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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颜兮走到池边，池水中央的梨树已经不复存再，铃铛也像其方才出现那样，消失不见。
　　所有动静皆归于平静，却不可否认方才的一切真实存在过。
　　颜兮轻轻套着鞋袜，遍地哀伤，丝丝苦涩笑容挂在嘴角，有些东西该你知道的，你终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穷尽一生也追求不到，想留却留不住，只剩下莫可奈何。　
　　衍月背靠一颗梨花树，以手支颌，“颜兮，你的铃铛蛮好看的，能送我吗？”　
　　“这可不行。”颜兮拒绝道。
　　“为什么？”
　　“把铃铛送你，就相当于把我自己送给你，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衍月抬起头来，小下巴一扬，神气地说道：“负责有什么了不起，有你贵吗？”
　　颜兮失笑，不复之前的苦笑，眨了眨狐狸眼，“跟我一样贵，你想成为狐族的王后吗？”
　　“有什么好处？”衍月疑惑地问道，貌似正在认真得思考。
　　“千芽会叫你舅母。”
　　“我不是叫衍月吗，为什么又变成了舅母。”衍月想不通，定定地望着颜兮，“你们都说我叫衍月的。”
　　“你是想千芽叫你衍月，还是叫你舅母？”　颜兮循循善诱道。
　　“衍月。”衍月，“师父这样叫我的。”
　　“呵呵。”颜兮轻笑，狐族王后之位已空悬三十万年之久，并未有过纳后的念头，九尾狐族的责任与传承太过沉重，今日也只是兴之所至，玩笑着提一下。
　　颜兮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向青杏池周围的梨花树走去，袍袖轻展间立于梨花枝头，手托小瓶一点一点收集，嘴里问着衍月，“可还记得之前喝得杏花酿？”
　　“我没病，当然记得。“衍月坐于梨花树下，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颜兮，“你记性真差。”
　　“滋味如何？”颜兮未计较。
　　衍月想到那杏花酿的滋味确实不错，留恋忘返，回想起那味道依旧觉得陶醉，“好。”
　　“我也想醉，一响贪欢，梦游天外，却……”　颜兮笑出了声，却是苦笑，念叨着。
　　声音突然断了，好半晌，声音并不清朗，而是带着些微的苦楚，“那青杏酿除了要用青杏树最顶端的青色杏花外，还要用这迎神峰上的梨花露水，之后发酵一千年，再埋于杏花树下一千年方成埋得年代越久，酒香越是清雅馥郁。”
　　颜兮顿了顿，“不过这梨花露水，不是所有的梨花露水都成，非得要这青杏池边的梨花露水才成，本就生长于青杏池边，受到池水的沾染，而且在祭祀过青杏池后，这露水便也沐浴过神光了，用来酿这青杏酿，最好不过，性温和，易吸收，对身体极为有益，凡体也是一样，还有助于修行，增进仙力，诸多功效好处皆不等。”
　　颜兮又跳跃到另一棵树上，衍月看着在白色花丛中穿梭地青色身影，就差拍手叫好，狐狸的爬树技能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梨花露水不能经过法术的干扰，不然反而不纯净了，方能酿出真正纯正的青杏酿。”林间传来颜兮轻轻的声音。
　　待收集完，颜兮跃到衍月面前，问道：“前几日喝下青杏酿可有让你梦见什么？”
　　衍月一愣，梦见什么，秀眉微蹙，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记得了。”
　　颜兮似没料到衍月的答案却是不记得，竟能忘了，她本就失忆，自己又何尝不想忘却这一切，但责任绝对不允许，青杏酿对自己却是梦回刻骨铭心，不能自拔，忘不了，忘不掉，笑容越加凄苦，问衍月道：“你可知这为何遍山梨花？”
　　“你喜欢？”衍月用手指点了点下巴。
　　颜兮本就没想衍月能猜对，外人又怎会知道，就是狐族子民也是不知的，哀伤地笑着，自顾自地说着：“我狐族幻音先祖早年被神主选中，作为其侍女，得幸赐下净土于吾族，这青丘原本皆是青色杏花遍布，但神族陨落后，幻音先祖回归狐族，这青丘依旧，唯一的不同便是这迎神峰，一夜之间全山缟素，青杏变为白梨，这是神主最爱的颜色，同时也是在祭奠着神主，等待着神主的再次归来，离别、凄伤、守候便注定了这九尾狐族的命运，这可悲又荣耀的迎神峰，这轮转不休的宿命。”
　　衍月沉默着，颜兮有些奇怪，字里行间皆是悲伤，脸上却笑着。
　　神界不存，神族早灭，这等待实在无望，颜兮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直至死亡，呵呵，也不得安歇。”
　　“青丘真的是神器纯青衍化而来吗？”衍月想起千芽让自己忘记的话，忽然好奇地问道。
　　颜兮震惊，自己分明没告诉衍月，这丫头从何得知如此隐蔽的消息，忽释然，“一定是小芽儿告诉你的对吧！”
　　衍月在犹豫，千芽说不准给她舅舅说，而她舅舅是颜兮，颜兮一猜就准，到底要不要卖队友呢？
　　颜兮神色间尽是明了，未等衍月回答，苦笑道：“那丫头把我们青丘的老底都给揭了，现今有与没有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别人认为你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换衣服

　　“走吧。”颜兮轻叹一声，面色苍白，带着一份挥之不去的哀伤与疲态，常笑的嘴角紧抿，不见丝毫笑意，伸出宽大而漂亮的手掌。　
　　衍月伸手搭上，只待下山便有座驾。　
　　两人下山一路皆是无言，衍月是懒得开口，保存体力，颜兮却是沉溺于悲伤。
　　看到白色中终于透着青色的影子，衍月颇有些激动，“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喜欢青色。”
　　终于到青杏林中，衍月张开双手，“抱。”
　　颜兮不由失笑，真的是个孩子，她的年龄还没自己年龄的零头大，将面前的小人抱起。
　　衍月终于幸福地解放了双脚，看着周边景致一般无二，困了自己许久的青杏林，有些担忧地说道：“青杏林虽然好看，却到处都是一样，你不会也迷路吧！”
　　颜兮此时看到这青杏林，方才面对白色梨花林的那份沉重、悲伤减轻许多，开口道：“我狐族子民从来不需要寻找方向，从不迷路，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说到此，心情方才好转，不再去想那些悲伤的过往。
　　继而又轻笑道：“衍月，你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走对路了，要能走对路才真是怪事。”颜兮可没忘记衍月方才说洗脚的事，小小的报复一下。
　　“为什么？”衍月转过头来盯着颜兮。
　　“你会迷路可不全是因为这青杏林的缘故，你魂魄不全，方位感缺失，就算如今的一魂一魄融合后也改善不了，除非有一主魂归位。”
　　“切！”衍月索性偏过头去，不予理会颜兮的笑话，抬起脏兮兮的鞋子在颜兮身上蹭了蹭，踩下一个个黑色的小脚印。
　　颜兮见衍月如此，身为长辈不可能跟小辈置气。平时都是自己慢慢走回去的，边走边回味那份刻骨铭心的悲伤，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处于无边无尽的折磨中才能寻求到一丝解脱。
　　如今多了一个衍月，身为凡人之躯，且年岁尚小，想必早就累了，现下天色已晚，斜暮西垂，遂说道：“闭上眼睛，我们一息之间便能回去。”
　　“真的？”衍月不信，林子这么大，自己走了好久都没走出去。
　　颜兮笑着点了点头，“你先闭上眼睛，睁开就知道了。”
　　衍月依言闭上双眼，眼前一片黑暗，耳旁听到气流的流动，萦绕在身上每一个毛孔，似乎自己就要化作它们的一部分，双手环着颜兮的脖子，温暖的触感很安心。
　　耳边忽传来轻柔的一声，“到了。”
　　衍月睁开双眼，果真回来了，小脸上布满惊讶与欣喜，眼前是主院中的青杏池，看来狐狸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颜兮脸上十分平静，却目光复杂地盯着青杏池，慢慢将衍月放下来。
　　颜兮忽然动了，一手轻挥，仿若微风拂过，平静的池水漾起一圈圈涟漪，青杏池中点点白色花瓣瞬时消散，与碧水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你溶于我，我溶于你，相亲相依。
　　另一只手陡然探出，青色袍袖中点点斑驳银光争先恐后涌出，落于青杏池面，可见波光粼粼，仿若静谧的夜晚，圆月高悬，清冷月辉洒于涟漪阵阵的湖面，有如一个个初生的精灵从沉静的湖水中醒来。
　　不久，池面恢复为光滑的镜面，银色的光点变为片片白色花瓣，孤独而又寂寞的漂浮在池水中，仿若那是永久的沉睡，定格成一瞬的图案，便已达到永恒的极致。
　　下一刻却又发现不尽然如此，那点点白色花瓣又仿若一叶叶轻舟浮于水面，不断前行着，变换着轨迹，却不见水面点点波痕，让人以为是错觉。
　　当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晕褪去，天空换上黑色而神秘的晚礼服参加暗夜盛宴，最为瞩目的圆月，当是盛宴中的不可忽视的焦点，银辉轻洒，数亿星子陪衬，光芒闪烁间想与太阴争辉，微茫的星光又如何能掩盖皓月的清辉。
　　“说好的换身新的呢？”衍月牵着自己的衣裙凑到颜兮面前不满的问道，“给我换身新的。”
　　“真的要我换？”颜兮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嗯，你说的要给我换身新的。”衍月小脸上满是认真，一幅你别想耍赖的样子，“师父说的衣服脏了就要换。”指着青色纱裙上大团大团的污点说道。
　　“呵呵。”颜兮只觉得莲祭的徒儿太可爱了，连自己一大把岁数都有些不正经了，“可是给你换了，我就要对你负责，对你负责，我就要纳你为王后，你就这么想成为我的王后？”
　　衍月正思索着让颜兮换一身新衣服，便等于成为他的王后，成为他的王后，还能有一对漂亮铃铛，到底划不划算。
　　却忽然听见一声“哎呦”的呼疼声，衍月听着好像是千芽的声音，从颜兮背后探出头去一瞧，果真是千芽，只见她正捂着额头呼疼，小嘴撅着表示自己的极度不满。
　　颜兮只是立在那，清朗的声音训道：“何事这般莽撞，仔细着点。”
　　千芽突然想起自己慌张的事情，疼痛也不顾了，略带哭腔的说道：“我把衍月搞丢了，怎么办，昨日我在非虚先生那睡着了，先生让衍月自个回去，今早去找衍月才知道昨天衍月并没有回来，今日我找了一天，翻遍整个青丘都没有找到她，衍月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还有啊，她那个看着就让人害怕的师傅要是问我要人，我拿不出来，会不会剥了我的狐狸皮啊，舅舅，怎么办啊。”说了一大堆，眼圈都红了。
　　颜兮看千芽是真给急着了，都要哭出来了，安慰道：“放心，不会剥你的狐狸皮，你看我后面。”
　　千芽这才瞧见颜兮身后的衍月，眼睛瞪得老大，后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哪里还有一点要哭出来的样子，跑过来将衍月紧紧抱在怀中不放，好像要验看真伪，怕衍月下一刻又消失了，嘴里说着：“太好了，衍月你在这，我的狐狸皮也保住了。”
　　“你不是看到了吗？”衍月被千芽抱得不舒服，没好气地说道，使劲挣扎。
　　千芽得到衍月的回答，真的是衍月，笑得更开心了，“衍月，我找你不到，好担心你呢，你怎么和舅舅在一起？你和舅舅去哪了？”
　　“正巧遇到她迷路，便把她带在身边，小芽儿以后可不能随便把衍月抛下哦！”颜兮笑着避重就轻地说道，抢在衍月开口之前隐去两人去迎神峰一节。
　　“啊，难怪我找不到衍月，坏舅舅，原来是你藏起来了，平时你就神出鬼没，踪迹难测的，害我担心半天。”　千芽听了，气呼呼的说道。
　　“人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带衍月回去换一件新衣裳。”　颜兮出言安抚道。
　　“好。”给妹妹打扮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千芽一口应下。
　　衍月点了点头，有新衣裳换就好，任千芽抱着自己向院门走去。
　　“平时学艺不精，我观你现在气息不稳，今日定是消耗不少灵力，你必须要先恢复几成灵力才能睡。”颜兮在千芽身后出声道。
　　千芽听到这句话，脚步踉跄了下，差点踩到自己的脚，还好没把衍月摔到，要是再摔到头就不妙了，脑子本来就有问题，要是再摔，岂不是更坏了，“不要啊！”
　　“别想着使小手段就能骗过我。”　颜兮慢悠悠地继续道。
　　千芽听到，心中着实后悔刚才怎么没有快点走掉，耷拉着向前无精打采地走着。等会打扮好衍月，还要回去自己的院子完成舅舅交代的任务，仰天长叹：“老天，还要不要狐狸睡了。”
　　颜兮见千芽走远，凝望着消失的背影，叹道：“小芽儿你还小，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你知道为好，开开心心的做狐族公主就好，你娘已经牺牲够多了，是我对不住她……”
　　颜兮满目悲戚之色，“神永驻我心！”仿佛只有这句苍白的话语才能稍加平抚苦涩的内心。
　　“师父呢？”衍月坐在床边晃着小腿，任千芽忙碌，这偌大的地方就三只狐狸，还有一个师父是活人。
　　“你师父近日都在闭关，你是不知道他闭关那日脸色有些难看，好像别人欠他好多东西一样，好冷啊！”千芽一想起莲祭，狐狸毛就要抖三抖。
　　“好吧。”衍月撇了撇嘴，看来少了一个会喘气的人出现。
　　衍月摸了摸肚子，只听到“咕噜”的声音，指着肚子说道：“我这里不舒服，它为什么会叫？”
　　千芽猛拍自己的脑袋，“看我都给忘了，你还不曾辟谷，肚子当然会饿。”
　　千芽拿起竹桌上的小瓷瓶，倒上一粒，“来，吃一颗就好。”
　　“为什么要吃药？”衍月不解。
　　“我狐族秘药元生丹功效多多，三日一粒，保证你身轻如燕，快活赛神仙，它不仅对内外伤有奇效，还能改善体质、固本培元、清除杂质，同时还有辟谷的功效。”千芽夸赞道，对元生丹滔滔不绝。
　　“你怎么不吃，你不会饿吗？”衍月依言吞下一枚，肚子果然立马舒服了。
　　“那个，我不会饿，我只会馋，呵呵。”千芽不好意思地说道，两只食指对着戳了戳。
　　衍月腹中舒服了，瞌睡立马袭来，头一点一点的，猛然栽倒在床上。
　　正在找衣衫和鞋子的千芽猛一听到床上动静，衍月又倒下了，欲哭无泪，为什么妹妹总在我面前倒下？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顾不得手中的衣衫，直接扔下，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房门，只见残影。
　　千芽拉着颜兮冲到衍月房门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衍月又倒下了，我以我的狐狸皮起誓，我真的没有欺负她。”
　　“她睡着了。”颜兮无奈地说道，本以为又什么紧急事情，结果却是这样。
　　“啊？”千芽犹自不能反应过来。
　　“她睡着了，你给她收拾收拾便回房修炼，一刻也不能少。”颜兮再次说了一遍，不忘提醒修炼的事。
　　“我知道了。”千芽哭丧着脸，为什么我总活在担惊受怕中？
　　

　　☆、第十六章若是愿意

　　衍月翌日被千芽唤醒，在千芽的打理下收拾好，一起去非虚处学习。
　　千芽苦修了一晚，不时打着哈欠，精神有些不济，没有往日那么跳脱，“都怪舅舅让我熬夜，都不美了。”
　　“颜兮一定是嫉妒你美，所以才让你熬夜变不美，这样他就变成最美的了。”衍月抬起眼皮语气凉凉地说道。
　　“啊？可是舅舅本来就是最美得。”千芽小声说道。
　　两人按时到非虚处，今日上课之前，非虚并没直接授课，而是拱手一礼，歉意地向衍月说道：“衍月姑娘，前日之事是我的不是，怠慢了吾王的客人，自然会去请罚。”
　　“我没事，不用。”衍月摆了摆手。
　　非虚心有愧疚，都是自己私心作祟，是自己让衍月不要叫醒千芽，自个先回去，千芽与她娘长得有几分像，性子却是完全不同，平日里跳脱的模样倒是不怎么能看出来，睡着时安静的样子，和记忆中的影象重叠，回溯到那不可追逝的过去，不由让自己看到了那温婉聪慧的女子。
　　自己做出这等事，必会向狐王领罚。
　　非虚片刻后回过神来，理正神色，开始为人师表地教授，千芽一早就坚持不住，在一旁趴桌上补眠反正有衍月陪着非虚先生，少自己一个不少。
　　衍月一般在上午跟非虚学习，下午自己慢慢练字，半月下来，空白的脑中也晓得了一些常理，并且所写之字已经能称得上工整。
　　非虚开始教授衍月是因为她是狐王的客人，礼数自然是要周到的，而一番接触下来，却发现衍月虽为凡人之身，但学习速度极快，对她的学习态度很是赞赏。
　　心性极佳，不骄不馁，学习上进，与千芽的懒惰相比，只能说形成反差。
　　颜兮半月未见衍月，刚进衍月房中，便见到小小的身子伏在桌案上。
　　“做什么呢？”颜兮在衍月背后出声道。
　　“写字。”衍月抬起头来。将手中笔放下，狐狸就是笨，自己没看到吗？
　　“半月未见你来找过我，恐怕你都已经忘记了我吧！”颜兮挪揄道。
　　“没有，千芽一直想要我忘记她说的话，可是这么多天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