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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时而沉默，时而诉说。

　　　　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尴尬，有什么不妥。

　　　　素香觉得自己的心快乐地像飞了起来，她想起风筝，春天放飞的风筝，在飞得远，都有根线。风筝迎着风和日丽，轻盈地飞着。

　　　　素香告诉长康，现在自己在跟着一位老奶奶靠卖馄饨，长康笑道：“你喜欢吃吗？”

　　　　素香摇了摇头道：“闻着都腻了，更别谈吃了。你要知道，馅儿里面也不全是肉，放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

　　　　“那你想吃什么？”

　　　　“很多很多……”

　　　　“具体点儿？”

　　　　“总之说不上来，除了馄饨，然后就是其他的很多很多……”

　　　　话刚完。长康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大包用纸包住的东西。

　　　　素香好奇地将外面的牛黄纸拨开，里面整齐的放着很多很多的冰糖葫芦。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用这些东西来哄我开心。”素香说道。

　　　　长康说：“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吃得牙都掉了。”

　　　　素香咬下一颗冰糖葫芦。甜甜的，一直到心头，“那是换牙了。”

　　　　说实话，素香根本记不起小时候那些具体的事情，她心底的记忆在老宅子被唤醒，更多的是，模糊而确定。

　　　　她认得长康。是她的哥哥！

　　　　她被家人抱养了出去，送到了乡下，从此狗蛋儿的爹爹便是自己的爹爹。

　　　　其他关于她家里的事情，她不知道。也不想去问。

　　　　惟愿让温馨的时刻可以更长远些。

　　　　“母亲说，你是个命苦的孩子。”长康满眼都是怜惜。

　　　　素香看着长康，依旧是满眼的笑意。

　　　　“当年我们家繁华至极，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个人了。”长康轻声道。

　　　　素香沉默了，她望向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

　　　　半刻才说道：“哥哥。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无论你需要素香我做什么，我只要能够做到，就可以帮你做到。”

　　　　……

　　　　长康除了送给素香一大包冰糖葫芦，隔几日还送给素香一面镜子。

　　　　他说，素香现在已经快埋汰到土里去了。还是柳城的素香好看。

　　　　水灵水灵的。

　　　　素香佯装生怒道：“再怎么埋汰，也是你的亲妹子。”

　　　　奶奶对着镜子，眼角边的皱纹都可以夹死一个苍蝇了，她笑道：“我都还在帮那些富贵人家做事的时候，才看到过这样的镜子，老了，老了，还可以看看自己的老样子。”

　　　　素香忍不住笑起来，“以后奶奶你就可以天天照着，也可以照个够。越照越年轻。”

　　　　素香拿出长康买给奶奶的衣服。

　　　　帮奶奶穿上。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她摸着新衣服的料子，“没有想到，临了，临了，还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你真是个好孩子。”

　　　　素香换上自己的衣服，转了个圈问道：“好看吗？奶奶。”

　　　　奶奶点了点头，“看好，你这孩子，跟着我，尽捡些别人不要的衣服，可惜了那么好的年龄，好了，好了，现在你哥哥来了，你也可以有好的生活，生活了。”

　　　　素香依旧跟奶奶住在一起，长康偶尔来看素香一次。

　　　　素香整天被一种幸福笼罩着。

　　　　她惟愿时间可以慢些走。

　　　　偶尔，长康会带素香去和他人一起玩耍。

　　　　素香从来不问这是什么样的聚会，倒是长康说道：“都是些平常贵公子和小姐些在一起玩罢。”

　　　　“不是小姐些都必须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素香不解问道。

　　　　长贵笑道：“越是蔽塞的地方，越讲究这些礼节，现在京城也有开放的富贵的人，年轻人，在一起也可以打发时间。不过大家还是有各自的礼节，不会越界。”

　　　　素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心里暗暗想：“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花灯开始扎起来的时节，最是玩耍的好时节，有顽皮的孩童被父亲顶在肩上，叫嚷着，有私会的情人，躲在灯光暗黄色，窃窃私语，说不完的情意缠绵的话。

　　　　有小商小贩穿梭其中，贩卖着小吃。

　　　　热闹非凡。

　　　　……

　　　　因为有长康的照顾，奶奶也不必为生存而烦恼了，她收拾了下屋子，便同隔壁的刘大嫂去看花灯了。

　　　　素香则被长康叫了出去。

　　　　他们也去看花灯。

　　　　素香走马观花，看扎得惟妙惟肖的花灯，她想起了再清溪的时候，她跟弟弟去放河灯，又看见一对儿人在荷花灯后窃窃私语，总想起林贵。

　　　　长康看着素香的笑脸，他问：“你在想什么？”

　　　　素香抿了珉嘴，摇了摇头。

　　　　她看见有卖冰糖葫芦的，向哥哥讨要了一支来吃。

　　　　又冷又甜。

　　　　甜得打了个颤。

　　　　她突然心生一种感觉：“现在有了哥哥。不禁为自己感到骄傲！

　　　　好诡异的想法。

　　　　长康带素香进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店内因为花灯游园的缘故，而有很多的客人在挑选。

　　　　长康拉着素香的手。拿起一个胭脂盒，上面雕刻着一朵牡丹花。很是惹人注目。

　　　　“喜欢吗？”

　　　　素香点头道：“喜欢。”

　　　　长康让店里的伙计包起来，店里的伙计还没有应声，另一个人就拿起那牡丹首饰盒嚷起来，“这个我要了，包起来。”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蛮横而不讲理。

　　　　素香瞄了一眼，只见她虽然举止不礼貌。但是整个人很明艳，让人有过目而不望的容貌。

　　　　她旁边也站着一个男子，正背着手，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

　　　　“姑娘。这是我们先要的。”长康说道。

　　　　那姑娘歪着头瞧了下长康，又将目光转移到素香的身上，素香虽然穿了新换洗的合身的衣服，但是跟这姑娘相比，犹如一朵路边的小黄花。

　　　　她嘴角显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笑意。她笑道：“若是你们喜欢，送与你们罢了。”

　　　　还未等素香他们说话，姑娘旁边的那男的说道：“表妹，算了，何必为一只胭脂盒而跟别人起了争执。若你再这样，我下次便不带你出来玩了。”

　　　　这姑娘好像很听这男子的话，嘟囔了几句，依旧嘴不饶人道：“我也就拿回去看看，现在已经看厌烦了，给你们便是。”

　　　　长康莫名的笑了起来，为这小女儿家的嗔怒和无理取闹。

　　　　素香听着这声音熟悉，她细细看过去————

　　　　他是袁闾，不，还是奕？

　　　　“袁闾？”素香看到他的衣着打扮，确定了他是袁闾，那位没有让她夜宿街头的人，素香喊了出来。

　　　　“哦，是你，真巧。你也来逛街。”袁闾也认出来了素香。

　　　　袁闾身边的姑娘听到他们像个旧相识一样打起招呼来，警觉地看了一下素香————

　　　　再次仔细看了一下。

　　　　心里面的优越感更升腾的厉害起来。

　　　　素香瞅着那表妹的眼神，时而暗淡，时而愤怒，又时而得意，她淡淡说道：“刚好无聊，所以跟哥哥一起出来逛街。”

　　　　俩人又闲聊了几句。

　　　　聊的内容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是问了下大家的近况。

　　　　走得时候，袁闾买了俩只胭脂盒，一个送给了表妹，一个送给了素香。

　　　　“你们是朋友吗？”长康问道。

　　　　素香打开胭脂盒看了一下，又关上道：“准确的来说，算不上朋友，不过他倒是不坏，又可以算得上朋友。”

　　　　长康对素香这说辞，无奈笑道：“我瞧，他身边的姑娘倒是个厉害的角色。”

　　　　素香抱着长康的手臂，摇晃了下笑道：“哥哥何时也变得这么八卦。你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莫大娘。”

　　　　长康听素香提起乡下的那些事情和人，他停顿了下来，爱怜的抚摸了下素香的头发道：“真是苦了你。”

　　　　袁闾那边，表妹袁萱像提了一件恶心的东西，她有些生气道：“我看着这首饰盒，就觉得不好看，偏偏表哥要给我买。”

　　　　袁闾笑道：“若是你觉得不喜欢，可以送给你身边的丫鬟什么的，何必烦恼呢？”

　　　　“原来表哥也觉得这首饰盒也只是丫鬟用的。”表妹的脸上顿时转晴来。

　　　　“好看就行。”

　　　　在表妹心里，表哥袁闾倒不是个经常能够见面的人，时常不在，她去寻她，他或者刚刚出去，又或者已经走了几日，不知归期是什么时候。

　　　　她虽然蛮横，养尊处优，但是碰到表哥带她出去玩。

　　　　自然很珍惜现在的时光。

　　　　她暂时把刚才的不快抛弃到了脑后，她指着卖豆花儿的，说道：“表哥，我饿了。”

　第97章　似是故人来

　　　　因为袁闾的缘故。

　　　　素香回家的时候，她站在刘大嫂的房前，不由地停了下脚步。

　　　　刘大嫂正从外面回来，看见素香站在自家的门前，问她是否进来坐一下。

　　　　素香摇了摇头，她只是想问一下奕回来没有，她没有说出来，她觉得有些莫名的唐突。

　　　　还是刘大嫂看出了素香的心思，她说：“奕还要隔断时间才回来。”

　　　　素香沉默，好似失望。

　　　　哥哥长康送了本手抄本的书，里面写得是关于各种山珍海味的做法，有些菜名素香从来没有听过。只是字写得很潦草，让素香看得很吃力。

　　　　她需一个一个字认得，在连贯起来读通。

　　　　哥哥说，这是他们祖上留下来的。

　　　　“你平时若是闲着没有事情，可以琢磨琢磨，日后也可以托你的福气，做好吃的来吃，我是看不透了，只会嘴上动动功夫，也就会酿那一两的酒来解馋。”长康说道。

　　　　素香翻着书，书有些黄了。

　　　　她不敢用力翻，只好轻轻地翻。

　　　　长康像想起什么事情来，用力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我都忘记了你不会识字。”

　　　　自小她在乡野长大，又不受养父家里的待见，怎么又机会去学字。

　　　　素香抿嘴笑道：“我在林贵那儿，跟着他学过识几个小字。”

　　　　素香托长康买了纸笔，坐在窗几前，手执毛笔，一字一字在书中做着标注。

　　　　长康默默地看着素香，好像在看一株从幽然里出来的白色花朵，又好像一个珍藏了许久的玉。

　　　　突然间裸露在人前。

　　　　温润而洁白。

　　　　什么时候，注定了有这样一位聪慧的妹妹？

　　　　素香去集市去选择她需要的食材。她现在有了足够的时间和金钱。

　　　　她花大量的精力，她觉得值得。

　　　　她在前去集市的路上，看到了林贵。

　　　　那么大的京城。他们充满喜剧性的偶遇。

　　　　林贵他依旧那么从容的在街头闲逛，从容的目无一切。在各色的人流中，让人察觉不到。好像林贵他天生都属于京城的人，从这里成长，直到长大，与这座城没有任何违和感。

　　　　也许在他眼里，就没有任何的不解难题。

　　　　风轻云淡。

　　　　上次帮她解围的也是林贵，后来又闹了个笑话。将袁闾认成了林贵。

　　　　素香心中蠢蠢欲动，想走过去，与林贵擦肩而过。

　　　　也想突然狂奔过去，拥抱住他。不让他，也不让自己消失在各自的面前。

　　　　可是，不知道他还会认识他吗？

　　　　还是他不愿认识自己？

　　　　哪种结局都是他们不能够相识相认了。

　　　　素香心中生了怯意，她不敢面对林贵。

　　　　林贵走到离素香几十步之远，他好像有事情停下了脚步。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朝四周看了一下，刚好他看见旁边有个卖酒的铺子，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长康站在素香面前。他看着林贵，进了酒铺。

　　　　“你不想去与他相认了吗？在这偌大的京城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他收起注视着林贵的目光。

　　　　素香默默不语的摇了摇头。

　　　　“我以为你很喜欢他，也许有了他的陪伴，你在这京城中，更快乐些。”长康见素香不说话，继续说道。

　　　　“我是很喜欢他的陪伴，我也很怀念那最美好的时光，可是谁也不能陪我们一辈子，就像我们的爹爹和娘，甚至是狗蛋儿。我害怕失去，这样的感觉，也害怕去拥有这样的感觉。我随时都在提醒着自己的失去，更何况是我让自己消失在他的生命了，又凭什么以什么样的姿态和理由走进他的生活中。我这样看着他也挺好的。哥哥，你说是吧？”素香目视着前方说道。

　　　　眼里充满了不舍和毅然。

　　　　很奇怪的情感。相互排斥又相互依存。

　　　　长康望着妹妹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丝内疚。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妹妹，他开始莫名的害怕她懂得更多，去识更多的字。

　　　　她本应该在阳光中快乐的成长，而不是如此的沉寂。

　　　　亦是悲伤。

　　　　他的心里泛起种种的爱怜，无法割舍断。

　　　　“其实，你又没有去问，又怎么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呢？”长康他婉转一提。

　　　　“这样挺好的。”

　　　　……

　　　　酒铺里，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声吆喝着，帮其中一人出谋划策怎么讨得心仪姑娘的芳心。

　　　　“你可以去她家帮他干点伙儿啥的，最好挑那些重得伙，挑挑水，砍砍柴什么的，总之什么伙儿显力气大，就挑那样的，我说得准没有错。”有人颇有经验的说道

　　　　“那是乡下的姑娘，京城的姑娘不见得，姑娘就喜欢听听小曲，喜欢那些花啥的，送些花儿什么的，一哄哄就好了。”另一人不赞同刚才那人的意见，他似乎懂得更多，而不局限于表面。

　　　　……

　　　　林贵选下了临窗的位置。

　　　　听着酒徒们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他要了一壶酒。

　　　　小麦酿的酒，味道不及自己酿的一半。

　　　　他喝了一口，不经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有街道，还有来回的人。

　　　　人来人往，货郎穿梭其中。

　　　　这个位置刚好看不到他们。

　　　　他嘴角扬起笑容，若无其事的笑容，眼眸里有异样的情绪荡漾在里面。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自顾地叹息了一下，酒铺的老板捕捉到了林贵的神态，他看着林贵，大声说话走了过来，十分礼仪周全地作揖道：“这不是林掌柜的么，怎么，自家的酒卖完了，跑到我这里来解馋了。”

　　　　林贵刚才的动作他都尽收眼底。随即他吩咐伙计搬出一大坛酒。

　　　　给林贵斟上。

　　　　林贵笑了笑道：“既然是掌柜的如此美意，那林某我就不客气了。”

　　　　他倒了一碗，仰起脖子灌了下去。

　　　　酒铺的老板看得。有些意外，楞了一下。不由拍手大笑道：“林掌柜的，果然爽快！”

　　　　刚才心底还以为这林贵是来砸场子的，他在京城开了这么久的酒铺，也没有见过哪家的同行来自己店里，更何况是个刚刚名声打起来的酒铺，本意是想借这烈性的酒来让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林贵难堪，没有想到他还真喝了。

　　　　接了一碗又一碗。

　　　　临走了。他留下足够的酒钱，当着店内很多酒客的面说道：“真的是好酒！”

　　　　酒铺的老板心底一乐，赶紧让店中的伙计去扶一下林贵，“我瞧林掌柜的是喝醉了。”

　　　　林贵摆了摆手道：“酒也醉。人也醉。”

　　　　不知道林贵是怎么样走回家的，八宝弄来一碗醒酒汤，有些心疼有些抱怨道：“也不知道公子你放着家里上好的酒不喝，偏去其他的酒铺喝，这让别人看着多没有面子。”

　　　　林贵将热毛巾铺在脸上。懒懒地说：“你也会做生意了，以后我这店就给了你，我也好自由地去其他的酒铺，胡乱尝些酒的味道，也免得有了约束。”

　　　　八宝只当林贵说些酒话。笑了一下，她服侍林贵喝下醒酒汤。

　　　　林贵让八宝先去睡觉，一个人斜躺着，闭上眼睛。

　　　　乱糟糟地睡着了。

　　　　他向来很少做梦。

　　　　偶然想起跟酒毫无关系的对话来。

　　　　素香说他，“想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白天除了吃和睡，脑子里就没有其他想法了，所以也睡得比别人好。”

　　　　林贵看着素香，想笑，又想去亲一下她的头发，她刚洗完头发，有皂角汁儿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

　　　　天然的味道，未加任何雕琢。

　　　　他认真回道：“那你总想些什么？现在不好吗？有个我，还有狗蛋儿，还有看不完的美景。”

　　　　素香低下头，不肯再说话。

　　　　他还是终于亲了一下她的凌乱在空气中的发丝。

　　　　这个夜晚，也终会像这么天天的夜晚，没有办法枕着梦来入眠。

　　　　一切依照如旧。

　　　　林贵肚子里的墨水，是拿来填写那些空白的白纸的。

　　　　一笔一划都已经归纳好，只是个简单的将字请入白纸中。唯有酒的味道，才让那笔墨有了生气。

　　　　他想到这里，觉得好笑，大声嚷着：“八宝！八宝！”

　　　　八宝还未曾入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