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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而出。
　　鼠族之中，既然有“横骨”这种无君无父，无法无天，不信鬼神之辈，自然也有信仰特别虔诚，把真神的使命融入骨髓，精神坚固到国师的遗言都无法击溃的……超级狂信徒。
　　野牛家族的族长蛮角，就属于这样的超级狂信徒。
　　野牛家族原本是一个蛮族部落，拥有自己的原始信仰，是在长牙王国大发展的阶段，才整体并入夜光城的统治范畴，从“部落”转变成了“家族”。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将自己的原始信仰，和国师的胡说八道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相当独特的信仰体系。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原则上同意国师所说，是诸神创造了鼠族，但诸神究竟是否人类的形象，这个，就姑且听之，各自表述吧——不是还有凶鼠部落，拿招财猫当成真神的模样吗？
　　正因为如此，当国师的遗言发布，整个长牙王国一片大乱的时候，反倒是蛮角领导的野牛家族，既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醉生梦死，仍旧维持着一定程度的秩序，群情激奋的战士们都围绕在族长蛮角周围，等待它的指示。
　　在蛮族部落独有的执拗，和对信仰的古怪解释下，他们对于国师的遗言，另有一番理解。
　　“人类欺骗和奴役了鼠族，他们根本不是诸神！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真神是不存在的！
　　“真神当然存在，否则鼠族乃至整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来的——人类创造的？笑话，既然人类不是真神，他们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创造鼠族呢？
　　“真神肯定存在，并创造了鼠族，但因为某种原因，他们被人类蒙蔽了！
　　“人类窃取了真神的成果，切断了鼠族和真神之间的联系，人类就是最卑鄙的恶魔！
　　“只要消灭人类，就能打碎鼠族和真神之间的壁障，就能看到金碧辉煌，闪闪发亮的天堂——这才是真神留给鼠族的真正考验，最终、最神圣的战争！”
　　不知是否基因变异导致野牛家族的后裔，大多在脑门中央或者太阳穴两侧，长出了威武雄壮如攻城锤般的大角，以至于挤压了太多大脑皮层的空间，令他们的思考回路显得特别诡异。
　　总之，他们的逻辑思维在七弯八绕之后，便得出了这样一个荒谬的结论——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上地面去，让人类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没错，我们野牛家族才是长牙王国最彪悍的鼠族，无论食猫者家族、铜头家族还是过去的四大家族，都没办法和我们相提并论！”
　　“杀，现在就杀上地面去，闹个天翻地覆，真神一定会庇佑我们，战胜恶魔的！”
　　众多野牛家族的鼠族，在族长蛮角的带领下，真像是一头头看到了红布的斗牛，鼻孔冒烟，肌肉颤抖，血脉贲张到了极点。
　　野牛家族不是心思缜密，习惯等待和思考的家族。
　　说干就干，他们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便要出发。
　　但这时候，家族领地外围，洞穴四周的岩壁和缝隙里，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抬眼望去，不知什么时候，洞壁上到处都爬满了其他家族的士兵，沉默不语，像是一具具冰冷的雕像，一动不动盯着他们。
　　洞穴门口，食猫者在楚歌等移魂者的拱卫之下，率领着刚刚“说服”的横骨和其余几十个家族的首领，大踏步冲了进来。
　　“食猫者？”
　　蛮角满不在乎地啐了一口，脑门中央的骨瘤愈发闪烁出了好斗的红芒。
　　虽然食猫者是鼠族名义上的大帅，但出身蛮族部落，崇拜强者的蛮角，一向来都对它联合几十个中小家族去对付四大家族，然后又在几十个中小家族里挑拨离间，勾心斗角，最终坐收渔利，这种权谋大于武勇的做法颇有微词。
　　国师在是，蛮角还有所顾忌，不得不给食猫者三分颜面。
　　现在国师死了，整个长牙王国都分崩离析，蛮角不觉得自己还有服从食猫者的必要——这种只会玩弄权术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受到真神的眷顾，最终还是要依靠野牛部落，蛮角大人的武勇，才能完成神圣的使命啊！
　　蛮角的骨瘤愈发膨胀，朝食猫者迎了上去。
　　“蛮角，你想干什么？”
　　食猫者看着野牛部落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不动声色问道。
　　“这还用问吗，我们要为国师大人报仇雪恨。”
　　蛮角洋洋得意道，“我们要杀到地面上去，让人类看看鼠族的厉害！”
　　“这不可能。”
　　食猫者沉声道，“人类的力量比我们强大太多，你这样有勇无谋地冲出去，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有勇无谋”四个字，深深激怒了蛮角，它冷哼一声，将张开的鼻孔对准了食猫者，怒道：“人类有超卓的科技，我们有真神的庇佑，难道诸神的光辉，还抵挡不住子弹和履带吗？”
　　“真神……”
　　食猫者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它的意思，“真神只是谎言。”
　　“不，真神不是谎言，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没有真神呢？”
　　蛮角理所当然地说，“只要我们击败人类，真神自然就会降临，并引领我们抵达金碧辉煌的天堂，这才是终极的道理！”
　　“……”
　　食猫者和楚歌对视一眼，道，“明白了，不过，我暂时不能让你这么做。”
　　“你有什么资格，干涉野牛部落的事情？”
　　蛮角恼羞成怒地低吼道，“食猫者，你跑到野牛部落的地盘上来，究竟想干什么？”
　　“这里不止是野牛部落的地盘，更是长牙王国的国土。”
　　食猫者心平气和地说，“我是长牙王国鼠族远征军的大帅，国师死后，我自然是王国所有战士的最高指挥官，有权调动王国的一切兵力。
　　“现在，因为王国处在混乱和危难中，我要行使最高指挥官的权力，调动野牛部落的勇士，加入‘拯救军’，拯救我们的文明。”
　　“拯救军，这是什么鬼？”
　　蛮角又啐了一口，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食猫者身后各个家族的首领。
　　它忽然发现一件事。
　　跟随在食猫者身后的各大家族首领，往往都是家族里的二号甚至三号人物，极少看到族长们的影子。
　　蛮角虽然执拗和蛮横，但绝不傻，心思电转，它立刻明白，当场暴跳如雷：“食猫者，难道你想要趁乱夺取野牛家族的兵权吗，休想，做梦，我绝不会——”
　　话音未落，“咻咻咻咻”，空气中传来几道微乎其微的异响，一束束凝聚如银针的超浓缩强效麻醉剂，从各个角度，十分刁钻地钻进了蛮角体内。
　　以它皮糙肉厚的健硕体格，只感觉蚂蚁咬了自己几口，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像是万花筒般支离破碎起来。
　　“食猫者，你这个叛……徒……”
　　蛮角完全明白了一切，愤怒地朝食猫者扑来。
　　“对不起，我不是叛徒，只是想要拯救鼠族文明而已。”
　　食猫者叹了口气，“放心，这些麻醉剂要不了你的命，或许有朝一日，你终究会明白的。”
　　它轻盈一闪，闪开了因麻醉而步履踉跄，瞄不准方向的蛮角冲撞。
　　而它身后，则是几名移魂者用纳米级数的高强度金属丝编织的天罗地网，一网就将蛮角五花大绑。
　　“你们的族长在我们手里，都给老子别动！”
　　楚歌一脚踩在蛮角的骨瘤上，用毫不逊色于对方的怪力，将奋力挣扎的蛮角死死镇压，他环视四周大惊失色的野牛家族战士，厉声喝道。


第0695章　活下去的筹码
　　见到最强壮、最豪勇的族长，被楚歌像是小鸡仔一样搓圆揉扁，野牛家族的战士们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
　　有几名野牛战士仍旧咆哮着，低头朝楚歌冲来，冲出牛群践踏的气势。
　　却被穆处长率领的移魂者小队，以同样的强效浓缩麻醉剂放倒，四肢朝天，口吐白沫，很快就肌肉松弛，屎尿齐流。
　　而随着食猫者狠狠挥下尾巴，四面八方的各家族精锐战士们，亦纷纷扬起了鞭炮，放平了长矛，举起了投枪。
　　面对寒光闪闪，兀自缭绕着血腥味的利刃，无论人类还是鼠族，总是比较容易讲道理的。
　　看着四周这么多说服力极强的“道理”，再看看地上同伴们不听道理的下场，野牛战士们终于冷静下来，低下了脑袋上雄壮的骨瘤，将武器丢到一旁，举起前肢和尾巴投降。
　　野牛家族的洞穴里，顿时响起嘈杂的欢呼。
　　蛮角是食猫者和楚歌最后一个“说服”的族长。
　　野牛家族也是他们最后一个平定混乱的家族。
　　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鼠族文明原本依靠神权和家族进行双重指挥的统治体系，已经分崩离析，灰飞烟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对来说，高度集权，更灵活，更理性，也更有统治力和战斗力，更接近人类文明的中古世纪，而不再是早期原始蒙昧状态的全新体系。
　　这无疑是文明发展史上的“惊险一跃”。
　　虽然全新的拯救军，力量还非常弱小，远远无法和昔日的贵族联军相比，但本质上，却是脱胎换骨，提升到了更高的文明层次，被重新注入了滚滚向前的强劲燃料，甚至能觊觎蓝天白云之下，真正辽阔的世界了。
　　现在，长牙王国的大部分地方，大部分鼠族，仍旧处在醉生梦死和自暴自弃中。
　　但所有易燃易爆，威力绝伦的尖端武器和战略物资，已经统统被拯救军聚合到了一起。
　　包括大批拥有独特基因变异性状的各大家族血脉，也被拯救军带到夜光城妥善照看。
　　免得他们的父母发起疯来，带着这些无辜的孩子和宝贵的基因，一起去死。
　　文明复兴的种子，已经搜集完毕。
　　剩下那些无法接受时代变革的老朽之辈，那就自生自灭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文明的发展，总是这样。
　　都城，夜光城下。
　　食猫者全副武装，缀满了原本属于国师的小灯泡，浑身上下闪闪发亮。
　　脑袋上还扣了原本只有国师和不死将军才能佩戴的七彩羽毛。
　　简直像是一头缩小无数倍的，高傲而凶残的恐龙。
　　它踌躇满志，看着全新的拯救军。
　　以过去长牙王国古板、保守、节律森严的标准来衡量，拯救军是一支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尽是些出身低贱，桀骜不驯，异想天开，无法无天的家伙。
　　甚至，按照长牙王国的根本戒律来衡量，组成拯救军的这些家伙都有一个无可救药的缺点——对于诸神，根本没有发自内心的虔诚信仰。
　　这一点，从他们在国师说出真相之后，竟然没有精神崩溃，就能看出来。
　　倘若最传统，最虔诚的鼠族长老们见到这些目露凶光，野心勃勃之辈，肯定要唉声叹气，把头都摇掉，认为这支军队非但不会得到诸神的祝福，简直是恶魔的武装。
　　但食猫者，包括楚歌，对全新的鼠族军队，却非常满意。
　　不管这些家伙有多桀骜，多蛮横，多少野心和欲望，至少他们的思维足够清晰，精神足够稳定，所欲所求都很正常，绝大部分行动都可以预测，也愿意谈判和妥协，正所谓“威武也能屈，富贵也能淫”是也。
　　而不是那种信神信到脑子进水，一切行动都无法预测更不可控制的狂信徒。
　　愿意追逐利益的小人，比狂热信仰神魔的疯子，更适合成为长期稳定的合作对象。
　　食猫者上前一步，环视四周，开始训话。
　　“过去几天，长牙王国发生了很多不幸，大家也都听说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传闻。”
　　食猫者声若洪钟，斩钉截铁，“这些不幸和传闻，动摇了王国的根基，险些将伟大的鼠族文明毁于一旦。
　　“整个王国内外的混乱，大家全都看在眼里，深刻体会到了我们这个文明，究竟面临着多么巨大的危机和挑战。
　　“然而，不管过去的不幸造成了多么惨重的损失，也不管所谓的传闻究竟带来了多少天翻地覆的冲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过去终究已经过去，没有任何意义，而未来，才更值得我们所有鼠族，所有骄傲的鼠族去争取！
　　“所以，我不想在这里，继续纠缠过去的事情，纠缠究竟有没有神，纠缠那些欺骗，奴役，亏欠和报仇雪恨之类毫无意义的东西。
　　“我只想向你们——你们这些深深信赖着我的，长牙王国最精锐的勇士，你们这些未来的将军和元帅，你们这些注定要在鼠族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拯救者们，以最庄严的态度，做一些保证。
　　“我保证，你们可以活下去！
　　“我保证，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手足，你们麾下的士兵，都可以活下去，而且活得比过去更好！
　　“我保证，你们既不用去荒郊野岭和深山老林里，用爪牙和断裂的长矛，去和豺狼虎豹拼命；也不用担心会遭遇人类的钢铁洪流，被人类毫无悬念地屠杀。
　　“我保证，在不久的将来，你们都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蓝天白云之下，会有一座天堂——一座绝不逊色于迪士尼乐园的天堂，专门为你们准备，甚至由你们的心意来修建，你们能够在那里享受到无法用笔墨形容，也无法用你们小小的脑仁想象的一切！
　　“我保证，人类——不管他们究竟是神灵还是恶魔，这些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无论是神还是魔，人类都会把我们当成座上宾，继续传授给我们神魔般的科技！
　　“呵呵，你们不相信我的保证，想问我，为什么，凭什么？
　　“很简单，放眼整个地球，还有无比辽阔的地底世界，还有数量比人类更多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蛇虫鼠蚁，在灵气复苏的大时代下，这些蛇虫鼠蚁随时都有可能变异。
　　“只要我们能够帮助人类解决这些更激进、更邪恶、更疯狂的变异生物，我们就永远是人类最忠实的助手和盟友，在全球性的蛇虫鼠蚁变异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之前，我们的安全和待遇问题，绝对不用担心。
　　“而等待全球性的蛇虫鼠蚁变异问题得到解决……这是很久很久以后，是五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完全不必自寻烦恼，不是吗？”
　　夜光城下，一阵哄堂大笑。
　　“很好。”
　　食猫者的爪子轻轻一压，示意拯救军收敛笑容，沉声道，“你们相信我的保证吗？”
　　“相信！”
　　拯救军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声。
　　虽然声音还不整齐，音调也有高有低，但却同样真诚和坚定。
　　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用理性的大脑和逻辑思维能力分析出来的结论。
　　而非某种迷狂的信仰，硬生生塞给他们，还不容许辩驳。
　　是以，才更值得捍卫，和战斗。
　　食猫者微微一笑：“那么，就准备出发吧，去更深的地底！”
　　“为什么要去地底，而不是直接去地面上？”横骨发问。
　　所有拯救军战士都踮着四肢，屏息聆听食猫者的答案。
　　“过去的悲剧，皆是因为欺骗而起，我不想再骗你们说，这是什么诸神的旨意。”
　　食猫者心平气和地说，“过去，我们为诸神而战，此刻，我们为自己而战，没有任何神魔可以帮我们活下去，想要生存，就要有筹码。
　　“现在，我就带你们去更深的地底，夺取‘活下去的筹码’！”


第0696章　囊肿
　　就在食猫者对着拯救军慷慨激昂的同一时间。
　　夜光城深处的某个地点。
　　因为食猫者亲自坐镇的缘故，夜光城的秩序不像四座新城和各处据点那么糟糕，虽然也有小规模的骚乱和火灾蔓延，但城市总算没有毁于一旦。
　　而这里，更是格外静谧，神圣，庄严，仿佛自带一层防御力场，能够将一切混乱都抵挡在外面。
　　这就是国师的陵墓。
　　至少是在鼠族恢复秩序之前，暂时停放它的“灵柩”的地方。
　　原本就是用来存放火药和燃烧物的仓库，再追根溯源的话，可能是旧灵山陷入地底时的一座冷库，四周墙壁厚实无比，即便真的拿火药来炸，都未必能炸开。
　　国师的尸体，更是精心存放在一台能勉强运转的冰箱里，用地底世界非常罕见，即便长牙王国都绝无仅有的柴油发电机来提供能源。
　　唯有这样神魔般的科技力量，才能保证国师死而不腐，栩栩如生——虽然在长牙王国全面崩溃的大前提下，再怎么栩栩如生也没半根毛的用处就是了。
　　此刻，“陵墓”四周悄然无声，真像是冰冻的坟场。
　　陵墓之中，却有十名形貌特异的鼠族，或者说，十名移魂者，正在干着胆大包天，践踏鼠族一切底线的勾当。
　　倘若除了食猫者以外，别的鼠族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的话，肯定会在天灵盖气得爆开之前，把他们碎尸万段。
　　即便食猫者，听了楚歌的要求，都毛骨悚然，目瞪口呆了半天。
　　楚歌好说歹说，耐心讲了半天的“道理”，它才捏着鼻子，来了个视而不见，自然也不愿意负半点责任。
　　没办法，谁叫楚歌要做的事情，实在太……丧心病狂，令鼠发指了呢？