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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东西端进来吧，我刚好饿了，闻到水煮鱼的香味了。”

　　　　三个人答应着，鱼贯进入萧锦娘的房间。紫云听到这里，先前的缕缕碰壁的不悦情绪一扫而光，端着放在门口的铜盆也进了萧锦娘的卧房。

　　　　真有这么香吗？

　　　　小姐的鼻子什么时候这么灵光了，看来小姐病好之后，不但脾气变了，胃口好了，爱睡觉了，连嗅觉都灵敏了，这是好兆头呢。

　　　　紫英服侍着萧锦娘穿衣，大到外面的素色褙子是否平整，小到裙裾上的一点褶皱都要仔仔细细抚平生怕一根丝线遗落在外，直到把萧锦娘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帖才安心。

　　　　紫云这个时候也不甘示弱，她以前没事缠着朱妈妈教她梳头，如今朱妈妈走了，她梳头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她总要在小姐面前施展一番，在紫苑和紫燕面前找回些面子的，所以她侍候着萧锦娘洗漱完毕，把萧锦娘的头发前后一分三，层层叠叠的把前二部分绾起来，征得萧锦娘的同意别了一个简单而别致的玉簪，然后把下部分分散开了的乌发又轻柔地梳理一番。望着小姐平静无波的眸光，轻轻扳着萧锦娘的头在镜子中照了照，自认再也挑不出任何瑕疵来，才退下。

　　　　候在一旁的紫苑和紫燕见了那如云的发髻和瀑布般的秀发垂下来交相浑映着小姐美若雪莲的脸庞，都留露出艳羡的神色，等萧锦娘略微点头算是认可这样的发型，这才扶着萧锦娘起来，离了梳妆的镜子。

　　　　众人重新围上来伺候萧锦娘用饭，紫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在距离萧锦娘饭桌一米的地方垂下头，搓着手。

　　　　先前紫苑和紫燕没回来，朱妈妈又被调走，紫英和紫云都把她们三个人的活干了，如今这两个丫鬟回来，她们本该轻松的时候，紫云却忽然觉得小姐对她不像以前那么倚重了，比如说朱妈妈救小姐那段，小姐大限已去紫云痛不欲生，后来阳气悉还又喜极而泣，那短短几日仿佛经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漫长时日都是她寸步不离小姐的身边，小姐对她的不信任和排斥，她那个时候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反而还觉得是上天之幸？可见不是小姐变了，而是紫苑和紫燕回来，她不适应了，她变了。

　　　　萧锦娘起身的时候注意到了她脸部表情的变化，忍不住打趣，“怎么给我梳个头就累的手酸了？”

　　　　“不，不是，”紫云嘻嘻一笑，在萧锦娘转身的时候，忍住了她眼里的湿意，“奴婢眼里进沙子了。”

　　　　“小姐吃药吧，药凉了就没有药效了。”紫苑还以为紫云又开始较真，随即岔开了话题，萧锦娘也不再细究，端着药碗抿了一口，紫苑端着碗下去，紫燕上前给她布菜。

　　　　“小姐尝尝这水煮鱼的滋味，这可是我照着你说的做法弄出来的，虽没有朱妈妈的味道，但好在比某人的淡水鱼的味道要好。”

正文　第56章　离别

　　　　“咳咳，淡水鱼。。”提起淡水鱼萧锦娘先是一愣，后来想起她说要吃鱼，某人自告奋勇给她炖的鱼，她噗的一下笑出来，笑完还不忘言语警告，“你们可别打击我吃饭的心情啊？”

　　　　“不提，不提。”

　　　　紫云听到这里头垂的更低了。

　　　　“这也不怪她，第三次做鱼吗？”萧锦娘夹了一口鲜嫩的被紫英挑了鱼刺的鱼肉放在嘴里。

　　　　紫云听不出这话里有宽慰她的意思，但好在小姐没有生气，扁扁嘴道，“其实我还是把鱼给炖熟了，就是鱼里边的肉，淡了些，鱼外面的汤咸些，你们会做，那个时候在哪里？”

　　　　屋里的人淡漠了一刹，忽然齐声说道：“对的，我们都不如你服侍的好，你怎么才知道啊？”

　　　　“你们。”紫云又羞又恼，气的挑开帘子走出去，刚出门，就见门口乌压压来了一群人，朱钗刺眼，襦裙摇曳，莺莺燕燕地簇拥着一个面目慈和的老妇朝她的方向行来，她一时失语无措地站定在那里，似乎在静静等待。

　　　　“这小丫鬟没见过这么的阵仗，此刻是吓傻了吗？”二夫人语气轻扬，似嘲似解释，“快去通禀一声，就说老夫人来看四小姐了。”

　　　　众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是在说添香阁人来的少，别人还罢，可作为母亲的大夫人就说不过去了。

　　　　“是。”紫云醒悟过来，欲回去通禀，又见老夫人一行人不作停留已经上了台阶，遂作揖道，“奴婢给老夫人，夫人，姑奶奶请安，给各位小姐请安。”

　　　　“起来，你家小姐呢？”

　　　　“回老夫人，正在用饭。”紫云想着回去报信时来不及了，故意提高声音应答，但愿小姐能有个准备。

　　　　“那带路，我们去看看她。”

　　　　“是。”老夫人不咸不淡的话却透着一股威慑力，有消息说姑奶奶不带添香阁的人走，更不带萧家的任何人走，不带萧家人走，就等于灭了萧家小姐的因缘甚至是萧老爷的迁升梦，老夫人她会把事情怪责到小姐头上吗？

　　　　见那丫鬟只说不动，来访的人不由的打量了她一眼，二夫人摇摇头，大夫人眸光里敛藏着某种隐忍，萧梅英不置口否地笑笑。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木讷的小丫鬟和萧锦娘还真有几分相像，否则以她目前观察到的她在萧府的地位，知道她要回长安，怎么连求她的样子都没有。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萧玉娘身后的丫鬟却指着紫云跟萧玉娘说着什么，紫云垂着头，待众人不再直视她的时候，才略抬起头，刚好瞥过老夫人疲惫的侧脸，忽然有一股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直到看到朱妈妈瞪眼，“还不快给老夫人带路。”

　　　　“是。”紫云收回思绪，快步走在老夫人等的前面，走着走着渐渐放慢脚步，她向屋内喊道，“小姐，老夫人和各位主子来看你了？”

　　　　“快请进。”里边萧锦娘的声音有气无力，但透着一份惊喜，众人略一点头，不再停留，径直朝屋里走去。

　　　　尾随着众人进来的紫云在看到卧房里萧锦娘已经坐在床上，而床几上摆着药碗和菜，粥，紫云顿时松了口气。此时的萧锦娘欲放下筷子跟她们见礼，萧梅英先一步老夫人按下了萧锦娘起身的动作，“你好好吃饭，不用介怀，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让祖母，母亲，婶母，姑姑见笑了，紫英，看座。”

　　　　紫英把老夫人让到临窗的榻上，萧梅英伺候老夫人坐下，自己和三位夫人两两陪坐在一旁，紫苑和紫燕各搬了几个圆凳放在门口的位置，小小的卧房此时人满为患，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缝隙再容纳进人。

　　　　正在床上用饭的萧锦娘在众人落座后慢吞吞地又吃了几口，她一边吃一边不好意思地朝众人阖首。

　　　　“我们来是不是你不适应？”老夫人知道病人最见不得乱哄哄的场面，好在这些人都没有过多喧哗，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想着萧锦娘应该能够承受。

　　　　萧锦娘不假颜色地一笑，浑浊的眸子里多了三分无奈，三分隐忍，三分悲凉，更添一分不舍。

　　　　“真是苦了这孩子了。”老夫人侧头朝萧梅英看看，随后问她：“你可大好了？”

　　　　“回祖母，比姑姑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那为何这般难受的样子？”

　　　　萧锦娘摇摇头没有说话，继续夹菜，她嚼一口菜大约能抵别人吃十口菜，所以细微咀嚼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片刻后，才听见萧锦娘答道，“昨日心情大好，让丫鬟们扶着去外间走了一圈，回来便体力不支，可能受了风寒。”

　　　　这么热的天，还有寒？

　　　　萧锦娘你也太弱了吧，你说你这条命不是用药养的，谁信啊？

　　　　萧玉娘心里腹诽道，看你房间里都是药味，那里有小姐闺房的半点香雾笼罩的样子，若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还能在此拖延误人。

　　　　“受了风寒？可是吃了药？怎么也要找大夫好好瞧瞧的？”萧梅英面上的愁容更甚刚才。

　　　　“还没吃，以前有个小病都是朱妈妈帮我料理药膳的，如今好像丫鬟们按大夫的方子熬了药，但药的种类太多，药又太苦，吃不了就吐了，索性不吃药，活一日便算一日。”

　　　　老夫人听到朱妈妈三个字，嘴角不可己见地缩了一下：“朱妈妈，你明日给我做饭的时候顺便帮你家小姐也做了，你虽是现在跟了我，但是你家小姐这里也要多照拂才是。”

　　　　“老奴遵命。”

　　　　不愧是老夫人，三两下就把她硬夺走朱妈妈的事撩过去，还让人以为是朱妈妈不顾念旧情，萧锦娘心里不由打了个结。

　　　　她借着喝汤的动作，观察着众人。但见萧老夫人在一个月的调养下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精明老练，眼底眸光中隐藏着一丝疲惫，但也是一闪而过。萧梅英时而侧过头郑重地去跟大夫人在小声地说着什么，时而担忧地看着她，但是目光遗落在萧锦娘身上和她对视的时候又多了份尴尬。二位夫人此时一脸淡漠，此时想必已经接受了不能去长安的消息。三夫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着老夫人，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几位小姐刚进来就蹙起的眉头此刻已经写满了忍耐。

　　　　“紫英，把桌子撤了吧。”

　　　　萧锦娘淡淡地吩咐，萧梅英却是透着关心，“就吃这么多？”

　　　　“姑姑，这些就已经不错了，这还是朱妈妈在紫燕给我单独做饭的时候往红烧茄子里下了一种料我才吃的下的，不然这都是怎么端来，怎么端走的。”

　　　　大厨房本来都是一起做好，一起吃的，分配给每个小姐的饭菜都是定量的，更况昨日老夫人又禁了几位小姐的饭菜，但鉴于萧锦娘的身体状况，萧锦娘的饭菜老夫人还是特许单独做的。

　　　　几位小姐听后则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再怎么病歪歪也要把她们之间的待遇拉小一点吧，现在听着差距怎么越来越大，什么水煮鱼，什么红烧茄子，而她们只有一盘醋溜瓜条。

　　　　哼！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爱惜自己。”萧梅英把她们几个的表情尽收眼底，试想如果你们不是那样闹腾也不会有如此待遇，咎由自取。再看着萧锦娘说完几句话已经气若游丝，再不多想赶紧扶着她靠在引枕上。她落身倚在萧锦娘的床边，抚着她面上垂落下来的发丝。

　　　　心里忽然觉得不带她去长安可能也是好的，如今这般情况看来，这四小姐真是不好养活的，就算能给她家带来些好处，可又能活几个年头呢。

　　　　“朱妈妈，你怎么不早说你家小姐由你照料衣食起居的事，她因为我糟了一个月的罪，可见我先前一时糊涂，错把你家小姐的病给耽搁了。”老夫人顿首捶胸地说，女儿的话虽说是在说四娘，实则是在指责她把朱妈妈抢走吗？

　　　　梅英这孩子还是顾及四娘的，她先前试探了几回，以为萧梅英重四娘轻她，这次真的确定了。

　　　　“怎么能怪祖母呢，是我嘴馋，养了一个臭毛病，就吃惯她做的饭，本以为能慢慢适应的，没想到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萧锦娘不会让她以退为进的。

　　　　“我们的四娘就是善解人意啊。你们这几个姐妹都要学着点。”萧老夫人长叹一声，忍不住去擦眼角，她这才明白原来朱妈妈能来服侍她是萧锦娘想要她病好才让她去的，如今她的病无大害，是想要回她了。

　　　　可她心中始终有个疑惑，既然朱妈妈的手艺不错，她都能起死回生，为何四娘的病常年不见起色？后来想着在娄家的时候娄老爷子都治不好四娘的病，一个妈妈，可能懂些皮毛，也就释怀了。

　　　　“朱妈妈，你如今还过来给照顾你家旧主，等她调养好了身子再说，不要只想着我的身子骨，我如今在你的调理下已经能吃能睡了，她却是需要你好好调理一番的。”

　　　　“是老奴遵命。”

　　　　萧梅英知道老夫人此时心情很不好，忙转了话题，“你祖母说你孝心可嘉，从来不惹事，可见她心里多么喜欢你，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正文　第57章　探病

　　　　从不惹事？是指昨天她们在院子里大闹的事吗？姑奶奶明着是说四娘乖巧，实则在指责她们吗？这不是变相在给萧锦娘洗刷罪名吗？萧玉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也不想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就没有搭话。

　　　　可众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她们都清楚萧锦娘这个样子出不了房门，又怎么会半夜三更在花园约人，索性谁也不点破，只让事情淡过吧。

　　　　萧锦娘知道萧梅英这是顾及娄家的面子，临走了，要给她正名，遂领其好意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感激地看着老夫人，“是，四娘一定不辜负老夫人的期望，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萧梅英见她听她的话两眼放光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但还是说出了今日的重点：“四娘，你姑父从长安来信说府里出了点事，需要姑姑回去处理，姑姑走的匆忙，你表哥还没有王太医的讯息，所以想着你还是在家里休养更好，等姑姑回去把事情处理妥当，找到王太医，哪怕姑姑姑父亲自上门相求也要请他给你治病，可好？”

　　　　萧锦娘听完此话，兴奋的眸子突然黯淡下来，屋子里仿佛也覆上一层清霜，许久，她才抑制住哽咽道，“姑姑这就要走，四娘说什么也要送送。”

　　　　萧梅英拦她不过，在她紧张地压压两鬓的头发，整理了衣服，自认没有什么不妥的时候，固执地起身下床要走，才两步远就两腿打软，滑跌在地上，萧梅英急忙扶住了她。

　　　　“快扶住她。”萧夫人也是大惊，难道她看出什么缘由，知道了什么事情，一直把她们蒙在骨里，直到萧梅英把她带走才甘心，所以见萧梅英真的要走，就奋不顾身地要去送，实则是打悲情牌想跟着去？都说四娘忘了以前的事，难道还是对在萧府的生活不满意，想要离开？可这样的身子能去哪里？

　　　　“四娘，你当真要做母亲的无地自容吗？”

　　　　“母亲，你怎么了？是不是生四娘的气了？”萧锦娘坐下来，喘着气有些不安看着萧夫人，“都是四娘不好，四娘这副身子怎么就没有好的时候了？连累母亲和父亲还有姐妹们，连累。。”

　　　　“好孩子，难为你了。”看着她体力不支还要顿首捶胸的样子，老夫人上前抓住了萧锦娘的手，“好孩子，这不怪你，都是天意啊。”

　　　　老夫人不说重点，只说天意，把她想要说下去的话拦在了半路。她当然知道这是不想让她提起娄家来，不想让她提萧夫人一胞两胎，偏偏把她送到了娄家。不想让她提娄家外租曾经对她的付出。她知道问是不问出任何答案的，就像从来就不知娄家这一姓一样转了话题。

　　　　“是天意啊，让我生长在这样的人家。若是小门小户的，早不知死了几次了。”萧锦娘掩面欲泣。“连累祖母每日舍药相救，连累母亲每日忙碌不堪，连累父亲名声受损，四娘于心何安？”

　　　　萧锦娘此话一出，众人皆长吁了口气。

　　　　原来是怕别人说她不懂规矩礼数做做样子，还以为萧锦娘真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在萧梅英面前多有抱怨，为以后出萧府留着后手。一场虚惊啊。

　　　　萧夫人的面上不改忧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却着实松了口气。

　　　　“四娘休要再提连累的话，养儿育女本就如常，怎能说连累。你这个样子让做母亲的如何安心，从今以后我每日都要来添香阁看你，等你亲自吃了药，吃了饭再走，母亲这些日子疏忽你了，实在是府里最近事务繁杂，如今以后，母亲再也不会那样了。”萧夫人掏出帕子擦了擦泪，偷眼打量着二夫人惊讶的表情，既然女儿懂事她怎么能不欣慰，“什么事也比不上我四娘的身体不是？”

　　　　萧老夫人听了抹了把泪，她虽说跟她没有祖孙情，但祖孙的名义在，她此刻姓萧，看着她被病体折磨，她心疼这孩子，可是怎么就让她长不了面子，反而越养越弱！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贴心啊？”萧梅英眸光清闪。

　　　　“是啊，她的心地是这几个孙女中最软的。”老夫人夸完对萧夫人说道，“你说的对，事情再忙也不如娘亲守在身边嘘寒问暖好。”

　　　　“女儿谢谢母亲和祖母。”萧锦娘一脸的受宠若惊，“可是女儿如今吃药就已经是一大烦事了，如何能再去向你们讨要更多的关怀？”

　　　　以前谁都看得出她和她的母亲面和心不合，不知今天她这一招声东击西会不会加近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呢？萧锦娘拭目以待。

　　　　“这不是讨要，这是应该的！”萧夫人说完，向圆凳上的一溜姐妹扫了扫，之后她们都看向萧锦娘个个热情洋溢。

　　　　“妹妹（姐姐），以后我们也会每天来看你，陪你玩，可好？”

　　　　“多谢姐姐（妹妹）。”萧锦娘也开心地回应，眼底却是冰一般的清冷。她把目光留恋到萧梅英身上：“四娘虽然记不得什么时候和姑姑如此投缘，但姑姑忽然要走，做侄女的竟然不能相送，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