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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目光阴狠的扫过众人。
　　他这几句话说的众人眉心俱是一跳，但孝字压头，没人敢反驳。
　　大周以孝治国，若是父母状告子女不孝，子女可是要挨板子、吃牢饭的。而且现在老爷子攥着那二两银子，吃亏的是三房，赚便宜的却是大家。因此也不会有人出来反驳。
　　但是顾东明扫视众人的眼神太不善，郭红梅便赶紧笑着打圆场：“爹，您说的这些我们都没意见。一大家子在一块过日子，谁会偷偷攒私钱呀。”
　　“哼，”顾东明冷哼一声：“你们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我可一清二楚。我告诉你们我还没老糊涂呢。想攒私钱你们还早着呢。”
　　“谁说不是呢，您老人家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都多，”郭红梅笑道：“我们可不敢在您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顾东明听了大儿媳妇的话，只觉心中十分熨帖，脸色缓和了许多，又赞许的看了郭红梅一眼，这才慢慢开口。
　　“今天把你们都叫过来，主要说两件事。一个就是老三的那二两安葬银子，咱们家如今越来越艰难了，这二两银子我得省下来，老三就只能委屈他扔在乱葬岗了。”

　　☆、第58章　没饿死你就是公平

　　一听到乱葬岗这三个字，顾湘的眼泪忽的忍不住了。不知道是为顾启南不值，还是这具身体本身的情感。
　　看到顾湘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往下掉，顾东明和孙婆子都不高兴了。
　　“死丫头，我和你爷爷还都好好的呢，你哭什么丧！咒我们死是不是！”孙婆子直接开骂。
　　“湘儿，快别哭了。就是想哭你爹，也不能当着你爷爷奶奶的面哭呀，你这样他们多难受。”郭红梅“好心”劝道。
　　对于顾启南的死，这些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感觉，好像顾启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不相干的人。
　　顾湘拼命忍住眼泪，她不想在这群没有底线的人面前哭。
　　见顾湘不哭了，顾东明才继续开口：“这第二件事，就是老二的腿。县城里的大夫说了，只要按时换药，好好养着，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老二就能恢复了。”
　　“所以，老二这腿得治。”顾东明扫了一眼众人：“我这里有工头给的三两银子的医药费，再加上老三的二两安葬费，一共是五两。这五两银子只给老二看腿用，到时候如果银子用完了，他腿还没好，再从咱们家公中的钱里出。”
　　听了这话，顾湘顿时五内郁结。天下间还有这般偏心的爹吗？
　　合着顾启南就活该被扔在乱葬岗？顾东明竟然就这么大言不惭的把那二两银子直接拨给顾启西当医药费？
　　而她娘胎气不稳请医问药还是她自己赊账？
　　“爷爷，是不是家里所有的花销都从爷爷奶奶这儿要钱？”顾湘认真问道。
　　顾东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骄傲：“那当然。”顾家的钱可全都在他和老婆子手里呢。
　　“我娘今天动了胎气，请沈郎中来把过脉了，开了几服药，都是我赊的帐。”顾湘一本正经道：“爷爷你什么时候把我娘的药钱给我？”
　　见顾东明的神色一瞬间变得不耐烦，顾湘继续不怕死道：“沈郎中说了，我娘这胎很不稳当，得多吃些好的补补，而且最好每隔四五天就找他把一次脉。像今天的这种保胎的草药，也得经常喝才行。”
　　顾东明很生气，见顾湘还要说，直接拍了一下桌子：“闭嘴，就你娘金贵是不是？家里谁把她怎么着了，她就动了胎气？喝一次药还不行，还得隔三差五的喝，谁家养得起？”
　　“二伯的腿爷爷舍得给治，还把我爹地安葬银子都拿去给二伯治腿，怎么到了我们三房，我娘怀孕喝点保胎的汤药都不行了？”
　　顾湘才不怕他拍桌子，继续道：“我们三房现在没了我爹挣钱往家里交，爷爷要是觉得我和我娘累赘，干脆把我们分出去吧。”
　　“分家？老子还没死呢，分什么家？”顾东明直接瞪眼。
　　“不分家那我和我娘算什么？挣的钱让我们全都交上去，可却连个保胎的汤药都不给我娘喝，”顾湘倔强道：“这也太不公平了。”
　　“公平？啥叫公平？一家人一块过日子，你算这么清楚干啥？”顾东明觉得眼前的这个孙女虽然长的好看，但说话着实气人：“我告诉你，你能长到这么大，没饿死，就已经很公平了！”

　　☆、第59章　支支吾吾

　　“我爹才刚去了，尸骨未寒，我娘动了胎气，爷爷要是连保胎的汤药都舍不得给我娘喝的话，”顾湘清冷的眸子盯着顾东明：“万一有个好歹，爷爷，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听了这话，顾东明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大概他很过意的去。
　　“爷爷要是实在舍不得这几个药钱，干脆就把我们三房分出去吧。我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至少能挣够药钱让我娘保住孩子。”顾湘攥了攥拳头。
　　“没良心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供你们吃，供你们喝，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了，你竟然嚷嚷着要分家？”顾东明表面怒骂，实则心底却已经开始盘算开了。
　　他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有些担忧又有些纠结：“你爹这才刚死，我现在要是把你们娘俩分出去了，外头的人还不得戳断我的脊梁骨！”没了老三这个挣钱的劳动力，他还真嫌她们母女累赘，只是如果老三一死就把她们分出去，他以后会被乡亲们戳着脊梁骨骂的。
　　“是我和我娘主动要分家，别人怎么会指责到你的头上呢。”顾湘听出来了，顾东明这个老狐狸，既想把她们娘俩分出去，又不想让乡亲们骂他。
　　“即便你们想分家，但是咱们家现在境况很不好，给不了你们娘俩什么东西。”顾东明恨不得让这娘俩净身出户。
　　“爹，万一要是真的分家了，到时候别管咱们怎么解释，乡亲们肯定都以为是咱们把湘儿和她娘赶出去的。”郭红梅忽然先一步开口，言辞恳切的劝顾东明不要把三房的母女分出去。
　　顾湘气的直磨牙，她马上就能带着她娘成功的从顾家分出去了，这个郭红梅出来捣什么乱！是怕她狮子大张口问顾东明要东西吗？
　　顾东明本来在心底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把三房母女用最少的东西打发走，被郭红梅这么一劝，猛然回过神来：现在就和三房分家的确不合适。老三才死了不到一天时间呢！
　　“分家的事以后再说吧。”顾东明决定过段时间再把三房母女赶出去。
　　“那我娘的药钱呢？”顾湘不死心的提醒，要是不分家，你可得天天帮我娘出药钱呢！
　　谁知顾东明竟然点头允了：“药钱天天让你奶奶给你拿。”
　　顾湘心底冷笑，已经明白顾东明只是暂时顾及名声暂时不想分家。
　　可他都把顾启南扔乱葬岗了，还顾及所谓的名声不觉得太搞笑了吗？
　　心中鄙视，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拿捏的和平常说话一样，看向孙婆子：“奶奶，刚才爷爷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让我来找您拿药钱。不过您可得记清楚，我娘这一胎不大稳当，只怕我得天天找你要药钱呢。您可别嫌我烦呀。”
　　原本就面色难看的孙婆子此时脸色更加难看了，一向说话中气十足的孙婆子这会儿竟然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起来。
　　有史以来第一次孙婆子没接话，她沉默了。
　　答应顾湘？她手里没钱！
　　不答应？老爷子盯着她呢！

　　☆、第60章　钱没了

　　顾湘的神色越发冷了，照孙婆子这状态看，估摸着要么是家里没钱，要么就是孙婆子不愿意出钱。
　　两相对比，家里没钱的可能性极大，不然孙婆子不会露出胆怯的神色。
　　顾东明与孙婆子夫妻几十年，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
　　不仅是不对劲，只怕还是出了大问题呢。
　　“你怎么不说话，出了什么事！”顾东明使劲抓着孙婆子一只手腕。
　　平时孙婆子在家里对小辈们动辄打骂、甚至虐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家里的钱出了什么问题，可无论如何也不行！
　　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哎，我……老头子……那个……”孙婆子一下子吓得语无伦次，期期艾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
　　孙婆子心中哀叹，最怕被老头子知道的事情还是被捅出来了……
　　而把这件事捅出来的人是顾湘！
　　孙婆子此时快要恨死顾湘了，若不是她非要什么药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一开始她只是挪用了家里攒的钱，后来顾湘十六两银子的聘礼也被她挪用了大半，本来这都没什么。
　　她手上还剩的钱也够支撑一家人过一段日子了，谁承想郑月娘的药钱竟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要还给牛家的那八两银子她都还不知道上哪儿凑去呢，哪有什么钱给郑月娘抓药？
　　“到底怎么了，快说！”自从他的儿子一个个长大，相继娶妻生子，家里这些年过的一直很拮据。
　　好不容易攒下来十来两银子的家底，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顾湘正巴不得孙婆子不会应允，她好借口这事分家，见孙婆子这般躲躲闪闪没底气的样子，在一旁道：“奶奶是舍不得给我娘出要钱呢，还是手里头……”
　　她故意没把话说全，还长长的拖了个尾音，但在场的众人都明白她表达的意思。
　　孙婆子手里的钱是各房的钱交上去一块攒出来的，如今孙婆子这般闪躲，任谁心里都不爽。
　　郭红梅心眼多，心里气愤也不会当着长辈露出来，她温声对孙婆子道：“娘，要是有什么难处您尽管说出来就是，咱们一家人一起想办法。您可别把苦都在心里憋着，憋坏了我们都心疼。”
　　二儿媳妇孙桂香平日比较受宠，又是孙婆子的娘家堂侄女，和孙婆子一直都比较亲近，此时也催促道：“娘，到底咋了你快说呀，吞吞吐吐的急死人！”
　　四儿媳妇王秋月平时一直不大说话，但不代表她不在乎钱，此时也紧紧盯着孙婆子。
　　忽然之间被全家人死死盯着令孙婆子如坐针毡，她不想把钱的去向说出来，可又扛不住众人给她施加的压力。
　　尤其顾东明阴寒的目光，让孙婆子全身发凉。
　　“我……”
　　“快说！”
　　“家里的钱，被……被老四都拿走了……他，他回来了两次，说钱不够用了，我就……就都给他了……”孙婆子感觉手腕就要被顾东明捏断了似的，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惧感将她淹没，连忙战战兢兢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出来。

　　☆、第61章　偏心无解

　　“给了老四？”
　　齐刷刷的，出孙婆子外的顾家所有人瞬间转动脖子盯着顾家四儿媳妇王秋月，似乎钱就在她身上一般。
　　一向安安静静沉默寡言的王秋月“噗通”一声跪下，提着颤巍巍的心肝拼了老命辩解：“爹，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呀。自前年秋天相公闹着做生意头也不回的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过。连个音信都没和我通过，我可从没替他问娘要过钱呐……”
　　“你到底把钱弄哪儿去了？”顾东明反手给了孙婆子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老子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你这个死婆娘到底给我弄哪儿去了！”以前顾东明从未当着小辈的面给过孙婆子难堪，但如今关系钱财的重要时刻，他已经没有理智去顾及孙婆子的面子了。
　　孙婆子被打的嘴角吐血，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被顾东明打过一下的她当时就傻眼了。
　　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对上顾东明凶神恶煞般的表情，连撒泼耍横都忘了，提心吊胆道：“老四回……回来了三次……都是悄悄……悄悄找的我……”
　　“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清楚！说快点！”顾东明急的心里直冒烟，反手又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到孙婆子另一边脸上。
　　孙婆子被打的眼冒金星，六神无主，又唯恐再挨打，也顾不得再替小儿子遮掩了，连忙都一一交代出来。
　　原来前年秋天，顾家四儿子顾启北闹着要做生意挣钱，家里人不同意，他一气之下直接走了，至今已有一年半没回来过。
　　但这只是表象。
　　这一年半中，他一共回来过三次，每次都只找孙婆子要钱。
　　孙婆子最疼爱的就是四儿子顾启北和小女儿顾雪娇，禁不住他苦苦哀求，也禁不住他许下的好日子的诱惑，脑子一热就悄悄把家底的三分之一都给了顾启北当本钱。后来顾启北又回来两次，一回说资金不足，一回说需要支援渡过难关。
　　第三次顾启北回来正是半个月前。
　　此时的顾家的全部家底只还有三两碎银子和百十个铜板。
　　偏偏今天牛家又放了话，三天后来取那八两彩礼钱，顾湘此时又步步紧逼非要什么保胎的汤要钱！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孙婆子被逼的没办法，又头一回被顾东明抽耳光抽的嘴角冒血，这才都说了出来。
　　明白真相的众人心底都忍不住斜着眼瞧孙婆子。
　　“有那么多银子给四叔做生意，却连个药钱都不给我娘出，我们三房还是分出去吧。”顾湘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二房媳妇孙桂香则直接道：“银子都给老四了，我们一家人吃啥？他要是赔了本，那不是连我们攒的钱都赔进去了？他都说了遇到了难关，你还给他钱那不等于拿银子填无底洞吗！”
　　四房媳妇王秋月往前跪走两步，给顾东明重重磕了个头：“爹，这事我真不知道呀，我要是知道这事的话，说什么我也得劝相公回来好好种地过日子呀……”
　　大房媳妇郭红梅思忖一下决定不说话。她女儿飞燕马上就嫁进牛家了，到时候沾着女儿的光，还怕顾家只剩个空壳子？

　　☆、第62章　家境艰难无比

　　大房媳妇郭红梅思忖一下决定不说话。
　　她女儿飞燕马上就嫁进牛家了，到时候沾着女儿的光，还怕顾家只剩个空壳子？
　　大不了等飞燕成亲后，他们就分出去单过。他们是大房，能分到的家产自然比别人多。
　　至于家里的亏空，她自然有法子不让这些落到自己头上来。
　　顾东明已被气的哆哆嗦嗦，指着孙婆子半天也没说出两句完整的话：“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你……你……”
　　那可是他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呀，是他以后的依仗，如今却都被孙婆子不声不响的给了老四那孽障！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孙婆子被吓得像一只找不到母鸡的小鸡，肩膀颤抖着，小心分辩：“那老四说等他挣了钱就回来，他说他一定更挣大钱的……”
　　“蠢货！”顾东明气的跺脚：“你也不看看老四是不是做生意的料！谁让你偷偷摸摸给他钱的！几十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你这个混账败家娘们！你看看老四都让你给惯成什么样了！”
　　顾东明气的牙根痒，拖下一只鞋狠狠砸到孙婆子脸上：“你这个没脑子的败家娘们！”
　　众人一看他又动手，连忙装样子过来拉了一把，但心底都恨不得顾东明把孙婆子打个半死。
　　那可是全家人一起攒的钱，凭什么单单给老四去败坏！老太太这心也偏的太厉害！
　　顾东明被众人拉了一把，又骂了孙婆子几句便把她晾在一边，现在银子已经被老四那个孽障匡走了，想法子把日子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眼下家里只剩三两银子，这才二月份，还得三个多月才能收麦子，这一大家子日子怎么过？老三没了，老二又断了腿，一下子少了两个能干活挣钱的人，如何是好？”
　　他看向众人，希望大家能给他出出主意。
　　顾彩云一向嘴快，心里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此刻也直接给顾东明又浇了一盆凉水：“爷爷，家里这三两银子也剩不下了。”
　　“什么意思！快说！”顾东明心里咯噔一下，要是连这三两银子都剩不下了，这一大家子人可真得喝西北风了！
　　“牛家让咱们还八两银子的彩礼钱呢！”顾彩云连忙道。
　　顾东明直接懵了？这是怎么回事？牛家和顾湘的婚事不是好好的吗？
　　经过顾彩云一番讲解，顾东明才知道这两天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和牛家的亲事还在，待嫁女却从顾湘变成了顾飞燕，而且彩礼还被减为一半。
　　而他们顾家又唯恐这门亲事跑了，对彩礼被减的事不敢多嘴。
　　终于把家里的情况彻底消化的顾东明颓然坐到椅子上，这可咋办？
　　“爷爷，咱们家里已经这么艰难了，我却还问家里要钱给我娘抓药，实在是不孝。但我娘身子不好，不给她抓药我也是不孝。”顾湘适时开口：“所以，您干脆把我们三房分出去吧。这样我和我娘就不会拖累家里了。”
　　顾湘三句话就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孝顺孙女，希望能趁此机会分家。
　　顾东明也觉得三房母女是累赘，如今家里穷成这样，他也顾不得别人会不会戳他脊梁骨了。

　　☆、第63章　岂有此理

　　老三死了，三房以后就不能再给他挣钱了，而顾湘又没了婚事做依仗，还有郑月娘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