把好好的姜啸之,拖累进如今这泥潭里的,不正是你么?一心想让他回到你们旧齐那边去,让他背弃自己的君父,变成一个无处容身的人,不就是你的目的么?”
  “我没有”厉婷婷气得叫起来,“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是你不信任他”
  “如果他能恪守界限,没有先背叛我的话,我又怎么会不信任他?”
  厉婷婷浑身抖个不停:“……我们为什么要守这个无聊的界限?我们也是普通人”
  “嗯,可惜你的目的并不普通。”宗恪平静地注视着前妻的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沉樱此刻在哪里?你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年沉樱频繁出宫,都是去哪儿么?妹妹让姜啸之死心塌地背弃主君,哥哥则从另一方来拉拢,让他不惜做出超过底线的事——你们这对兄妹,还真有一手。”
  “哥哥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厉婷婷咬牙道,“不要把什么事都栽赃到我头上”
  “要是你能老实一点,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宗恪看着她,“比起你来,我更可惜姜啸之。”
  厉婷婷觉得身上一点点在变得僵硬
  “你知道么?他不可能再有什么前程了,没有人再对他抱有希望。”宗恪轻声说,“从今往后,他甚至,不会再有容身之处。”



  第三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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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九章
  王师的军营里,最近气氛有些怪怪的。
  那是一种紧张里夹杂着迷惘,郁闷又无从发泄的古怪氛围。
  姜啸之当然明白这气氛是怎么形成的,从他下令释放靳重光的那一刻起,他和他手下的这些兵马,就已经形成了某种不明显的分歧。
  因为天生的性格,姜啸之固然不是在朝中呼风唤雨、友朋成群的那一类,但是他在军中一直都享有很好的声誉,以及部下们超出一般的耿耿忠心。他带的军队有很强的凝聚力,这来自于他个人的魅力,当年的驰龙军因为某些缘故,被宗恪改编重整,但其主力却一直由姜啸之统领,他们对姜啸之的信任,不同旁人。
  所以,像今次这样,主帅做出让手下人意外的举动,这还是头一次。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毫不质疑姜啸之的动机,很多人相信,那是因为元晟威胁了姜啸之,既然他可以在万军从中把丁威像抓兔子一样抓走,那么,其余人的项上首级在元晟看来,也不过是囊中之物了。为了他们的安全,姜啸之也不得不释放靳重光。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剩下的一部分人则认为,这大概只是主帅下的一步棋,虽然这步棋看起来,暂时是他们退让了,但在姜啸之心里,恐怕还有一盘“更大的棋”。
  只有姜啸之自己知道,所谓“下更大的一盘棋”之类的说法,只是狗屁。
  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他到现在也记得,那晚下令释放靳重光,其余人有多么的不解,靳重光自己又有多么诧异,他当然是没打算活着回去的。
  姜啸之弄不清自己的想法,或许真正打动他的心的,是元晟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杀了靳重光,明年去给你父亲扫墓的人,就会少一个。”
  他没有祭奠过自己的生父,一次都没有,哪怕暗中也没有。倒也不是害怕那样做会有风险,是因为,姜啸之不知道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在他看来,多少怀念和祭奠,都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然而元晟的那些话,让他禁不住伤感:如果生父和三个哥哥真的在天有灵,比起他来,或许他们更愿意将靳重光父子三人视同自家人。
  释放靳重光的决定,几乎可以算是冲动之下做出的,但姜啸之到现在也没觉得后悔,他明白他没可能真砍下靳重光的头颅,而元晟之后说的那番话,更让他怀疑,自己这样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在这种一举一动,都被那双冷冷的眼睛注视着的状态之下。
  他当然可以选择对元晟的话置若罔闻,就连那只雾雀,姜啸之也完全可以将它视作元晟的谎言,是专门拿来蒙骗他的把戏。
  然而他办不到。
  其实疑惑的种子,早在很久之前就种下了,从黑豹自尽开始,姜啸之就看见了它发出的嫩苗。这疑惑一天天长大,到如今,已经不容他忽视了。
  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姜啸之想,还要继续打么?继续在南坪这一块,和叛军耗下去?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应该这么做。可是此刻,姜啸之却感觉到周身无限的疲倦,甚至在丛林里砍伐藤蔓的那段日子,都没有如今这么疲倦。而一个月之前,在他身上仿佛拓荒者一样奋发激昂的那股劲头,此刻,也消失无踪。
  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也不能倒。姜啸之想到这儿,站起身来,从黑暗的军帐里走出来,抬头望向遥远处。
  让人眼睛发黑的蓝天之下,旌旗猎猎,那是叛军的军营。
  那一刻他忽然想,三十年前,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定州时,是不是也曾被这种疲惫无望的情绪所困扰?他那时候,也已经感觉到了后方朝廷深埋的敌意,可他依然没有退却。
  于是,自己也同样不能退却,姜啸之想,既然没可能后退,那么就继续向前好了,不用多想,敌人在前方,继续进攻即可。靳重光一事,到时他自会去宗恪面前领罪,他会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宗恪。
  王师,于三日之后发起进攻,姜啸之仍旧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他是故意的,姜啸之这么做,是想以行动告诉元晟,靳重光的释放只是孤立事件,接下来他还将继续,就算错他也要错到底。因为主帅的带领,重振精神的兵马也一扫近来的迷惘,跟着他奋力搏杀。最终叛军力所不能敌,退避三舍,躲入南坪城中。
  此刻的南坪,已经不是向征时期那座城墙老旧的城池了。元晟心细,在攻下南坪之后,他就下令重修城墙,之前攻城时,没有毁坏的花岗岩条石做的基础就不用去管它,后加固的地方,则用大砖垒砌内外壁和顶部,内外壁之间,又用碎砖、砾石和黄土层层夯实。除此之外,城墙顶部和内外两壁的砖缝里,全都浇灌上“夹浆”。这种夹浆用石灰、糯米汁再加桐油掺和而成,江南四县盛产好糯米,粘稠的浆液浇灌进去之后,冷却之后,粘着力极强,哪怕一小块损毁了,其余部分依然屹立,城墙因此变得更结实。
  此种情况下,就算姜啸之他们也采取元晟的办法,以火药炸,恐怕也无法达到叛军攻城的效果。
  姜啸之与部下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商讨了好几种攻城的办法,不过都差强人意。元晟的这种打法,是像钉子一样,打下一块地方,就死死咬住不放,然后以此做根据地,再慢慢往前挪。这样子虽然不快,却非常稳健,楚州和皖州的很多地方,都是这样啃下来的。
  那天姜啸之正与众人商讨攻城一事,忽见一名卫士脸色惨白闯了进来,连礼都顾不上行,便大声道:“大人大人”
  游麟在一旁斥道:“怎么慌成这样?成何体统?”
  那小卒哆哆嗦嗦,面色发黄:“禀大人,来的是……是白靴校尉。”
  一句话出来,满堂颜色皆变
  所谓白靴校尉,就是锦衣卫了,小卒原本是军中的,不是锦衣卫的人手,所以一见锦衣卫前来,才吓成了这副模样。
  而其余人等的吃惊,却并非因此了。
  游麟定了定神,赶紧向姜啸之道:“侯爷,我先去看看。”
  说罢,他先一步冲出军帐,还没走多远,迎面上来一群人,脸都还没看清楚,游麟就看见那一身红绸丝绣杂花,正是锦衣卫的衣装
  而领头的,却是萧铮。
  “萧佥事。”他赶忙迎上前,躬身为礼。
  萧铮一见是他,便停下脚步:“游千户,侯爷呢?”
  他的声音虽如往昔那般温和,但游麟听在耳中,浑身一震
  姜啸之离京出征,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就由萧铮暂为代理,也就是说,如今萧铮才是锦衣卫的头儿,这次他千里迢迢匆匆而来,到了军营,第一句就要找姜啸之,看情形决不是好事情
  游麟心里打鼓,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笑道:“侯爷正与属下几个商议要事。佥事远道而来,是有什么事么?”
  萧铮听出他的阻拦之意,他微微一笑:“游千户,麻烦你,请武功侯出来接旨即可。”
  游麟这一下,如同听见晴天霹雳
  他自己是锦衣卫的,跟在姜啸之手下这么多年,岂会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游麟一时面如死灰。但此刻他知道,不能表露出来,只得强撑着道:“是。卑职这就去通知侯爷。”
  他踉跄着奔回军帐,向其余人等一说,众人皆哗然
  这几个都是锦衣卫的,他们都明白萧铮来是干嘛的,这架势,分明是来逮捕姜啸之的
  一团乱中,唯有姜啸之,在一霎的极度错愕之后,面色很快就恢复平常,就好像他早料到会有这种事——雾雀的主人,当然不可能只有那一只雾雀。
  “各位,请随我一同出去接旨。”他淡淡道。
  香案齐备,姜啸之身着铠甲北向而跪,游麟游迅及所有在场人员,无不跪下,萧铮走过来,冷冷扫了一圈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跪着的姜啸之身上,过了一会儿,他这才拿出诏书,朝南站在香案后面,开拆黄封,大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功侯、总督楚皖军务姜啸之,自受任以来,广征江南四县等地军士听用,而师老饷糜,旷日无功,致流寇肆虐。察其所为,无非畏贼。似此大负委任,何以解朕之忧、纾社稷之祸?姜啸之即行革职,着由锦衣卫镇抚司亟遣缇骑,星夜拿问到京。所管军务,着由千户游麟暂行摄理;皖浙等地知州及总领兵,并应各就职守,和衷共济,俾得荡平匪寇,克竟全功。钦此”
  诏旨念完,随萧铮同来的几名校尉,已如狼似虎奔至姜啸之身边,剥下他的盔甲,顷刻间,姜啸之便已铁索在身,木枷加颈了。
  这一下变故非同小可,所有人都惊呆了
  游麟几人面如生铁,跪在地上,想出声却已经不能。所谓旷日无功,畏惧贼寇,这种说法又是从何而来?姜啸之带着他们打通了皖州丛林,逼得叛军后退二三十里,只能躲进南坪城中不出,难道这都不算是功劳么?
  在众人的惶惑惊恐中,唯独姜啸之一脸坦然,只见他复又俯伏在地,从容行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起身向萧铮道谢。
  “姜大人,咱们这就动身吧?”萧铮神色淡淡。“上头定了限,咱们按驿站走。下官也不好耽搁。”
  姜啸之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一切听从佥事吩咐。”
  锦衣卫当然不会放姜啸之在此停留多久,这是一贯的规矩,是怕犯人“畏罪自杀”,这之前不是没有先例。
  于是接下来,游麟他们就只有眼睁睁看着昔日同僚,以手铐脚镣押走了他们的上司。



  第三百三十章

  
  第三百三十章
  一整个白天,都在沉默的行进中度过了。
  到了夜晚,投宿逆旅,待身边旁人都退下了,萧铮拿着钥匙来到灯下,默默将姜啸之身上戴着的木枷给打开锁,拿下来。
  手腕被捆了一天,血液不畅,姜啸之轻轻抚摸着乌青的腕部,沉默不语。
  萧铮又亲自去打来热水,服侍姜啸之洗去一路的尘土。
  “侯爷,今日多有得罪了。”萧铮说。
  姜啸之抬起眼睛,看着他:“佥事是为圣上当差,何必说什么得罪不得罪?”
  萧铮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卑职在大人手下,也有十多年了,连卑职的功夫都是大人您启蒙的,这些,卑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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