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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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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瑞叶,秋娘又是叹又是笑:“菩萨开眼了,给她牵了这么一桩好姻缘,想不到程夫子人这样好,你弟弟跟着他读书,再没有读错。”
    瑞叶比绿萼石桂都大,十八岁的年纪,却受了这许多苦难,好容易有了归宿,这个人知道了她过去的事儿,还想着要娶她,那便是个可托负的人了。
    石桂把消息递给叶文心,叶文心回了信,说中秋之前回来,回来了好给瑞叶送嫁,还写了信给叶文澜,让他取出五百两银子来,交给石桂,让石桂给瑞叶办嫁妆。
    交给瑞叶只怕她是怎么也不肯要的,五百两也太多了些,石桂知道是叶文心的一片心意,可一旦过了头,总是不牢靠,瑞叶嫁给程夫子,两个人一个开馆教书,一个打理内务,瑞叶还有一手好绣活,日子怎么也不差,财多生事,一气儿给了这许多,倒不知道要怎么花用了。
    又写了一封信给叶文心,叫她拿一百两银子出来给瑞叶办嫁妆,五十两办家什被褥十三件尽够了,余下的五十两给瑞叶压箱底,她原来就是大丫头,若是连这点都拿不住,也不能在叶文心跟前当差这些年了。
    石桂的信才风送出去,还没等着叶文心回信,就连着下起雨来,头先两天先是刮风,还当天气阴凉下来,穗州的夏天难得有这样的日子,穗州算得湿了,也一样闷得叫人难受,胸口透不过气来,人人都盼着能下一场雨,一听见打雷,反而是喜信,雨落地湿,人身上也能好受些。
    刮完了风跟着就落雨,接连几天都没断过,天怎么也不晴,原来挤不出一滴水,这会儿好似海水倒灌,下了个天昏地暗。
    街上连行人都少了,富人缩在屋里头有人侍候着,外头讨生活的却不能停,雨下得太大,海面上又起了大风,码头工们没了进项,往往好容易等了一只船来,人就一窝蜂的涌上去,争抢着要做活,为着这事儿,还打了好几回架。
    石桂见着势头不对,铺子里头也不能正经再做生意了,把门面关上两天,贴了红纸,写上东主有喜,只专心往营里送饭去,那一条道上偏僻,石桂还去寻了陈管事,说天雨路滑,请他日日派两个兵丁来跟着一道推车:“摔了车是小,这些人吃不上饭可是大。”
    因着落雨,几天都不能开工,可饭还是一样得吃,工棚都是临时搭的,拿木板搭上一排屋子,里头就是个大通铺,夜里还人就睡在工地上,在外头比在里还更凉快些。
    下雨的时候就没办法了,人全缩在屋里,光是下雨还不怕,靠着海边吹了几天,有些地方已经漏水,只得拿上稻草木板给房子加固。
    石桂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也还是淋得满身是水,到了地方见着这天气竟还开工,皱了眉头道:“下这么大的雨,刚搭上就给冲开了,你们怎么也不歇一歇。”
    哪一个不想歇,可工期却赶,歇下来误了日子,全都得挨罚,石桂心疼明月,第二日就熬了姜汤来,靠着海,住的又不暖和,还得淋着雨赶工,要是病可怎办。
    石桂送了汤来,那些人自然谢她,知道是沾了明月的光,一个个拿话打趣他,明月也不怵:“我媳妇儿心疼我,怎么着?”
    他没皮没脸,那些人反不好要趣了,石桂又大大方方的,任人怎么说都不脸红,本来就是这个道理,看着他这么淋雨受冻,怎么不心疼呢。
    还给他加了一床薄毯子,这雨要下的再大些,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扎得牢,明月不住口的让她安心:“咱们加固了的,你别想着这个,家里可有哪儿打落了瓦片?”
    “家里你不必担心,我爹来看过了,那一片儿屋子都新,水沟天天都通,房上也盖了稻草,倒是你在,夜里且得警醒些,可仔细着风雨。”王娘子的小院子,石桂都去看过一回,小屋的房顶没有大屋的房顶房梁粗,看着就不牢靠,石桂让她们先在大屋里支床,也不顾什么油烟了,先把这大风天给熬过去才是正理。
    明月听见家里不必担心,心里先是一甜,乐陶陶的点了头:“我警醒着呢,上头说了,若是再下雨,叫咱们先撤。”半夜都不敢睡实了,这几天夜里还有人轮番守夜,倒不是防着屋塌,而是防着搭了一半的竹台子塌了,圣寿节的时候交不了差。
    石桂叮嘱了又叮嘱,明月还特意告假把她送到路上,风这么大,让她往后少来,等雨小些再往饭铺来。
    海上乌云翻墨,夜里还有一场雨好下,赶紧催促她回去,石桂走的远了,还回头看那个屋子,这一片的店铺都不开了,这些兵也确是撤回去更好些。
    石头爹是雨才上的时候就来了,许多地方都在补屋子,他怕水沟积了水,家里没个男人能干活,背了一捆稻草来了,爬在梯子上,在屋顶上铺上一屋稻草。
    水沟秋娘天天都通,明月回来的时候也必都得看过一回再走,可连着下雨,总有些东西堵着,秋娘看他浑身都湿了,在堂屋里给他烘衣裳,又替他下厨做面,切了两个咸蛋,加了满满三大勺子石桂熬的肉酱,一海碗摆得满扑扑,端上桌石头闷头就吃,俞婆子腿脚不好,他又不会烧灶,两个人常吃冷食冷面饼子,许久不曾吃到家里的热汤饭了。
    秋娘看他扒面,心里一软,时候久了,想起来还是恨的,可是恨意却淡了,想一回道:“到八月十五,你回来吃饭罢。”
    总得让他们儿女团圆,石头扒面的手一停,到底也没问一声能不能把娘带来,点了一下头,吃起面来,把汤都喝的干干净净,又去翻柴火垛,看着处处都料理得好,这才背着手走了。
    石桂回来了才知道石头爹来过,喜子学里也停了课,大家都不出门,面米也跟着涨了价钱,等又是一场急风急雨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石头爹冒雨过来敲开了门。
    雨声太细太密,把敲门声都掩住了,还是喜子听见的,开门一看就怔住了,石头爹一裤管是血,背上还背着俞婆子,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一开门赶紧了躲进来:“大杂院的屋子塌了。”
    半夜里塌的,一半人逃了出来,一半人还压在土墙屋瓦下,下这么大的雨,能撑得过几时,石头没地儿可去,只得背着俞婆子来找秋娘。
    秋娘眼见得俞婆子被砸昏了,可眼睛里却依旧冒火星子,拿眼儿扫一扫石头,看他裤管上都是血,这才忍住怒意,让石桂拿干净的布给他裹伤口。
    用来纳凉的那张竹床就搁在堂屋,石头搓了手,想央求秋娘替他娘换一换衣裳,便是人没砸坏,受这样的冻也冻坏了。
    秋娘哪里能肯,眼里只当没瞧见,可到底翻了干净的被褥衣裳出来,扔在竹床上,又让石桂去灶下煮汤,还是石桂看石头爹站着不知说什么好,叹一口气,她是绝不会侍候俞婆子一下的,只找了条大毛巾来,让石头爹把俞婆子给裹上。
    真是恶人活千年,天灾**别个受了难,她偏还活得好好的,石桂给了东西,指着喜子让他回房去,喜子不必人说,自家先回了屋子,坐在床沿,听见外头娘在给爹煎姜汤吃,半天都没出屋子。
    石头爹取了木柴来升火,换过干衣,这才好受些,秋娘端了一碗姜汤过来,看着他一口口吹凉了,扶着俞婆子喂她,转身走时道:“你在这儿歇一天,明儿把人挪出去。”
    不立时赶了俞婆子出门,就已经是忍了又忍,见着她恨不得咬上一口才能泄恨,石桂秋娘不出面,喜子更是不迈出屋门,烧饭做菜就只能交给瑞叶。
    瑞叶这才知道石桂家里竟还有这么一桩事,她顿了半晌这才叹一声:“还是我来罢,也没甚大事。”程夫子特意上门一回,两个都定了亲,来看一看才合礼数,瑞叶留他吃饭,厨下没存什么好东西,拿肉酱做了面,他吃的巾儿都散了还不住口。
    俞婆子都上了门,石桂有了准备,若是她病势沉重,秋娘不作恶人,她来做这个恶人,折腾了秋娘半辈子,难道竟还要替她送终不成。
    俞婆子一碗姜汤活过来半条命,还当她们母子在土地庙,跟着立时想起来,揪着石头的衣袖子,看这身衣裳便不是他的,宽了这许多,一口啐在地上:“可是她养野汉?”
    石头在本地没亲没故,能找的也只有秋娘了,俞婆子知道她们有屋子,可上回关流民所把她给关怕了,里头连乞丐花子都有,她身上但凡值些钱的都被摸了去,还挨了打,再不敢往沈府跟前去闹事,也不曾想她们竟然搬了家。
    眼儿一溜,见这屋子齐齐整整,比大杂院不知好了多少,往下一挨,拉了石头的手:“她养野汉子,你就去告官,说她不贞洁,这屋子就是咱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过去了一半
    你明月半了吗?
    怀总跑步瘦啦,虽然离原来还很远,但是在瘦啦,啦啦啦
    大吉大利求包养

  ☆、第357章 无晴

石头身上的衣裳半湿半干,俞婆子要好上许多,她身上裹着大毛巾,人半坐在竹床上,屋瓦响了一夜,到凌晨的时候风雨大作,石头听见声儿不对,赶紧伏了她出来,才刚迈出来,身后屋子就塌了半边。
    俞婆子吓着了,石头的腿也叫碎瓦片扎伤,大杂院里一片哀嚎声,石头见没地方可呆,又不能再回冷暖铺子里去,那儿的屋子就是木板茅草搭的,比大杂院的房子还不如,只怕早已经塌了,无奈之下,来寻秋娘。
    这会儿端着姜汤,才只喝了半碗,一只手腕被俞婆子抓着,天半明半暗,她那一双眼睛里却冒光,嘴角都露出笑意来,原来有屋不觉着,到流离失所了,才知道有个地方呆着有多安逸,自家这样凄风苦雨的,秋娘石桂竟有大屋住,进都进来了,怎么也不愿意出去。
    俞婆子说了这一句,眼见得儿子半天没说话,一把推了他,石头手上端着汤,冷不丁被她一推,连汤带碗全给撒了,就听见一声脆响,那青瓷碗儿磕坏了一个角,石头怔愣愣看着俞婆子,忽的高声,半是吼半是喊:“娘!”
    碎了碗的声音雨帘都盖不住,何况是石头那一声喊,俞婆子进来的时候脸色青白,眼看着就要不行的模样,哪个知道她半碗姜汤又能活命。
    听见这么一声喊,还当是俞婆子不成了,秋娘身上正拿着干净布又找出药来,预备给石头裹伤口,听见喊声手上一抖,问石桂道:“难道是……是……”
    那个死字到底没说出来,石桂按下秋娘的手:“我去看看。”秋娘喜子俞婆子都认识,自己却是十来年不曾见过了,石桂牢牢记着她,她却认不出石桂,这话只能由着石桂来说。
    她开了屋门出去,撑着雨伞跑到堂屋,进门把雨伞细细收起来,搁到屋角让它淌水,缓缓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盯着俞婆子的脸,冷淡淡瞧她一眼,又去看一边的石头爹,石头原来半跪着,这会儿是全跪在地下。
    石桂扫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会开口了,肩膀都似压垮了,两只手撑在大腿上,屋里太暗瞧不分明,也不知哭了还是没哭,只半天都不抬头。
    俞婆子被石桂这一下给唬住了,竹床搁在屋角,屋里只有一盏油灯,风雨一大,灯火明明暗暗的,她眯着眼儿半天,就是认不出来眼前这个姑娘就是她一心想要卖掉的小孙女。
    石桂轻笑一声:“你不识得我了罢。”她没往竹床上靠,反坐到桌边凳子上,开着的门里透进光来,俞婆子在暗,她在明,一只手搭着桌子,斜着身子指一指外头:“等天亮了,你们就走。”
    俞婆子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气得心肝疼,在她心里,石桂卖掉了也还是石家人,秋娘卖掉了,也依旧是石头的媳妇,只要想卖,就能再卖一回。
    她气的想要撑起来,可偏偏动弹不得,眼前这姑娘乍一看认不出来,仔细一看不是石桂又是哪个,她丁点儿大的时候,就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凉冰冰的扎人心,养得她一场,打骂都是给了她活路的,她偏偏不识好,不识好歹,就更该打。
    俞婆子自己都不记着掐过她多少下,秋娘石头总要下田去,略不如她的意,就是又掐又是打,可回回打她,回回她都是这么看过来的,不叫疼也不告状,就这么冷冰冰的看她。
    看的俞婆子心头火起,若不是她从小就能干点活计,早就把她丢出去了,秋娘看见女儿身上青紫,这才带着她出门,便是看蚕,也给石桂一个小篓筐,把她搁在这里头,让她好睡觉。
    俞婆子看见她这作派,声势先弱了,原来满肚子的算计,只当秋娘还是秋娘,石桂也还是那个丁点儿大的毛丫头,只有喜子,他是石家的根,得把他留着,跟着他们住大屋。
    石桂看的明明白白,俞婆子十多年都没有改,恶的愈恶,过了苦日子,身上最后那零星的良善都没了,也不指望着她悔过,也不需要她悔过,弹一弹指甲:“我可是为着你好,等舅舅来了,往官衙里告你一状,你那站笼可是没站够?”
    石头这会儿才出声,低低求了一声“桂花”,石桂却没理会他,俞婆子都不是横在心口一根刺,只要有她在,就是隔着山隔着海的,知道石头爹是在求她别把话说绝了,可不把话说绝了,她就还有再上门的一天。
    俞婆子抖着嘴唇半天没说话,她这才想起怕来,跟着儿子又过了一年多安生日子,虽吃不好穿不好,住的地方却比原来在兰溪要强得多,何况她伤了腿,只有儿子侍候她,日子过得很是舒心,石桂说的话,却让她想起在牢狱里的日子来。
    浑身一个激灵,才还眼露凶光,恨不得把这屋子一口气夺过来,这会儿人都软了,她一个村妇,知道甚个国法大律,还是进了牢狱,才知道娘家要是来首告,她还得再坐牢,里头的人可不跟她客气,一天一顿水饭,跟耗子臭虫住在一起,她最是年老,女囚个个比她恶,要不然她的腿,也不会就这么断了。
    她不敢骂石桂,就骂儿子,狠狠捶了他几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眼看着她这么欺负我!我白养活了你,当年就该扔下你,奔我的好日子去。”
    俞婆子又是哭又是叫,石头被她推搡着摇来摇去,石桂立起来,还往墙角去拿雨伞,走进雨帘里,把这间堂屋留给了俞婆子。
    秋娘坐在屋中,看见女儿回来了,轻轻笑一声:“你赶紧坐罢。”同俞婆子打交道,就是讨好她也落着不好,何况是赶她走,秋娘正给石桂做鞋子,跟瑞叶学了花样,这才知道姑娘家的鞋子还有这么多花色,知道她喜欢绿的,也学着样子给她绣上一圈花。
    秋娘不问,石桂也不提,外头雨声不住,风吹得窗框“嘭嘭”作响,屋里点着油灯,瑞叶也不知要怎么安慰秋娘,一屋子人凑在一处,喜子拿了书看着,石桂从头上拔下簪子挑一挑灯花:“你念出来,总比听这雨声要响。”
    俞婆子来了,看着乱了,其实全没有乱,秋娘深恨当年竟事事顺她的心意,那会儿想起来咬牙切齿的,如今想起来,竟只想着让她快走,彼此不再见面,同石头还跟原来那样处。
    石桂看着秋娘低头一针针扎得密实,知道她这才是放下了,心里叹息,屋里只听见喜子的读书声,秋娘听一段就抬头笑看看儿子,再没有比如今更好的日子了。
    就是堂屋里的俞婆子都不能再打扰她的安宁,秋娘又看看女儿,冲她笑一笑:“你喜欢这些素的,可嫁人却不能穿素,得正正经经穿上一月的红,到时候娘给你多裁两匹布,咱们换着穿。”
    这话是她听瑞叶说的,说原来叶家就预备着绣娘,亲事虽没定,嫁妆得先办,按着身量放几寸,朱红浅红茜红要做一整箱子,上头都要绣上葡萄石榴万字不断头,这才是好意头。
    民间嫁女没这么麻烦,却也不能太简薄了,给她襟上裙角绣一圈花,这才是个新娘子的样子,薄薄打上几枝金钗,那就是很体面的嫁妆了。
    把原来的都抛在脑后,只想着女儿要出嫁,儿子正读书,往后给他娶一个喜欢的小娘子,秋娘不是没听见石头的吼声,可听见了心里却不觉得快慰,这么多年才只这么一声,这念头从心里划过去,半点没了波澜。
    外头天还黑着,却谁都睡不着了,石桂干脆帮着秋娘分线,她的活计是跟着玉兰学的,也很拿得出手,秋娘绣襟口,她就绣裙角,秋娘还抬头对瑞叶道:“等你生了娃娃,可得给一身旧衣,让她压在枕头底下。”
    把瑞叶说的面上通红,一言不出,嘴角却抿起来,程先生在她跟前还是不敢说话,却时时刻刻都望着她,这会儿就把束修交到她手里,说她是借居的,都定了亲,就得花他的钱。
    还当读书人心里弯弯绕绕多,偏偏给了她这么一个实心眼,瑞叶垂了头,越想越是面颊泛红,秋娘看看她,仿佛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短短爱面红的日子,可是后来,也就没有了。
    堂屋里石头还跪着,俞婆子推打的累了,也知道无法,心里当真怕起来,推了儿子要走:“咱们便是去土地庙,也不能再在这儿呆着了。”
    石桂看她的模样,石头一走,还不定怎么折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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