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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嬷嬷将东西一一分下去，孙雪梅捏着一朵珠花，暗地里皱皱眉。

　　　　老祖宗就是偏心！

　　　　“祥儿，这次回来，我去灵泉庵看浅月了。”

　　　　清雅先还没什么感觉，接触到老夫人的目光后，蓦然想起，浅月是自己亲娘的名字。

　第二十九章　贬为妾

　　　　“祥儿，一日夫妻百日恩，浅月毕竟是雅儿的亲娘，这么多年，就算是再大的罪也赎完了，何况为一个妾……我早就说过，就算要罚，贬为妾也……”

　　　　“老祖宗。”孙继祥打断她的话，“您累了先歇息，儿告退。”

　　　　说完，向老夫人匆匆行完礼离开。

　　　　清雅是头一次听到人提起自己的亲娘，根据脑海里残留的记忆，自己对这个娘并无多少感情，也没有什么了解，听老夫人的话，当年应该是犯了很严重的错，才被赶出府去的。

　　　　她微垂着头，老夫人以为她在难过，安慰道：“雅儿别伤心，老祖宗一定想办法让你娘回来。”

　　　　“多谢老祖宗！”她乖巧无助的样子让人怜惜，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叹口气。

　　　　“姑母，您看老爷！”汤氏扭着帕子抽抽搭搭，十分委屈的样子。这个婆婆也是她的堂姑母，始终对自己若即若离，可是老爷不理她，只能从她这边下手了。

　　　　“行了，你在府里守好自己的本分，该是你的跑不掉。”老夫人有些不耐，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清雅一眼，见她并无异状，应该还不明白她们说的话，心头略安。

　　　　汤氏心里愤愤，老东西，自家人也不顾着点！

　　　　一路上，清雅都在想她娘的事，人家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印象里的秦浅月模模糊糊，要是原来的孙四，应该是渴望亲娘的吧。

　　　　“表妹是在为姨母的事烦恼吗？”

　　　　清雅皱眉，这渣怎么阴魂不散啊？

　　　　杜鹃忙挡在她身前，“怎么又是你？”

　　　　李峤讨好地笑着邀功：“表妹先莫生气，是我娘引老夫人去看姨母的。”他的姨母就是秦浅月，“我问过娘了，姨母当年是因为陷害得宠的桂姨娘，害她一尸两命，才被姨夫赶走的。”

　　　　一尸两命？被赶出府还算是轻的了，老夫人竟还想让她回府，恐怕很难。

　　　　回到揽月居，清雅越想越不对，又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旁边忽然一阵风划过，杜鹃已经拎了一个婆子扔在地上。

　　　　“姑娘，这个婆子鬼鬼祟祟地偷看！”

　　　　清雅也看见了那婆子，只是没想过她有什么问题，不过她相信杜鹃，淡淡道：“你好好问问她，没什么事就让她离开。”

　　　　杜鹃得令，居高临下审问那婆子：“说，刚才偷偷摸摸的在做什么？”

　　　　那婆子连忙跪地额头：“姑娘，奴婢是夫人的陪房姚氏，听说老祖宗要夫人回来为妾，姑娘千万阻止才是！”

　　　　清雅认识那婆子，是揽月居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负责除草松土之类粗活，想不到她曾经跟母亲那么亲近。

　　　　“你这是何意？老祖宗让我娘回府，还会害她不成？”

　　　　“奴婢不敢，只是夫人若真为妾，将来再不可能扶正，姑娘也由嫡变庶，还有夫人的嫁妆，都要充公的啊！”姚氏深怕清雅不信，苦口婆心地劝。

　　　　清雅刚穿来不久，原身又是懵懵懂懂，对大锦朝的律法不熟，杜鹃凑过来小声道：“姑娘，按大锦律例，妾算夫家之物，妾室的财产亦不属于自己。”

　　　　这样说来，秦浅月蒙冤出府，未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可是她们说什么嫁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第三十章　翻案（一）

　　　　清雅对姚氏印象不错，而且，能被选做陪房的，想来忠心也不错，因此次日去锦荣园请安，就提起这件事。

　　　　“老祖宗，揽月居里也没个管事的，底下人心浮动，今儿我看那个姚妈妈倒不错，想抬她为管事妈妈，也有个章程不是？”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下：“怎么，有谁敢对雅儿不敬？桑嬷嬷，明日你就去揽月居……”

　　　　“不可，雅儿怎么敢要老祖宗信任之人，这不是挖墙角么？”清雅忙推辞，她是想起复母亲的人，可不能让别人在揽月居里插钉子。

　　　　“你这傻孩子，小小年纪也没个人教导，那汤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祖宗这是心疼你啊。”连一个下人也舍不得派给嫡女，不是存心让人戳脊梁骨吗？眼皮子太浅。当然，她压根忘了自己也住在御史府，也没有给清雅安排管事妈妈。

　　　　“正是如此，雅儿也心疼老祖宗啊，您来府里，本就该父亲和我们做孙辈的孝敬您，怎好反过来夺老祖宗的得力之人，那就是雅儿不孝了。”

　　　　一顶不孝的帽子压在自己头上，老夫人也不好再提让桑嬷嬷去揽月居的事了，只是面色不怎么好看，说话也敷衍居多。

　　　　清雅更是怀疑，老夫人对自己的好恐怕也非出自真心，她心里到底怎样想，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姚妈妈一跃成为揽月居二等管事妈妈，对清雅感激涕零，不顾她的阻拦，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就是我的长辈，不是折煞我了吗？”她亲自动手来扶，姚妈妈激动得很，一叠声道：

　　　　“姑娘仁善，像夫人，只是夫人她……”

　　　　清雅的好奇心立即被勾起：“妈妈，我娘当年怎么会被赶出府？难道她真的害了桂姨娘？”

　　　　姚妈妈摇头，呜呜咽咽地：“夫人什么都看破了，什么都不争，又岂会去害一个小小的姨娘？”

　　　　清雅微微眯起眼睛，这样说来，当年之事果真有些蹊跷，那么，她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娘亲谋划一二？

　　　　“姑娘，您之前住的院子，旁边就挨着桂姨娘曾经住过的桂香院。奴婢听说，那里闹过鬼，从此慢慢成了御史府禁地，不准任何人踏入。”

　　　　“哦，”清雅倒没想那么多，只以为那里人迹罕至，却不想是因为成了府里的禁地。

　　　　忽然，心窝处突然大力地震动起来，是紫玉，清雅暗道，难道又是在预警么？

　　　　经过一段时间，清雅也摸熟了它的脾性，最初是遇水才有反应，而且它发的光只有自己可见，如今似乎随时随地都能预警，是不是一项重大的进步呢？

　　　　可是，它此刻为何要示警，莫非，这桂香院中有什么蹊跷？

　　　　“嬷嬷，我们去桂香院看看好不好？”姚妈妈正要阻止，听她又说，“如果桂姨娘不是我娘害的，说不定能找到证据呢？”

　　　　姚妈妈叹口气：“姑娘，这谈何容易？要不当年夫人也不会被送走了。”

　　　　“可是，我想为娘做点事，如果能找到证据娘就能洗清嫌疑，就是找不到又如何？还能比现如今更差么？而且我至少努力过了不是吗？”

　　　　“姑娘长大了！”姚妈妈不住地点头，眼泪簌簌落下，这么多年，她忍受屈辱，为的不就是找机会为夫人翻案么？

　第三十一章　翻案（二）桂香院

　　　　“什么？你说死丫头去了桂香院？”汤氏蹙着眉，看着自己最信任的汤嬷嬷，死丫头怎么想起桂香院来？

　　　　“听说已经过去了，是姚婆子提起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夫人，这个姚婆子，留不得。”汤嬷嬷眸中划过一道狠厉。

　　　　汤氏眉一挑：“你说的是秦氏身边那个叫姚黄的？她男人是回事处的二管事？刚嫁过去就克夫守寡那个？她不是命硬被贬去做粗活了？”

　　　　汤嬷嬷点头：“夫人好记性，就是她，夫人可还记得，当初为了不让人起疑，秦夫人身边伺候的有几个还在府里，那姚氏就是其中之一。”

　　　　汤氏这才想起来，当初没想周全，怎么留下这么个大隐患？

　　　　“那画眉怎么现在才来报信，难道我还能去半道上拦人不成？”

　　　　汤嬷嬷眯了眯小眼睛，道：“夫人过去自然不妥，平白惹人生疑，不如让人去通知老爷，因为秦夫人害死了桂姨娘，老爷消沉了好长一段时日，四姑娘是她的女儿，旧事重提，老爷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会不会迁怒四姑娘无所谓，至少不会让她有机会找什么证据。”

　　　　“你说的不错，就让画眉那丫头过去。”汤氏眼睛一亮，忽然又想起孙老夫人。

　　　　“老太婆呢？有什么反应？”汤氏记得，当初若没有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怎么可能那么顺利，老太婆也不喜欢秦氏，曾在她面前抱怨，娶了秦氏这个媳妇，她就跟失去了儿子似的。

　　　　“老奴真是糊涂！”汤嬷嬷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笑得有些叵测：“老祖宗面上疼四姑娘跟眼珠子似的，可是听说刚才摔了好多瓷器呢。”

　　　　“哦？”汤氏心情颇好，站起身来，“走，咱们看热闹去。”

　　　　有老太婆这个挡箭牌，根本不用她出面，她只需在旁煽点风点把火就行了。

　　　　桂香院，比起清雅之前住的小院自然要好一点，也只好一点而已，只有一进，只有简单的家具摆设，跟揽月居完全没有可比性。

　　　　倒是院子里飘散的悠悠桂花香，将那股浓浓的霉味压制了些。

　　　　清雅不禁腹诽，这里是曾经最得逞的桂姨娘的住处？

　　　　姚妈妈看出清雅的疑惑，指着那桂树道：“姑娘，这可不是普通的桂树，此花每年要开四茬，一年四季院子里都是香的，听说当年老爷为了得到它，费了好大功夫！”

　　　　清雅这才记起，是呢，现在离中秋还早，院子里已经花香满园了。看来，便宜爹为讨好桂姨娘，很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可是，仅凭这一棵树，难道桂姨娘就得宠了么？这院子，怎么看怎么寒碜了些吧。

　　　　清雅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思绪纠结中，外面传来一道厉喝：“谁准你进来的？”

　第三十二章　翻案（三）

　　　　孙老夫人由桑嬷嬷和田嬷嬷扶着，一脸的怒容，阔步走过来。

　　　　清雅发现有一道娇小的身影一直往人群后面缩，眼睛微眯，院子里有人吃里扒外，难怪老夫人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清雅见过老祖宗。”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四丫头，你想气死我不成？”

　　　　“老祖宗！”清雅惊呼，“可是因为清雅喧哗打扰到老祖宗？请老祖宗责罚！”

　　　　老夫人的锦荣园离此甚远，就是敲锣打鼓都未必听得见。她没好气地瞪了清雅一眼：

　　　　“我问你，你可知这桂香院是什么地方？是禁地！任何人不得擅闯，否则，会遭天谴，还不赶紧给我出去！”老夫人激动得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地上杵得噌噌响。

　　　　汤氏匆匆而至，见老夫人发怒忙道：“老祖宗恕罪，都是媳妇的错，媳妇只是告诉府里人桂香院是禁地，想着都是规矩的，就没有派人守在门口，让四姑娘闯了进去。”一面又向清雅招手：“雅儿快出来，这里有脏东西不吉利的，姑娘家少沾为妙。”

　　　　清雅好不容易来此一趟，自然不想失望而归，就算改日再来，也瞒不过老夫人，她的视线在汤氏脸上扫过，淡淡道：

　　　　“老祖宗恕罪，清雅知道此处是禁地，不该随意闯入，可是最近清雅被噩梦纠缠，其中有一位叫做桂姨娘的频频入梦，总是幽怨地看着我，像是有何冤屈。我日夜难安，听人说有一位桂姨娘就住在桂香院，不知是不是同一人，如果是就前来祭拜一下，好让她早日投胎做人，不要再来扰我清梦。”

　　　　汤氏身子颤了一下，就连老夫人眼神也闪了闪，清雅佯装未见，叹气道：“唉，我与那桂姨娘素不相识，不知为何要入我梦，就是有冤要诉，有仇要报，也应去找该找之人才是。”

　　　　汤氏又颤了颤，脸色发白，讪讪道：“怪力乱神之言，雅儿小小年纪岂可相信？”

　　　　“是吗？”清雅无辜地看向老夫人，“老祖宗，清雅听说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这算是怪力乱神么？”

　　　　老夫人审视地看着她，片刻后面露笑容，道：“自然不是，雅儿你要心怀仁爱，宽怀待人，自然就会有好的因果。”

　　　　“是，雅儿记住了！”清雅点点头，“老祖宗，既然桂姨娘已入我梦，总是要将她送走才安心，请老祖宗允许我为桂姨娘焚三炷香再走。”

　　　　对于被噩梦缠绕的清雅，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了她几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姑娘，你真的梦见桂姨娘了？”姚妈妈担忧地看着清雅。

　　　　“骗人的话妈妈也信？”清雅俏皮一笑。

　　　　姚妈妈恍然大悟：还是姑娘聪明。

　　　　两人走走看看，很快就将桂香院看了个遍，眼前一片荒凉，除了那株长得特别茁壮的桂花树，还有它旁边开得妖冶诡异的花朵。

　　　　清雅瞳孔猛地一缩，有什么在脑海里猛地一闪，随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第三十三章　翻案（四）扎小人

　　　　“妈妈，你见过这种花吗？”她指着鲜红如血，盛情绽放的花朵，问姚妈妈。

　　　　“呀，这花真漂亮，不过奴婢还真没见过，真好看，姑娘，要不要移些在揽月居？”

　　　　“不必了！”清雅斩钉截铁地拒绝。此花美则美矣，可总透着股不寻常的味道，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越看着它这种感觉越强烈。

　　　　“桂姨娘当年真是得*，老爷一掷千金一口气买下这株桂花，都抵得上老爷的半个月俸禄了！”

　　　　“那这一棵呢？”清雅指着开得妖艳的花朵，“我看它不像产自大锦的。”

　　　　“奴婢孤陋寡闻，只知道是桂姨娘进府不久，汤姨娘让人送来的，老爷还夸她大方。”姚妈妈叹口气：“只是这桂姨娘命比纸薄，孤名在外，连贴身伺候的丫鬟也被她克死了……”

　　　　清雅从来不相信什么相克之论，不过桂姨娘的死还只能用它来解释了，想想也是，桂姨娘死时才16岁，刚刚有好日子过了，却被阎王爷抓去，不是命薄是什么。

　　　　“妈妈，你能多讲讲桂姨娘的事吗？”她知道得越多越好，若是能找到证明她娘无罪的证据就更好了。

　　　　“……听说桂姨娘被人下了诅咒，当年院子里的主子奴才，死的死疯的疯，如今一个不剩，奴婢亲眼看到一具具尸首从里面抬出来……”她顿了顿，“老祖宗派人从揽月居里搜到了扎满小人的布偶，夫人因此获罪，老祖宗本来要么休了夫人，要么贬妻为妾，老爷不同意，正好夫人病了，老爷就将她送到了庵里。”

　　　　清雅愕然，竟还有如此复杂的内情，她只知道母亲被赶出府跟桂姨娘一案有关，原来竟是如此。布偶？扎小人？多么老套的伎俩，分明是有人栽赃，可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她的母亲愣是这么多年都没能为自己正名。

　　　　她正色道：“怪力乱神，不可信也！”

　　　　“罪过罪过！”姚妈妈责备地扫了清雅一眼，煞有介事地双手合十，“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菩萨莫怪啊！”

　　　　清雅哭笑不得，这到底是祭拜菩萨还是桂姨娘？

　　　　清雅的三炷香燃完，姚妈妈却迟迟没有来，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现象，就连去锦荣园请安，姚妈妈还老是念叨，生怕清雅被人欺负了去。

　　　　杜鹃在一旁甩甩头，微弱的声音：“姑娘，奴婢……”

　　　　忽然咚的一声响，清雅侧头望过去，姚妈妈已经栽倒在地。

　　　　“妈妈？！”清雅忙过去接她，杜鹃速度更快，就在姚妈妈的脸跟地球来个亲密无间时，及时接住了她。

　　　　杜鹃头脑昏昏沉沉，用力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抹一样驱逐出去。自己是四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怎么就贪耍打起盹儿来？

　　　　清雅焚好香，双手合十，深深地鞠躬拜礼，默念道：桂姨娘，你如果真是有冤，请示意一二。

　　　　刚说完，忽然一阵乌云翻滚，方才还晴空万里，顷刻间狂风大作，像是有什么东西亟需宣泄，喷薄欲出。

　　　

　第三十四章　翻案（五）

　　　　“姚妈妈，你醒醒！”

　　　　杜鹃的声音有些慌乱，清雅看过去时，她正猛烈地摇晃着姚妈妈的身体，姚妈妈的身体丝毫没有反应。

　　　　她忽然伸手摸向鞋底，一柄匕首刷地拔出，寒光一闪，手腕高高抬起。

　　　　“住手！”清雅大喊，杜鹃想杀姚妈妈？

　　　　她哪有杜鹃的手快，还没挨着姚妈妈，就见杜鹃的手臂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汩汩鲜血往外渗。

　　　　“你这是在做什么？”清雅厉声道，冷漠而愤怒地紧盯着她的眼睛。

　　　　杜鹃死死咬着牙关，样子十分痛苦，显然，刚才那一刀她是用了力的。

　　　　清雅疑惑了，以杜鹃的本事，想杀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仆妇，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不可能出现把刀扎偏了的情况。

　　　　她连忙捧着杜鹃的手，从外裳中撕开一截衣袖，迅速地替她流血的手臂裹上，打了个结。

　　　　“姑娘……”杜鹃额头渗着汗珠，眼神复杂地看着清雅，在她看来，清雅纡尊降贵替自己包扎，这是很不可思议的。

　　　　清雅根本没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